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的方向是越來越靠近地圖中心的,可多吉說過,越靠近中心區域,就越是難以看到從泉眼透射進來的光線,也就是說,泉眼的方向離地圖中心很遠,我們已經逆流而上,朝水源的上遊前進。


    這個結論我隻在心中想了想,但並不需要說出來,因為梁厚載當時也在看地圖,他肯定也得到了相同的結論。


    劉尚昂又到河裏抓了一些魚,並將這些魚在火上反複炙烤,直到幾乎將它們烤成了魚幹才罷手。


    劉尚昂說,即便是順著河走也不一定能經常碰到這樣的魚群,這些魚幹就是為此而準備的。


    吃過東西,困倦就湧了上來,多吉承擔起了警戒的責任,而我們幾個則就地休息。


    快要睡著的時候,我被一陣腳步聲吵醒,眯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怪物循著氣味找到了我之前扔給它的烤魚,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看樣子,它還是比較喜歡吃熟食的。


    在這之後,我就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發現水源是我們這次行程的轉折點,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我們一直朝水源上遊前進,試圖尋找泉眼。


    梁厚載說,如果能找到這條地河的支流,應該就離泉眼不算太遠了。


    那隻怪物一直跟著我們,它好像已經意識到,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就能得到比平時更多的食物。而我們也和它達成了一種互利互惠的關係,我們可以幫它騷擾水中的魚群,偶爾也會給它一兩條烤熟的魚,同時也借助它對環境的了解去規避一些危險。


    這一路上,怪物經常會毫無征兆地停下來,每次停頓的時候,它的表情都會變得異常警惕,我不知道它察覺到了什麽,但我知道黑暗中一定藏著某些危險的東西。


    我也曾擔心,潛在黑暗中的東西會因為看到火光而襲擊我們,但很顯然,我的擔憂完全多餘,能在這樣一個黑暗環境中生存的物種,大多都是沒有視覺能力的。


    三百九十七章 “魔鬼魚”


    有時候困倦了,我們就會和多吉輪流休息,我們休息的時候,多吉就是我們的警戒者,它休息的時候,我們則充當守衛的角色。


    在這樣一個地方,無法計算時間,在火光之外除了黑暗就是黑暗。我也不知道我們走了多久,頓頓飯都是烤魚,導致我一聞到魚身上味道就想吐,之前帶進來的食物也早就被我們吃光了,有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那隻白色的怪物就趴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睡覺,我突然有了一種非常罪惡的想法,我想殺了它吃掉,我覺得它的肉肯定比水的魚美味。


    知道後來我才知道,我不是第一個有這種想法的人,梁厚載和劉尚昂後來提起那段時間的經曆時說,他們也曾有過和我一樣的想法,還好我們隻是有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真的這樣做。


    還好,我們沒有覬覦多吉。


    每天都在長途跋涉,累了就睡,餓了就吃,大家幾乎沒有交流,但我看得出來,劉尚昂和梁厚載的眼神在變化,那種眼神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堅定,隻有沮喪和失望。我知道,大家都快崩潰了。


    後來我就主動和他們說話,每次停下來吃東西的時候,我都會將我師父講給我的那些故事很詳盡地講出來,而這段講故事的經曆也讓我知道,我們的確在這個黑暗的區域中待了非常久的時間。


    因為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故事可講了,於是我就開始胡編亂造,結合這些年的經曆,加上自己的一些幻想,將我師父的事跡改編得亂七八糟。


    其實回過頭來想想,劉尚昂和梁厚載那時候也應該知道我在胡扯,可他們還是喜歡聽我講這些故事。在那個時候,我編造出來的這些毫無亮點可言的故事,已經算得上是他們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那隻怪物好像也很喜歡聽我的故事,我知道他聽不懂,但每次我講故事的時候,它也會圍上來。一段時間的同行讓它打消了對我們的警惕,它開始主動向我們要烤熟的魚,有時候,它也會用它那隻慘白的右手觸摸多吉,感受著多吉身上的柔軟毛發,那種觸感對它來說似乎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我們也發現,這種生活在黑暗中的怪物雖然麵目猙獰,但隻要不侵犯它的家園,它就沒有任何攻擊性。而在不久之前,我們幾個還想吃它的肉。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楚,我們和這隻怪物相比,到底誰更像人,誰更像野獸。


    門這一邊的區域要比地圖上描繪得大很多,我們已經離開了八卦圖覆蓋的區域,卻依然沒有發現泉眼,梁厚載說,我們此時不但遠離八卦圖,而且離地藏墓上方的峽穀也有了很長一段距離,再走下去是找不到泉眼的。


    但我還是決定繼續沿著河脈走下去,我有一種預感,泉眼就在這條河的源頭。


    一直以來,我都對梁厚載的推測能力堅信不疑,而梁厚載也極少質疑我的決定,他沒再說什麽,我們繼續沿著河道前行。


    又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河道中出現了拐角,我們沿著拐角反折了方向,再次朝著八卦圖所在的區域前進。


    這成了我們的新希望,至少這說明了,河道的源頭和八卦圖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遠。


    而且在接下來的旅途中,我們能明顯感覺到路麵有平緩的坡度,我們正在朝更高的地方前進,而隨著我們越走越高,水裏的魚越來越少了。


    和我們同行的那隻怪物變得比之前更加警惕,他經常會停下來側耳傾聽,又一次,我也聽到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怪異的“嗡嗡”聲,聲音出現的時候,怪物的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好在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當怪物臉上的那份警惕消失之後,我們得以繼續前行。


    可過了沒多久,這隻跟隨我們走了很遠的怪物突然失蹤了。


    那天我們剛剛吃完東西,就坐在地上休息,多吉原本是要幫我們警戒的,可經曆了長時間的連續跋涉,多吉也累壞了,它沒能挺住,在我們入睡之後,它也昏睡了過去。


    當我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隻怪物不見了,我們試圖找過它,但沒有任何結果。


    直到我們又沿著河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在河岸上發現了它的屍體,有什麽東西曾撕咬過它的脖子,將它喉嚨上的皮肉撕掉了大片,它的一隻手和一條腿嚴重骨折,由於空氣潮濕,它的屍體已經發出了濃重的腐臭。


    我們之所以能認出它就是一直跟隨我們的那隻怪物,是因為劉尚昂在檢查它的屍體時,在它的手腕上發現了多吉的狗毛。


    它的死讓我憑空多了幾分愧疚,我也不確定這種愧疚究竟來源於什麽,也許是因為我們殺了它的族人,又沒能保護好它。


    我們用工兵鏟在河道附近挖了一個大坑,將它埋了進去,劉尚昂又烤了一些魚和它埋在一起,這些魚也算是它的陪葬品了吧。


    除此之外,梁厚載還從河邊找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立在了怪物的墳前,並在石頭上刻了一個很簡單的字:“他。”


    處理好他的屍體,我們繼續上路。


    走在路上的時候,劉尚昂問:“他為什麽會死呢?它失蹤的時候,咱們都在場,可為什麽他死了,咱們卻沒事?”


    我說:“別想這麽多了,趕緊走吧。”


    梁厚載則沒有說話。


    其實劉尚昂問的問題我也想過,我覺得,也許就在我們和多吉同時休息的時候,他發現有什麽東西正在悄悄接近我們,他引開了那個東西,救了我們,自己卻沒能逃過一劫。


    但我不打算把這樣的想法說出來,我怕我會受不了那樣的負罪感而徹底崩潰。


    在我們將他埋葬之後沒多久,奇怪的“嗡嗡”聲又出現了。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巨大的蟲翼在快速震動,隨著聲音的出現,地麵也以很快的頻率震顫起來,我感覺到遠處有東西正以極快的速度朝我們這邊接近,於是快速抽出了青鋼劍。


    在黑暗中沉寂了這麽長時間之後,我們其實都非常渴望一場戰鬥,以此舒緩心中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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