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馬車裏,因見她對白樘態度那樣恭敬,簡直奉若神明般,他雖然覺著白樘的確值得如此相待,但卻隱隱地察覺了不對,便才說了那句——“我還是你的夫君呢,夫君是天,你要聽我的話……”


    當時她回答:“是。”


    那一刻他才稍微心安。


    可是誰又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麽?她心中一直藏著、供奉著的人是白樘。


    他又是什麽?


    前生今世,都無法改變?


    趙黼緩緩沉聲又道:“你到底要我怎麽做。”


    雲鬟垂頭,再也忍不住,肩頭輕輕顫動,淚紛紛地打落在他緊握著她的兩個人的手上。


    這樣無聲而泣,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他痛徹骨髓。


    趙黼垂眸看了半晌,驀地鬆開手,便將她一把摟入懷中。


    “我並不想傷害你,”趙黼抱著她,喃喃地說:“阿鬟,你別再逼我。”


    他將她緊緊地抱了一抱,卻又用力推開,轉身而去。


    雲鬟被他一推,身不由己撞在牆上,隻覺得喉頭似被人砍斷了般疼痛,此刻,卻仿佛有十雙手在掐著她的脖子,其煎熬苦痛,比先前在兵部之時更甚十倍。


    抬手在領口抓了一把,竟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


    這會兒靈雨跑過來,將她扶住:“這、這到底是怎麽了?”她先前站在門口,見兩人情形大異,想靠近又不敢。


    雲鬟幾乎站不住,抬手在唇邊一掩,忽地覺著手心有些濕熱,緩緩地張手一看,卻竟是一抹血紅在眼前晃動。


    耳畔響起靈雨的驚呼聲:“這是……血?哥兒!這可如何是好……”


    又叫:“世子!世子!”


    雲鬟站立不穩,雙膝一屈,往前軟軟地傾跪了下去。


    正當將要落地之時,卻有一隻手臂探過來,將她當腰一攬,抱了起來。


    淚眼朦朧,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人,雲鬟卻知道這人是誰。


    她隻能胡亂摸索著,拚命地抓緊他。然後不顧一切,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別去,別……”


    今冬的第一場雪,於今夜悄然而至。


    世子府內人手本少,在這冬日雪夜,更見寂靜。


    內堂之中,晏王趙莊滿麵詫異,望著麵前的侍女道:“你說什麽?”


    侍女道:“回王爺,先前有人看見世子帶了那謝大人回來的,後來……後來就在房中不曾出門。”


    趙莊滿麵匪夷所思,從來好脾氣如他,竟也忍不住:“太不像話!”


    趙莊邁步出門,徑直便往世子住所而來,迎麵正見到靈雨低頭走來,滿腹心事似的,竟沒看見他。


    趙莊喝道:“站住。”


    靈雨一驚,忙抬頭,又急行禮。趙莊看了一眼屋裏:“世子呢?”


    靈雨囁嚅道:“回王爺,世子、世子在歇息呢。”


    趙莊道:“他幾時回來的?跟誰一塊兒?”


    靈雨早知道瞞不住,幸而趙莊今兒去了靜王府,是黃昏才回府的,當下忐忑道:“是下午,跟……跟刑部的人。”


    趙莊嗤之以鼻:“別跟本王耍心機,刑部什麽人,還是那謝鳳?”


    靈雨深深低頭。


    趙莊磨了磨牙:“真是反了天了,我也不能這麽縱著他。”越過靈雨,向內而去,靈雨急忙喚道:“王爺……”頓了頓足,隻得跟上。


    趙莊推開門,進了內室,卻見鴉默雀靜,仿佛無人一般。


    他竟有些緊張,生怕看見些奇異的情形……試著再入內幾步,卻果然見趙黼靠在床邊,竟坐著地上,在他身後床上,卻躺著一個人,還未看清臉色,隻看那身上的官袍,就知道是何人。


    趙莊不知該鬆一口氣,還是越發惱怒。


    趙黼正低頭出神,聽得腳步聲響才抬起頭來,猛地看見父王在跟前兒,忙欲起身,不知為何卻又停了下來。


    刹那間,晏王睜大雙眼,已經看清,原來那榻上之人雖然是躺著,可是右手垂落,竟正緊緊地揪著趙黼肩頭的衣裳,看著甚是用力,那指骨都有些泛白起來。


    趙莊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那個人,那隻手,又看向趙黼:“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趙黼終於半站起身來,卻仍是沒離開床邊兒,回頭看看那隻手,小聲道:“父王,她受了重傷,我……我看著呢。”


    趙莊忍無可忍,走到跟前兒,便要將他拉開,又去抓住雲鬟的手,想要拽落。


    趙黼忙攔住,又叫道:“父王不可!”


    趙莊目瞪口呆,就在此刻,卻聽得榻上的人含糊不清地叫道:“王爺……”聲音嘶啞,卻依稀有哀婉淒然之意。


    父子兩個一塊兒色變,齊齊看向雲鬟。


    趙黼咽了口唾沫,趙莊道:“他……”


    趙黼道:“他雖然昏迷,卻有些察覺是父王來了,隻不便起身見禮請罪,也算是有心了。”


    趙莊狐疑,看看雲鬟,又盯著趙黼,因見身後眾人並未跟進來,便低低:“你這是做什麽?還真的是斷袖的典故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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