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蘇格蘭場那個警察是你的朋友?”


    “是的。”


    “那就太好了。他會管好他的嘴巴。”


    “聽著,比格斯,這一切都該死的不可思議,你想從中找到什麽呢?如果我能找到那個家夥,為什麽我不能抓住他呢?”


    “我可以用另外一個問題來回答你。”伊佩爵士稍微前傾了一點兒,“為什麽丹佛要包庇他呢?”


    伊佩·比格斯爵士常常自詡沒有任何證物或者證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底下作偽證。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漂亮的眼睛狡猾地向下瞥了一眼溫西狹長柔軟的嘴巴和緊張的雙手,忽然又再次向上看的時候,他隻來得及捕捉到溫西眼中一閃而過的警惕、不可思議的神情,這些變化都表達出了恍然大悟的驚訝;但是,這時已經有點兒太晚了,他隻能捕捉到嘴角已經淡化的線條,而且溫西的手指已經輕微地舒展開——身體的第一反應在一瞬間已經被緩解調劑。


    “啊!”彼得說,“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律師簡直太警覺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最好要小心了,是不是?我總是有點兒魯莽,我母親說——”


    “你真是個聰明的家夥,溫西,”律師說,“我的這個想法也可能是錯的。你盡一切努力找到那個人。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了,你想要包庇誰?”


    “聽著,比格斯,”溫西說,“你不應該在這裏問我這個問題。你應該把它留到法庭上去問。你的工作是把我們提供給你的資料整理好,而不是對我們嚴刑逼供。假設是我謀殺了卡斯卡特——”


    “你不可能。”


    “我知道我不可能。但是如果我做了,我肯定不會讓你以這樣的口氣來問這樣的問題、來審查我。不管怎樣,十分感謝你的幫忙。坦白說,我不知道誰殺死了這個家夥,如果我知道了會告訴你。”


    “你會嗎?”


    “沒錯,會的,如果完全確定了,我肯定會告訴你。你們對任何一點兒間接證據都可以大做文章,如果我隻是停留在自我懷疑的初步階段,你可以絞死我。”


    “哦!”比格斯說,“同時,坦白地說,我現在采取的方法他們提不出任何理由來辯駁。”


    “呃,還沒有被證明,不是嗎?不管怎樣,比格斯,我發誓我哥哥不會因為缺乏我的證據而被絞死。”


    “當然不會,”比格斯說,然後小聲加了一句,“你也不希望會發生這樣的事吧。”


    一陣雨滴順著寬闊的煙囪壁潑濺而下,滴落在燃燒的木頭上,發出一片噝噝聲。


    克拉文旅館


    斯特蘭德大道


    星期二


    親愛的溫西:


    根據我們的約定,現在向你匯報進展,但是情況少得可憐。在旅途中,我坐在佩蒂格魯·羅賓遜夫人旁邊,我為她打開窗戶又關上,幫她照看包裹。她提到星期四早上你妹妹喚醒一屋子的人時,她最先去的是阿巴斯諾特先生的房間——一位女士有這樣的舉動似乎很奇怪,但仔細一想也很自然,因為這個房間正對著樓梯。然後阿巴斯諾特先生敲響了佩蒂格魯·羅賓遜夫婦的房門,佩蒂格魯先生立刻衝下樓梯,而佩蒂格魯夫人看到瑪麗小姐十分虛弱,試圖過去幫忙。但是你妹妹把她甩開了——十分粗魯地甩開了,佩蒂格魯夫人是這樣說的——‘以一種十分野蠻的方式’拒絕了所有的幫助,然後衝進她自己的屋子,把門鎖了起來。佩蒂格魯夫人附耳在門上傾聽了一會兒,她說是‘為了確認一切是否安好’,但是聽到她在屋裏走來走去,還砰地甩上櫥櫃的門。最後她覺得自己更應該下樓去看一看,然後就離開了。


    如果是馬奇班克斯夫人告訴我這件事情,我或許會覺得還有必要繼續調查一下,但是我有一個強烈的感覺就是即使我快要死了,也要把門鎖上不願意與佩蒂格魯·羅賓遜夫人一見麵。佩蒂格魯夫人十分確定那時瑪麗小姐手裏什麽都沒有。她的穿著就像在審訊中描述的一樣——睡衣外麵套著一件長外套,穿著一雙結實的鞋,戴著一頂羊毛帽子,而在醫生到來之後的時間裏她也一直是這身打扮。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就是佩蒂格魯夫人——你記得吧,她從兩點開始就是醒著的——確信就在瑪麗小姐敲阿巴斯諾特先生的房門之前,曾經聽到走廊某個地方有摔門的聲音。我不知道這表示什麽——或許什麽也沒有,我隻是陳述一下事實。


    在城裏幾乎一無所獲。你妹夫是個十分小心謹慎的人。從偵查的角度來說,他在奧爾巴尼的房間幾乎是一片荒漠,除了幾張英國的賬單、收據和邀請函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文件。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邀請他的那些人,發現幾乎都是他在俱樂部裏或者軍隊裏認識的,從這裏看不出來他的私生活的狀況。我昨天晚上——或者說今天早上——在他們中間走了一圈。一般的評價是:慷慨大方,但是很難接近。另外,玩紙牌似乎是他最喜歡的娛樂活動,但是沒有使詐的跡象。他經常贏,隻是從來賭得都不大。


    我覺得我們想知道的信息肯定在巴黎。我已經寫信給裏昂信貸公司,讓他們找出卡斯卡特的票據,尤其是提供有關他的銀行賬戶和支票簿的信息。


    昨晚和今天都馬不停蹄地工作,我實在快累垮了。除非你還有別的需要,否則我就待在這裏等待票據,或許我會親自去一趟巴黎。


    卡斯卡特的書是一些常見的法國現代小說,還有一本曼能的產品目錄冊叫做《新奇的盤子》。他肯定在別的地方還有自己的生活,你說是不是?


    附上的賬單來自邦德街的一位美容專家,你或許會感興趣。我跟她通過電話,她說他在英國期間幾乎每周都會去她那裏。


    周日在芬頓地區沒有實際進展,空手而歸——但是我認為那個家夥沒去過那裏。我想他是不是逃進沼澤地裏藏起來了?你認為值得徹底搜查嗎?這如同在一堆幹草中尋找一根針。而那隻寶石貓的事情就顯得更加奇怪,你從你家族裏查不出任何東西嗎?它似乎不是“十號”的,無論如何——也沒有聽到任何人談論鎮裏有人丟失了這樣一隻貓。


    好了,再見。


    你永遠的查爾斯·帕克


    ————————————————————


    (1) 柏帛麗(burberry),英國的一個著名服裝品牌。也指一種布料,可防水。


    (2) 此處溫西將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中的一段內容加以改造,用以形容當時的情景。


    (3) 十九世紀英國曆史小說家和詩人瓦爾特·司各特(walter scott,1771—1832)的第一部敘事長詩。


    (4) 傑裏(jerry),傑拉爾德(gerald)的昵稱。


    (5) vir y vir,古巴雪茄品牌。


    (6) 巡回審判庭(assize),以前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各郡審判民事或刑事案件的一種不定時開庭的法庭。


    第四章 他的女兒也非常害怕


    這個女人看起來也是蒼白沒有血色的。


    ——《天路曆程》(1)


    本特先生星期三早上將帕克的信拿給躺在床上的溫西勳爵。房子裏十分安靜,所有人都去參加正在北愛林頓進行的治安法庭審訊了。這次審訊完全是形式上的,但是似乎所有的家庭成員都出席才算合適。當然,老公爵夫人也出席了——她快速來到她兒子的身邊,並且積極地要為大家提供住宿,但是年輕的公爵夫人似乎認為她婆婆顯得過於精力充沛而不夠尊貴。沒人知道如果這件事交給她,她會打算怎麽做。她或許會接受報紙記者的采訪吧。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一位妻子的正確做法就是站在她丈夫的旁邊支持他。瑪麗小姐病倒了,對這個沒什麽可說的。如果彼得選擇穿著睡衣繼續抽煙,而他唯一的哥哥正承受著輿論羞辱的壓力,那麽這是唯一可以料想到的事情。彼得很像他的母親。那些古怪的血統是如何融入這個家族的,老公爵夫人無從想象,她出生於漢普郡一家望族,他們家肯定有些外族血統。她對自己的本分很清楚,而且正在這樣做。


    溫西勳爵已經完全清醒了,但是看起來相當疲累,似乎睡覺的時候也在偵查案情。本特先生仔細地幫他穿上一件鮮亮的東方長袍,然後把盤子放在他的膝頭。


    “本特,”溫西勳爵有點兒煩躁地說,“你的咖啡是這個讓人不快的地方唯一我能忍受的東西。”


    “謝謝,大人。今天早上天氣又變冷了,但是沒有下雨。”


    溫西勳爵皺著眉頭看著那封信。


    “信裏說了什麽事情嗎,本特?”


    “沒什麽緊急的事,大人。下周諾斯伯裏大廳——弗利特懷特先生的圖書館——有一場拍賣會,一本卡克斯頓版的《戀人的懺悔》(2)——”


    “說這些有什麽用,天知道我們會被困在這個地方多長時間。但願我隻埋頭於書本而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犯罪事實。你把那些樣本寄給盧伯克了嗎?”


    “是的,大人。”本特輕輕地說。盧伯克醫生就是那位“善於分析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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