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和韓亮都不能理解大寶為何如此癡情,不能理解為何一個活潑、樂觀的人,會突然就如此低沉。事情未必就會那麽糟糕啊!


    隻有我,知道大寶的身世,才能理解他的痛苦、彷徨,甚至是內疚。


    而獨自值班的陳詩羽,不會受到大寶情緒的影響,所以顯得較為坦然。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對我們的惆悵很是無語,也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要再這樣,我可就退出勘查組了,真受不了你們,還是男人呢。”陳詩羽說,“不要那麽悲觀好不好?你們怎麽就知道寶嫂不會恢複?我值班的時候好幾次都看到她動手指了,我覺得她離恢複不遠了。”


    她的激將,她的鼓勵,似乎並不起什麽作用,三個大男人依舊默默無語。林濤和韓亮是被大寶白天的情緒籠罩,而我,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果寶嫂醒了,他倆會怎樣?如果醒不了,大寶又會怎樣?


    還是那句話,我知道大寶的身世,甚至猜出了大寶的內疚,猜出了大寶為何那麽堅決地斷定寶嫂的受傷時間。所以,我才格外地擔憂。


    “真是受不了!你們能說句話嗎?”陳詩羽對著瓶口喝了口啤酒,說,“別在這兒磨磨嘰嘰好嗎?你們真這樣,我還真的得和你們分開工作一段時間。不然真得被你們帶成‘娘炮’了。”


    “這和‘娘炮’有什麽關係?”顏值最高的林濤最怕別人說他娘炮,“再說了,你本來就是娘們兒。”


    陳詩羽白了林濤一眼,繼續喝酒。


    “今天是光棍兒節,我得祝你們三個節日快樂。”我試著活躍氣氛,然而並沒有任何效果。


    大家無精打采地碰杯後,繼續垂頭喪氣。


    我覺得有些尷尬,從口袋拿出手機準備看看微博。


    手機剛從口袋裏拿出來,屏幕就亮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密集的振動。


    “師父?”我叫了一聲。


    三個人立即抬起頭來,豎起耳朵聽。


    “又是湖東?湖東最近怎麽了?”我複述著師父的話,說給他們三個人聽,“隱蔽的山穀?什麽?死了五個?天哪!什麽原因?不知道?村民們看著五個人一個一個跌落山穀?沒人敢去救?什麽世道啊這是!食人山穀?食人?怎麽可能?好吧!我們馬上出發!”


    掛斷了電話,我看了看表,說:“現在不到7點鍾,估計趕到現場也是深夜了。林濤你打個電話給大寶,告訴他我們有任務。小羽毛你喝酒了,按理說不能出任務了。”


    “那有什麽關係,一瓶啤酒而已!”陳詩羽跳了起來,“在路上就解酒了!”


    “那也不行,這是紀律。”我堅持。


    “大寶說寶嫂最近很穩定,所以他也要跟著我們去。”林濤在一旁打完電話說。


    “也好!這麽多屍體,我怕人手不夠。”我說,“那小羽毛就替大寶照顧好寶嫂吧!這是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陳詩羽沮喪地低下頭。


    “你和老秦在一起工作時間長了,也學會了烏鴉嘴啊。”韓亮拍了拍陳詩羽的後腦勺,“剛說要和我們分開,馬上就應驗了。”


    “哼!分就分!下次我也不跟了,你們也別跟我!”陳詩羽說。


    十分鍾後,我們車上的陳詩羽換成了大寶。大寶在反複囑咐過陳詩羽後,坐到了勘查車的後排。


    “出勘現場,不長痔瘡!”林濤坐在副駕駛上,扭頭對著大寶擺出了大寶的招牌姿勢。


    大寶忍俊不禁。


    “對了!笑一個!”林濤摸了摸大寶的腦袋,“樂觀向上,是一切幸福生活的必要條件!把事情往好處想!”


    大寶堅定地點了點頭。


    大寶的這一笑,讓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起來,大家一路說著笑著,韓亮把車開得風馳電掣般。時間比想象中過得要快,或者說,我們比想象中到得要遲。雖然我們在預計的9點鍾趕到了湖東縣城,但是接下來的路比想象中要難走得多,要長得多。


    大路慢慢變成了小路,然後變成了羊腸小道,最後變成了盤山小道。加上周圍漆黑的環境,這簡直就是對韓亮駕駛技術的極大考驗。


    若不是有當地的前車帶路,我想,就連韓亮這種人工gps也一樣會在這茫茫大山裏迷路。


    車子在不斷搖晃中前進,不停地顛簸,不停地轉彎,讓我們想打個盹都不能。就這樣,強忍著困倦與不適,我們在光棍兒節即將過去的時候,停在了一座山腳下。


    在前車引路的楊少文大隊長跳下車來,和我們握手。


    “楊大隊你最近不太順利啊。”我笑著說。


    “別提了。”楊大隊撓了撓後腦勺,說,“你們走了,我們也沒閑著,一方麵我們也加入了係列專案的偵辦工作,另一方麵,我們其實又發生了兩起故意傷害致死案件。”


    “故意傷害,還致死?”我說。


    “命案必破”工作中,故意傷害致死也歸入其中。雖然比起需要偵查的故意殺人案來,要容易許多,但是證據收集、案卷製作等工作一點兒也不比故意殺人案來得簡單。像湖東這樣隻有幾十萬人口的小縣,正常情況下,一年也就幾起命案。最近這一個禮拜,不僅發生了駭人聽聞的祖孫兩人死亡案,還發生了跨省係列大案中的一起,而且還發生了兩起故意傷害案。毫不誇張地說,湖東縣公安局的刑警,這一個禮拜的時間,幾乎做了平時半年的工作。


    走近了,在勘查燈的照射下,可以看到楊大隊腫腫的眼袋。


    “這一段時間,我真是心力交瘁,真是心力交瘁啊!”楊大隊自嘲地說。


    “可以想象。”大寶說。


    “要不然,你還是去九華山上拜一拜吧。”我開玩笑地地說。


    “你還真別說。”楊大隊當真地說,“這案子完事兒,我還真得上山一趟。”


    “死了這麽多人,社會影響不小吧。”我環顧四周,今天月黑風高,看不了多遠。


    “你說呢。”楊大隊說,“電話都被記者打爆了。不過,好在交通不便,沒幾個記者願意摸黑進山。”


    “怎麽周圍都沒人啊?”林濤抱著肩膀,挨著韓亮站著說。


    周圍除了橫七豎八地停著十幾輛警車,確實看不到有人,完全不像一個案件現場的樣子。


    “哦,這裏不是現場,這裏不過是最近的、可以停車的地方。”說完,楊大隊伸手指了指遠方。


    沒有月光,隻能隱約看到我們的麵前有一座小山的輪廓,小山的頂上,仿佛可以看到人頭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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