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良並不害怕我會受到嚴刑拷打,他知道他們沒有理由那樣對他們。雖然中國的警察總有刑訊逼供的習慣,但是在當時,蘇惠良並沒有去考慮這一點。


    兩個警官好像也很通情達理,他們逼迫記者上車(他們的警車隨後趕到了),蔣秋婷拒絕上車,要跟單位聯係,可是一直聯係不上。他們急著要她上車,後來她有點急了,一個女孩子的任性的樣子,著實可愛的很了。表情也可以僵硬了。蘇惠良怕她情緒不好,於是笑著跟那幾個警察說:她一個女孩子,才24歲,你們別太難為她了,給她點時間,讓她聯係一下。她是一個記者,有自己的工作,這次來也是領導安排的選題,並不是她個人情願的,她是有良心的記者,這樣的記者在中國已經很少了,比如黑磚窯事件,就是她報道的。


    警方給了她足夠的時間,最後她妥協了,一起上了車。


    車後麵是一個籠子式的,用來押解犯人的,倆人都沒有鑽進去。警察也沒有要求蘇惠良他們進那裏麵。他倆坐在了前排。那個為首的警官甘心情願在坐進了後麵的籠子裏去,給了蘇惠良很好的感覺。說明他們還是比較體諒蘇惠良他們的。


    到薑堰市城中分局的時候,時間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分局在一巷子裏,大門口朝向東。條件看起來並不好。進入後,院子裏很清淨。警察帶著蘇惠良他們倆來到一個房間,房間裏麵有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兩邊是大排椅。東邊是一台電腦。房間裏有三四個警察。


    他們讓蔣秋婷留在這個房間,然後帶蘇惠良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蘇惠良去的這個房間很雜亂,裏麵有他們沒收來的一些涉嫌賭博用的遊戲機,一間被拆卸過。中間是一個四方形的桌子,上麵覆蓋一張紅色的厚塑料,第一眼看上去感覺是用來打麻將用的,拉開方桌的小抽屜,裏麵是煙蒂和用過的撲克。裏麵一個隔間,是廚房。牆壁上有規章製度,這個房間看來是吃飯用的,上麵有一條規定是這樣寫的:嚴禁采購腐爛變質的蔬菜。心想,那不是扯淡嗎?這也得寫?傻逼!


    房間裏麵很熱,空調沒有啟動。有兩個電風扇,進來一個警員陪著蘇惠良,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他問,蘇惠良很坦然的回答,然後他帶蘇惠良來到南麵的一座小樓上去,到二樓他們的辦公室,裏麵感覺超級爽,空調不知道開多久了,連椅子都涼爽的很,國家不是一直號召節約能源的嗎?這個溫度,害人感冒啊?


    他拿出紙筆,打開電腦,用他那蹩腳的普通話詢問著,做著筆錄邊回答他的提問,邊看桌子上麵的書籍,一本是《學習筆記》,裏麵記錄了學習共產黨三個代表的一些內容。還有一本書是《胡錦濤***的講話》。這些警察並沒有去好好學習自己的刑偵業務,而是成天被這些意識形態方麵的東西武裝。作為國家機器最前端,與百姓打交道的警察,他們的思想,已經完全的被這些東西荼毒了。


    正文 n039章 警察的悲哀


    看起來好似警察的政治覺悟都很高,其實作為一個有著正常思考的人,這種所謂的洗腦式灌輸並不起什麽作用。用什麽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來武裝自己的頭腦,不過開口閉口的假大空,最真實的其實就是一個個成為投機主義者。見風使舵,以為適應了這個社會這個國家那些病態的現象其實自己是識時務的俊傑。殊不知正是因為這樣才使得這個國家沒有了希望,沒有了未來。在矛盾衝突爆發的時候,這些國家工具被派遣到第一線,成為百姓的直接敵人,他們在那個時候完全的體現了出來,其作用其實就是維護專製獨裁,壓迫百姓。百姓現在為什麽恨警察,像這是主要原因之一。


    筆錄完成,又帶蘇惠良下樓,那時候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了。蘇惠良又回到原來的那個房間,那位警官進來,蘇惠良和他聊天,他對蘇惠良態度一直很好。蘇惠良說:“如果這個案子沒有什麽貓膩,你們為什麽不讓采訪?”他說:“我們沒有不讓采訪,在中國,新聞是自由的。但是你要遵循程序,不能隨便就來采訪的。”蘇惠良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在中國,沒有幾個媒體敢說真話,就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正是因為你們,才讓媒體變成了新聞八股。”他聲音很大,做著手勢,強調說:“沒有誰控製你采訪,而是要按規定來。”


    “規定就是正確的嗎?”蘇惠良說:“憲法還說不能反黨反社會主義呢!一反就是罪,哪有這樣的法律?憲法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大法,頒布實施前也沒有百姓參與,執政黨自己搞這麽部法律出來,其正當性可想而知了。比如說我,如果我做了中國的國家主席,那麽我就搞一部憲法,就說不準反對我的領導,今後隻有我的後代掌權才是合法的。這也是法律,你覺得是正確的?”


    他不置可否,一再強調采訪自由,但是要按規章製度辦。你們呀,自己有點獨立思考吧!不要再這麽執迷不悟了,這個國家已經積重難返了。他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大概半個多小時,他們讓蘇惠良在詢問筆錄上簽字確認。看了一下,內容基本都是蘇惠良他所說的。一個細節是,當時蘇惠良告訴他們自己電話號碼,他們竟然記錯了,搞錯了一個數字,蘇惠良他假裝沒有看見,就按了手印,簽了字。


    他們又采蘇惠良的十個手指的指紋,以及掌紋,蘇惠良拒絕。說:“你們這是幹什麽?這樣不就是把我當犯罪嫌疑人看待嗎?興師動眾,如臨大敵,難道我作為一個公民,就不能找人隨便說說話?說話就要被你們這麽一番折騰?”


    他們解釋,這是例行手續,他們蘇江上海一直都是這樣的。蘇惠良他很懷疑,在家鄉可沒有被這樣搞過。幾年前,因為蘇惠良他拍攝了一輛警車的車禍,當時車上拉了七個人,死了四個,非常慘,車上有個女的,頭都掉了下來,蘇惠良他拍攝後被我們當地的公安局長盯上,抓進去都沒有留任何指紋的。蘇惠良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歧視,那個年輕的警官一再的解釋,確實需要這樣,“這樣可以讓我們更好的為人民服務嘛!”蘇惠良他禁不住笑了起來,想一想也是,每個人的指紋都留下來,也便於他們公安機關偵破案件,不過要是遇到刁艾青的案子,可就不好說了。


    指紋、掌紋全都捺好。他們又采血。蘇惠良心想,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吧!反正自己是清白的人,也從來沒有過犯罪違法的想法,浪費你們這些材料也不錯。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時間好像近六點了,他們讓蘇惠良走。他說:“我跟記者一起來的,我怎麽能走?我等她!”他們說:“她的身份還沒有確認,記者證出現了問題,一時半會走不了。”


    “你們這麽長時間,竟然連一個人的身份都確定不了?我怎麽能相信?你們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那你自己等吧!到外麵去等。”


    蘇惠良站在院子裏,他們竟然讓蘇惠良出去,蘇惠良隻好站在門外等。


    天很熱,蘇惠良坐在地上,一直望著院子裏蔣秋婷那個房間,她一直沒有出來。心想自己這一次來,沒有多少收獲,咱們不能就這樣走了。蔣秋婷肯定要被公安遣返,那麽咱是自由的,為什麽咱不能去幫助蔣秋婷拿到她需要的材料呢?


    時間很緊,蘇惠良立即起身,打了一輛出租車,要他們到山礄口。


    心想自己要去見到刁艾青的爸爸,解釋這件事,然後再進行深入的采訪,並到他的老家,拿到刁艾青的照片等遺物。


    天漸漸黑了下來,薑堰市裏並不繁華。街上車流量不大。很快,蘇惠良到達了山礄口那家加工廠。廠裏很安靜。蘇惠良首先走進開始采訪的那個房間,發現門已經關了。這時候聽見車間裏有車床的聲音。循聲過去,看見了刁艾青的爸爸一個人在雜亂的車間裏,站在車床前加工著配件,那是因為下午接受蘇惠良他們的采訪積攢下來的工作,他今天必須要完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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