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郎從抽屜拿出撲克牌,坐在我旁邊。


    “笹木先生,你看到鐵軌了嗎?”清太郎問。


    “啊,有。”我點頭。“一下子就找到了,然後就沿著它往前走。”


    是清太郎告訴我有森林鐵路的遺跡,還拿地圖給我看。


    “沿著鐵路往前走,真的很棒。”他開心地說,但表情沒多大變化,大概他天生就是一張撲克臉。他的相貌端正如女性,表情卻很貧乏,這點和神穀頗為類似。


    “你剛出生的時候,說不定還沒廢掉。”我回答。


    “你知道嗎?轉彎前可以拉住刹車減速喔。”清太郎接著說:“運貨車隻能靠手動刹車,如果什麽也沒做,可能就一路滑到山下去了。”


    “我沒注意到耶,你說的很像軌道車。”


    “很有趣喔。”清太郎笑著,眼睛彎成弧線。他的口氣仍像個孩子。


    “你是在鐵路遺跡處遇見西之園小姐的嗎?”茶幾桌對麵正在洗牌的橋爪問:“為什麽她離開家之後會去那種地方?”


    “她不知道那裏有鐵路遺跡,隻是打算下山的時候迷了路。那時候她站在河邊,如果再走下去,一定很危險。”


    “啊?為什麽西之園小姐會在那兒?”清太郎問。


    “呃,這……”我攤開手。“清太郎,請你幫我保密好嗎?其實是我在那裏遇見她,再帶她回來的。”


    “喔……”清太郎用略帶佩服的眼神看著我。“原來不是我爸邀請來的啊……”


    “我不是跟你說過西之園小姐之前來過我們家打網球。”橋爪竊竊地笑著對我說:“那時候不隻西之園小姐,同行的好像有她的表兄弟吧,還有其他兩個人,這家夥對她一見鍾情。”說著,橋爪用下顎指指清太郎。“後來隻要逮到機會,他就去西之園家拜訪,不過都沒見到她,喂,我說的對吧?”


    “原來如此。”我微笑著。隔壁的清太郎看到我,微微低頭苦笑。


    “我那時太年輕啦。”清太郎認真地說,我跟橋爪見狀哈哈大笑,這個話題也暫告一個段落。


    我們看了看時鍾,然後開始玩牌,我記得那時已經快要十點了,清太郎負責算分數,三個人(即使是年輕的清太郎)都投入遊戲之中,總之人都需要找點事情做,不然就覺得坐立難安,至少我離開那群女性,特別是遠離真梨子,才得以喘口氣。


    外麵刮著貨真價實的暴風雨,屋裏是風雨前的寧靜。


    6


    十一點半左右,滝本端著點心走進書房。小巧的紅酒杯中有一球冰淇淋,再淋上萊姆酒,味道非常高雅,何謂高雅,量少質精就是高雅,而這種法則也適用於女人身上。


    “那邊的人在做什麽?”在滝本離開前橋爪問他,他應該是推測滝本在過來之前已經先把點心端給那群女性,所以知道客廳的狀況,到現在她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露麵,橋爪為此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的,兩位朝海小姐好像已經就寢。”滝本回答,不過他欲言又止,不太像平常的樣子,我有點納悶,不過答案不久後就會揭曉。


    “那其他三個人在做什麽?”橋爪邊看著時鍾邊問。


    “其他小姐們好像一直在聊天。”


    滝本點頭離開,橋爪聳聳肩,女人們話真多,昨天和前天,連著兩天下午兩點過後就說個不停(而且是全部的人),可能今天晚上西之園小姐到訪,加上男女分開活動,話題就更多吧,她們一定是聊些女人間的話題,況且現在時間還早。


    橋爪大概快厭倦沒有女人加入的安靜氣氛,不過是自己帶著男人們自成一群玩牌,如今也不好一個人跑回女人堆裏,想著想著,我覺得有點可笑。


    橋爪曾離開去上廁所,說不定是想趁機看看客廳的情形,但他出乎意料地快速歸隊,說完“我們繼續吧”,再度全神貫注。幾杯黃湯下肚,我變得有些醉醺醺,心情很好,我靠在沙發上,以最舒服的姿勢繼續遊戲,清太郎在那時開始有些意興闌珊,也許是聽他父親說朝海姐妹回房間的緣故,不對不對,我還是不要想歪的好。


    三十分鍾後,玩了一圈輪到清太郎當莊家,正當他大打嗬欠時,走廊傳來女人的聲音,真梨子、神穀以及西之園三位小姐總算走來看看,三個人臉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她們喝了不少酒。


    “你們在玩什麽?梭哈?”真梨子噗通一聲坐在我身旁。


    “two-ten-jack。”我認真地回答。


    “喔,怎麽玩?”


    “明天再教你。”


    “明天?”真梨子嘟著嘴。


    “你們聊完啦?”對座的橋爪用愉快的口氣問:“你們要把酒杯一起拿過來呀。”


    “已經喝夠了。”說話的人是擁有沙啞嗓音的神穀,她把雙手撐在橋爪的位子後麵,用像陶瓷娃娃般的臉蛋看著我們。


    西之園小姐雙手放在背後,一個人走到書櫃旁東看西看,我正想偷偷看她在做什麽時,真梨子開口說:“喂,讓我們加入好不好?”


    “好吧,那先兩人兩人一組,會的人教不會的人規則比較快。”橋爪丟出一張王牌,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出提案。


    兩人一組,想也知道是我跟真梨子、橋爪和神穀,西之園小姐笑嘻嘻地走過來,坐在清太郎斜後方的椅子上。


    “two-ten-jack嗎?我會玩。”西之園說著,瞄起清太郎手中的牌,一直意興闌珊的清太郎態度突然一變,急忙端正姿勢,整個人看起來有精神多了,以前偷偷欣賞的她現在變成搭檔,我可以體會他的情緒轉折,甚至會心一笑。


    滝本再次送來冰塊和酒杯,他實在很懂得察言觀色,橋爪告訴他可以先去休息,滝本則低下頭,“那麽我先告退了。”說完便離開書房,除了我以外,沒人抬頭看他一眼,那時已經半夜十二點多。


    神穀留下一句“我去換件衣服”,然後走出書房,她十五分鍾後回來,穿著t恤和牛仔褲,頭發微濕,可能順便洗了澡,即使穿著普通的衣服,神穀看起來還是像個假人,修長的手腳動作起來特別醒目。


    遊戲繼續進行,原本清太郎負責計分,不知何時換成西之園小姐,她算得很快,讓在座的每個人嘖嘖稱奇,此外除了西之園小姐,其他兩位女性對遊戲興趣索然,真梨子和我、神穀和橋爪彼此緊靠著,我完全搞不懂靠那麽近有什麽好。


    半夜一點,清太郎站起來。


    “我……要先離開了。”他略顯生硬地說,當時我好像隻聽到他說這句話,不過清太郎是看著西之園小姐說的,我記得心裏還喃咕著清太郎果然不夠老練。


    西之園小姐取代離開的清太郎加入牌局,這時冰塊己融化得差不多,酒瓶裏的酒也快喝光了。


    半夜兩點,遊戲再度開始。


    開口的幾乎都是真梨子,但遊戲中的交談險些擦搶走火,我得一直保持清醒,以免發生尷尬情況。隻要西之園小姐坐遠一點,真梨子就立刻湊上去,這種行為的確居心叵測。所以當牌局告一段落,橋爪宣布今晚到此為止時,我鬆了一口氣。


    窗戶仍舊被風吹得嘎嘎作響,風雨又增強了,不過玩牌時我們並沒有注意。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說,清太郎離開書房後不久,時間大約是一點多,突然停電,房裏瞬間暗下來,真梨子花容失色地尖叫並抱住我,害酒杯倒在我身上,褲子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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