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在他旁邊拉了張凳子自坐了,笑嘻嘻地打量著,又道:“瞧你說的,本世子天生是個熱心腸,最喜雪中送炭了,見人遭逢災殃,自然要大發善心前來解慰……我看看你的傷如何了?”


    說話間,竟抬頭去掀張振身上蓋著的被褥。


    張振忙抬手,用力打了過去,又掩住被子:“不要動手動腳的。你嘴上損人過癮就罷了,還要一飽眼福不成?適可而止罷了。”


    趙黼笑道:“怎這等說?我瞧瞧你究竟傷的怎麽樣,我也好給你弄點兒好藥,你全不知我的心意。”


    張振道:“我隻知道你是幸災樂禍的心意。上回在刑部牢房,你站在囚欄外那眼神,豈不就是看街頭耍猴似的那些閑人似的?”


    趙黼道:“小人之心,活脫脫地小人之心度本世子的君子之腹。”


    張振便翻了個白眼。


    不料趙黼趁他不備,終究飛快地出手,將那棉被掀起來,卻見底下隻著中衣,下麵卻因打的狠了,上了藥,不得穿褲,便露出光溜溜地兩條腿,臀上遮著紗布,點點地仍有些許血跡。


    身下一陣涼意,張振氣得喝道:“世子!”


    趙黼忍著笑,歎道:“啊……張將軍真是心狠手辣,教子有方,下手竟如此不容情,嘖嘖。”


    張振握著雙拳,若不是不能動,此刻便要跳起來攆他出去。


    張振正憤憤地,誰知看著趙黼那神色,忽然心頭一動,便問道:“世子,上次你來看望可繁的病,跟你同行的那個丫頭,看著倒有些眼熟。”


    果然,一語方罷,趙黼便斂了那嬉笑之態,掃他一眼道:“你說什麽呢。”


    張振道:“我總不會看錯了罷?那丫頭若是換上男裝,竟就是那刑部謝鳳的容貌……”


    張振還未說完,趙黼已經探手,將他的頭用力往下一壓,低低道:“別不識相,我好心好意‘治’好了你妹子的病,你就這般胡言亂語來報答?”


    張振被他壓在底下枕上,幾乎悶死,半晌方又抬起頭來,卻也放低了聲音道:“我隻是疑心,故而問一問,也並沒有說別的,世子這樣緊張,莫非我說對了?”


    趙黼哼了聲,此刻麵上的笑也都隱去了。


    張振見室內無人,因又說道:“先前我在刑部遇見這人,也認真地又看了一回,怪異的是,雖生得有些女相,是隻那身子……”


    張振回想當時所見,正皺眉回想,趙黼忽淡淡道:“你再不住口,就要死了。”


    張振抬頭看他:“我說什麽了?就要死了?”


    趙黼板著臉道:“說了我不愛聽的。”


    張振打量著趙黼的臉色,又回想先前種種所見所聞,忽然道:“世子,你總不會……真的是……”


    趙黼道:“是什麽?”


    張振眯起雙眼,忽地身上有些不自在,悄悄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道:“沒什麽。”


    誰知趙黼看了他的動作,又看他神色異樣,早就猜到了,因笑道:“你這混賬,六爺就算是,也看不上你這種粗糙貨色,你倒是很惜你的皮肉!”


    說話間便起身,“我走了,懶得跟你浪費口舌。”


    張振起先鬆了口氣,見趙黼走了出去,才又有些回味過來:“我怎麽就粗糙了?”手指又在下巴上摸了摸,因髭須仍舊未刮,仍有些紮手。


    且說趙黼出了張振房中,便往外而行,忽地有個丫頭跑來,叫道:“世子!”忙忙地行禮。


    趙黼止步,轉頭打量。


    那丫頭怯生生道:“世子,我們姑娘有請世子入內敘話。”


    趙黼道:“有什麽話呢,私下裏是不能隨意相見的。”正仍要走,那丫頭道:“姑娘說是有關一位蔣爺的。”


    趙黼一想,這才跟那丫頭往內又走,才過角門,就見裏頭院落門口,張可繁探頭揚脖地正張望,見他露麵兒,便用力招手。


    那丫頭忙悄然退開,趙黼走到門口,打量道:“可繁,你是怎麽了?腳不能動了?還要六爺親來看你?”


    張可繁拉著他袖子,道:“我爹叫人看著,不許我出二門,隻能請世子哥哥過來了。”


    趙黼笑道:“早該這樣兒了。”又問:“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麽?”


    可繁遲疑道:“世子哥哥,蔣大哥可還好麽?”


    趙黼道:“你問他做什麽?你不是說以後都不見他了麽?按理說你是很知道他的性子的,你說了這樣的話,就該知道他會是怎樣的反應。”


    張可繁低下頭去:“因為上次的事兒,我爹不許我再出門一步,我是抽空出去見了他一回的,我心想著……以後再不能見了,所以就趁機絕了他的念頭罷了。”說了這句,也有些微微地難過。


    趙黼便不言語,可繁喃喃又道:“其實這樣也是為了他好,這一次他為了我坐牢,又不肯招供我出來,得虧事情解決了,不然,我卻不知該如何結局。”


    趙黼負手看天,淡聲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何必又來問他怎麽樣?其實你也不必擔心,蔣勳以後也不會煩你了。”


    可繁睜大雙眼,不解這話。


    趙黼道:“你大概還不知道,今年大雪,我又不在雲州,遼人蠢蠢欲動的,時常有些小股戰亂。蔣勳已經主動請纓,要去鎮守雲州了。”


    可繁叫道:“什麽?”


    趙黼一笑,忽地又道:“其實我倒是有些明白你的心思,你雖然感激蔣勳種種維護照顧,可欠人情分多了,有時候那情反而成了債,那人也就更礙眼了,倒不如那人不在眼前最好。你以為蔣勳真的傻呢,他果然隻當你是繁弟看待?先前他不知道也就罷了,回京後,難道他還不知道張振有個妹子叫張可繁的?難道你那些小動作伎倆,天長日久都能瞞過?每一次你去找他,他都隻高高興興陪你玩樂,這次又為了你寧肯得罪刑部,你當是怎麽樣?他活該欠你的?”


    趙黼說到這裏,心中若有所動,長長地籲了口氣,道:“並不是,他並不欠你……他隻是……心悅一人罷了。”


    第297章


    趙黼極少同可繁這樣耐心地“長篇大論”,且說的又句句驚心。


    張可繁目瞪口呆,無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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