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為你——”


    “們所有——”


    “人都死了。”


    “大家把手拉起來!”梅莉娜說,“讓男孩兒們帶路!”


    於是我摸黑拉起梅莉娜的手,艾瑪拉起我的手,然後她摸索著尋找布朗溫的手,如此下去直到我們組成一條由盲兄弟領頭的人鏈。艾瑪一聲令下,兄弟倆就開始輕鬆地跑起來,帶我們紮進黑暗之中。


    我們跑進左邊的岔路,撲通撲通地穿過積水坑。然後從我們身後的隧道裏傳來回蕩的巨響,那隻能意味著一件事:“空心鬼”砸穿了井蓋。


    “它們進來了!”我大喊。


    我幾乎能感覺到它們收縮身體,扭動著下到豎井裏。一旦到達水平地麵可以跑動,它們就會即刻追上我們。我們隻在隧道裏跑過了一道分岔,還不足以甩掉它們,差得遠呢。


    這就是為什麽米勒德接下來的話讓我覺得他顯然瘋了:“停下!大家都停下!”


    盲兄弟駐足聽他說,我們堆在他倆身後絆倒,打著滑停了下來。


    “你到底是怎麽了?!”我大喊,“跑啊!”


    “很抱歉,”米勒德說,“但我剛剛想到——我們當中得有人在回聲定位人或者那個女孩兒之前通過時光圈出口,否則他們會跨進當下,而我們會進入1940年,大家就分開了。要讓他們和我們一起穿越到1940年,我們當中就要有人先過去開通道路。”


    “你們不是從當下來的?”梅莉娜不解地問。


    “從1940年來,就像他說的,”艾瑪回答,“不過那裏在下炸彈雨,你也許想要留下來。”


    “想得美,”梅莉娜說,“你們才沒那麽容易撇下我,當下的情況更糟——到處都是幽靈!這就是為什麽我從沒離開過瑟拉施女士的時光圈。”


    艾瑪站出來把我拉過去:“好!我們先走!”


    我伸出另一隻手,在黑暗中摸索著感覺:“可我什麽也看不見!”


    年長的回聲定位人說:“往前就隻有二十步了,你們——”


    “不會錯過的。”年幼的那個說。


    於是我們在身前用手探摸著艱難前行,我一隻腳踢到了什麽東西,踉蹌幾步,左肩擦過牆壁。


    “保持直行!”艾瑪邊說邊把我往右拉。


    我的胃突然抽動了一下,能感覺到:“空心鬼”已經從豎井裏下來了。現在,即便不能感知我們的去向,它們無論如何也有一半的幾率選對正確的隧道岔路,從而找到我們。


    沒時間躡手躡腳了,我們不得不跑起來了。


    “不管了,”我說,“艾瑪,給我盞燈!”


    “樂意效勞!”她放開我的手,點燃好大的一團火焰,大到讓我感覺腦袋右側的頭發都被燎焦了。


    我立刻看到了臨界點,它就在我們前方,以一條畫在隧道牆壁上的豎線為標記,大家亂作一團朝它飛奔過去。


    通過它的一瞬間,我耳朵裏感到一股壓力,我們回到了1940年。


    大家狂奔著穿過地下墓穴,艾瑪的火焰在牆上投射出發狂般的影子。每當我們在隧道中遇到岔路口時,盲兄弟就用舌頭大聲發出哢嗒聲,然後大喊“左邊!”或者“右邊!”。


    我們走過棺材堆、人骨坡,終於回到隧道盡頭,來到了通往地穴的梯子前。我把賀瑞斯在自己之前推上去,接著是伊諾克,然後奧莉弗脫掉鞋子向上浮了起來。


    “我們花的時間太長了!”我大喊。


    我能感覺到它們正沿著通道趕來,能聽到它們的觸須猛擊石地把自己推動向前的聲音,能想象出它們在對一場獵殺的期待中下巴開始滴落黑色黏液的畫麵。


    然後我看到了它們:遠處移動的一團模糊黑影。


    我尖叫道:“走!”說著跳上梯子,最後一個爬了上去。當我快爬到頂時,布朗溫伸手下來把我猛拽過最後幾級梯階,這樣我就和其他人一起到了地穴中。


    布朗溫大聲哼唷抬起蓋在克裏斯托弗·雷恩墳墓上的厚石板,把它放回到原來的位置。過了不足兩秒鍾,就有東西猛烈地撞擊石板的底麵,沉重的厚石板跳動起來,它拖不了“空心鬼”太久——禁不住兩隻的攻擊。


    它們如此接近,警報聲在我體內刺耳地響起,我的胃就像喝了酸一樣疼。我們衝上螺旋狀的樓梯間進入教堂中殿,此刻教堂裏很昏暗,唯一的光亮是一束奇怪的橘黃色的光,透過有汙漬的玻璃窗勉強照進來。有一瞬間我以為那是落日最後的旋律正在上演,但後來,當大家衝向出口時,我透過破損的屋頂瞥見了天空。


    夜幕已經降臨。炸彈仍在掉落,像不規則的心跳般砰砰作響。


    我們跑到了外麵。


    chapter 10


    我們驚歎地站在大教堂的台階上,放眼望去,仿佛整座城市都著火了。天空是一幅橙色火焰的全景畫,亮度足夠閱讀。我們之前追逐鴿子的廣場成了鵝卵石裏冒著煙的坑洞。警報器繼續鳴響,它的高音與炸彈不間斷的低音形成對位和聲,它們的音調如此陰森,聽起來像是人的聲音,好似倫敦城裏每一個靈魂都被帶到了屋頂,在那裏大聲喊出它們共同的絕望。然後,驚歎被恐懼和緊迫的自衛本能替代,我們衝下布滿碎片的台階,跑到街道上——越過損毀的廣場,繞過一輛雙層巴士,它看起來就像被巨人的拳頭砸變形了——跑向哪裏我不知道,也不在乎,隻要能遠離那個分分秒秒都在我體內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不舒服的“感覺”就好。


    盲兄弟用舌頭發著哢嗒聲,我拉起他們的手把他們拽在身邊,回頭看了看“隔空取物”女孩兒。我想過讓她放鴿子走,這樣我們就可以跟著它,但現在“空心鬼”正追趕我們,找到雷恩女士又有什麽用?我們可能剛到她門口就被屠殺了,還會讓她有生命危險。不,我們得先甩掉幽靈,或者最好,殺了它們。


    一個戴著金屬帽子的男人把頭伸出一道門大喊:“我勸你們躲一下!”然後縮了回去。


    當然,我想,但去哪兒呢?也許我們可以藏在周圍的廢墟和混亂中,到處都是噪音和幹擾,這樣“空心鬼”路過時就不會注意到我們。可我們還是離它們太近了,足跡太新鮮。我告誡朋友們,無論如何都不要使用他們的能力,艾瑪和我帶他們走之字形穿過街道,但願這能給跟蹤我們增加點難度。


    我仍能感覺到它們正在朝我們逼近,現在出了教堂,到了戶外,搖搖晃晃地跟在我們後麵,除了我沒人看得見。我好奇,在這麽黑的地方,是不是甚至連我也看不到它們:一座影子城市中的影子生物。


    我們一直跑,直跑到我喘不過氣來,奧莉弗跟不上隊伍,布朗溫不得不把她抱進懷裏。我們跑過長長的街區,街區兩旁盡是漆黑一片的窗戶,就像沒有眼皮的眼睛盯著我們;我們跑過一座遭到轟炸的圖書館,落灰和燒著的紙漫天飛舞;我們穿過一片被炸毀的公墓,早已被遺忘的倫敦人被挖了出來拋進樹林,穿著腐爛的禮服露齒而笑;一隻點綴著花飾的秋千嵌進滿是坑洞的操場。恐怖的景象層不出窮,不可思議,轟炸機時不時投下照明彈,好像上千台相機的閃光燈,發出純淨而耀眼的白光,把一切點亮。仿佛在說:看哪,看我們幹的好事。


    噩夢照進了現實,無所不在,就像“空心鬼”本身一樣。


    別看別看別看……


    我羨慕盲兄弟,幸運地航行於看不到細節的地形中,世界不過是一幅線框圖。我一度好奇,他們的夢是什麽樣子的——或者他們究竟做不做夢呢。


    艾瑪和我並排慢跑,落滿粉塵的波浪卷發在她身後飄蕩。“大家都筋疲力盡了,”她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說得沒錯:就連我們當中體力最好的人現在都萎靡不振,不久“空心鬼”就會趕上來,我們將不得不在街道中央麵對它們,勢必血流成河。我們必須得找到藏身之處。


    我把大家引向一排房子——每所房子都漆黑一片,每盞門廊燈都關著,每扇窗戶都暗不透光——因為相比於黑暗中模糊不清的房子,轟炸機的飛行員更願意把明亮的房子作為攻擊目標。空房子對我們來說是最安全的,但像這樣漆黑一片,沒辦法辨別哪些房子有人,哪些沒人,我們不得不隨機挑選一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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