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奇怪了。”陳詩羽說,“屍檢的時候,我明明看到你們檢查過死者的關節的,絕對沒有這一處皮下出血!難道是鬧鬼了?”


    “瞎說什麽啊?”林濤看看窗外逐漸降臨的夜幕,說。


    我說:“皮下出血這個東西很奇怪,如果程度較輕,在初次屍體檢驗的時候經常有發現不了的情況。屍體經過冷凍,皮膚失水變薄,通透性也就增加了,這時候淺淡的皮下出血就會出現在可視程度內了。”


    “原來冷凍也可以幫助屍檢啊。”陳詩羽恍然大悟。


    “這是咬痕啊。”趙永說。


    我點點頭,說:“我是看照片的時候,發現盧華的襯衫袖口有個很微小的撕裂痕跡,就想到了這一點。這是盧華穿著衣服被人咬了一口。”


    “齒列很特殊。”大寶說,“中切牙是歪的,右側側切牙缺失,尖牙非常尖。我們檢驗過兩名死者的牙齒,這樣的齒列,肯定不是盧華自己或者是牛青嵐的齒列。”


    “這樣的齒列,有一點好處。”我說,“特異性非常強,可以做出牙齒模型,來和嫌疑人的牙齒進行比對,這是個很好的證據。”


    “我這就把壓痕固定下來,安排法醫人類學專業的同事去做牙模。”趙永興奮地說。


    “這還提示了一個問題。”我說,“在案發現場,除了兩名死者,還有第三個人存在,而這第三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牛青嵐為什麽裸體,盧華為什麽被咬,為什麽會摔死,還是一個謎啊。”林濤說。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的腦子裏思潮翻滾,我感覺到自己就快要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在晚上九點鍾準時開始的專案碰頭會之前,答案已經逐漸清晰。


    “怎麽樣?”年支隊長在會議開始時說,“聽說法醫又去複檢了屍體,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趙永說:“有發現,我們發現盧華被人咬了一口,這個人在盧華屍體上留下的咬痕,可以製作成牙齒模型,作為證據使用。”


    “也就是說,你們確定這是一起命案了?”年支隊長有些擔憂。


    我點點頭,說:“中午開會的時候我就提出過幾個疑點,結合這個屬於第三人的咬痕來看,這無疑是一起命案。”


    “那我們下一步,應該往哪個方向開展偵查工作呢?”年支隊長問。


    我說:“且聽我慢慢說來。首先,我們來分析一下踩踏痕跡為何和牛青嵐脫衣服的地方相距三四百米。這說明兩名死者在生前,應該是被人為地分開了。”


    “分開了?”年支隊長說,“不是一個人所為?”


    “嗯。”我點點頭,說,“我認為凶手至少有三個人。牛青嵐為何會乖乖地脫衣服?而且是自行脫衣服。肯定不會是她覺得很熱,而是因為有人命令她脫衣服。在沒有發生肢體接觸的情況下,就能讓她乖乖脫衣服的,肯定是個持刀的凶手。”


    “她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而且是處女,就是有人持刀,在沒有傷害到她之前,也不會乖乖就範吧?”年支隊長說。


    我點點頭,說:“是的,女孩子都有害羞心理,脫得一絲不掛這種事,不是輕易可以做得出來的。除非威逼她的,也是個女性,而且這周圍,隻有她們兩個女性。”


    大家都在點頭。


    我說:“這也是為什麽盧華被隔離到幾百米之外的原因。”


    “那這個女凶手,為何要她脫衣服?”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牛青嵐的牛仔褲口袋有被翻出來的痕跡,而且盧華的褲子口袋裏有一些泥土,說明有人手上沾著泥土想去掏口袋。所以我也分析出,這應該是一起劫財案件。隻是劫財並不成功,盧華身上的幾十塊錢都在。但是搶劫隻需要掏口袋就行了,為什麽還要死者脫衣服,這個我還是沒能想清楚,破案後才會知道吧。”


    “你接著說。”年支隊長說。


    我說:“其次,我認為把盧華控製到幾百米之外的人,應該有兩個人。”


    “為什麽?”


    “第一,盧華的頸部有威逼傷,說明有一個人有刀可以控製他。但是盧華手臂上又有一個咬痕。試想盧華和凶手發生了搏鬥,凶手肯定會用刀來攻擊他,但是為什麽要用咬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呢?隻有一種解釋。就是盧華掙脫了持刀歹徒的控製,在和另外一名沒有持刀的歹徒進行搏鬥的時候,被歹徒咬了一口。”


    “這兩個持刀的歹徒會不會是一個人?”年支隊長問。


    我搖搖頭,說:“對兩個人的控製是同時的,所以應該是由兩個人持刀。”


    我喝了口水,接著說:“再次,從這個咬痕來看,我認為凶手應該年齡偏小。我也有依據。第一,既然有人持刀,居然還能讓盧華掙脫控製,說明凶手的控製力很弱;第二,盧華長得瘦弱得很,和這樣一個男孩子搏鬥,還需要咬人的,肯定不會是個強壯的青年。”


    “有道理。”趙永說,“我們處置的傷害案件,咬人的一般都是婦女和孩子。像泰森那樣的,確實是少數。”


    我說:“最後,我總結一下,我認為兩名死者是在五月二十日晚上,去案發現場賞花,在纏綿的時候,遇見了至少三名犯罪分子。凶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劫財。分工也很明確,由一名女凶手控製牛青嵐,由兩名男凶手控製盧華。他們把兩名死者分開數百米遠,采用威逼的手段進行劫財。女凶手這邊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讓死者脫光了衣服,在沒有搶劫到錢財後,將其一刀殺死。兩名男凶手對於盧華的控製突然失效,並沒有成功劫財,盧華和其中一名發生了搏鬥,然後在倉皇逃竄的時候,誤入防空洞,在光線陡暗的情況下一腳踩空,從而摔死。凶手見狀,一起沿大路離開現場。隻有這樣,才能全部解釋現場的情況。”


    “有一些道理。”年支隊長說,“也就是說,下一步,我們就重點查找至少一女兩男的搶劫犯罪團夥?”


    “持刀搶劫,可能有犯罪前科。”我說,“而且凶手很年輕,如果再大膽點兒,可以推斷至少兩個男凶手都是未成年人。”


    年支隊長點點頭。


    我接著說:“還有一點,不是很確定,但是必須考慮。就是你們發現沒有,整個搶劫、打鬥過程中,凶手並沒有踩踏花圃。就連盧華都在逃跑中踩踏了一大片花苗,可是並沒有發現凶手刻意踩踏花苗的跡象。從這一點心理特征,我覺得凶手可能就是當地人,家裏麵可能就是種花的,所以他們有不踩踏花苗的潛意識。這不是說他們道德品質高尚,而是一種從小培養的潛意識。即便道德再敗壞,這種潛意識還是可以發揮作用的。”


    年支隊長又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說:“能做的就這麽多了。我們做出的牙齒模型,可以和你們排查出來的嫌疑人進行比對,作為摸排的依據。這個凶手的牙齒很特殊,比對起來並不困難。”


    從專案組回到賓館,疲憊的我一頭紮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夢中,我看見一個白衣女子拿著一把手術刀,正在慢慢地向我靠近。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家都太累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了,居然幾個人都沒有起床。我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就看見年支隊長發來的短信。短信是上午八點二十發來的,內容是:“案件已破,等你來局再向你匯報。”


    我一蹦三尺高,叫上大家一起,趕到了汀棠市局年支隊長的辦公室。


    此時年支隊長正在自己辦公室的小板床上睡覺,被我們叫醒後,睡眼惺忪地向我們介紹了破案的經過。


    根據我們提供的推斷,刑警們對案發現場周邊鄉鎮和汀棠大學學生曾經報案未破的幾起搶劫案件進行了分析研判。果真發現有一個犯罪團夥,由兩男一女組成,經常在周邊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還搶劫學生。


    專案組對周邊鄉鎮所有種花的人家進行了調查,發現一個叫作李玉的二十歲無業女子有重大犯罪嫌疑。通過對李玉經常聯絡的人進行調查後,又發現了一名十七歲的無業輟學男子方林,他是李玉的男朋友。這個十七歲的男孩有個十三歲的弟弟方舒,幾個人經常混在一起。


    專案組決定從方舒入手調查。在方舒到達學校後,警方在學校老師在場的情況下,詢問了方舒。方舒畢竟還是個孩子,看見幾個警察後,腿都嚇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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