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這一切,白樘早就一清二楚,他之所以並未動手,隻是在等一個合適時機而已。


    對於夏秀珠跟曹白的無故失蹤,白樘也暗中命人調查。隻不過一來因曹墨行事隱秘,二來,卻是忌憚夏禦史。


    夏禦史對他這個妹婿十分信任,又因此事涉及兩家聲譽,“家醜不可外揚”,他便執意不肯再查下去。


    那天,夏禦史取來找白樘,竟一改往日態度,求白樘徹查此案。


    夏禦史也不再在乎此事是否張揚出去,可是要此案入刑部的唯一要求,就是一定要先找到夏秀珠——不論生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所以當白樘無意從季陶然的口中聽出端倪後,便不惜親自登門,同雲鬟私談。


    也之所以如此,當刑部的人青天白日裏去監察院傳喚曹墨的那一刻,夏禦史就知道了:白樘必然是找到了致命的證據。


    若不是夏秀珠的荷包失而複得,若不是她傷了手,若不是夏夫人疼惜女兒,悲從中來……


    若這一切沒有發生,這件案子就會如曹墨所願,就如此偃旗息鼓了,三年後東郊那兩具屍體,也不過隻是無名屍身,流落義莊而已。


    白樘自可以將他定罪,然而定罪的理由卻並不是“殺人”,而隻是“瀆職”而已。


    所以白樘隻是在等一個最佳時機,能“雷霆一擊”,讓曹墨永不翻身的那一刻。


    當崔雲鬟在東郊點出埋屍之地的那刻,他等待的那時刻終於降臨了。


    可一切的翻天覆地,僅僅是因為那個尋常日子,在鳳儀書院內,崔雲鬟多說了一句話:我不會揭破此事,隻要你們把東西還給她。


    這日,季陶然來至侯府,跟雲鬟相見了,不免說起曹墨之事,因低聲問道:“妹妹,你同我說,是不是你幫著白叔叔,才找到死者屍身的?”


    雲鬟問道:“胡說什麽?跟我有什麽幹係,你哪裏聽來的話。”


    季陶然摸了摸頭,道:“自然不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雲鬟心頭一動,悄然相看,季陶然對上她黑白清明的眸子,笑道:“是清輝這樣說,我因疑惑,才來問你。”


    雲鬟見果然如此,因問:“小白公子為何這樣說呢?”


    季陶然眼珠轉動,道:“隻因上回你吩咐我留心夏家這事,我去跟小白商議,誰知正好兒遇見白叔叔,他就同我說話,我本沒想說夏家的事,不知怎麽的、竟就說了……再後來,稀裏糊塗的,就把你也說出去了。”


    雲鬟啼笑皆非,心中卻知道,以白樘的為人,手段,要看破季陶然這種少年的心事,以及要從他口中套話,自然是再簡單不過。


    季陶然怕她惱,便陪笑道:“然而白叔叔也不是壞人,自然是無妨呢……小白聽我說了此事,便說事有蹊蹺,還說白叔叔忽然找到失蹤的屍體,必然事出有因,多半有外力相助之類,我問他何為外力,他就說了你的名兒。”


    雲鬟點頭歎息,季陶然湊近了些,問道:“好妹妹,果然真的是你幫的忙麽?”


    雲鬟哪裏肯承認,便笑著搖頭。


    季陶然不敢一味追問,就隻好又說別的,因不覺說到趙黼,季陶然就笑說:“兩年多不見,世子越發出落了,又高了那許多呢。”


    雲鬟不理,恍若沒聽見的。季陶然又道:“是了,你必然也知道了?這次他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有晏王妃也一塊兒,妹妹可見過王妃?我是並未見過,聽人家說,王妃生得極美,性子也很好……”


    雲鬟聽見“晏王妃”三個字,才若有所動,就說:“是啊,若是世子的性子像王妃多些,那就是天下太平了。”


    季陶然自己聒噪了半日,不曾聽雲鬟說什麽,如今聽她說了這一句,不由“嗤”地笑了起來,點頭道:“我可想象不出,世子若是像王妃的脾氣,那該是怎麽樣的……不過說來也怪,我也是見過晏王殿下的,殿下也是個和善斯文之人,怎麽偏世子就是那樣了呢?”


    雲鬟本也想笑,轉念之間,卻又笑不出來了。


    季陶然又同雲鬟說起晏王妃設宴之事,原來這幾日,外頭的人也都在猜測此事:幾乎都認定了是晏王妃借宴請之故,實則是挑選世子妃呢,竟不知會花落誰家。


    季陶然也亂猜了會子,又說:“世子是那樣的脾氣,倒不知選個什麽樣兒的世子妃可以壓著他呢……照我的意思,選個能‘河東獅吼’的才好。”


    雲鬟想起前日沈妙英跟沈舒窈對話,尤其是沈舒窈,斯人一舉一動,盡在眼前,不由一笑:“橫豎跟咱們不相幹,隻隨他們去就是了。”


    季陶然見她雲淡風輕,渾然不以為意,他卻越發心花怒放。


    原來季陶然方才在羅氏房中,早暗中打聽,知道晏王妃不曾來侯府下帖,故而他滿心喜歡,此刻隻當是個有趣的八卦來說笑。


    季陶然坐了半晌,才心滿意足地去了。


    就在季陶然去後不多久,羅氏身邊兒的大丫頭碧玉親自來到,笑吟吟地對雲鬟道:“先前晏王妃派人來下了請帖,請奶奶跟姑娘兩日後過府飲宴呢。”


    雲鬟不由側目:“什麽?”


    第109章


    這日,在世子府中,晏王妃正在看宴請客人的名單,忽地見趙黼抖著袖子從門前過,因叫住他道:“黼兒?”


    趙黼聽了召喚,便進來行禮,又舉手整理衣領。


    他今兒新換了一身兒月白色緙絲常服,胸口是撚金線繡成的團花麒麟紋,他極少穿這種花紋繁複樣式華麗的服色,今日上身兒,便在豐姿奇秀,神英氣正之外,更顯出天然高貴氣質來。


    晏王妃笑微微地打量了他一回,道:“你急急地做什麽去?”


    趙黼望著母親笑道:“沒什麽,約了幾個相識的,去……吃酒呢。”


    晏王妃道:“才回來那幾日,除了進宮見你皇爺爺,又在幾位王爺家裏盤桓了幾日,其他的時候你也整天不著家,那些朋友還沒約完了呢?”


    趙黼道:“倒是差不多了,還有幾個。”


    晏王妃問:“是哪幾個?”


    趙黼頓了頓,道:“是刑部白侍郎家的公子,另外還有建威將軍的公子……先前約好了要今兒見的。”


    晏王妃見他說的詳細,方又頷首:“既如此,你便去罷,不過……明日我宴請京中的各家的太太奶奶們,你且要好生留在府中,不許亂跑才是。”


    趙黼道:“都是些內宅女子,母親留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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