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科長明白了我的意思,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dna實驗室的電話:


    “現在需要對這一起命案的重要物證——避孕套進行補充檢驗,對避孕套的外側進行檢驗,看看它的外側dna是屬於哪個女人的。”


    婦人不解地看著我們,又是緊張又是困惑。


    其實道理很簡單。現場發現的避孕套內的精液是王天正的,如果是王天正和晶晶用的避孕套,那麽避孕套外側的女性dna應該是晶晶的。如果外側的dna是王天正老婆的,那麽他們倆用的避孕套怎麽會跑去現場呢?隻有可能是栽贓陷害!


    “另外,我覺得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肯定是性心理變態的人。”我在回去的路上,說,“性心理變態多發在一些有性功能障礙的男人身上。比如這個案子,如果真的是栽贓陷害,那麽這個實施性侵害的男人沒有在死者體內或體外遺留精液,很有可能在性功能方麵有些問題。說到這個,我一直在跟的‘雲泰案’,前四起案件都有少量精斑,卻無精子,無法檢出dna,最後一起案件卻有精液、有精子,能做出dna。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麽。”


    “我們省內有位生殖科學的醫學臨床專家,”胡科長說,“我給你引薦一下,你不妨去請教請教。可能我們覺得很頭疼的事情,到專科專家那裏就不算什麽問題了。”


    我點點頭,認為胡科長說的不無道理。


    3


    在法醫眼裏,每具屍體都會說話,他們的證詞雖然無聲,卻能被法醫們聽見。


    這起案件便是如此。


    現場提取的避孕套外側,檢出的是王天正妻子的dna。這個證據,充分證實了這是一起精心預謀的栽贓案件。


    “如果是這樣,”我微笑著說,“案件就好破了。”


    胡科長點點頭,對著專案組的偵查員們說:“我們可以肯定,凶手是王天正和晶晶的熟人,不然晶晶不會半夜給他開門。還有,凶手很可能是性功能障礙的患者,比如有一種障礙叫作不射精。”


    晶晶的會陰部損傷明確,可以肯定凶手和她發生了性行為,但是沒有留下精液。胡科長說的這種病,是指患者有性欲,也可以正常勃起,但是在進行性行為時,不會獲得性高潮、不會射精,所以這樣的患者很痛苦,且無法生育。


    “你是說,”主辦偵查員說,“天正律師事務所的職工,沒有結婚或者結婚了沒孩子的?”


    王天正和晶晶唯一的關係交匯點,就是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同事了,他們共同的熟人,自然也是同事的可能性最大。


    胡科長點點頭:“我覺得這個不難查吧?”


    “前期,我們對律師事務所的人員也進行過調查、摸排。”一名偵查員翻出筆記本,說,“這個事務所一共有二十七個人,除了八個女性和王天正本人以外,還有十八個人。這十八個人……”


    偵查員翻了翻逐條記錄的相關人員信息,數了數,說:“結婚了,有孩子的,是十個人。剩下的八個人,五個是去年和晶晶、海萍一起被招錄進來的。這五個人中,有四個人和晶晶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剩下的一個住郊區,每晚回家,案發當晚也不例外。”


    “也就是說,要從另三個人中甄別了?”我問。


    偵查員點點頭:“這三個人中有一個已經結婚兩年,沒孩子,其餘兩個談著戀愛,沒結婚。目前,沒法確證哪個嫌疑最大。”


    我揉了揉眉頭,說:“這三個人有沒有誰和王天正有矛盾呢?”


    偵查員搖搖頭,說:“王天正雖然是‘妻管嚴’,但是在事務所裏有著絕對的權威,沒人敢和他對抗。當然,王天正也可能因為工作問題得罪了人,落下禍根。”


    “我純屬瞎猜哈,”我笑了一下,說,“這個人針對王天正的意圖非常明顯,而且有精心預謀,能夠獲得王天正使用過的避孕套,那麽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住得不遠。你們想,凶手總不能總是待在王天正樓下,等著他扔垃圾、找他的避孕套吧?如果住得近的話,可能無意中看到王天正的避孕套,就順手收集了。”


    大家一起點頭。


    “還有一點,”我說,“個人覺得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那個結了婚沒孩子的最可疑。因為這樣的人沒法有孩子,那麽對任何方麵都比他強的男人肯定妒恨有加。王天正的妻子正好懷孕了,會不會是因為妒忌而起了陷害之心呢?”


    主辦偵查員說:“雖然不是證據證實,但是分析得有那麽一點兒道理。好消息是,這個結了婚沒孩子的人就住在王天正隔壁樓。”


    “既然大家都覺得有道理,”一直緘口不言的楊支隊長說,“那麽兵分三路,一路去秘密搜查這個嫌疑人的家,另一路去排查他當晚的衣著情況,並和監控錄像進行比對,第三路去排查案發當晚這個人有沒有作案時間。”


    在我們第一路兵馬還沒有出現戰果的時候,第二路兵馬就傳來了喜訊。


    這個嫌疑人叫作孟春堝,從小多災多難。十二歲時,因為車禍,跛了腳,經過了一年的康複訓練,還是沒能恢複正常。


    就因為跛足這個特征,視頻偵查組發現夜間一點左右,有一個跛足的人夾雜在一群可能是出小區門去喝夜酒的人中間,走出了小區。


    “你們推斷的死亡時間準確嗎?”楊支隊給胡科長打了電話,說,“嫌疑人可能是一點鍾離開的現場,可是你們推斷的死亡時間是兩點左右,左有多少、右有多少?”


    胡科長說:“一個小時的誤差完全可能。另外,死者是不斷流血、慢性死亡的。凶手離開現場的時候,死者不一定死亡了呀!”


    “好,既然你這麽說,”楊支隊說,“那我就下達命令抓人了!”


    胡科長有些猶豫,看了看我。


    我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之所以這麽有信心,是因為我作為第一路兵馬,也就在剛才獲得了戰果。


    孟春堝家的陽台上曬著幾件衣服,因為這兩天下雨,還沒有幹透,根據第三路兵馬調查的情況,這幾件衣服就是孟春堝在聚會當晚穿著的衣物。


    在其中的一件棉質t恤的纖維中,林濤無意中發現夾雜著一小枚綠色的東西。


    那是尼龍繩的纖維。


    尼龍繩是硬質的纖維,在剪短、割斷繩子的時候,繩頭可能會留下小段的尼龍纖維。很不幸,這枚尼龍纖維被孟春堝黏附在了衣服上卻全然不知,甚至洗衣機也沒能將這枚纖維洗掉。


    當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孟春堝的衣服被dna室的同誌剪碎後,在幾處布片上都檢出了死者的dna。


    從我們釋放王天正的那一刻起,孟春堝就已經做好了被捕的準備。到案後,他沒有做多餘的抵抗。


    孟春堝是王天正發家的合夥人,但是吝嗇的王天正並沒有安撫好這個“三朝元老”,反而對他處處提防。


    發財的是王天正,獲獎的是王天正,天天被美女們簇擁著的也是王天正。


    他孟春堝就是一個跛子,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裏不被人注意的小角色。


    但這都沒有讓孟春堝萌出嫁禍的想法。


    直到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晶晶也對王天正眉來眼去,這讓孟春堝妒火中燒,夜不能寐。


    孟春堝是個不射精的患者,他不知道性高潮是個什麽滋味,但是每每看到妻子在自己的身下死去活來、醉生夢死,他在心理上也能獲得一種滿足感。


    可是這些滿足感無法替代他不育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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