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我恐怕要問你一下,先生,你到底指責他什麽了?”


    丹佛公爵:“我沒有指責他。一個老朋友向我暗示了一件事,我想這可能是個誤會,就去問卡斯卡特。但是讓我驚訝的是,他居然承認那是事實!然後我們兩人都大為惱火,後來他罵了一句‘見鬼去吧’,就衝出去了。”


    法官:“這場爭執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丹佛公爵:“星期三晚上,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很大的騷動聲)


    法官:“請大家安靜,安靜。請你盡可能詳盡地描述一下爭執的全過程。”


    丹佛公爵:“事情是這樣的。白天我們在沼澤地逗留了很長時間,並且早早吃了晚餐。大約九點半的時候,我們都準備上床睡覺。我妹妹和佩蒂格魯·羅賓遜夫人已經有點兒東倒西歪的,而我們正在台球室做最後的拚殺,正在這時,弗萊明——我的仆人——帶著一些信件走進來。信件來得有些晚,你知道,我們離村子大約有兩英裏半遠。不——當時我不在台球室——我在獵槍室。信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湯米·弗裏伯恩——寫來的,我們是在一幢大房子裏認識的——”


    法官:“誰的房子?”


    丹佛公爵:“哦,牛津的天主教堂。信上說,他在埃及看到了關於我妹妹的婚約的一篇通告。”


    法官:“在埃及?”


    丹佛公爵:“我的意思是——湯米·弗裏伯恩在埃及,你看,這就是為什麽他以前不寫信的原因。他是一個工程師。戰後他離開這裏,去了埃及,居住在尼羅河上遊附近。他也不是經常能看到報紙。他說,請原諒,他恐怕要將我拖進一件麻煩事中,問我是否了解卡斯卡特這個人。他說戰爭期間他曾在巴黎遇到過卡斯卡特,那時卡斯卡特在巴黎靠玩紙牌抽老千為生——他說他可以以他的名譽擔保這一點,還描述了在巴黎某個地方發生過的一次爭吵的細節。他說他本不應該——弗裏伯恩,我的意思是——插手,但是他看到了報紙上的照片,覺得我應該知道這件事情。”


    法官:“這封信的內容讓你十分驚訝,是嗎?”


    丹佛公爵:“起初我完全不能相信。如果這封信不是老湯米寫來的,我會直接把它扔進火盆裏燒掉。即便這樣,我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件事,你知道,這完全不像是會發生在倫敦的事。我的意思是,或許法國人不會覺得特別驚訝,但是英國人還是很保守的。可那是弗裏伯恩,而他完全不像是會把事情弄錯的人。”


    法官:“那麽你是怎麽處理這件事的呢?”


    丹佛公爵:“這封信我越看越不舒服。但是,我沒有把它扔掉,我認為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去問卡斯卡特。我坐在那裏思考這件事應該怎麽處理的時候,他們已經上樓回臥室去了,因此我上樓敲了卡斯卡特的門。他說了‘什麽事?’或者‘見鬼,是誰?’或者其他類似的話,然後我走進他的房間。我說:‘你看,我們可以聊一下嗎?’他說:‘好吧,你長話短說。’這讓我很震驚,你知道,他平時都很溫雅,從來沒有這麽粗魯地說過話。‘好吧,’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收到了一封信,這封信的內容讓人十分不愉快。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它直接拿到你麵前,我們共同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這封信來自我的大學校友,一個十分正派的人,他說他在巴黎遇到過你。’‘巴黎!’他用一種十分不高興的語氣吼了一聲,‘巴黎!見鬼,你到我這裏來到底要告訴我關於巴黎的什麽事?’‘嗯,’我說,‘不要用這種口氣說話,這樣很容易讓人產生誤解。’‘你到底想說什麽?’卡斯卡特說,‘你直說好了。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直說吧,說完好上床睡覺。’我說:‘好吧,我就直說了。一個朋友,弗裏伯恩,他說他在巴黎認識你,你當時在那裏靠玩紙牌行騙為生。’我以為他會大發脾氣,沒想到他隻是說‘那又怎樣?’‘那又怎樣?’我說,‘當然,如果沒有任何具體的證據,我不會無緣無故隻因為他的一封信就相信這件事情。’然後他就說了一句很可笑的話,他說:‘信任,並不意味著你完全了解這個人。’‘你的意思是你不否認這件事?’我說。‘否認這件事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他說,‘你必須接受這件事,沒有任何人會否認。’然後,他忽然發瘋一樣地跳起來,幾乎掀翻了桌子,並且說:‘我並不在乎你怎麽想或者怎麽做,我現在隻想你快點兒出去,讓我一個人待著!’‘聽著,’我說,‘你沒必要反應這麽強烈。我沒說我相信這件事。事實上,我完全願意相信這其中有某種誤會。但是,你即將與瑪麗成婚,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必須調查一下這件事,你說是不是?’卡斯卡特說:‘哦,如果你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感到困擾,那麽你可以放心,結束了。’我說:‘什麽?’他說:‘我們的婚約。’‘結束了?’我說,‘但是昨天我還跟她討論過這件事。’他說:‘我還沒告訴她。’‘該死的,好極了!’我說,‘見鬼,你到底以為你是誰,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拋棄我妹妹嗎?’我說了很多,總之最後一句話是:‘你給我滾,跟你這樣的無賴完全沒有什麽好談的。’‘我馬上就走。’他說著一把把我推開,噔噔噔地跑下樓,哐的一聲把門摔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法官:“然後你做了什麽?”


    丹佛公爵:“我跑回了臥室。臥室有一扇窗朝向花房,我朝窗外大喊著告訴他不要做個傻子。外麵下著瓢潑大雨,寒氣逼人。他沒有回來,所以我告訴弗萊明別鎖門,萬一他想通了會回來睡覺的。”


    法官:“你對卡斯卡特的這種行為有什麽想法?”


    丹佛公爵:“我不知道,我簡直太驚訝了。但是我想他肯定是事先知道了關於這封信的風聲,知道了他的把戲已經被拆穿,無法繼續偽裝下去了。”


    法官:“你對別人提到過這件事情嗎?”


    丹佛公爵:“沒有,這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而且我想就算要說,最好也要等到早上再說。”


    法官:“也就是說,你後來沒有采取任何行動,是嗎?”


    丹佛公爵:“是的。我十分生氣,所以也不想去找他回來。我想他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的,因為夜裏十分寒冷,而他隻穿了就餐時穿的小禮服。”


    法官:“然後你就安靜地上床了,此後再也沒看到死者?”


    丹佛公爵:“是的,直到早上三點在花房門口踢到他的屍體。”


    法官:“哦,好的。那能請問一下,你為什麽在那個時間出門呢?”


    丹佛公爵(猶豫了一下):“我睡得不好,起來出去走走。”


    法官:“淩晨三點嗎?”


    丹佛公爵:“是的。”忽然停了下來,“你知道,我妻子不在。”(法庭後麵有哄笑聲和竊竊私語聲)


    法官:“請大家安靜,安靜。你的意思是,十月的晚上,在這個時候冒著傾盆大雨在花園中散步?”


    丹佛公爵:“是的,隻是走走。”(眾人哄笑)


    法官:“你是什麽時候離開臥室的?”


    丹佛公爵:“哦——哦——我想大概是在兩點半的時候吧。”


    法官:“你走哪條路出去的?”


    丹佛公爵:“從花房門出去的。”


    法官:“你出去的時候那兒還沒有屍體,是嗎?”


    丹佛公爵:“哦,沒有。”


    法官:“或者你沒有看到?”


    丹佛公爵:“哦,老天,是的!我肯定是從上麵邁過去了。”


    法官:“你具體都去了什麽地方?”


    丹佛公爵(含含糊糊):“就是四處走走。”


    法官:“你沒有聽到槍聲?”


    丹佛公爵:“沒有。”


    法官:“你到了離花房門口和灌木叢很遠的地方?”


    丹佛公爵:“呃——我走得有點兒遠,或許因此沒有聽到槍聲。但是槍聲肯定是有的。”


    法官:“有四分之一英裏那麽遠嗎?”


    丹佛公爵:“我想我——哦,是的,肯定有那麽遠。”


    法官:“比四分之一英裏還要遠嗎?”


    丹佛公爵:“或許吧。天氣冷,所以我走得很快。”


    法官:“朝著哪個方向走的?”


    丹佛公爵(顯而易見在猶豫):“繞到了房子的後麵。朝著草地保齡球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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