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著說:“當然,這幾處表皮擦傷,還有別的用處,等回到專案組再說。”


    解剖完,我們走到二號解剖室,見胡科長他們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


    “我們兩具剛完成,你們三具都快完成啦?”我說,“工作效率真高。”


    “小孩的屍體檢驗得快。”林濤說,“就是太慘了,對心理影響比較大。真不該跟他們一組。你們有了美女,就想拋棄我嗎?”


    省廳法醫主要跑一些疑難命案現場,而市局法醫則要承擔大量的普通命案以及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屍體的解剖檢驗,解剖量比省廳法醫大得多。所以論解剖功底,還是這些市局法醫更加嫻熟。更何況胡科長和韓法醫都是工作十幾、二十年的熟手了,解剖速度自然要比我們快很多。


    “怎麽樣?”我突然覺得林濤像是在向陳詩羽獻媚,所以岔開話題問道。


    胡科長說:“三具屍體的損傷基本一致,都是頭部被金屬鈍器打擊所致顱腦損傷死亡。苗正的頭部損傷淩亂一些,可以看得出是在運動中被打擊的。女人和小孩的損傷比較集中,應該和我們之前分析的一樣,是在牆角蹲著沒有反抗的情況下被打擊的。”


    “就這些?”我追問。


    “還有,就是三個人的胃內容充盈,應該是剛吃完晚飯。”胡科長側頭看了看旁邊解剖台上的屍體,說,“哦,對了,女人的額頭上有一處死後損傷。”


    “哦?”我來了興趣,“會不會是女人在被打擊的過程中死亡,但凶手連續攻擊,所以導致了一處死後傷呢?”


    胡科長搖搖頭,說:“女人的頭部遭重創,但這個死亡是需要幾分鍾時間的,所以不會是連續打擊所致,而且這一處損傷很孤立。應該是凶手把女人打倒後,再去翻找錢財,最後又回到女人身邊打擊了一下已經處於仰臥位的女人的額頭。這個時候,女人已經完全死亡了,所以才會表現出無生活反應的跡象。”


    “太好了!”我說,“去專案組吧!我對這個案子的偵破有信心了。”


    第四章


    不知不覺六個小時已經過去了,此時已經是深夜兩點半。


    有很多傳言說,深夜兩點半是個詭異的時間,很多詭異的事情都會在這個時間點發生。我倒是經常寫書寫到深夜兩點半,此時一般都會靈感突發,倒是沒見過什麽詭異的事情。但此時此刻,我有一種預感,這個深夜兩點半,或許就是案件轉折的關鍵點。


    專案組依舊是那樣煙霧繚繞。


    我們走進專案組,林濤關切地問陳詩羽:“嗆人不?”


    陳詩羽淡淡地搖了搖頭。


    主辦偵查員見我們進門,急巴巴地說:“經過幾個小時的調查,沒有發現苗正有什麽仇人。那個舉報人因為是寫匿名信舉報的,所以也找不到。從目前的調查情況看,仇殺的跡象不是很明顯。”


    “哦?”我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著破案的捷徑,對於案件性質的問題倒是沒有思考太多,所以一進專案組的大門,聽到這麽一句,一時間不知如何接過話茬兒。


    好在偵查員還有話說:“但是經過調查,我們聽到了一些傳言,說是最近有別的公司計劃推出和國臨科技公司的一款高端產品極其相似的產品。然後有傳言說這項技術機密是被苗正竊取販賣出去的。”


    “都是傳言嗎?”我問。


    偵查員點點頭,說:“沒有證據,隻是閑言碎語。還有人說,這項高端技術,價值兩百萬人民幣呢。”


    “兩百萬?”我瞪了瞪眼睛,腦子裏飛快地計算了一下我得幹多少年才能掙到這麽多錢,然後突然有所頓悟。


    我說:“這樣吧,我們先介紹一下屍體檢驗的情況,我再說說我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我和胡科長分別代表兩組參與屍檢的法醫介紹了屍體損傷的情況後,我說:“我覺得本案的性質很明確,是劫財。之所以隻翻找衣櫃和冰櫃,是因為凶手可能認為死者家裏藏有大捆的現金。凶手的目標就是大捆的現金,這些現金床頭櫃之類的物件是放不下的。至於翻找冰櫃,我認為在我們這個區域,尤其是現在這種初春多雨的天氣,很多不敢把現金存進銀行的人,為了防止鈔票發黴,都會把錢放在冰櫃裏。”


    “這個觀點我同意。”龍番市公安局副局長趙其國說,“如果苗正真的賣機密換了兩百萬現金,或者有人認為他有兩百萬現金,這些現金是黑錢,存進銀行太容易被查出來了。那麽,這些錢就隻會被放在苗正家裏,或者凶手認為他隻會藏在家裏。”


    “那可不太好。”偵查員說,“因財殺人比因仇殺人要難破得多。”


    “不難破,你等我說完。”我說,“第二,我覺得這個案子範圍不大。一來他確信死者家裏有大捆現金,二來他應該認識王秀黎和俞莉麗。”


    “哦?”趙局長和其他偵查員都來了力氣,坐直身體聽我的分析。


    我說:“我們法醫經常會說一個專業術語,叫作加固行為。加固行為就是指凶手在殺完人以後,怕死者不死,而施加的一個確保死者會死的行為。采取這種行為的人,通常和死者熟識。在襲擊死者之後,恐其不死,怕死者恢複意識後立即報案,自己就難逃法網。在這個案子中的兩具屍體上,我們都發現了加固行為。”


    “說說看。”趙局長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我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水,打開幻燈片,一邊播放死者的照片,一邊說:“死者王秀黎、俞莉麗的額頭部位都有死後形成的、非常孤立的損傷。從現場重建的角度看,凶手在依次殺死齊傳芝、王秀黎、苗正、俞莉麗、苗苗後,對現場進行了翻找,對自身黏附的血跡進行了清洗,然後又返回俞莉麗、王秀黎的身邊,進行了加固行為。值得一提的是,凶手還特地把王秀黎翻了個身,一是為了看看她的麵部表情或者探探她的鼻息,二來是為了對她的額頭再來一錘子。”


    “這個很有意思。”趙局長說,“那就是說凶手認識這一家人?”


    “不。”我說,“如果這時候我說凶手和這一家人認識,對偵查部門的幫助並不是很大。因為認識他們的人太多,一樣需要很多時間去排查。”


    “還有更好的線索?”趙局長問。


    我說:“有的!我剛才說的是,凶手在這五個死者中,隻認識王秀黎和俞莉麗。”


    “啊?為什麽?”趙局長接著問。


    “一般凶手實施加固行為時,會對每一個死者都下手。”我說,“但是,凶手並沒有對其他三名死者實施加固。而是二樓挑一個加固,一樓挑一個加固。為什麽他會有選擇性地實施加固行為?這樣的行為隻說明,他確信,隻有王秀黎和俞莉麗認識他。其他人即使沒有死,也不會認出他。”


    “有道理!”主辦偵查員說,“有了這個線索,我們就好摸排多了!一個媳婦和婆婆都認識的人,交叉麵太有限了。”


    “我還沒有說完,”我說,“根據屍體上損傷情況的分析,以及對現場血足跡步伐距離的判斷,我們法醫部門和林濤的痕跡檢驗部門的意見非常統一,凶手應該是一個身體健碩的男子,身高可能在一米八五左右。在南方的省份裏,這種身高的人也不多吧,應該很好摸排吧?”


    “不僅好摸排,而且好甄別。”林濤笑著說,“現場血足跡反映出隻有一個人作案,而且這雙鞋子有很多比對特征。隻要你們找到凶手,翻出他所有的鞋子,我就可以進行比對鑒定!”


    “凶手不會把鞋子扔了吧?”偵查員說。


    林濤說:“凶手既然有清洗的動作,加之一般鞋子都比較好清洗,我認為他沒有必要扔鞋子了。”


    會議室裏開始議論紛紛。


    主辦偵查員若有所思地說:“俞莉麗有個好朋友就有這麽高。這人叫什麽劉峰亞,一米八五。我們在調查俞莉麗的幾個朋友的時候,找到了他。不過據說這人和俞莉麗有過一段感情經曆,現在還藕斷絲連,屬於地下關係。所以俞莉麗不可能把這個人介紹給自己的婆婆認識啊,這可不符合常理。”


    坐在角落裏的一個偵查員突然漲紅了臉,說:“等……等……等等,叫……叫什麽來著?”


    “劉峰亞。”主辦偵查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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