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俞老先生道了別,直奔而去。


    黎家餘也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先生。我向他簡要說了來此的意圖。他聽說是俞老先生介紹來的,很熱情地接待了我。聊到正題,他道:“哦,老俞說的是巴焦人吧?”


    “芭蕉人?”我一愣,這是什麽名字?


    “是一個在東南亞的海上民族。以潛水能力著稱。生活的區域大致在婆羅洲、蘇拉威西島和菲律賓群島之間的珊瑚海中,他們體溫很低,純以血肉之軀就能下潛到30米深的海底,即使沒有負重,也能悠然的在海底大步穿行,仿佛在陸地上打獵一般。傳說,他們隻靠簡單的木船和自製的武器,就可以把鯨魚這種身長可達18米強大的海中巨獸製伏。”


    聽完這一席話,我便已呆在當場。這說的簡直就是朱峻軒和李飛娜啊!我不禁想起朱峻軒那雙一直都是冰冰涼的大手,心裏不禁一顫。莫非,他們是巴焦人在中國的後代?


    當我把這個疑問提出來的時候,黎老先生摘下眼鏡,望著我道:“你說得不錯。我和老俞最近和幾個老朋友在編纂《金山衛春秋》,查閱了很多史料。我估計巴焦人最早的來源就是來自於中國,而且……很有可能就來自於這裏。”


    “這裏?”


    “是的。是上海金山的前身……”


    “康城?”我急忙問道。


    “你也知道康城?”黎老先生道,“不過,據我的考證,巴焦人的前身,比康城還要早。”


    我想起李宇波說過的話,問道:“莫非,就是大禹派大將顓雪征服鸚鵡洲的時候,那些土著人?”


    黎老先生臉色一變,厲聲道:“小夥子,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第四章 墮落的刺客


    一般情況下,我當然會說是從俞老先生那裏聽來的,但是現在,我怎麽可能說?俞老先生自己都不知道,還讓我來問黎老先生。我要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就別走出這個門了。


    無奈之下,我隻能道:“是一個曆史學家告訴我的。他叫李……”


    “宇波”兩個字還沒出口,黎老先生突然訝道:“是李落彥嗎?你在哪裏見到他的?”


    李落彥?我突然醒悟過來,道:“這個李落彥,是不是有個兒子叫‘李宇波’?”


    “你是聽李宇波說的?”


    “是的。”我一副誠懇的表情,答道。


    “哦,”黎家餘老爺子終於換上了一副稍微相信了些的表情,道,“李落彥他們父子倆好久沒有消息了,怎麽回事?”


    我總不能告訴他,李宇波已經投靠了一個很不靠譜的組織,而李落彥連下落都沒有了吧。於是隻能道:“我也不清楚啊……很久沒見過李宇波了。對了,我記得李宇波說,他父親遇到了一個長期生活在康城的家族傳人,指的應該就是俞老先生吧?似乎李落彥老先生對康城曆史的了解,是從俞老先生那裏得來的,但是……俞老先生為什麽對巴焦人的了解,反而不如您和李落彥老先生這麽多呢?”


    黎家餘老爺子沒有回答,反問我道:“你……剛剛說你叫什麽來著?”


    “林佑。雙木林,保佑的佑。”


    “哦,哦,想起來了,怪不得覺得你名字有點耳熟。前些天遇到老俞,他提起過你,”黎老爺子和藹地笑著,把眼鏡放在一旁,道,“既然不是外人,就和你說一點也無妨。老俞是從小時候讀過的《俞氏家譜》上得知那些曆史的。而李教授不但是曆史學家,也是古人類學家。他從老俞那裏知道康城曆史之後,幾經考證,得出了這個結論。因為我對古人類學也有些研究,所以他在考證過程中,曾經和我討論過。”


    我點頭道:“結論就是:顓雪東征時,把那個叫塚牙的土著大酋長和當地部落擊敗後,沒有歸降而逃走的人就流落到東南亞,成了今天的巴焦人?”


    “是的,”黎老爺子道,“你應該知道酋長塚牙的妻子叫什麽吧?”


    我呆了一下。如果我沒記錯,第一次遇到李宇波,聽他講述康城曆史並遭遇槍手襲擊,是在6月5日。距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那時候他順帶一提的名字,我怎麽可能還記得住?但是為了不擾了黎老爺子的談興,我還是努力回憶了一下,道:“哦,想起來了,是叫季路牙母!我記得宇波說,顓雪率軍進攻塚牙的部落時,她在一個叫狄克的小酋長慫恿下,襲殺了顓雪部隊幾百號人。”


    黎老爺子點頭道:“不錯。根據李落彥教授考證,傳說這個季路牙母有祖傳巫術,能製造一種不死軍隊。她就用這種巫術大敗顓雪大軍的。顓雪吃了敗仗,退到了大茫湖,幸而遇上其子顓胤率八百勇士抵達穀水關。於是父子合兵,沿大湖東進,將正在慶功的塚牙武裝打得慘敗。塚牙見勢不敵,和狄克率殘部,南遁白茅山之陽,在天台堡棲身。隨後,他們又準備了些木筏,渡海向東南逃竄。鸚鵡洲沒來得及逃亡的土人盡數倒戈而降,季路牙母偕婦孺及其隨從五百餘人也向顓雪請罪,乞求歸順。顓雪不計其咎,寬恕了他們。季路牙母便尊顓雪為大酋父。這時候,鸚鵡洲正逢秋潮海浸剛過,土人的聚落都處在積水窪地包圍之中,顓雪立即發動將士幫助土人築渠引流,很快將窪地積水引入臥龍江,贏得了土著人的好感。這年冬天,顓雪納季路牙母為妻妾。”


    “啊?”我心裏暴汗,顓雪娶了季路牙母?如果說塚牙對顓雪充滿了恨意,這這這……這也很正常啊!畢竟顓雪打敗了自己,還娶了自己的老婆!想到這裏,向黎老先生道:“這麽說,塚牙和狄克兩人率領殘部逃走,竟然漂洋過海,到了東南亞一帶,從此定居海上,不再與陸地上的人來往,就成了現在的巴焦人?”


    “也不盡然,”黎老先生道,“據我們考證,巴焦人的祖先確實有塚牙和狄克帶去的一些人,但是也有東南亞那邊的當地土著。塚牙的後代,後來又回到了中土。”


    “什麽?他們回來尋仇嗎?”


    黎老爺子一副學者風範。不太愛開口,但隻要談興一上來,就無話不談了,隻聽他道:“哈哈,你小子有點意思,怪不得前些天遇到老俞,他說遇到了個很有靈性的小夥子。至於塚牙是不是來尋仇,這個不太清楚。但是那已經是千年之後的事了,他們已經完全適應了海洋生活,有了極強的體力和敏捷的身手,這種能力已經灌注到他們的血液基因之中。回到中土的時候,估計已經是周朝末期了。他們登陸的地點,就是當時的越國。”


    我“嗯”了一聲,道:“他們若要落葉歸根,回到越國是最合理的選擇。而且從海上季風和洋流的方向來看,從東南亞回到這裏也算是順風順水。不過,如果他們身手如此高強,又時逢春秋戰國的戰亂時期,應該很容易名聲鵲起,成為一代勇將啊!”


    黎老先生聽了我這話,“嗬嗬”笑道:“你說得一點也不錯。”


    “可是,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勇將?”


    “那是因為,他們太過匪夷所思,曆史不敢記載,隻能在野史小說中找到他們的影子吧!”黎老先生笑道,“小夥子,你肯定讀過金庸先生的書吧?”


    我點頭道,“當然讀過。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恐怕隻要是有漢字的地方,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麽你知道金庸先生除了武俠小說作家之外,也是一位著名的曆史學家麽?”黎老先生望著我道。


    “知道。金庸先生寫的小說,尤其是‘射雕三部曲’和《天龍八部》,武俠與曆史結合得非常完美,堪稱典範。沒有深厚的曆史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那麽,你剛剛說的那個對聯,包含了金庸先生的十四部武俠巨著。隻是,還有第十五部,你知道麽?”


    “當然!我看過,”雖然黎老先生的話題圍繞著金庸先生兜了個大圈子,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但還是馬上答道,“《越女劍》!”


    我這話音剛落,腦海裏便閃過“越國”、“武藝高強”、“以一敵百”、“迅捷無倫的身法速度”等等詞匯,突然“啊”了一聲,忽地明白過來黎老先生想說什麽,急忙道:“莫非,您的意思是……”


    黎老先生見我似乎明白了過來,笑道:“為什麽《越女劍》沒有列入那個對聯裏的十四部小說之中?隻是為了那個對聯的對仗工整麽?”


    我緊緊地盯著黎老先生,道:“難道是因為,《越女劍》根本不是個小說?”


    黎老先生捋著胡須道:“孺子可教。關於越女劍的故事,散見於正史和野編,最早、最詳盡的記載是東漢趙曄的《吳越春秋》,這可是一本正兒八經、十分嚴謹的史書。在後來的《藝文類聚》及《劍俠傳》中,類似的故事亦有記載。”


    我聽了黎老先生這話,大腦硬盤不由得高速旋轉起來。


    金庸先生在《越女劍》裏,描寫了一位叫“阿青”的女子,劍術超群,無人可敵。在最後,她為了追求所愛的範蠡,不讓範蠡追隨西施而去,竟然獨力殺入館娃宮,一人一棒,盡挫一千名甲士和一千名劍手。最後殺到西施麵前,要將她斃於棒下,卻被西施的美貌所震懾,終於改變心意,成全了範蠡、西施兩人,而阿青自己,也飄然而去。


    《越女劍》,本來是金庸先生決心為自古相傳的“卅三劍客圖”中,那三十三個“劍客”,各寫一篇短篇小說。但是最後隻完成了頭一篇《越女劍》,便不知為何,沒有再寫下去。不但如此,這本創作於1970年、隻有萬把字的《越女劍》,實際上更是金庸先生的最後一部武俠小說——寫完《越女劍》之後,金庸先生堅持著把1969年開始連載的《鹿鼎記》寫完,就馬上宣布封筆,不再寫武俠小說。為什麽,偏偏是這部《越女劍》,會成為金庸先生最短和最後一部武俠小說?


    怪事並沒有到此結束。細心的人會發現,金庸先生在《越女劍》的結尾,還犯了一個邏輯錯誤,那就是:故事裏說,阿青最後殺向西施的一棒,雖然沒有刺穿西施的心髒,棒上的勁氣卻傷了她,導致“西子捧心”成了人間最美麗的形象。但是,我們都知道,西施自幼有心髒病,所以捧心蹙眉。而奇醜無比的東施學她的模樣,才有了“東施效顰”的說法。


    作為曆史大家的金庸先生,為什麽會犯這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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