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隆冬,西京州的天山山脈正值大風雪。天如穹廬,峰似白骨,鬆濤如怒,雪壓草甸,風淩鬆柏,除了滾滾風聲,萬物都陷入了死寂,仿佛整個天地化為了霜雪地獄。


    從天門上施展輕功千辛萬苦來到天山聖靈峰附近的黃金龍一行人等,被滾滾卷來的雪浪吹打得動搖西晃,苦不堪言。英傳傑,白算計,藍彩兒一路不停抱怨,毫不掩飾地對黃金龍大聲咒罵,以泄心頭不平之氣。


    “姓黃的,你有種,把瑤池說的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卻把本少爺騙到這個冰窟窿裏喝風,下次我再聽你胡扯,我英字倒著寫。”英傳傑用手中的扇子遮著麵頰,躲避著兜頭罩臉批來的雪團,開口罵道。


    “黃大少,每次你一張嘴,肯定是我倒黴,我怎麽就不長記性,豬油蒙了心跟你到這來。這一次鬥陣要是敗了,我攢下來的老婆本就都沒了。”白算計苦著臉抱怨道。


    “你不是說你隻押上了櫃上的小吃錢嗎?”黃金龍吐了一口風塞到嘴裏的雪,質問。


    “我……我撒謊了,行不行,又不是第一次,我連你藏在枕頭底下的零花錢都押上了!”白算計脫口而出。


    “什麽!你……”黃金龍轉過頭來,剛要破口大罵,卻看到藍彩兒冰冷的右眼正在死死盯著自己,似乎已經等不及拔劍把他穿出個透明窟窿。


    “大家都冷靜點,這麽大的雪火氣還這麽大!”黃金龍連忙開口道,“誰知道瑤池是這個鬼天氣。這是上天對咱們的考驗,阿,這個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滿園香。”


    “梅花香不香我不知道,待會兒誰會發臭我倒知道。”藍彩兒陰沉沉地說。


    “……”


    頂著同伴一路的抱怨,冒著鵝毛般的大雪,經過一晝夜的跋涉,黃金龍終於帶著所有的陣友登上了聖靈峰的山腰。他朝著前方一指,激動地大聲說:“到了,大家看,那裏就是瑤池!”


    眼前是一片群山環繞中的平湖,水波蕩漾,灰浪回旋,被深灰色的天幕籠罩,猶如一灘從地獄中湧出的黑水。湖畔群山白頭,雲杉掛雪,廣闊無垠的草場覆蓋著銀灰色的厚厚積雪,一派凋敝淒惶的景象,和眾人心目中神聖的瑤池景象相去甚遠。


    “黃老大,這瑤池也不怎麽樣啊。”童百練不禁開口抱怨道。


    “就是!”眾人紛紛稱是,大有怨言。


    黃金龍一把按住藍彩兒抵在他腰上的劍,賠笑道:“各位,不來也來了,殺了我也挽回不了失去的時間。不如咱們一鼓作氣找到瑤池天牢,做完咱們該做的事,善始善終,回去大家把我怎麽樣都行。”


    “這可是你說的!”藍彩兒冷冷地說。


    瑤池天牢建立在瑤池西麵的小天池瀑布之上。在高懸空中的山壁之上,人工打造出一條直通山體之內的悠長隧道,洞口以瀑布為簾,頗似花果山水簾洞的布局。眾人魚貫穿過瀑布,走入洞中向下的石階,朝著深藏在堅固山體之內的天牢走去。


    瑤池天牢是荼洲國府關押相忘師重犯的鐵牢之一,有著整個荼洲大陸裝備最好,訓練最精良的獄軍把守,而且諸仙台,星辰海,解穢樓,排憂殿,莫愁宮和天門的骨幹也會每年輪班在這裏駐防,輔助獄軍把守牢房。很多荼洲赫赫有名的巨盜首惡都被囚禁在這裏,從未聽說過有任何人能夠越獄而出。犯人們哀歎想要突破這樣的牢房難如上青天,於是人們稱這裏是天牢。


    進入天牢的第一層,眾人看到的是全身披掛奇特甲胄的精壯獄丁在各個刁鬥玄關處把守。一隊隊巡邏的帶甲相忘師提刀扛槍,在眾人眼前昂首闊步而過,說不出的威風肅殺。黃金龍第一次看到身穿著甲胄的相忘師,不禁對他們多看了幾眼。


    “這相忘師身上穿的都是特製的金絲軟鋼甲,可以抵消近兵師和遠兵師施加在兵刃和拳腳上的大半念功。傀儡師看到他們更是頭疼,沒有念功附著的兵刃打在甲上一點都沒事兒,所以傀儡術基本無法使用。”李南星看到這些士兵身上的盔甲,頓時興奮了起來,小聲介紹道。


    “喔,這金絲軟鋼甲肯定花老錢了吧?”黃金龍好奇地問。


    “料上的錢已經不少,不過最貴的是人工。造甲的師傅都是五行師中資深的煉金師,在甲上附有他們施加的念能,所以功效如神,也價格高昂。每套甲的價值都是等體積的黃金。”李南星小聲說。


    “哇哦!”聽到他的介紹,眾人紛紛驚呼起來,嘖嘖稱奇。


    “哎呀,我要是花想容,這第一關我就過不去啊。”白算計不禁歎息道。


    “白癡,這是最後一關,你如果是囚犯得從裏往外出不是?”黃金龍糾正道。


    “哦……”眾人感歎著來到瑤池天牢第一層關卡麵前。關卡前的守衛首領抬手讓他們站住,喝道:“你們是哪兒來的小娃子,怎麽隨便來天牢重地?”


    “長官,我們是天門的弟子。我叫黃金龍,他們是……”黃金龍連忙走上前開口道。


    “等等,你叫黃金龍?”哪個守衛首領驚道。


    “呃,是啊,您不會聽說過我吧?”黃金龍難以置信地問。


    “我正是聽說過你。”守衛首領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天門殷門主曾經跟我說過,會有一個叫做黃金龍的少年尾隨他的足跡來天牢做客,要我盡其所能協助於你。”


    “真的!?”黃金龍等人都感到意外之極,無不驚得張口結舌。


    “是啊,他還和我說,你會來查詢花副門主在兩個半月之前來天牢的記錄。”守衛首領微微一笑,沉聲說,“他老人家來的時候,還希望能夠見一見當時放花副門主進天牢的守衛。但是這個守衛請了事假回去陪將要分娩的老婆,今天他已經回來了,你們要見他嗎?”


    “要,要,多謝你了!”黃金龍興奮得連連點頭。


    守衛首領轉頭用力一招手,大喝一聲:“杜泉,過來!”


    “是!”洪亮的呼喝聲從遠方傳來,一個渾身披掛青色金絲甲的魁梧青年扛著鐵盤槍快步來到首領麵前,向他行了一個筆直的軍禮,轉頭看了看黃金龍等人。


    “杜泉,七十五天之前,是你放花副門主進去看望花想容的嗎?”首領問。


    “報告長官,正是。”杜泉洪聲說。


    “花門主是否呆到了酉時三刻之後?”黃金龍連忙追問。


    杜泉看了一眼首領,看到首領點頭示意之後,肯定地說:“是的。她和往常一樣,酉時正來,呆到戌時一刻才走。一切都很正常。”


    聽到他的話,黃金龍悵然若失,隻感到所有的線索再次亂做了一團。不是花月容殺的墨凝香,難道凶手另有其人?難道花月容是無辜的?或者……有兩個凶手?他感到眼前金星四射,腦子糊塗了起來。


    “請問那一天的花門主和往日有什麽不同嗎?”蘇浣虹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不同?她沒有任何不同。仍然穿著她經常穿著的行頭來看姐姐,鬥笠,黑紗,灰衣,青靴,一切如舊。”杜泉仔細地匯報道。


    “等等!”黃金龍猛然瞪大了眼睛,“她戴著鬥笠黑紗?”


    “是啊。她看姐姐從來都是這身打扮,大概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姐姐感到羞愧的原因,她不想和我們這些守衛多照麵。”杜泉說。


    “這麽說,你並沒有看到她的臉?”黃金龍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張地問。


    “是啊。不用看臉,一看這身打扮就知道是她老人家。”杜泉笑道。


    黃金龍緊張地用手糊了糊臉,繃緊了嘴,思索了片刻,終於開口道:“杜大哥,麻煩你再想想,那一天花門主身上有什麽不同,比如腳步有沒有變重,行動有沒有古怪,發式或者身上裝飾有沒有特別之處?”


    聽到他的問題,杜泉笑了:“花門主人品高潔,位高權重,我們這些守衛見到她隻能低頭行禮,不敢多看,這些東西我都沒有注意……”說到這裏,他忽然用力一揮拳:“哎,別說我還真想起來了她一點和往日的不同。”


    “快說,什麽不同!”黃金龍和蘇浣虹都感到緊張到了極點,不約而同地齊聲問。


    “那天她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蘭花香味,給我的印象很深。也許是她老人家剛剛在園子裏采過蘭花的關係。”杜泉說。


    “兩個半月前也不是蘭花開放的季節啊。”蘇浣虹失聲說。


    黃金龍的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響,所有的事情一瞬間清晰地連成一線,他用力一拍手大聲吼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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