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並沒見別的丫頭,那阿鬱也從未出現。


    趙黼吃了早飯,便道:“把杜總管叫來。”


    不多時,杜雲鶴帶到,便問他何事。


    趙黼道:“你可看緊了麽?這府內怎麽多了幾個麵生可疑的人,是哪裏來的?”


    杜雲鶴不動聲色,臉兒板板地問:“世子指的,可是王妃身邊的阿鬱姑娘?”


    趙黼見他一猜就中,便道:“你如何這樣聰明,我不說你便知道?”


    杜雲鶴嗬嗬笑了兩聲,不答反道:“阿鬱姑娘是王妃的遠親,別人是不敢說什麽的。世子又問她怎地?”


    趙黼道:“我隻說麵生可疑,你便說是她。不如你告訴我,她哪裏麵生可疑?”


    杜雲鶴淡淡說道:“其實並不麵生,也沒什麽可疑的,恰恰相反,十分有些麵熟罷了。”


    杜雲鶴從鄜州開始就認得雲鬟,因此心中早有計較罷了。


    趙黼聽他話裏有話,便問道:“我讓你負責管理王府內的事,人物進出,自然也是你過目許可才是。這女子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杜雲鶴卻正色道:“請世子恕罪,這件事王妃有命,不許底下人亂嚼舌頭。”


    趙黼道:“且閉嘴,隻快說實話,我知道你必然是查過了才肯放她進府的,到底是怎麽樣?”


    杜雲鶴見追問起來,便道:“告訴世子無妨,隻世子不可在王妃麵前揭穿,不然以後在王府內我卻不好行事了。”


    趙黼果然答應,杜雲鶴才將所知同他說明。


    原來數月之前,王妃忽然起意,嫌棄王府內丫頭們不夠伶俐,便要添加些。


    杜雲鶴暗中皺眉,唯恐有什麽雜七雜八的人順著潛入,趁機弄事豈不糟糕?


    誰知王妃竟道:“也不必人親自我看,畫個畫像來呈上,我看著順眼再見就是了。”


    這樣卻妥帖許多,當即派了七八個畫師出去,搜羅選撿。


    如此且看且挑,這數月雖也見過幾十個,留下的卻也隻一兩人,杜雲鶴都一一查過身世,都是雲州本地,清白出身的小戶家女孩兒。


    然而這阿鬱姑娘,卻是最近兩日才進府的,誰知王妃一看,就喜歡的不成,且並不當丫頭看待,隻對下吩咐說是遠親。


    阿鬱卻非雲州本地之人,算來是南邊人士,聽聞原本也是個落魄官宦之後,家中遭難,父母雙亡,才隨著哥嫂流落雲州,生計漸漸地無法支撐。


    困頓中,她哥嫂聽聞王府之中要買丫頭,給的錢多,又是個好出路,便讓給她畫了畫像,果然很得王妃喜歡。


    兩口兒得了一大筆銀子,歡歡喜喜仍回關內去了。


    杜雲鶴道:“她家裏就是這麽個情形,那哥嫂我也詳細盤問了,的確是徽州人士,可是她生得這個樣子畢竟讓人不放心,我也暗中派人去徽州詳細查詢了。”


    趙黼點頭。杜雲鶴又道:“至於阿鬱此人,雖說官話,卻隱約有南邊口音,照我看來,也不是個會武功的,至於有沒有其他的古怪,卻仍在查看之中,世子覺著呢?”


    趙黼道:“不用其他的,她最大的古怪,就是那張臉了。”


    杜雲鶴這才扯動嘴角笑了一笑,道:“世子想趕她走麽?還是抓起來細細地審問?”


    趙黼道:“都不必,我倒要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杜雲鶴揣著手兒,緩緩道:“提醒世子一句,如果真是巧合,那也就罷了,也許竟是好事呢?但如果是有心人故意為之,那可就……真是一個‘匪夷所思,深不可測’了。”


    若阿鬱真的是有人故意安排,那這背後之人,必然知道趙黼對雲鬟情根深種,至少會知道崔雲鬟對趙黼而言,是最為不同的那個人。


    這倒也罷了,最可怕的是,阿鬱生得非但十分肖似雲鬟,就連身上那股氣質,以及說話口吻淡淡的方式,竟也又四五分像。


    且阿鬱的臉並不似是易容而為,畢竟要瞞過杜雲鶴跟趙黼兩個人,何其艱難。


    尤其趙黼對雲鬟是至為熟悉的,若是易容,早就看出破綻。


    這樣天生跟崔雲鬟相似的人,性情又相似,若真的是有心人故意為之,也絕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趙黼跟杜雲鶴說罷,仍叫他暗中派人盯著阿鬱,王妃身邊更命人加倍警惕防範就是。


    料理了此事,才又來至書房,叫書吏修書傳信回京。


    次日,京中卻也來了兩封緊急書信。


    趙黼打開過目,臉上頓時翻做冷雪飛霜,將那信攥在掌中,快步走到書房門口,才要叫人,卻又停下。


    原來這兩封信,一是世子府中幕僚所傳,說的是世子府無端命案之事,信上報晏王安泰,隻謝主事被疑為嫌煩,人拘在大理寺中。


    另一封,則是靜王傳來,因比上一封遲了兩日,寫得便似是上一封信的後續了。——說此案已經由三司會審,謝主事跟晏王均都無礙,正在審問一名侍衛,叫趙黼放心,又問他如今可到雲州了不曾,情形如何,早報平安等話。


    趙黼倚門南望,半晌才回到房中,仍舊將兩封信收了起來。


    下午,城外斥候回報,說遼都方向有些異動。


    趙黼叫人嚴密監視探查,又親去大營、城門上巡視了一趟,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黃昏過半,掌燈時分。


    尚未進門,便聽到裏頭晏王妃的笑聲,竟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竟是連樂器都懂。”


    趙黼正聽得一縷幽沉樂聲,心中好奇,走近往內看了一眼,不覺吃了一驚。


    卻見是阿鬱坐在晏王妃身旁,手中捧著一根長簫,正徐徐停了下來,這般低眉靜坐的模樣,更是像極了他記憶中的一幕。


    趙黼眼看這般情形,雙手不由握緊。


    京內,大理寺。


    太子府錄事呂陵被帶上堂來,行禮過後,便有些惴惴問道:“不知各位大人,傳喚下官來此,是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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