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陷空來訪


    再說雲台靜室之內,那天啟第二元神顯化之九首道人靜坐修行三載,命竅玄奧盡入道體元胎之七星尾,雖然盡數煉化天衝魄還需些時日,然而卻也算得了天衝境的小乘境界。


    而且這三載時光,也足使天啟那虛空化靈**得以大功告成,九首道人雖然道體元胎未損反進,盡數融了本元七魄,然而那一點真靈卻被天啟法門化了去,在那命竅玄奧之中以虛空化靈法門種入了天啟的一點命竅本元。自今以後,這道人雖依舊還是那九首七星玄龜修行而成的九首道人,然而卻也成了天啟化身。


    天啟施展的這虛空化靈法門不同於魔門道派,魔門道派都有修煉第二元神之法,然而魔門道派是施展法門徹底抹去爐鼎受體之命竅,而後以自身道體本元占據受體爐鼎之軀殼,雖然功成之後那第二元神化身便同真身一般,如指臂使,應用自如,然而卻也不過是一具包裹了己身本元的軀殼。


    而天啟修煉而成的這第二元神化身卻保留了原先的本元七魄和道體元胎,性情喜好皆與原先爐鼎之體一般無二,除非那等可點化三光識人真靈的大神通,普通仙班都識破不了內中玄奧。天啟雖然修行遠遠不足已識得真靈,然而卻依仗著古怪法門修成了九首道人這第二元神化身,此乃天命所定。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大功告成之日,先天靈龜殼內的天啟和靜室雲台上的九首道人同時睜開雙眼,同時一陣哈哈大笑,接而天啟便盤膝打坐修行去了,他此番施展虛空化靈法門耗時三載,不僅天地站魂法門有所進展,本元命竅的修行也大有收獲,又得了許多玄奧訊息,不知是來自那三卷黑木經還是來自自身本元真靈,他也不計較,隻是參悟便罷,境界到了,一切自明。


    而天啟第二元神化身,那九首道人卻心神一動,卻是感應到海府之門洞開,正是七星夫人外遊歸來,他麵上歡喜,開了雲台靜室,便向外行去。不想,他剛經了虛空化靈法門化去真靈,雖然道體元胎與本元七魄盡在,卻也一時有些不適,遺忘了些要緊事物。


    要知他乃是生於燭龍島的九首七星玄龜,生來先天陽火就極其旺盛,且幼年以燭龍島心的火漿為食,更是使其先天陽火熾熱無比。雖然後來得了洞玄經,經了修行導引煉化先天陽火,更憑借那渾厚陽火得了如今的修行,不過天靈寶竅之內的先天陽火卻是難以壓製,每日子午時分,先天陽火都會上衝天靈華蓋,他也需得在接通了子午寒潮的靜室雲台借寒潮,才能壓陽火修行。不想,今日虛空化靈功成,成了天啟化身的他卻一時忘記了此事。這才在子午時分走出靜室,一出了子午寒潮所通靜室,九首道人便感覺一股熾烈陽火猛然衝上了天靈寶蓋,接而那先天陽火灼燒著他的命竅內裏,外透肌膚,竄出一道道通紅火焰。


    便在這時,猛然間前方竄出兩個身影,九首道人神智不清,卻也看得是兩個女子。這兩女子周身滌蕩著先天陰氣,其中一女該是處子之身,周身先天陰氣氤氳不散,在九首道人的天眼之下,幾乎凝成一層水幕,霎是讓此時陽火上衝得九首道人心動不已。


    他見得如此,猛然探出兩手,便將那二人抓在手中,天靈寶竅之上那先天陽火越發猛烈,熊熊燃起,將周遭盡都遮掩,在那火光之下,九首道人朦朧之中,便使了雙修法門,與那處子交合,攝取濃厚的先天陰氣,以中陽火,煉真道。


    九首道人雖是天啟化身,然而卻並非天啟之偶,其行動思想盡都如常人般,是以,天啟等閑也不會管九首道人之事。所以天啟雖知九首道人所為,卻並未理會,隻是繼續自家參悟修行。


    如此因緣際會,便是一段緣法。


    閑話休提,單說過得幾個時辰之後,那九首道人的雙修法門到了關鍵處,將那清月道人的周身真陰全都攝取,與本命陽火交合,刹那間陰陽頓失,成了一點光彩氤氳,周身一陣清涼,天靈寶竅之內那熾熱的先天陽火竟顯出幾分溫潤之感,顯是修行又有進展,道心當下通明無塵。


    便這當兒,九首道人那通明道心之中,忽得生出一個古怪念頭,毫無來由,九首道人卻不敢輕忽,他曉得修行之人在境界提升之時,往往有瞬息光景道心澄明,可知禍福。眼下便是這等狀況,是以九首道人哪敢怠慢?連忙按了那念頭,將攝取的真陰和本命陽火交合之後所成的一點氤氳分做兩分,一點送回清月道人體內,另一點卻交由己身的道體元胎吞了進去,而後盤膝端坐,鞏固此次修行所得。


    九首道人再睜開雙眼,便看到了七星夫人那關切眼神。


    “老爺,你終於出關了!”七星夫人看著高大英氣的九首道人,心頭自然歡喜,貼身上去,默然半晌方才呢喃道。


    九首道人自也歡喜,接而他又想起了適才那真陰澎湃之女,抱了七星夫人道:“這些年讓夫人擔心了,不過此番先得問夫人一事,先前那處子是何人?現在何處?我需得見她一見!”


    饒是七星夫人之大度,也不由麵色一陰,換做誰人也不免如此,夫妻方才團聚,自家老爺卻忽得問起了其他女子,叫她怎不著惱?


    九首道人自然馬上醒悟,連忙開口道:“夫人休要誤會,你我數百年夫妻,該知我除你之外,與她人交合盡都不過雙修采補,以中陽火煉真道,卻不會存了心思。”


    九首道人說得真切,七星夫人麵色這才好看了些,卻依舊氣惱:“哼,枉我對你如此死心,乘你閉關之期親自外出為你尋了一真陰澎湃之女子,你此番倒好,一睜開眼便問那女子何在,哼,難怪此番你交合之後,那女子未脫陰而死,卻得你反渡修行更進,定然是你舍不得那女子,你到底將我置於何地?”


    “非是如此,非是如此。”九首道人苦笑道:“我早先受困之日,佼天之幸得了太玄之精華,道體元胎得以陰陽相合,境界有漲,適才又借那真陰,一舉破了天衝小乘之境,道心一時澄明,卻是顯出一絲緣分玄奧,正與那女子有關,那女子該與我有些緣法,此番緣法非同小可,或是與我日後的三才之劫有些關係,否則若是旁的女子,哪能留她到現在!”


    “這倒是你性情!”七星夫人聽得九首道人修行再進,麵上大喜,接而聽他說得認真,雖心頭依舊不適,卻也不敢再耍弄脾性,她也得了氣境大乘,本家更有得了地仙境界的長輩,是以對這緣法一事哪敢看輕?


    當下便肅然向九首道人回複道:“那女子乃是東昆侖玉清宮門下的清月道人,看其修行,當是時下小輩精英。日前駛舟出海,我在東海見得她與中土五行宗的兩位弟子爭鬥,見她真陰充沛天姿不凡,便救了她回來,想送與老爺。誰料一入的海府,還未來得及與老爺介紹,便被老爺你采摘了去!”


    七星夫人說到此處,瞥了九首道人一眼,接而道:“她現在偏殿之中,我這便帶你過去!”


    九首道人點點頭,也不多說,跟了七星夫人走了出去。


    兩人在殿內穿行,不過片刻便到得側殿之中。過得兩道卷玉珠簾,便是一處寒玉榻,其上圍了粉紅色的輕紗軟幔,榻邊有一珊瑚雕作的瘦頸小幾,小幾之上擺了一鶴醉香爐,內裏蕩出嫋嫋青煙,正是龍涎香。


    一個侍女正侍立與玉榻之側,見得兩人進來,趕忙行禮見過。


    “你先下去!”七星夫人知曉此事不是兒戲,便屏退了下人。等那侍女退去,她走近黑玉榻,卷起粉紅色的輕紗,隻見紗幔之下的黑玉榻上躺了一個身著明黃道袍的俏麗女子,正是那清月道人。


    九首道人看著清月道人,心頭一動,五年前在大雪山縹緲宮白眉老祖的壽誕之上,他之本體曾經見過這清月道人,不想今日竟在此情此景之下又得見此人,世事之滄海桑田,當真讓人難以揣測,唉——


    “夫人,取她一簇發絲與我!”九首道人摒去心頭百般思緒。


    七星聽從了丈夫之意,自那清月道人鬢角取了一簇發絲遞給九首道人。


    九首道人接過那一簇發絲,對七星夫人笑道:“為夫被困百年,卻也得了樁好處,你且看仔細了!”


    他話說到此處,左手捏了法訣,口中輕喝一聲:“現!”


    隻見得他頭頂泛起絲絲金光,接而在金光之中現出一麵龜甲,方圓不過一尺,色澤金黃潤澤,其上紋理玄奧,似若咒符,金光如絲,交織幻化,端得奇妙不凡。


    “此乃上古神通龜靈聖母遭劫之後所留先天靈龜殼,早經了聖母煉製,不僅可收納萬物,更可以之輔以推算,乃是一等一的妙物!”九首道人對那驚詫不語的七星夫人講到:“你且為我護法,我需得再仔細推算一番!”


    說話間,九首道人盤膝端坐於地,右手持了那簇發絲,虛空一點,發絲便被先天靈龜殼射出的一道金光收走,而後他左手捏了道門法印,閉眼推算參悟。


    其實這九首道人此番動作卻是做作,他雖然修行了一卷洞玄經,更得了天衝境的大修行,可卻不擅長推算,此番將那發絲投入龜甲之中,卻是要他之本體,先天龜殼內藏著的天啟進行推算。


    再說藏於先天靈龜殼內的天啟本體得了那發絲,先借靈龜殼金光將發絲裹起,懸於天靈之上,而後他左手捏艮印,心運大衍,非是法門,卻是心境。接而右手一點,先天靈龜殼內裏空間就散出團團金光,圍繞著天啟頂門天靈之上的發絲,金絲衍化,一陣模糊幻化,而後天啟便開始掐指推算開來。


    過了半晌,天啟那掐算的右手指節掐動速度越來越快,猛然間他頭頂那陣金光一抖,天啟左手所捏的艮印竟然成了離印,右手掐指動作卻緩了下來。


    先天靈龜殼內金光衍動,靈光幻化,天啟在內裏閉目推算,如此,便是半日。


    半日之後,天啟睜開雙眼,內裏卻是迷惑。他如今道行又進,加之龜靈聖母所留的先天靈龜殼相輔,已然能施展離字印,較起大衍神算之道,比天坎天離兩道人也不遑多讓。這清月道人不過金丹修為,按說以天啟道行推算她之命數,該是不難,不想天啟推算片刻,卻也始終不得要領,難以推算得清楚。


    如此,天啟更覺其中古怪,暗自思量應當如何應對才是,按著往日九首道人之行,自是采補過後吸幹真陰便罷,不過今日自然不能再如此。


    九首道人此時也睜開雙目,看著七星苦笑搖頭:“這女子憑得古怪,以我道行加這先天玄龜殼,竟也推不出一點半點,當時來曆不凡,你且叫醒她!”


    七星笑道:“老爺何時也有了推算道行?”卻是調笑之語,她這夫君妖身成天衝,向來不修道行,隻**門,凶狠殘暴,不想今次脫災,竟然有了些推算之法,且言語之間更是推崇推算道行,倒也希奇。


    九首道人一愣,接而大笑道:“我自百年前被困冰陣,便知從前修行有誤,縱有天**門,不懂因果淵源,無推算道行,又怎能長久?即便僥幸成了仙班,也難得再進!”


    七星本是調笑,卻聽九首道人說出了這般道理,麵上先是一驚,接而便是大喜道:“這數百年來,我兄長也不知為你講了多少道理,你卻始終不加理會,不曾想此番劫難到讓你幡然醒悟,禍福相依,古之人誠不欺我!”


    她慨歎半晌,接而靜下心來,向著榻上女子虛空一點,一絲清光入得那清月額頭,清月道人便悠悠醒轉。


    那清月道人醒轉過來,雙目之中盡都是淡淡灰白,俏麗的麵上沒有半點血色,她呆呆得看了那黑玉榻半晌,接而才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七星夫人,接而又將目光移到九首道人身上,那灰白色的目光深處閃過一道森寒。


    九首道人被那目光之中的森寒一掃,眉頭微皺,右手不由自主地便撫上了那清月道人的額頭,手心已然開始閃起淡淡火光,卻是依著以前的性子想要將這女子殺去了事。


    清月道人自然感到了九首道人的殺機,她知曉自己修行,也不反抗,隻是那森寒目光之中又多了許多怨毒。


    七星夫人看得此景,一愣,接而呼喝道:“老爺,你這是如何?”


    九首道人一個激靈,手上法門一停,收回右手,自言自語道:“差些便殺了這清月,當真是舊習難去——”


    自語間,九首道人將目光挪到清月道人麵上,麵上恢複平靜道:“你道行淺薄,自然不知你我之間的緣法,是以怨我也是應當。不過你如此狀況留在此處,難免會激發我心頭殺機,若萬一為我所殺,卻是憑白害我亂了因果,大是不妙。”


    “夫人,著她離開!”九首道人轉身向七星言道,接而出了珠玉簾走開了。


    七星夫人默然片刻,微微苦笑搖頭,最後看向榻上那清月道人,麵上沒了笑容,淡淡言道:“既然老爺要你離開,你這便離開吧,否則過得幾日,即便他不殺你,我也取你性命!”


    清月道人那絕望的目光之中閃過一道光,接而又黯淡下去,過了半晌,方才冷聲道:“我的劍!”


    七星夫人麵上一冷,她何曾被人如此冷言頂撞過?不過想到九首道人之言,旋即麵上一鬆,向著身後玉幾一點。


    清月道人強自起身取了玉幾之上的黑鐵木劍,接而再道:“我那兩位師姐得同我一起離開!”


    “我勸你還是獨自離去,若是此番帶了她倆人出去,日後難免招惹許多麻煩!”七星夫人淡淡言道:“她二人日後定會猜測宣揚今日之事!”


    清月道人那灰白色的眼神之中忽然閃出一團濃鬱的怨憤和憎恨,咬緊了嘴唇一字一句道:“隻有你們邪魔外道才會有這種想法!”


    七星夫人卻也不生氣,隻是淡淡掃了一眼清月道人,目光之中閃動著幾分寒意,接而道:“如此,那便依你!”


    *****


    清月道人被送離七星海府的第二日,子午時分剛過,在靜室之中借子午寒潮修行的九首道人便從靜室雲台走了出來。


    一撤去先天靈龜殼幻化的先天衍化陣勢,九首道人便察覺到了海府之中來了相熟之人,眉頭不禁就是一動,向那大殿方向行去。


    進得海府大殿,九首道人便見到一體形彪悍的年輕人,濃眉大眼,帶著憨厚笑意,麵相甚是忠厚。九首卻知這人麵相忠厚老實,實則智計百出,狠辣非常。這數百年來,便有十多個修行家族因違逆了他的心意而遭滅絕。


    九首道人雖然也是心狠手辣之輩,然而與那人卻無甚好感,早先還有些許仇怨。是以九首進得大殿之中,隻是掃了那人一眼,便自坐在大殿上首空著的主位之上,也不言語。


    那年輕人倒無絲毫尷尬,一直起身相迎,等九首道人入座之後,他向九首長揖道:“侄兒特來恭喜姑父大人脫劫!”


    九首道人哼了一聲,不加理會那年輕人。坐於他身側的七星夫人皺眉委屈道:“老爺,元陽特從陷空島趕來,你怎得如此態度,數百年前的些許小事,你倒記得清楚。再者,當日敵我不明,元陽那般卻也無甚不對!”


    “哼,小事?當年若非有你,我早被這小東西以那極磁玄陣化作虛無了!”九首道人還待再說,看了七星夫人一眼,便不自在得停了下來,看著那陷空島的元陽道人:“好吧,你且說今日來此,所為何事?莫要拐彎抹角!”


    元陽還未應對,七星夫人便開口道:“今日元陽前來,一來是恭賀老爺脫困,二來是有重要消息告知老爺!”


    九首道人眉頭一皺,定定看著那元陽道人。


    “姑父,我探得有人要進燭龍島去采那燭龍草!”元陽道人恭謹答道,哪裏看得出半點奸狡梟雄的模樣?


    九首道人麵色一變,卻不說話,隻是閉了雙眼,旋即,藏於先天靈殼之內的天啟運起推算法門,借了化身九首道人的一點命竅本元推算。


    先前曾有提及,天啟所煉的這化身九首道人乃是九首七星玄靈龜修行而成,本體原生於東海之外的燭龍島,本元命竅與那燭龍島有一點氣機相通。是以天啟借了九首的一點命竅本元推算,片晌之後便推得些許跡象。那結果卻是讓他大吃一驚,心境一動,推算便亂了,天啟睜開雙眼詫道:“竟然是赤火峰的靈核出世?難怪有人欲上燭龍島,倒是得好好計較一番!”


    九首道人與天啟同源一體,自然曉得天啟想法,也眉頭皺起,睜了雙眼看著那元陽道:“燭龍島上有洪荒法寶出世,難怪有人前來搶奪,不過那燭龍島乃生我之地,豈容他人放肆?此事我自會處理,你待怎得?”


    元陽道人一愣,他先前雖聽姑母提及這生性暴虐的姑父大人脫困以後道行大有長進,不過卻未當真,此時見得九首一番推算便知曉了幾分來由,自然驚訝,接而更是歡喜,這九首道人雖與自己不合,然而對姑母卻是言聽計從,姑母又極寵他,此番九首修行長進,與他元陽道人自然是大有裨益,不日中土之行,又添臂膀。


    這般思量,元陽道**喜笑道:“姑父大人神算驚人,據我探知,那些中土修士正是衝著燭龍島上一樁即將出世的道門寶物而來,此番來人,俱都非同小可,元陽願助姑父一臂之力!”


    九首道人眉頭一皺,卻也沒說什麽,隻是定定看著元陽。


    元陽道人接而道:“據我查探,燭龍島外圍修士有中土四明山五行宗門下,東昆侖玉清宮門下,大雪山縹緲宮門下,還有近日聲名大盛的淨土宗門下。東昆侖和大雪山雖是中土大派,以姑父修行,自然不懼,倒是那四明山五行宗和淨土宗兩派有些難纏,隻因那兩派俱都有地仙坐鎮!”


    “四明山五行宗?”七星道人一愣,接而道:“前日我外遊東海,還抓得一人,喚作刁光道人,便是四明山五行宗門下,據我所知此宗門與海外散人丹風道人還有些淵源!”


    她說話間,右手輕輕一翻,手上便顯出一隻墨玉鐲子,鐲上描了一幅墨彩山水圖,清雅細致,煞是精美。


    “這鐲子便是我從那刁光手上收取,該當是丹風道人所煉!”七星道人眉頭微微皺起。


    “的確是那丹風道人之氣機!”九首眉頭一皺:“我早些年與那丹風道人曾見過一麵,那道人當時便有大修行,隻怕早過了天地雙重劫,得了地仙之道。”


    “如此看來,僅僅五行宗一脈,便有兩位地仙坐鎮!”元陽道人麵上一沉:“加之淨土宗門有西方三地羅漢法相坐鎮,此事更是麻煩!”


    “那西方佛門中人,搶奪這道門寶物做甚?淨土宗等許是不會出手!”七星思索道:“可慮者便是五行宗那地仙與丹風子會不會不顧麵皮,親自出手!”


    “那三地羅漢定會出手搶奪此物!”九首道人乃天啟化身,自然曉得如今黑水封落到三地羅漢手上,那三地羅漢自然會來搶奪赤火峰靈核,以期水火雙峰合一。


    元陽聽九首道人言詞斷然,也不知曉其中緣由,隻當九首神算,他轉身看著七星道:“姑母不如將那刁光道人押出,問上一番,便知曉五行宗門下之事,好過我等在此猜測!”


    “的確如此!”七星點頭,喊來下人侍女,著其帶上那刁光道人。


    不多時分,刁光便被兩個侍女帶上正殿之中。


    依著三人輩分,自然是元陽道人開口詢問。


    “你便是那中土五行宗門下刁光道人?”元陽問訊之時,與先前口氣麵色自然大不相同。他乃陷空島主,平素心狠手辣,滅人教派隻當等閑,言語之間自然帶了股濃濃殺氣。刁光道人不過剛剛凝結出道體元胎之境,怎抵得住如斯殺氣威嚴,聽著言語,再被元陽道人一看,一時竟有些心寒膽戰,說不出話來。


    元陽道人眉頭一皺:“中土修士,怎得如此窩囊?”


    刁光道人本是個心高氣傲之人,適才一時為元陽震懾,此時更聽得元陽此語,心頭大怒,也顧不得此刻命懸人手,喝道:“爾等旁門妖孽,氣煞我也!”


    元陽眉頭一豎,他縱橫北海數百年,何人敢如此跟他說話。


    刁光一經開口,一鼓作氣疾聲道:“爾等盡快放了我回去,否則等吾門祖師親來,便是一個滅門絕宗的下場,到時爾等後悔也是枉然。”


    “我且問你,你五行宗為何圖謀我東海之物?”元陽絲毫沒有理會刁光先前威脅,隻是雙眼微眯看著那刁光道:“那東海散人丹風道人為何要助爾等奪那物事?”


    “寶物出世,自當有能之人得之,我宗祖師修行通天,理當得之!丹風子前輩與我宗祖師交好,自然相助我宗!”刁光道人被元陽那眯著的眼神一盯,恍若身周盤了一具毒蛇,心底絲絲發寒,一股傲氣支撐,強自抬頭與元陽對視:“更何況,赤火峰本就在我祖師手上,那寶物靈核怎能歸於他人之手?自當歸我祖師才是!”


    元陽目光一閃,心頭暗驚,竟然是封神寶物,難怪引得地仙也前來爭奪,不過他卻不動聲色,向著身後七星使個眼色,七星道人會意,揮手讓丫鬟將那刁光帶了下去。


    “既是牽扯到封神寶物,那此事便越發麻煩了!”等刁光被帶了下去,元陽方才皺起眉頭。


    “確實如此!”七星自然也是擔憂,向了元陽問道:“此事你父親是否知曉?”


    元陽道人苦笑搖頭:“此事還未曾稟報他老人家,前幾日中土大日宮遣人來我陷空島結盟,正想上天風崖請他老人家拿主意。”


    “大日宮?”七星夫人眉頭一皺:“你莫要自作主張,此等大事還須問過兄長方可!”


    九首道人聽得心頭一動,他本體在中土之時,曾打探得,自前幾年蔡經與三地羅漢現身之後,魔道便收斂了氣焰,雖與正道摩擦不斷,卻未有什麽大動作,沒想到卻遣人到了海外,莫非將有變故不成?此事透著蹊蹺。


    幾人又談得片刻,元陽道人便告辭而去了。


    元陽道人一經離去,七星麵上便越發顯出憂色,看了九首道:“老爺,此事牽扯封神寶物,又有數位地仙之尊謀奪,大是麻煩,你我何必攪入其中——”


    “無妨!”九首道人擺斷七星夫人言語,冷笑道:“淨土宗與五行宗門必定不會齊心,大日宮與你那侄兒定然從旁作梗,再加上燭龍島那上古禁法,便是地仙親至,也無甚擔憂!”


    “那便好!”七星夫人口上如此說,心頭卻依舊擔憂,暗自琢磨,這幾日得回陷空島天風崖一遭,定要說動兄長相助方才塌心。


    再者,九首與七星兩人久別重聚,自然離情當敘,如此,便又是數日。


    第五章各方顯聖


    過得兩日,元陽道人竟又到了七星海府,卻是陷空島老祖極光道人相招。


    雖九首道人自成海府,不算陷空島之屬,然七星夫人卻是極光道人的親妹,若此,極光道人著元陽前來招妹妹與妹婿,倒也合情合理。


    九首道人雖然對陷空島主元陽不佳辭色,然而對著極光道人之招,卻不敢輕呼。那極光道人早過了天地雙重劫,日日參修問道,隻待過得人劫便可入仙班,也是得了大成境界的地仙。


    天啟本體雖然心頭有些許惴惴,卻也願去見一番這極光道人。一來檢驗這第二元神化身之法是否能瞞得住地仙,二來卻是要鼓動那極光道人相助。自前些時日知曉了燭龍島之事後,天啟心頭就存了念頭,想要在那燭龍島算計一番淨土宗那三地羅漢之舍利法相,即便不能毀去那舍利法相,也得壞他修行。三地羅漢知曉他修行之隱秘,日後定是個大麻煩。經曆了當初在丹霞山一戰,天啟最顧忌的便是這個三地羅漢的法相,不為他的修行,卻因為這三地羅漢舍利法相與西方極樂本體相通,隱患無窮,此番得了機會,天啟自然想要毀了那三地羅漢舍利。


    子午時分過後,九首道人與七星夫人便隨著元陽去了陷空島。


    北海陷空島雖名之為島,卻非是普通海島,而是虛空懸浮於北海深處的小北極上空數千丈。


    幾人乘了陷空島的雲舟破空而行,片刻光景就到了小北極的海域。此處海域連綿數千裏,一眼望去,海水盡都漆黑,海麵上隻餘得一片片連綿的黑色礁石突出,周邊千裏都無魚蝦生物,甚是荒涼。


    那七彩雲舟到得小北極,便向上直升。兩千丈後,方才隱約見得頭頂上空有一處黑點,正是那北海陷空島。


    等到得近三千丈,陷空島方才顯出其巨大身型,周遭怕不是有數百裏。下底如鍋,狀若一塊巨大礁石,漆黑之中帶著些許紅光,巨大的石隙之內透過罡風呼嘯,連綿數百裏的聲響交織起來,端得可怕,若修行不夠,就這連綿嘯聲就足以將人震死。


    陷空島體高有百丈餘,下底如鍋,其上卻越見平整,隻是隔了守護陣勢看去,隻有一片迷迷蒙蒙的黑煙,看不清切。


    陷空島外圍的極磁玄陣借了小北極上空的恐怖極磁力,又經由陷空島前輩高人施展法門設置,厲害無比,當年九首道人前來陷空島盜取葵水玄果,就曾被困其中,差點被當時主持陣勢的元陽道人發動殺陣化為虛無,這也是二人的怨隙來由。


    閑話暫且少提,單說這一行幾人乘了雲舟,在元陽道人指引下穿過陷空島極磁玄陣,入得陷空島內。出得迷霧蒙蒙的極磁玄陣,頓時便是大好風光,這陷空島雖然處於近三千丈的高空,罡風雷火頻繁,然而因著小北極上空磁力古怪,加之此島地心乃葵水精華所成,陰陽消合,內裏不似海外高空,卻似中土之地。


    元陽道人降下雲舟之後,便引領了九首夫婦二人去向陷空島天風崖。


    天風崖位於天風山頂,天風山乃與陷空島中央平地而起,直插虛空而上,怕不是又有數千丈之遙。到得高處,已在極磁玄陣外,真個是罡風雷火不斷,可怕之極。便是如七星夫人和元陽島主這般修行,也不敢大意。


    到得天風山頂,周遭紅色雷火劈裏啪啦炸響,罡風舞動。九首道人雖是第二次上天風崖,依舊暗暗心驚。在山頂黑火峰尖處,外伸一石崖,崖上便那麽端坐了一道人,僅僅是坐著,便看得出身材巨大。


    此刻那道人回首向著幾人一笑,才看得到麵相粗豪,雙眼最異,光華迷離,左眼淡然清光,右眼黑紫磁玄,正是那陷空島地仙極光道人。


    極光道人定定得看著九首半晌,終於開口道:“九首老弟,百年不見,你已窺得大道之門,陰陽相生,可喜可賀!”


    那極光道人修行深湛,雙眼盯在九首道人之身,便窺得九首道人那天靈寶竅內七星匯聚,天衝已成。


    且極光道人更看得九首元神陰陽相生,境界比以往大是長進!卻是九首道人道胎尾部七星之內熔煉了太玄精華,陰陽相生。


    先天靈龜殼之內,天啟自然當心被這極光道人看出破綻,一直小心戒備,隻待一有異動,便運轉先天靈龜殼布先天衍陣,再作打算。


    聽得極光道人開口,天啟心頭便鬆了口氣,暗道這法門果然玄奧,其實他卻過於小心了,莫說地仙,便是未開三光的普通天仙下界,不識真靈,也無法看破天啟這第二元神化身法門。


    “雖是天衝已成,然依舊在道門之外,還需得經了天地人三才之劫。莫說那虛無縹緲的人劫,即便是天地雙重劫也是艱險重重!”既然極光道人識不破這第二元神法門,九首道人也放下心來,接而道:“大哥該是知曉,我先天陽火過重,陰陽不和,天地雙重劫必定數倍與他人!”話裏話外,竟頗有幾分怨氣。


    “你這老龜,卻與我耍起心眼來了。”極光道人哈哈一笑,道:“早先不予你那上清一卷洞玄之經,乃是因你嗜血殘暴,法門偏頗,即便看了我那卷洞玄經,也難有所成就,反倒可能受功法反噬,你倒怨我怎得!”


    “罷,罷,既然你修得如今境界,道行又有大進,給你便是!”極光道**笑之間,取出一卷道經便拋了出去,那閃著淡淡清光的經卷絲毫不受漫天罡風拂動,輕飄飄得便落在了九首道人手上。


    九首道人拿了經卷在手,頓時大喜,此卷乃極光道人所得的一卷上清洞玄經,他早便存了心思借來一觀,隻是極光道人早些年卻不鬆口,不想今日從了心願,他自然大喜。


    一旁元陽道人見此,卻是眉頭微皺,旋即舒展,然其目光之中卻有不滿之意。


    “燭龍島之事我也知曉,我自會助你,不過你得應我一言!”極光道人看著九首,定定地道:“待得燭龍島事畢,你需隨我入中土,助我度人劫!”


    “人劫?”九首道人雖然修入天衝妙境,然而畢竟未過天地雙重大劫,自然不清楚何謂人劫,其本體天啟所修非仙道,更是不曉人劫何謂。


    “此乃三才劫末,你未到境界,自然不曉,我入定悟得吾之人劫便應在中土之中。盡管不知到底何時何地何人何事,卻明此番劫數與中土魔道之爭有關!”極光道人說到此處便停了住,對九首道人曰:“你隻需相助便是,兩月餘後,中土魔道大日老祖約鬥丹霞山的地仙蔡經真人,你隨我前去為大日宮助拳!”


    九首道人得了洞玄經,自然應承,其實心中卻另有打算。


    前文曾有提及,天啟在大雪山縹緲宮時曾為自己卜得一卦,卦象陰沉,有陰雲遮蔽天地,他初始以為那天地陰雲應在魔道諸人身上,不想南荒僵屍古洞一變,讓他悟得非是如此。其後他順應緣法,隨了無智無華二僧入佛門淨土宗,更是因緣際會,得遇前輩地仙蔡經等二人,再經了一番遭遇變化,探得當初道生隱秘,這才猛然醒悟那陰雲乃是應在了這些佛道兩宗的地仙羅漢等高人身上。


    此時此刻,天啟雖然借由第二元神化身法門隱藏了形跡,然而九首道人與他是同源本體。他這化身之法瞞得過天下眾人,卻怎生瞞得過天道造化?如此一來,天啟之劫自然需得應在九首道人身上。況且,心神之中那渾天烏雲一日不散,天啟就一日不得安心,今遭極光道人提及去中土度人劫始末雲雲,他自然應承,也好趁機去消除了自己那番劫數,還多了幾大助力。且他與丹霞山蔡真人還有大仇怨,心頭恨那蔡經入骨,自然要隨了這陷空島極光道人前去,好乘機報此仇怨。


    九首道人得了這卷上清洞玄經,又與極光道人商談一番日後燭龍島之事,當即便隨同夫人回了七星海府,閉關?


    ?悟洞玄。


    待得九首道人夫婦離去,元陽道人又上得天風崖頂拜見極光道人。


    “你且起身!”極光道人見元陽又上天風崖,也不驚異,似是早有所料。


    “父親,我有一言,雖忤逆,卻是不吐不快!”元陽道人又拜得一拜,方才開口:“姑父固然是我等家人,然而另立海府,卻非我陷空島門下,而那卷上清洞玄經乃我陷空島代代相傳之寶,怎可借與島外之人!”


    極光道人麵上卻沒了適才的淡然,眉頭微皺道:“此番人劫之凶險莫測,出乎意料之外,我也不得不早做打算,尋人為我擋那劫數!”


    說完之後,不待元陽道人開口,便閉上雙眼,轉過身去,麵對了洶湧的罡風雷火打坐吐納。


    元陽道人雖不甚明白擋劫之理,卻也知道此事定對父親渡劫一事關係重大,行禮而後轉身離去了。


    正是:劫中套劫,誰知天道緣法?緣中化緣,此乃造化劫數!


    ******


    時當月中,滿月如盤,清華滿天,映得漫天漫海皆是清冷華光,一派清淡寂寥之意。在那茫茫東海之外,卻有一方異處,火光衝天,映了方圓十多裏如同白晝。


    此處正是東海之外的燭龍島,乃是海外幾處有名的險地之一,島心有一處火山口,時常爆發,一經噴發,便火光滿天,連綿月餘。據傳此島之上生了一種仙草,名為燭龍草,采來煉藥,可補先天陽氣,端得仙品,這也是此島名號的來由。早些年,海外嚐有修士為求燭龍草而冒險上島采摘,內裏不乏修行深厚之人,然而卻無一人得返,一人此島,便了無音訊。久而久之,眾人也便不敢貪圖此處仙草,俱都傳了內裏有先天之險,遠古禁陣,抑或是內有仙人居住。


    在那燭龍島衝天火光十裏開外,正虛空站了幾位道人。當先一道人正眺目遠望,內裏一人背負寬劍,身材矮小,滿麵虯髯,正是東昆侖玉清宮的紫氣道人,紫氣道人身邊站了一女子,周身桔黃道袍,身材高挑,背負黑鐵木劍,不是那清月道人又是誰來?


    此時此刻,清月道人俯首向著最前方一道人言道:“師祖,此處便是前些時日那寶光衝天的燭龍島,據我等探得,五行宗門下早有門人駐與周邊,還有些許周邊海中得道的妖物也蠢蠢欲動!”


    “哼,這幾年來,五行宗仗著門中有地仙坐鎮,門下弟子囂張不可一世。前些年,大雪山同道諸人就門下晚輩一事,前往四明山討要公道,更被那地仙刁莫道人出傷了白眉老祖,如此護短跋扈,比那魔道中人也好不了幾分,枉為道門同宗!”紫氣道人聽得五行宗名號,當下便開口嘟囔。


    “紫氣,休得胡言!”當先那道人轉身喝道,映著如水月華,可見那道人相貌普通,肌膚卻泛著一層淡淡熒光,仔細看去,內裏似有紫芒微閃。


    “師尊息怒!”紫氣道人頗為畏懼這道人,聽得那道人喝罵,連忙欠身回道,然而其麵上卻有幾分不甘。


    “紫氣——”那道人看著紫氣麵上神色,自然知道他心頭所思,剛欲勸解,卻歎了口氣道:“日後莫要再胡言亂語,否則災禍上身,後悔莫及!”


    講到此處,他便轉過身去,看得遠處那通天火光,低聲自語道:“緣法玄奧,天道末有遺漏!”


    接而他便不說話,隻是看著燭龍島方向。


    那道人自語之聲雖輕,紫氣道人卻也聽到了,他麵上一怔,思索片刻,心頭火氣依舊難以降去,麵上依舊憤憤。


    “玄明老弟!”


    這當兒,從那海麵之上,遠遠傳來一聲呼喊。呼喊之聲還未消散,那幾位道人眼前便多了一人,白眉白發,兼之一身白袍,正是大雪山縹緲宮的白眉老祖。


    先前那道人聽得呼喊,便轉過身來,正看到那白眉老祖的身形落下。麵上也起了幾分欣喜,迎上前去,到了白眉道人身前單掌稽首:“玄明見過老祖!”


    白眉老祖笑罵道:“百多年不見,依舊是這幅囉嗦脾性!”


    那玄明道人笑了笑道:“多年不見,老祖性情依舊豪爽灑脫,當真可喜!”


    “你怎生也到了這燭龍島?莫不是也得了玉清傳訊?”白眉老祖問道。


    玄明道人一怔:“正是如此,那神秘人修行深不可測,又以我玉清法門傳訊,該是我道門前輩,老祖如此問,莫非老祖也是得了那傳訊而來!”


    “不錯!”白眉老祖接而道:“這些時日我門下弟子探得魔道大日宮大日老祖座下幾大弟子盡都出海外行,必定如那前輩所言,是想圖謀此處即將出世的玉清寶物,怎能叫他如願!”


    白眉老祖說到此處,目光之中卻閃過一絲陰鬱,卻是想起了那拜在大日老祖座下的雲琅,那孩兒仇怨纏身,又陰差陽錯拜入魔道,日後莫說得償所願,隻怕還要受此牽連,被那五行宗門下忌害。他四年前曾上四明山向那五行宗門討要金昊道人,想要為雲琅那可憐的父親討個公道,不想卻被丹山赤水境內那刁莫道人所阻。刁莫道人得了地仙之道,且又護短非常,他自然沒落到好處,若非那刁莫道人還顧忌天下悠悠眾口,隻怕他白眉今日早已是一縷亡魂了。


    白眉老祖性情剛強,若非為門人所阻,隻怕當日便在四明山上拚了這數百年的修行與性命去了。後他回山修養,想及殺妻大仇數百年不得報,也便淡下了去四明山拚命之心,隻將對五行宗的這股仇怨埋在心頭。不過每每思及雲琅,都心如刀割。


    “老祖莫要擔憂太多,萬事皆有緣法,我等強求不得!”玄明道人也知老祖之事,見得他這般神情,心頭也不由戚戚。


    這時,從白眉老祖適才來的方向又閃過了幾道劍光,卻是老祖門下這才到了。劍光落下,隻見得除去雲空道人,還有風玉、風瑩兩位大雪山晚輩和那大衍宗門的靈根三人。他等四人降下劍光,自然免不得見過諸位長輩。


    兩宗人等聚在一處,商量片刻,卻也沒有定計,因著此刻時辰不到,也沒見得魔門中人。


    再過得頃刻時分,裏許外火光更盛,隱約聽得劈裏啪啦得聲響從那燭龍島傳了出來,卻是火勢太盛,將那四遭空氣燃得爆出了聲響,火光周邊閃現一道道白芒。


    白眉老祖正開了天眼,仔細端詳那燭龍島的狀況,忽得長眉抖動,低喝道:“這海域之下當真熱鬧,怕不是有百多妖物,乖乖,俱都是修出了妖嬰的利害妖物,這海外果真不比尋常,非中土可比,如許妖物匯聚,在中土哪能得見?”


    玄明道人也察覺海麵之下那海怪橫行聚集,卻不動亂,各方相互忌憚防備,隱然有序,眉頭微皺:“老祖說的是,這海外廣闊非常,藏龍臥虎,單單是妖物便已如此,隻怕那隱於海外的修行人物更是厲害!”


    兩人正說話間,忽得北方天際閃出淡淡一點七彩光華,那七彩光華來得飛快,隻是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然到了這一片海域上空數十裏許。


    白眉老祖修行何等深厚,早看清那光點乃是一艘碩大的七彩雲舟,到得這海麵之上,方才顯出其體型,直遮蔽了方圓裏許的天光。


    陷空島乃是海外一等一的修行之所,即便與大雪山縹緲宮這等中土大派相較,也絲毫不落下風。何況陷空島上有地仙坐鎮,實力自然更勝一籌。隻不過陷空島門下曆來不入中土,隻在海外逍遙修行,是以白眉道人這等見聞廣博的前輩也僅僅是聽曉過這陷空島的名號,卻不曉得眼前這雲舟正是陷空島獨有之奇物。


    玄明道人自也不知這雲舟上是何方神聖,門下眾人更是不曉,惟有那清月道人遠遠看到七彩雲舟,麵上就猛然一變,血色褪盡,好在眾人都被那碩大的七彩雲舟攝去了心神,也無人注意她之神態變化。


    那艘七彩雲舟氣焰端得囂張,便停在白眉老祖諸人上空,將這幾人遮擋在一片陰影之下。紫氣道人性情火暴,本就受不得氣,適才還被玄明道人訓斥一番,憋著的那股邪氣頓時便發了出來,也不顧及這神秘雲舟的來曆,喝罵道:“何處來的小兒,竟如此不懂禮儀,莫不是禽獸不成?”


    聲音異常響亮,傳出裏許開外,正在觀望思索的玄明道人聞言麵色就是一變,轉頭向那還欲喝罵的紫氣道人狠狠瞪了一眼,目光嚴峻非常,紫氣道人當下一驚,連忙住了嘴,不敢再說。


    玄明道人轉頭向那高空雲舟言道:“小徒脾氣暴躁,不懂規矩,雲舟之上諸位高人萬萬恕罪才是!”


    那停在上空的七彩雲舟之中緩緩飄出了幾道遁光,白眉老祖開了天眼遠遠看去,心頭猛地就是一驚。


    隻見當先一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雙目開合之間精光四射,他開了天眼看得清切,那人竟已是氣境大乘的修為。其身側站了一女道人,著淡藍道袍,巧兮笑兮,端得好相貌,修行不比那當先那人稍差。在這兩人身後,隨了一灰袍老道,身材枯瘦,雙目似開似閉,內裏泛著淡淡藍光,身周泛著詭異妖氣,竟也是氣境修行。


    白眉老祖心頭暗驚,僅這三人放入中原,便都是豪門大宗之內的絕頂高手。像他大雪山與東昆侖也不過各有一氣境修士,這雲舟之上竟然聚了三位,這海域遼闊,藏龍臥虎,當真不假。


    那遁出雲舟之外的三道人察覺到下方諸人打量的目光,向下一掃,盯了玄明道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定在白眉老祖身上,三人都是修行深厚之輩,隻看得一眼,便知白眉老祖修行為眾人之首,猶在他三人之上,當下,那濃眉大眼的道人遙遙對著白眉老祖打了一個稽首,也未開口。


    白眉老祖此時依舊不知對方來曆,看得那道人與他稽首,自然回禮。


    便白眉老祖稽首之時,七彩雲舟內裏又飄出四人,白眉老祖看得那幾人相貌,當下麵色就是一變。


    先頭一人身材高大壯碩,麵上斜斜掛著一道刀疤,從右眼斜到嘴角,身著火紅道袍,毛發卷曲,色呈紫黑,雙眼之內火光四射,端得威猛。那漢子身後三人,正是啖魂道人,銀屍王和雲琅道人。而先前出了雲舟的那三人,自然是與大日宮結盟的陷空島三人,分是元陽道人,七星道人和七星的師弟枯竹道人。


    那威猛猙獰的火道人目光掃過下方諸人,目光盯在白眉老祖身上笑道:“原來王爺也在這裏!


    第六章東海燭龍


    白眉道人聽了那火道人的言語,須發皆張,一股怒氣飆升,殺氣四射,指了那火道人,遙遙喝罵:“紮木合,你這番狗,躲了百年不見蹤跡,此刻可敢下來與道爺了結一番!”


    火道人,也便是白眉道人口中的紮木合麵上一沉,頓時也是一股殺氣從身上漫出,雙眼一眯,麵上刀疤跳動,越發猙獰:“嘿嘿,道爺今日另有要事,顧不得與你計較,你若有暇,可來我大日宮一行,我與師尊候你大駕!”


    火道人紮木合一番言語出口,身周殺氣凜冽,血氣翻湧,竟隱約聽得有厲魄嘶吼啼哭,恍若那殺人營野的之軍中統帥,哪裏像個修道之人?


    “師兄,莫要與那白眉老鬼爭執,先與島主商量正事要緊!”啖魂道人嘿嘿一聲陰笑,接口道。


    火道人點點頭,向著陷空島三人一拱手,指了下方白眉老祖喝道:“也好叫你這老鬼知曉,這三位道長皆是在北海小北極陷空島修行的有道全真,分是元陽島主,七星夫人,枯竹道長!”


    那元陽道人又向白眉老祖點頭示意,麵上還帶了淡淡笑意。


    雖陷空島諸人與魔道大日宮結盟,然而白眉老祖卻不知這元陽道人三人的底細,也不好過於無禮,是以也回了一禮。


    自七星夫人出現,清月道人麵上便沒了顏色,她掃了上方一眼,卻沒見得那九首道人的蹤影,殺機思緒相互糾纏,心亂如麻。


    再說那陷空島枯竹道人看得海麵之下群妖匯聚,怕不是有百多妖道修士,眉頭一皺,臉上就顯出幾分殺氣。


    他上前一步,與元陽道人低語片刻,那元陽道人點點頭。隨即枯竹道人低頭看著下方海域,雙目藍光抖盛,恍若幽冥鬼火一般。


    “小北極陷空島辦事,閑散人等,即刻退去!”枯竹道人向著下方海域大喝一聲,聲音連綿悠長,震得方圓千米之內海麵一陣波濤湧動,且最厲害的是那語聲之中夾帶了幾個怪異音節,恍若魔道攝魂法門,卻又更勝一籌,乃是這枯竹道人本體所具之天賦。


    那些怪異音節入耳,白眉老祖這方幾個修行不深的弟子都眼前一晃,生出幾分眩暈感覺,還好他們四位年輕弟子俱都有些道基,數年前還分食了天啟留在大雪山的那朵八瓣雪蓮,心頭空明更勝一般修士,這才擋住了枯竹道人話語聲中夾帶的嘯魂之音。


    白眉老祖與玄明道人雖然心下震怒,卻也無法,陷空島與魔門大日宮相攜而來,實力強勁,若今日鬧翻,隻怕不妙。是以他二人隻是施展法門護住了身邊子弟,冷眼看著。此時此刻,這片海域之下妖物匯聚橫行,內裏不乏修行深厚的妖道修士,雖然那枯竹道長嘯魂魔音厲害,怕是還震懾不住這些桀驁不馴的妖物吧!


    不想,他二人卻是大失所料。枯竹道人一番言語之後,那海麵之下的妖物瞬息之間便走了七成有餘,隻餘的少許修行深厚的老妖似乎不舍,然而片刻之後,也都消失無蹤了,白眉老祖道行精深,探得有幾頭修得力境的妖物雖然退去,卻未退遠,隻是吊在數裏之外,似乎還想渾水摸魚。


    枯竹道人遠遠掃了一眼那些隱匿於數裏之外的妖物,冷哼一聲,也不言語,他乃元陽師叔,與陷空島上地位尊崇,自然知曉今晚之事非同小可,還有五行宗那地仙,東海散人丹風子與淨土宗三方人馬未曾露麵,所以暫時也不欲招惹事端,隻是心頭發狠,日後不將這幾頭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物煉做陰魂,誓不甘休。


    “這陷空島好大的威名,好生霸道!”白眉老祖與玄明道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俱都是震驚與擔憂,看來日後大日宮攜了這陷空島入中土,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再說那枯竹道人心頭發狠,雖然礙於此時情形,不能上前將那幾個想要渾水摸魚的妖物挫骨揚灰。卻也壓抑不住心頭那股殺氣,當下對著那妖物隱匿之處,便是一通喋喋怪笑,此番嘯魂魔音更是全力施展,隱約見得一節扭曲盤纏的幽藍枯竹在他天靈之上顯出,幽幽旋轉,閃著一道道幽深藍光。


    那幾個留下來的妖物都得了力境的修為,又遠遠躲在數裏開外,是以枯竹道人的嘯魂魔音雖然厲害,卻也不能置那幾妖物與死地。隻是這一片海域之下的普通魚蝦遭了魚池之難,片刻光景海麵之上就浮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魚屍,層層魚屍之上,冤魂厲魄嘶嚎不已,卻是魚蝦魂魄不得超脫,被那歹毒的魔音所煉。


    海風之中,冤魂之音隨了嘯魄魔音,遠遠蕩出千多米,淒厲悚然。便這時,金光嗖呼而現,內中帶了檀香佛音。那幽淡嘶嚎的冤魂經了這佛光一照,登時化作道道白芒,投入輪回去了。


    “阿彌陀佛!”隨了佛光檀香,便是一聲禪唱。


    這佛門功法本就克製魔音,加之施為之人修行不在枯竹道人之下。是以嘯魂魔音在這一聲禪唱之中,也淡了去,恍如春風化萬物。


    淡淡金光再閃,這海域上空便多出了兩位僧人。當先一人著了白色僧袍,閉了雙眼,左手托了一多白蓮,右手撥動念珠,身後跟了一人,也是白色僧袍,相貌煞是俊秀,英氣勃勃,背後負了一柄長刀。


    “來者何人?”枯竹道人的嘯魂魔音被這僧人破去,心頭好不惱火,不過他卻知曉這僧人修行不在自己之下,隱約還要超出一線,是以他也隻能暫時壓住怒氣,隻是喝問對方來曆。


    “貧僧淨土七苦!”那閉了雙眼的道人徐徐言道:“施主煞氣過重,若不早日放下屠刀,怕是難逃天罰!”


    枯竹道人於陷空島地位尊崇,在這茫茫海域之中向來橫行慣了,何時受過這等訓誡?是以七苦僧人一番說教更是讓他怒火鑽天,喝罵道:“你這和尚好沒來由,竟來消遣你家道爺,氣煞我也!”


    說話間,周身殺氣大盛,雙目之中幽藍光華四射,右手之上顯出一段幽藍竹節,在那竹節一端,流動著絲絲幽藍光華,內裏夾著點點黑光,那黑光寂滅,正是他與小北極所采的極磁玄光。其上有數葉,盡都呈幽藍之色,幽藍之中帶了點點白芒,一經搖動,便是冤魂哭嚎,顯然內裏困了無數冤魂,正是那歹毒的煉魂法器。


    “你這後輩如此修行便沾染了無邊殺孽,若是被你得了大神通,那還了得!”七苦僧人麵上一緊,緊接著轉身向著身後一拜:“清準許弟子擒拿這魔道妖人!”


    隨著七苦僧人這一拜,他身後瞬間金光大放,將整個海麵都映照成一片金光的海洋,內裏金花綻放,佛音檀香,恍若西方極樂之境。在那滿天金光之中,站了一僧人,頭頂三寸漂浮了三節青色菩提木,右手持了一片金色佛蓮,披了淡黃僧袍,周身都綻放金光。


    金光漸漸收斂,那僧人一步踏出便到了七苦僧人身後,也未理會七苦僧人,隻是看了那七彩雲舟:“沒曾想到在這偏僻海域之中,竟有這般高人!”


    隨了那僧人言語,自七彩雲舟之內又走出一道人,身材異常高大,怕不是有九尺,相貌粗豪,左目清光,右目黑紫,光華迷離,讓人看得一眼,便深陷其中,難以挪開目光。


    陷空島元陽、七星和枯竹三人見得這道人出來,都連忙上前行禮,魔門大日宮四人也隨之行禮,不敢有絲毫怠慢。


    雲舟下方,白眉老祖與玄明道人先前見了漫天金光中的那僧人,便猜到那定是前些年淨土宗降臨的三地羅漢舍利化身。此刻再看著雲舟之內走出的那高大道人,麵上都難看異常,憑了他二人修行,竟然都估測不出那道人修行,不過卻有幾分感覺,那道人似乎已然得了地仙之道。白眉與玄明對視一眼,四目相對,盡都是憂慮,這陷空島原本就已有三個氣境大乘的高手,現在卻又多出一個得了地仙的修士道人,這等勢力,若日後同魔道席卷中原,形勢當真可怖。


    再說那身材高大的道人走出雲舟之後,袍袖一拂,止了門下諸人行禮,接而定定看著數百米外那頭頂三節青菩提的僧人,雙目光華四射,半晌,方才道:“吾乃小北極陷空島極光道人,你是何人?為何擅自下界,插手我凡間之事,莫非不怕天罰怎得?”


    那極光道人過了天地雙重劫,精修上清一卷洞玄經,又人劫在即,是以修行已然是地仙大乘,自然看出了那僧人的不同之處。


    “貧僧乃是西方極樂伐那婆斯尊者座下小阿羅漢三地羅漢!”三地羅漢看得這極光道人修行深厚,已是地仙大乘,比自己這舍利分身也不稍差,便雙手合十向那道人遙遙一禮,接而道:“人世魔障大漲,吾等自當下界度化!”


    “哼,你等上界之人,擅自下界,便難逃天罰之災,你還不自知,說甚度化魔障,當真可笑之極!”極光道人說話間,禁不住哈哈大笑,聲震長空,海水波濤洶湧,威風一時無二,端得不凡,不愧小北極陷空島極光老祖的名號。


    三地羅漢麵上一沉,道:“道長不明我西方極樂之奧義,當真可惜,可惜!”


    七苦僧人身後那俊秀僧人,也便是當初攜了天啟入淨土宗的無華僧人,聽得對方出言辱及三地羅漢,心頭便是惱怒,兼之他出生牛犢不怕虎,當下指了那極光道人喝道:“爾等邪門歪道,怎知我淨土中人之大慈悲宏願!”


    這話說完,極光道人麵上倒是未曾變化,顯然不屑於那無華一般見識。不過元陽三人卻是心頭大怒,元陽道人冷冷看著那無華僧人:“你這後輩,怎得如此不懂禮數,竟敢辱及我門老祖!”


    那元陽道人平素滿臉憨厚,此刻眯了雙眼,殺機迸射之時,卻讓人看得心頭一寒,那無華僧人修行本就差了許多,此刻被那元陽如此目光一掃,周身難受,心頭發涼,不由便後退一步。


    這當兒,那燭龍島方向忽得傳出一陣清音,一道寶光自漫天火光中衝天而起,正是寶物出世的征兆。


    極光道人掃了一眼燭龍島那衝霄寶光,回身對著三地羅漢舍利分身道:“三地僧人,此島乃我妹婿九首道人所有,島上寶物自然也是歸他,你等今晚來此,莫不是要依仗修行強行搶奪怎得?”


    三地羅漢舍利分身被極光道人說得一滯,他前些年在丹霞山從天啟手上奪了黑水峰,因著手上已有七寶池佛蓮一片,便將黑水峰賜給門下的七苦僧人煉魔護法。前些時日黑水峰異兆連連,他一番推算,便推出那赤火峰精魂不日將出世,此番前來東海之外,也正是圖謀那即將出世的赤火峰精魂。一旦水火峰聚齊,威力倍增,日後淨土宗門下降妖除魔也得一大依仗!


    一滯之後,三地羅漢舍利分身心頭暗道:這道人好不奸詐霸道,你位居海外,而我等身處中土自然不曉情況,莫不是整個海外都是你的不成?怎能如你所願。


    這般向著,他微微一笑:“道長此言差矣,這等寶物自然該當是有緣之人得之,怎能說是有主之物!”


    “你這僧人,怎得如此沒有廉恥!”枯竹道人嘿嘿一笑,接而道:“莫不是你淨土僧人都是這般?”


    說話間,陷空島三人便上前一步,到了極光道人身邊,似想動手將那淨土宗諸人攔截與此。


    極光道人卻未有所動作,隻是向那三地羅漢舍利分身笑道:“便讓你等上島,看你等可有那緣分得那寶物!”


    接而,極光道人轉身與門下弟子言道:“莫要著急!省得被他人得了漁翁之利!”說話間,極光道人雙目如電,向著遠方一掃,左眼清光,右眼紫電磁玄,迸射三尺。


    三地羅漢舍利分身也察覺異常,轉身向著後方海域一掃,道:“何方高人,為何不顯身一見!”


    兩道遁光自遠方海麵閃現,接而一閃即過,速度極快。


    眨眼之間,那兩道遁光便消失在燭龍島散發出來的漫天火光之中,這時一個聲音才悠悠傳來。


    “吾等先行一步!”卻是那兩道遁光留下的言語這才響起,可見那兩道遁光的速度是何等快極了。


    “四明山刁莫真人!”


    白眉老祖麵上一沉,看著那兩道遁光消失之處自語,當日他上四明山討要公道,同那刁莫道人還曾交手,雖然慘敗,卻也識得那道人氣息。


    再說此番三地羅漢之舍利分身臨架東海之外,對燭龍島上將出世的寶物勢在必得,此刻見得有人專先,心頭自然不虞。


    “極光道長,如你所言,你我相爭枉讓他人得利,非智者所為!”三地羅漢舍利分身沉聲喝道。


    極光道人哈哈一笑,喝道:“便讓你這和尚過去就是,憑多廢話!”


    三地羅漢舍利分身麵上雖然一沉,卻也不願此時與這道人相鬥,隻得忍住心頭火氣,帶了身後七苦與無華兩僧向燭龍島行去,佛門遁法向來神妙,隻見得微微一道金光閃過,便沒了那三人蹤影。


    極光道人見得那三人消失,麵上笑容盡都斂去,冷聲道:“不知死活!”


    說到此處,他瞥了一眼雲舟下方的白眉數人,也未言語,轉身一步踏出,就到了裏許之外,元陽諸人自然趕忙跟隨上去,片刻便消失在了燭龍島周邊的那漫天火光當中。


    白眉老祖與玄明道人兩人商量片刻,終究還是放不下這燭龍島將出世的玉清寶物,便決定上前一探,門下弟子卻盡都被吩咐回返山門。那些後輩子弟適才經了枯竹道人一番嘯魂魔音,本就心頭惴惴,其後更是接連見得了幾位地仙位的絕世高人,哪裏還有平日裏半分得少年輕狂?心下劇烈變幻,自然連忙聽從了老祖吩咐,回返山門,清月道人更是恍恍惚惚,隨同門回返,自不再提。


    再說天啟化身九首道人一早便從海底秘道回返燭龍島,他出生此島,自然對島上狀況很是清楚。從那地底漿流內趟出之後,九首一番感應推算,便算得那寶物出世之處竟然就在燭龍草所在之處,天墟之境。


    九首道人早些年未曾離開此島時,便曾依仗天賦本能躲過燭龍火魅,入得天墟之境,無奈那天墟之境為神秘禁法所迷,他當年不過一頭有些靈智的九首七星玄龜,自然破解不得那禁法,是以終究還是無緣燭龍草,若非每過十年,那禁法便會開啟片刻吸取赤炎真火,隻怕他九首道人早成了那陣勢之中的一縷亡魂。後來他在北海之底子午寒潮眼處得了上清一卷洞玄經,漸漸得了修行,也曾回返燭龍島,卻依舊未能破解那陣勢。


    此番九首特地潛回此島,倒不圖謀破陣去取那赤火峰精魂。他知曉今日乃是天墟之境開啟之時,今番來此正是想要乘機將那幾人引入天墟之境,到時再去觸動激發禁法,借了陣法行事。


    天啟本體早就狠下心腸,來此之前便打算了在天墟禁法之內再耗上十年時光。以他本體和化身九首二者的修為,隻要那三地羅漢破不了禁法,即便天墟之境內的火海奈何不得那三地羅漢之舍利法身,他隱藏與禁法之內,十年之間也有足夠機會去超度那極樂僧人之舍利化身。


    至於其餘人等,天啟倒是不怎在乎,若是時機合適,乘機滅去便是,反正天下佛道兩宗皆視他天啟如賊寇,他也無需客氣。


    心頭有了這般打算,天啟便讓那九首道人依計行事,他則在先天靈龜殼內養精蓄銳,以待時機。


    九首道人得了天啟之計,便離開了那地底漿流的出口。這燭龍島雖然盡皆為火焰籠罩,內心更是連通地火岩漿,不過卻也非是萬物絕蹤之所。間或有數株碩大紫花生長於紅色碎岩之間,抑或是便漂浮在那冒著熱氣的汩汩岩漿之上,造物神奇可見一般。在那碎岩火海之間,更隱匿了些許火怪窺伺一旁,皆是秉承此島火氣而生之異種,周身陽火充沛得可怕,然而轉眼之間卻自火海消失,難以搜尋,這般本能遁法,端得奇妙。


    便如此在火海岩漿之間前行了千多米,眼前火勢越發大了,一眼望去,盡都是通紅火海,內中夾帶著絲絲點點白芒,正是此刻禁法開啟,那天墟禁法吸納赤炎真火時所留下的軌跡。


    到得此處,周邊那窺伺一路的燭龍島諸般異獸也沒了蹤影,這些異獸出生與此,天性敏銳,自然知道前方是何等所在,哪會貿然進去。便是九首道人也謹慎起來,前方這火海便是火魅之林,不過此時正逢禁法十年開啟之期,最厲害得不是內裏的火魅,而是那無時無刻不在橫空而來的赤炎真火。他乃是妖物得道,本體肉身比尋常修士要強大許多,即便如此,若不小心防護,被那赤炎真火直接擊打在肉身上,也難以保全,何況其他修行中人?畢竟,修行仙道的修士誰又能有像天啟那般恐怖的肉身?


    心頭這般思索,九首道人將身子一擺,化作了一團火光,而後再一擺,便成了一點火星,落入了腳下那條蒸騰熱浪的槳流之內。他生於此島,秉承燭龍島火氣而生,此刻化作一點火星,便完全融入到這槳流之內,絲毫不顯突兀,這也是他修行洞玄經之前便能破入火魅之林的訣竅所在。


    九首道人生於此島,又曾進來幾番,自然不覺這火魅之林有何特殊之處,而那先天靈龜殼內裏的天啟卻不然,他尚是首次進得此林,九首道人雖是他化身,然而前塵記憶卻沒有盡數被他融入命竅,他若不去查詢九首記憶往事,卻不可能事事知曉。


    進得此處,隨了那漿流在島中縫隙內流動竄行,隻見得周遭火柱漸漸高聳,那火柱內裏漆黑,顯非一般火焰,漸漸有了幾分黑色石林的模樣,周遭石林高低不一,帶了分殘破景象,恍若走入一處廢墟一般。那火柱之間甚還有些火焰成了磚牆模樣,栩栩如生,顯非幻象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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