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背部怎麽可能也有壓跡?”朱大隊說,“難道她自己的後背能壓在自己的胸口?”


    這一句話引來哄堂大笑。朱大隊一時慌亂,甚至沒有想通這個簡單的道理。


    “是女孩子的外套被掀起,前襟翻轉至頸後,所以才會在肩背部形成這樣的壓跡。”我笑著說,“從這一點可以判斷,女孩子的上衣也被掀開了。掀上衣、脫褲子,還能做什麽?至於為什麽沒有強奸成,我覺得就是因為被其他幾個男孩子發現了,所以凶手不得已殺人滅口。”


    “可是,”朱大隊皺著眉頭說,“為什麽女孩子衣服一會兒是穿好的,一會兒又是掀開的?男孩子是在女孩衣服穿好的時候就壓在女孩身上的,那衣服掀起來的時候,男孩子去哪裏了?”


    “我覺得應該是先掀起來造成女孩子的損傷,被男孩發現後,凶手又把女孩的衣服恢複了,再把男孩壓在女孩身上。”我說,“這樣解釋,更合理一些。不過,具體的作案過程,因為現場情況的約束,我也沒法更進一步分析,隻有讓犯罪嫌疑人自己交代出來了。”


    “他根本就不會交代。”朱大隊說,“你之前都說了,這樣挨千刀的行為,劉兆國他死也不會交代出來。交代出來,他自己的兒子都沒法在村裏生活了。當然,如果你能找到物證,我想,他就不得不認罪了。”


    “物證,還是蠻難找的。”我說。


    說完,我打開了女孩衣服的細目照片,把胸口的水鑽放大,說:“唯一的希望,就是這些水鑽了。現場附近還處於保護狀態嗎?”


    “方圓一公裏,現在還是禁止進入的。”朱大隊說。


    “那好,那就試試吧。”我說。


    重新回到現場附近,我在各個玉米稈堆周圍轉悠了起來。


    “你在找什麽?”陳詩羽在我旁邊問道。


    我扶著眼鏡,一邊弓著腰看著地麵,一邊說:“女孩衣服胸口的水鑽,都是用膠粘在衣服上的,用力過大就會脫落。實際上,那些水鑽已經脫落了四分之一。很幸運,從脫落的痕跡看,我找到了兩三個新鮮的脫落痕跡。也就是說,水鑽很有可能就是掉落在附近,掉落的原因是凶手強行脫衣,掉落的地點自然不會是廣闊平原,而應該是在這些遮擋物後麵。”


    說完,我指了指玉米稈堆。


    陳詩羽點點頭,也找了起來。還是這個丫頭眼睛毒,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她就找到了兩枚脫落的水鑽。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水鑽的位置,她又在水鑽旁邊用鑷子夾起了一根毛發。


    “你……你這眼神也太好了吧!”我感歎道。


    “這是觀察力好。”陳詩羽自豪地說了一句,“這是什麽毛?”


    “陰毛。”林濤說,“頭發硬而直,腋毛軟而彎,又硬又彎的,必然是陰毛。”


    陳詩羽的雙頰一片緋紅。


    我連忙岔開話題:“小羽毛你真厲害,這回你要立功了!這根毛發,還帶著毛囊,可以進行dna檢驗。這個證據加上之前的分析,凶手再想賴,也賴不掉了。


    坐在審訊室裏的劉兆國,在得知我們發現的證據後,幾乎沒有抵抗,就全部交代了。不僅僅是因為強大的證據壓力,還因為他自己這幾天不斷地被良心譴責,最終不堪重負。在全部交代後,劉兆國一心求死。


    前天下午,劉兆國騎車去自家田地裏打理莊稼,在路過村口的時候,看見四個孩子正在玩耍。長相清秀的女孩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長期沒有性生活的他,萌生了罪惡的念頭。於是他就上前搭訕,準備帶女孩走開。


    畢竟女孩是四個孩子中的老大,一聽老大要跟劉叔去玩,幾個孩子都吵著鬧著要跟去。劉兆國沒辦法,隻得帶上了四個孩子,向莊稼地的方向騎去。


    此時正值農閑,又是下晚時分,田地裏已經沒有人了。於是,劉兆國停下車來,謊稱要帶女孩去—邊交代個事情,讓幾名男孩在三輪車附近玩耍。


    劉兆國把女孩帶到玉米稈堆後,要求女孩脫下衣服玩玩,如果玩得好的話,就給女孩10塊錢。不諳世事的女孩立即脫下了衣服。劉兆國把女孩壓在身下想實施性侵,但女孩子大聲喊疼,他不得不停止了動作。


    此時,不遠處的男孩們聽見了叫聲,想一起向玉米稈堆方向走去。3歲男孩的鞋子在他下車的時候卡在了車廂欄杆裏,5歲的男孩隨即想幫他把鞋子弄出來。7歲的孩子跑到事發現場的時候,看見了暴露出胸腹和陰部的女孩。雖然劉兆國慌忙地幫女孩穿好了衣服,但男孩聲稱要把此事告訴媽媽。即便劉兆國把他按壓在女孩身上,威脅要殺死他,這個倔強的小男孩依舊表示一定會告訴媽媽。


    害怕事情敗露的劉兆國此時已經紅了眼,他一左一右夾著兩個孩子走到水塘邊,把他們扔進了水塘裏。


    此時,兩個小孩還在努力地從車廂欄杆裏掏鞋子。看到劉叔把哥哥姐姐扔進了水裏,都嚇呆了。劉兆國見兩個小孩看到了自己的犯罪行為,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斬草要除根。即便5歲男孩是他的侄子,他也不得不痛下殺手。


    看著四個孩子在水裏浮沉,劉兆國終於害怕了。他坐在岸邊仔細思考了一番,想起女孩子的鞋子還在玉米稈堆後麵,於是折返回去,取了鞋子扔進水裏,隨即逃離了現場。


    在大批警察進駐村莊的時候,劉兆國正躺在家裏想對策。最後,他想出了用意外落水的說辭來避重就輕,也險些就讓他得逞了。


    一個隱性的惡性殺人案被揭露出來,我卻絲毫沒有成就感。孩子們稚嫩的麵龐總是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令我有一種哽咽的衝動。


    為了顏麵,導致犯罪不斷升級。孩子們絲毫沒有警惕性和安全意識,導致了這一樁慘案的發生。這實在令人扼腕歎息。


    “這個畜生,槍斃他一百次也不為過!”林濤在回程的路上,惡狠狠地說。


    第八案 食人山穀


    人這東西說不定什麽時候死去。人的生命要比你想的遠為脆弱。


    ——《舞舞舞》


    1


    很難得,我們清閑了將近一個禮拜。


    按理說,每年的年底都是最忙的時候。作為省廳的法醫部門,不僅要接受公安部的各項考核、盲測,還要組織對省內各市、縣級公安機關法醫部門的考核、評比。


    而這一年的考核評比工作,更為密集。不過密集得很好,都集中在了我們離開的這幾天時間裏。師父率領著其他的法醫,替我們完成了今年的全部考核、評比任務。


    所以,在我們重新回到廳裏的時候,就迎來了難得的空閑期。


    因為寶嫂的變故,我們勘查組幾個人,同時獲得了為期五天的年休假。雖說是年休假,但誰也沒有心情跑出去旅遊,大家默默地排起班,輪流幫助大寶照顧著寶嫂。


    陳詩羽肩上的任務是最重的,因為勘查組裏隻有她一個女同誌,照顧起女病人最為方便,加之她主動請纓,所以大多數值班都交給了陳詩羽。


    平時不照顧就算了,真的照顧上了寶嫂,我們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我、林濤和韓亮,主要是給大寶打打下手、陪陪大寶。然而這些工作都成了其次,主要的內容,都成了看“虐心劇”。


    大寶幾乎每日都以淚洗麵,坐在寶嫂的床側,握著她蒼白的手,默默地流淚。不管我們如何開導、安慰,他都一直如此坐著、如此握著、如此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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