閆曉天的念力很強,我也不敢掉以輕心,立刻心至思存,感受九天大勢,同時踩出的罡步。


    我不知道師父在思存九天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覺,反正我每次感受到星宿之力的時候,感覺都不太一樣,那些懸掛於九天隻上的繁星好像也有著它們自己的感情,有時候我感受到的是它們的憤怒,有時候是悲傷,而這一次,則是一種久違的歡快。


    那樣的歡快圍繞著我,冥冥中,在我們麵前好像出現了一片人海,一張張笑臉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溫暖的淡黃色光暈,這些人中很多都是道士樣的打扮,也有一些穿著很古老的獸皮圍裙,他們揮動著手,好像在向我喝彩,又好像是在對我訴說著什麽。


    我隻能看見他們的嘴在動,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幾年來,我走了無數次罡步,雖然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可腦海中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幻象。


    難道是閆曉天施法影響了我的神誌?


    突如其來的擔憂頓時讓我分了心,走罡一術,分心是非常危險,稍有不慎,就會受到巨大的反噬。


    我試著讓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可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將整套罡步完整地走了一遍。


    那些幻象還在我的腦海中徘徊著,可當我朝著閆曉天那邊望去的時候,卻發現除了我以外,包括閆曉天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趴在了地上,連同周圍的花草,也被罡步帶來的巨大壓力壓得變了形。


    當時的感覺很詭異,我既能看到腦海中浮現出的景象,又能用肉眼看到周圍的情形,而且兩種景象之間沒有任何交集,我的意識也非常清醒。


    那就好比是一手畫方一手畫圓,左右手同時持筆,又同時畫出了兩個完全不一樣的圖案,一心二用,絲毫不亂。


    直到罡步的威力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消散,我腦海中的景象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才的情形實在太詭異了,我沉思了好半天,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麽會這樣。


    劉尚昂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我跟前,仔細打量著我的腿,過了一會,他才抬起頭來:“你真沒長出七條腿來啊?”


    “不早就跟你說了嘛,那是念力具象化。”我很無奈地看著他說。


    劉尚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看了看我的腿,一臉不信任我的表情。


    就在這時候,閆曉天也雙手支撐著地麵,站了起來,八卦鏡落在地上他也沒去撿,站起來之後就問我:“你剛才用的是什麽術法?”


    我回答他:“走罡。”


    其實他這麽問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怪,光是看到我走罡時三步九跡的移動方式,他也應該判斷出我用的是什麽術。畢竟走罡這門術法常見的很,很多老門派裏都有自己的罡步傳承,相信百烏山也不例外。


    得到我的回答之後,閆曉天的眼神就變得渙散起來,他身上那股自信的氣勢,也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我突然明白了他剛才為什麽問我那個問題,他大概是無法相信,我僅僅是用罡步這種最普通的術法,就讓他一敗塗地。


    同時我心裏也清楚,寄魂莊不能樹敵,更不能和百烏山這樣的老冤家撕破臉皮。


    我立刻就向他解釋道:“在我守正一脈,罡步也算是壓箱底的絕學,你別想太多了,我們這一脈的罡步和普通的罡步區別很大……”


    不等我說完,閆曉天就朝著我擺擺手,之後他歎了很長的一口氣,低著頭喃喃地說:“我輸了。”


    看著他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手腳都覺得有些局促了。


    “行了,不就是輸了一場比試麽,別想不開,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我師父此時拖著行李過來,笑著對閆曉天說道:“其實論傳承,你們百烏山不比寄魂莊差,你今天輸,不輸在傳承,輸在你的心性。”


    閆曉天抬起頭來看著我師父,卻不說話。


    師父點了旱煙,繼續說道:“你們百烏山的人啊,都是一個毛病,一個個頑固不化,剛才他踩罡步的時候你感覺到不到他身上的念力比你強?”


    被我師父這麽一說,閆曉天更低落了,本來他就輸給了我,我師父又扯什麽我念力比他強,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可我師父的話還沒說完,他吐了口煙霧,接著說:“既然感受到了,你還在那一門心思的念咒。你怎麽不打斷他?怎麽不跑?”


    閆曉天頂了我師父一句:“那是臨陣脫逃,為人所不齒。”


    師父皺了皺眉頭:“什麽齒不齒的,別人怎麽看你那麽重要嗎?你知道老夫子對你抱了多大的期望,剛才要不是有那麵八卦鏡護著你,你現在還能不能站在這,很難說!”


    聽師父這麽一說,我才仔細看了眼地上的八卦鏡,才發現鏡麵上已經出現了道道裂痕,要知道那可是銅鏡,摔是肯定不可能摔成這樣的。


    我突然覺得有點得意,沒想到我現在踩出來的罡步已經有這麽大威力了。


    師父瞪我一眼:“你那是什麽表情?你這罡步也就是剛入門的級別,得意個什麽勁!”,完了他又對閆曉天說:“還有你,年紀輕輕的,腦筋怎麽這麽死!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守著百烏山那些條條框框不放,再這麽下去,你早晚得栽在這上頭。”


    我師父這人什麽都是,就是愛說教,隻要逮住機會就說個沒完沒了,對於師父的說教我已經有免疫細胞了,可閆曉天明顯招架不住,我就看著他臉都綠了,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沒反駁,就這麽靜靜地聽著。


    我師父先是說百烏山的規矩太死板,後來又說到百烏山傳承的事,說什麽,就是因為百烏山門人都守著那些老傳承,千多年了也沒什麽發展,已經不適應現在的行情了,最後又說到老夫子和趙德楷的事,我也是這才知道,早在我師祖活著的時候,百烏山的當代掌派,也就是老夫子,就在鬼市裏做過亂,而當時把老夫子壓製住的人,就是我師父。


    而趙德楷,就是老夫子的親師弟,兩個人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這麽看來,我們師徒兩個和閆曉天師徒的淵源還真是夠深的呐。


    閆曉天全程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我師父把話說完了,他才為他的兩位恩師辯白:“其實鬼市的事,師父們都對我說起過,其實他們也不想這樣,可各房長老好像對寄魂莊的誤會都很深,他們也是眾意難違啊。”


    我師父吐一口雲煙,說道:“老夫子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他的為人我了解,當初他到鬼市來搗,確實是師命難違。可趙德楷嘛,他和寄魂莊的仇,那可是刻骨銘心啊。有道,你還記得蕭壬雅這丫頭吧?”


    蕭壬雅?這孩子我記憶太深了,當初見她直呼我趙師伯為“怪老頭”的時候,讓我著實嚇了一跳。在豫鹹一脈裏,敢和我趙師伯那麽說話的人,除了她估計也沒誰了。


    我衝著師父點了點頭,師父就笑著說:“那丫頭原本是先被趙德楷看上的,他都和壬雅家裏人商量好了,要把壬雅丫頭收入門下做徒弟。結果你趙師伯橫插一杠子,趁著黑燈瞎火從壬雅家裏把人偷了出來,塞給耿有博做了徒弟。事後你趙師伯才通知小丫頭家裏人,那時候木已成舟,壬雅已經成了咱們寄魂莊的人,趙德楷就算再不樂意也沒轍。就因為這,他和咱們寄魂莊算是杠上了,鬼市的事之後,他還給你莊師兄使過絆子,好在你莊師兄人脈廣,沒讓他得逞。”


    蕭壬雅和我一樣,也是天生陰陽眼,這種人對於各大門派來說都是稀缺資源。這也怪不得趙德楷記恨我們寄魂莊,定好的徒弟被我趙師伯半夜搶了人,換誰誰都不樂意。


    說實話,我都覺得趙師伯這事做得不地道。


    說完趙德楷和我趙師伯的事,我師父又對閆曉天說:“好了,我說了這麽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管怎麽說,這一次確實是你輸了,讓你的人拆房子吧。”


    胡南茜立刻湊了上來,拉著我師父的胳膊嚷嚷道:“柴宗遠你什麽意思,憑什麽拆我房子?”


    我師父白她一眼:“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寄魂莊和百烏山關係僵,還非要拉著有道和這小子比試。”


    胡南茜也瞪眼了:“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徒弟?左有道現在啥名氣也沒有,咋接生意啊?咦,我說你怎麽帶著行李下來呢,早就打譜拆我家了不是?”


    我師父當場就樂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行了,咱們也是老交情了,我呢,也不難為你。這樣吧,你呢,隻要不把今天的比試結果說出去,估計閆曉天也不能真把你家拆了。你說是不是,閆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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