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偉沒再說什麽,徑直進了正對堂口的主祠。


    這座祠堂附近的風水格局和東北老黃家的祠堂有些相似,也是堂口對著村子,祠堂後麵則背靠一座小山丘。


    在這個季節,盧家村附近的老山老林卻早已是一片蔥翠,站在主祠這邊,我就能聞到從山坡上揚過來的花草香。


    正常的祠堂裏都是拜一座供桌,供桌後麵就是靈牌,可眼前這個祠堂裏卻沒有這些東西,隻在屋子正中央的位置立了一座石碑,碑上無字,隻有一個刻工精致的雄鹿浮雕。


    莊師兄指了指石碑上的浮雕,對我說:“那對鹿角,就是老盧家的家徽。”


    大偉則走到了石碑後麵,對著地麵大喊:“我是邢偉,要帶莊有學、左有道進棱堂。”


    話音一落,我就聽到地板下方傳來“哢噠”一聲脆響,緊接著就有兩塊一米見方的石板從地麵上折了起來,露出一個足夠一人穿行的地洞,陽光照進洞口,就能看到裏麵連著一條很長的石階。


    片刻,一個穿著純白色中山裝的老人順著石階走了上來。


    莊師兄一見到他,立刻行拱手禮:“張真人。”


    這個老人就是傳說中的張真人?莊師兄說張真人曾和我照過麵,可我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了。


    至於張真人的麵相,我實在是不能說太多,早在剛開始寫下這些東西的時候我就曾找過他,意在詢問能不能將他的一些事跡也寫進故事裏,可張真人執意不讓我過多地提及他,尤其是不能提及他的相貌,另外和龍虎山相關那些事情他也不讓我多說。


    其實不隻是張真人,早前我也聯絡過茅山的幾位長輩,可他們的態度和張真人一樣,都不願讓我將他們門內的一些事情寫出來,還說這是犯大忌,弄不好會影響門庭清淨。


    沒辦法,他們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輩,他們不讓說,我就隻能將一些話憋在心裏了。


    可如果一點也不提,我又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多以對於張真人的氣質、麵貌,我隻能說八個字:“忠厚長者、仙風道骨”,請大家自行想象。


    見莊師兄行禮,我也拱起了手,可還沒等開口,張真人就衝著我擺了擺手:“守正一脈向來沒什麽規矩,嗬嗬,你就不用難為自己了。”


    他笑吟吟地來到我麵前,仔細打量了我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嗯,確實越來越有老柴的風骨了。”


    過去我總聽行當裏的人提起張真人,知道他是整個行當裏的幾大魁首之一,原以為這位張真人身上會帶著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傲氣,所以聽聞這次要見到真人,我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的。可他現在給我的感覺卻非常平和,似乎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我那顆原本還有點忐忑的心立刻放鬆下來,就問張真人:“聽盧家的人說,前輩有急事找我?”


    張真人似乎並不急於一時,隻是對我說:“你可不用叫我前輩,真論起來的話,咱們爺倆還是同輩人呢。你們寄魂莊的祖師爺輩分高啊,莊老夫子的輩分那可是比初代張天師還要高一些,到了你們有字輩門人,和我們這些老家夥都是同輩。你叫我老張就行了。”


    開什麽玩笑,我哪敢叫你老張啊,我要是這麽沒大沒小的,你那些徒子徒孫能放過我?


    我心裏這麽想著,臉上卻也忍不住露出了笑臉:“那我還是叫您張真人吧,不管怎麽說,從年齡上來說,您和我師父才是同輩人,我在您麵前,就是小輩。”


    莊師兄在一旁提醒我:“從年齡上來說,張真人和咱們的太師父才是一代人。”


    張真人擺擺手:“張真人就張真人吧,這麽多年了,行當裏的人大多這麽稱呼我,搞得我快連自己的真名都忘了。”


    說到這裏,張真人突然話鋒一轉:“有道啊,我很想問你一句,你現在的修為和你師父相比,孰高孰低啊?”


    我沉思了一陣子,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現在……不太好比了。”


    張真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他撫了撫胸前的白須,也顯得有些無奈:“那個羅中行的道行真的強悍到這種地步了?他真的隻靠念力就能壓住你?”


    我點頭:“確切地說,他是隻靠著經絡、骨骼中殘留的一點點念力就能將我完全壓製住。”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將道行提升到如此境地?”張真人若有所思地說:“恐怕就連初代的張天師也沒有這樣的修為吧,可修為這麽高卻沒能羽化,似乎說不通吧。”


    我反問張真人:“數千年來,真的有人能得道羽化嗎?”


    張真人說:“我也隻是聽說過有這樣的人,但從未親眼見過,可話說回來,如果真有人能修到那樣的境界,又豈能被咱們這些肉眼凡胎看見呢?有道,說說羅中行的事吧,你們寄魂莊和葬教鬥了這麽多年,對羅中行這個人了解多少?他真的是三千年前的古人?”


    我說:“我倒是認為,羅中行根本不是人類,他隻不過大川陰氣的容器,在他體內,保存著夜魔的一縷殘魂。”


    隨後我又將這些年對羅中行的一些調查,以及和葬教鬥法的過程盡量詳細地說了一遍,基本上做到了知無不言,連羅有方的事情我都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對於羅有方的事,莊師兄也不知道其中的內情,隻知道羅有方是我師父早年埋在葬教的一條內線。


    過去我不說,是擔心這些消息會在不經意間泄露出去,而葬教的高層在得到這些消息以後也有可能受到極大的刺激,從而做出超出預計的瘋狂舉動。


    可現在羅中行都已經現身了,我覺得,有些事已沒必要再隱瞞。


    更何況當著張真人的麵我也不好隱瞞,就怕我一旦隱瞞了內情,他一眼就能看穿我,像他們這樣的老前輩,不管是修為還是心智,都不是我的能比的。


    聽完我的陳述,張真人又問我:“你真的見到了不語道人?”


    我點頭:“在北邙山的翠雲峰見到的。”


    張真人沉思了一陣子,突然沒頭沒尾地問我:“你知道不語道人是誰嗎?”


    我搖頭,表示不知。


    張真人歎了口氣,說:“其實我一直以為,不語道人隻是老人們杜撰出來的一個人物,沒想到他真的存在。龍虎山的老一輩門人間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說是這個不語道人,就是我們祖師爺張道陵留下的一縷殘魂。”


    他突然抖出這麽一個信息,讓我心裏都跟著顫了一下。


    張道陵是誰?那可是道教的創始人,第一代張天師。而在公元72年的時候,張道陵確實去過北邙山,還在翠雲峰修行過一段時間。


    我感覺,不語道人就是張道陵的一縷殘魂的說法,很有可能是有曆史依據的。


    張真人說話時的思維跳躍性很大,我這邊還在想著不語道人的事,他的話題又回到了莊師兄給我的那份名單上:“有道,你應該也知道這次聚會都有哪些人來了吧?”


    我立即回應:“莊師兄已經把名單給我了。”


    張真人說:“在咱們這個行當裏,像這樣的聚會,已經有數百年沒有出現過了。雖說,這次來的人也不能說是魚龍混雜吧,可畢竟各大宗門的人都來了,另外,還有一些所謂的邪修也被咱們請來了。要想讓這些人眾誌成城,難啊。”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我立即反應過來,張真人之所以急急忙忙地要見我,應該就是為了這件事。


    而且我們還沒進棱堂,他先出來了,似乎也說明,棱堂那邊已經聚集了一部分人,而且這些人互相之間的關係應該不會太和諧。


    我衝張真人笑了笑:“在這種時候,不管是什麽樣的宗門,什麽樣的流派,都必須放下隔閡了。羅中行可不是單憑幾個門派或者幾個高手就能應付的,必須將整個行當裏的力量都集中起來,才有一搏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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