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脾氣執拗,此時烈性子上來,也不管不顧地朝他大吼道:“你是皇上,怎麽可以這麽不講道理!我從來隻拿智允當成弟弟一樣看待,我與他清清白白,倒是皇上這些時日與荀大小姐相處在一起,想必很是愉快吧,看來,這後宮很快就有人來與本宮作伴了。”


    “朕不講道理!朕在你心中原來竟是這樣的。”廷澤仰麵苦笑兩聲,拂袖欲去。


    “你走啊你走啊,跨出這個門,就永遠不要回來。”若蘭氣急,眼中淚水漣漪,不管不顧地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連旁邊站著的披星和戴月都在心裏為她捏了一把汗。


    “朕是平時太縱容你了,在這裏好好思過吧。”說罷,憤然離去。


    他的話冷漠決絕,仿佛冬日的冰雪,直涼到人的心底。若蘭自嘲地笑了笑,雙腿忽地一軟,癱坐在地。戴月上前去扶,卻被她抱個滿懷。


    “戴月姐姐,他從來沒有跟我發過那麽大的火,他是不是不要我了?”若蘭忽然放聲大哭,肩膀劇烈地抖動著。


    戴月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皇上隻不過是一時生氣,等過兩天氣消了,就又跟往常一樣疼愛娘娘了。”


    “他不會了,他不會了。”若蘭抽噎道,“當初我就該聽阿姐的,找個門當戶對的平凡人家嫁了,不至於入了深宮,與夫君吵了架,連娘家都沒得回。”


    戴月語塞,隻能任由她哭泣。


    “皇上,坤寧宮那邊來人說,皇後娘娘已經用過午膳歇下了,今晚要不要擺駕坤寧宮,奴才好著人準備。”王選立在昭陽宮的書案旁,畢恭畢敬地向廷澤匯報若蘭的近況。


    廷澤合上奏折,揉揉額角,“罷了,過些時日再說吧。”


    皇上這幾日一直宿在昭陽宮,每日差人打聽皇後的起居,明明心裏記掛著坤寧宮,卻拉不下臉麵服個軟,真是讓人心急。


    王選道了聲是,垂首退了下去。


    自那日後,廷澤再沒有踏進坤寧宮半步,若蘭每日苦苦盼望,一顆心也逐漸轉涼。若蘭照常起床,用膳,然後入寢,夜裏沒有他的陪伴,總也睡不好。日子一天天過去,心早已冷得麻木。


    這日,她支開宮人,一個人出了坤寧宮,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卻來到昭陽宮外麵。她正想掉頭,卻看見荀映雪披著一身大紅喜服朝她走來。


    荀映雪道:“姐姐可是來觀禮的?”


    “觀禮?”若蘭疑惑。


    荀映雪唇角一勾,麵帶得色,“皇上沒有告訴你,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嗎?”


    “什麽大喜之日?”若蘭心裏一驚,再看向荀映雪,她身上的喜服顏色是十分講究的正紅,而非姬妾所用的淡紅。


    “皇上效仿娥皇女英,冊立本宮為端淑皇後,與你平起平坐,位同平妻。我與皇上自幼相識,有青梅竹馬之誼,這後宮本就該有我的一席之地的。”


    若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來的,外頭禮樂聲大作,她靜靜坐在殿中的椅子上,臉上無悲無喜。披星和戴月上前勸了幾句,若蘭仍然茫然地看著虛空,許久,問道,“你們應該一早就知道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戴月道:“皇上吩咐過奴婢,不許奴婢泄露半句,奴婢也是不敢違抗聖命。”


    若蘭苦笑道:“他一定還說過,讓你們好生看著我,省得我這個不知分寸的舊人前去鬧事,丟他的臉吧。”


    “沒有,娘娘您不要多想,皇上並未……”


    若蘭起身向裏麵走去,懨懨地擺手,“退下吧,本宮想歇息一下。”


    披星、戴月趕緊跟隨,“奴婢伺候娘娘。”


    若蘭在床上躺了一刻,滿腦子都是從前廷澤那張俊逸溫情的容顏。


    “到時候我去你家提了親,再三媒六聘八人大轎把你娶進來,把那什麽媵妾啊夫人啊通通拒之門外,唯獨寵你一人。”


    “你是朕的皇後,不需要強顏歡笑,不需要拉攏討好任何人,我隻希望你開心地跟我廝守在這宮裏,你懂麽?”


    一念之間,生死哀榮。自古以來,帝王的恩寵最是莫測,如何經得起歲月鉤沉。


    她竟然信了他的那些話,恁地天真!


    若蘭一個鯉魚打挺躥起身,換了身衣裳,悄悄溜到後殿,一腳踩著牆壁,利落翻牆出了坤寧宮。


    她沿著禦河遊了許久,直到沒有力氣才上了岸。


    身後的宮牆巍峨高聳,飛簷翹角氣勢恢宏,裏麵的榮華富貴再與她無關。


    她伸手摘掉頭發上粘著的枯葉,扔在腳下,忿忿道,這破皇宮,我再也不要回來了。


    ……


    廷澤從典禮上回來,未讓儀駕跟隨,他邊走邊扯掉身上的赤色喜服,歡喜著朝坤寧宮走去。


    母後非逼著他娶荀映雪,他也不想傷了母子和氣,荀氏一族已經得了厚賞,卻貪心不足地想將手伸到後宮,也不能怪他不留情麵了。


    他明麵上應下婚事,行禮時安排人在祖宗牌位上動了手腳,他與荀映雪在行三跪九叩大禮時,牌位突然倒下,殿內無故失火,他讓太史局卜問,得出他與荀映雪成婚不吉,並借此大做文章,將婚事作罷。


    他還未走到坤寧宮,披星就匆忙來報,說皇後娘娘不見了。他步履匆匆地趕到坤寧宮,隻在內室的桌子上找到一個字條,那上麵的字跡潦草,毫無功底可言,是她寫的。


    他看了字條上的內容一眼,臉色乍寒。


    兩個時辰後,禁衛軍搜遍了皇宮的各個角落,均未發現若蘭的身影。


    她究竟去哪裏?廷澤一掌拍在案上,幾滴茶水從杯子裏震出來,濺到他的手背。


    她會遊水,禦河!廷澤心頭一凜,覺得周身的血氣都涼了。


    侍衛沿著禦河搜尋,在宮牆外麵找到一隻發簪。


    廷澤把發簪反握在手中,沉痛地閉上眼。


    禁衛軍在城內找了幾日,終是未果。廷澤騎馬日夜兼程趕到揚州,林正清帶著智允以及一群家眷,在院中跪了一地,恭迎聖駕。


    廷澤進來一把揪住智允的衣領,目呲欲裂,斥問道:“若蘭呢,你們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智允被他嚇得一愣,瞪著一雙恐懼的眼睛看著他,啞口無言。


    林正清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扶著他的手臂,信誓旦旦道:“臣以項上人頭作保,皇後娘娘不在臣的家裏,亦未有書信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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