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特,老兄,”溫西勳爵說,“我真是十分抱歉,讓你陷入這樣的境地。”


    “不要介意,大人。”本特說,嘴巴裏塞滿了汙泥。忽然他想到一個問題。


    “您的手杖呢,大人?”


    “丟了,不過它應該在附近的某個地方,如果沒有陷入沼澤的話。”


    本特小心伸出他的左手,仔細摸索著。


    “喂!喂!救命!”


    本特的手摸到了手杖,它比較幸運,就落在一叢雜草上。他把手杖拉過來,橫放在胳膊下,這樣他就可以把下巴擱在上麵,脖子立刻得到了巨大的解放,他感覺他的勇氣又回來了。他感覺他可以堅持到地老天荒。


    “救命!”


    現在過一分鍾就像度過一小時。


    “看到了嗎?”


    一絲微弱的、搖曳的光線在右方照著。這兩個絕望的人立刻不約而同地大聲喊起來:


    “救命!救命!喂!喂!救命啊!”


    有回話傳來,搖搖晃晃的光線——已經靠近了——從濃霧中射來一線模糊的光亮。


    “我們必須繼續。”溫西氣喘籲籲地說,他們又一次喊起來。


    “在哪裏?”


    “在這裏!”


    “喂!”短暫的停頓。然後——“這裏有一根棍子。”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近旁。


    “順著繩子走!”本特大喊。


    他們聽到兩個聲音,似乎在爭辯。然後繩子被驟然一抽。


    “在這裏!在這裏!這裏有兩個人!快點兒救我們!”


    這引來了更多的問題。


    “你們還堅持得住吧?”


    “是的,如果你們可以快點兒的話。”


    “把竹籬拿過來。你們那裏有兩個人,是嗎?”


    “是的。”


    “你們陷得深嗎?”


    “有一個現在陷得很深。”


    “很好。傑姆馬上就來了。”


    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音標誌著傑姆帶著竹籬來了。然後是無止境的等待。然後另外一個竹籬被拿來了,然後繩子被再一次抽緊,模糊的光亮上下晃動得厲害。然後第三個竹籬被擲了過來,這時候光亮才穿越濃霧顯得亮堂起來。一隻手抓住了本特的腳踝。


    “另外一個在哪裏?”


    “這裏——你快接近他的脖子了。你有繩子嗎?”


    “是的,當然。傑姆!繩子!”


    一條繩子呈蛇形穿越濃霧被扔了過來。本特抓住它,然後將它繞在他主人的身上。


    “現在——你往後移,開始拉。”


    本特小心地爬回竹籬上。三雙手同時放在繩子上,似乎隨時準備將地球撬離軌道。


    “我恐怕已經紮根到澳大利亞去了。”彼得抱歉地喘息。本特汗水直流,禁不住哽咽不止。


    “哦,好了——他過來了!”


    他們慢慢地拉動繩子,繩子開始向他們移動。他們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撲通聲!沼澤放鬆了它的鉗製,拉繩子的三個人完全趴在竹籬上,汙泥黏滑的感覺讓人很無力。他們狂怒地拉著繩子,似乎不這樣,它就會從他們手中脫離,重新被拖進沼澤裏。邪惡的沼澤散發著濃重的惡臭。終於他們拖過了第一個竹籬——第二個——第三個,他們搖晃著站起來,站立在結實的土地上。


    “這個該死的可怕的地方。”溫西勳爵虛弱地說,“很抱歉,我太愚蠢了,居然忘記了——叫什麽來著?”


    “哦,真是太幸運了,”三位救世主中的一位開口,“我們隱約聽到有人喊救命。很少有人陷入彼得壺沼澤地還能出來,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死掉的。”


    “我想我差點兒就要成了壺裏的彼得了。”溫西勳爵說完就暈倒了。


    對於溫西勳爵來說,進入格裏德農場那天晚上的記憶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在門被打開的同時,團團濃霧與他們一起席卷進來,透過霧氣他們看到門內爐膛中的火焰有規律地跳動著。一盞吊燈發出模糊的光亮。像美杜莎一樣漂亮的格蘭姆索普夫人的臉襯著烏黑的頭發,越發顯得蒼白。她的眼睛盯著他。一隻毛茸茸的手爪扳過她的肩膀,將她扯到一邊去了。


    “不要臉!一個男人——隻要男人——這就是你的想法。滾一邊去,不叫你不要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聲音——聲音——還有這麽多讓人討厭的麵孔上下打量著你。


    “彼得壺?你大晚上這個時候到沼澤地裏來想幹什麽?隻有傻子或者夜賊才會在這樣的大霧晚上到這裏來。”


    其中一個人,一個農民,歪肩斜背,長著一張狹長、惡毒的臉,忽然扯起嗓子,不成調地唱了起來:


    我是村姑瑪麗·簡,


    居住在阿卡拉沼澤地裏。


    “該死的!”格蘭姆索普狂怒地大喊,“想要我拆了你們每一根骨頭?”他轉向本特,“快點兒把他帶走,告訴你,待在這裏可沒什麽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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