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王妃含笑道:“傻孩子,外頭人都知道了,你偏偏不知道呢?可見年紀雖長了,隻是玩心不退。總之你明兒哪裏也不許去,明白了麽?”


    趙黼隻得含糊答應,晏王妃又叮囑叫他不可在外耽擱,或者吃醉了胡鬧,隻要早點回來……才放了他出門。


    趙黼出了府,小廝早備了馬,待要跟著,趙黼道:“我自己認得路,你們不用跟了。”


    小廝們知道他的脾氣,雖然晏王妃曾有囑咐,然而王妃是個菩薩,縱然不留神壞了事也隻嗬斥一番罷了,可世子爺卻偏偏是隻老虎,哄都來不及,哪裏敢去盯著他呢。


    趙黼揚鞭而行,到了十字街處,因想到方才跟晏王妃所說,不由想:“上回隻在四叔那裏匆匆見了季陶然一麵兒,也沒仔細跟他說話,倒要找時候好生聚聚。”


    誰知心有所念,便有所得,他一抬頭之間,就看見季陶然騎著馬兒,正打前頭經過。


    趙黼不覺歡喜起來,忙打馬上前。


    正季陶然聽見馬蹄聲急,便回頭來看是誰,冷不防見是他,便嚇了一跳:“世子殿下?”忙在馬上拱手欠身。


    趙黼順勢將他的手握了一把,笑吟吟道:“說了不要這樣叫,聽著多生疏似的,你是要去哪兒呢。”


    季陶然道:“我去找清輝跟蔣勳。”


    趙黼皺皺眉:“蔣勳?小白還跟那個孩子在一塊兒呢?”


    季陶然不解這話,見他策馬往前,便也同他並轡而行:“他們兩個自然是好著呢。是了,六爺回來還沒見過清輝?”


    趙黼道:“可不是麽?上次在四叔那裏,本以為會遇見,誰知他竟沒去。”


    季陶然道:“清輝懶怠應酬……”說到這裏,忽地覺著這話有些失禮,忙打住了,隻說道:“他的性子就是那樣兒,冷冷淡淡的。”


    趙黼笑說:“他對你也是冷冷淡淡的、懶怠應酬麽?”


    季陶然便也笑了起來,見趙黼並沒離開的意思,不由心裏疑猜,便問道:“六爺是要往哪裏去?”


    趙黼道:“正是要去找你呢。”


    季陶然詫異道:“找我做什麽?可是有事?”


    趙黼道:“上回匆匆見了,也沒認真說話,六爺心裏可惦記著你呢。”


    季陶然咳嗽了聲:“可……”


    趙黼明白:“你不是要去見小白麽?橫豎我也想他了,便跟你一塊兒過去就是了。”說話間,不由分說趕著他,兩個便去尋白清輝。


    此刻清輝卻並不在白府,趙黼見季陶然領著他而行的方向,已禁不住撇嘴。


    不多時來至蔣府門口,門上小廝見是季陶然,都笑臉相迎,又看見趙黼,卻又都屏息靜氣,不敢多言。


    季陶然問道:“清輝在裏頭麽?”那些小廝齊齊答是,又早有人跑進去報知了。


    趙黼見是這個情形,便道:“你們果然是常來常往的,把這兒當自個兒家了一樣?”


    季陶然嘿嘿笑笑,領著他往內而行,才到二門,就見白清輝跟一個人迎了出來。


    趙黼舉目望去,見清輝比先前越發見長進,摸樣更加精致了不說,氣質也越發清冷幹淨,隻是有些太冷了,那眸子似是冰水裏浸過的黑晶石,泠泠然,叫人不敢直視,無法親近。


    趙黼道:“小白,別來無恙?”卻笑的似陽春三月的暖陽。


    白清輝早拱手行禮,口稱“世子殿下”,此刻他身後那少年也上前,拱手行禮道:“給世子請安。”


    雖仍有些形容畏怯,但麵上卻已經很過得去了,趙黼皺眉:“蔣勳?”


    少年麵上才露出一絲赧顏,又道:“是。”


    趙黼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一會子:“你……倒是長了好些。”忽地又看蔣勳腰間帶著一柄劍,便又問:“你在習武?”


    蔣勳微微麵紅:“是,不過隻為了強身健體,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


    還未說完,趙黼已經道:“我知道。”


    季陶然聞言,忙說:“蔣勳隻是謙虛呢,他的劍術很是不錯,京內幾個有名的教習師傅見過,都稱讚。”


    趙黼仍是一臉無法掩飾的鄙夷,仿佛很不信他的話。


    季陶然還要辯解,白清輝握著他的手腕,輕輕一掐,季陶然會意,才不做聲了。


    四個人便進了廳中,有小廝奉茶。季陶然因聽說有些趙黼的傳聞,便問道:“聽說六爺在雲州這兩年,曾參加過西北戰役?”


    趙黼道:“你也知道了?那也不算什麽,隻是些小股流寇,不成氣候。”


    季陶然道:“如何我還聽聞六爺還因此負傷了呢,不知可要緊?”


    自打趙黼回來,也陸陸續續有些關於他的傳說流傳出來,因京城距離雲州畢竟極遠,上到百官下至百姓,竟不知“戰事”兩字為何物了。何況趙黼又是王世子,又是個年紀尚輕的少年,因此眾人都覺驚奇,議論紛紛。


    趙黼蹙眉道:“也不知是誰這樣多嘴多耳,把這件事弄得眾人皆知,其實不打緊,不過是一時大意了,著了一刀罷了。”說著,便抬起右手,在左臂上拍了一拍。


    這會子,季陶然跟蔣勳兩個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隻有清輝仍是冷靜自若,趙黼見季陶然目光發亮,便笑道:“你做什麽用那樣眼神看著我,怪肉麻的。”


    季陶然見了他,原本是心存忌憚的,怎奈趙黼時常口沒遮攔,對人又“隨和”,不知不覺裏就也不再拘謹,此刻聽他玩笑,季陶然便也道:“我怎麽聽說,那一刀厲害的很,差點兒就……”


    趙黼啐了口:“這幫人不是好的,私心裏總想著咒我呢,既然是衝鋒陷陣,哪裏有個毫發無損呢?一點兒小事也能傳的滿城皆知?就連上回進宮,皇爺爺非要讓我脫了衣裳給看看……”


    怨念地說到這裏,便見季陶然也盯著他,趙黼會意,啞然道:“你也想看?”


    季陶然畢竟是少年男兒,好奇心盛,便撓頭道:“六爺若不願,我是萬萬不敢造次的。”


    趙黼本要恥笑他一番,看著他這般表情,心頭轉念,竟道:“給你看也無妨,六爺又不是大姑娘,難道給你看了就要嫁給你?”說著起身,抬手把玉帶解下,又將衣帶扯開。


    他利落地將半邊衣裳往下一撩,果然露出肩頭上一道彎彎地疤痕,顏色還有些新鮮呢。


    季陶然吃了一驚,起身走了過來,瞪大眼睛看了半晌,此刻這傷已經好了,痕跡卻兀自如此鮮明,可見當時必然更加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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