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生臉綠,莫夫人瞪貓貓,阿蠻不由自主看看莫生的下半身……


    救命啊……被追打中的貓貓連滾帶爬的來更新了


    珍娘好生奇怪,打開食盒一看,竟然是一碟鴛鴦蒸和一個小小的瓷瓶。珍娘愣了愣,也無心去挖什麽野菜,一手提了空籃子,一手提著鴛鴦蒸一步三晃的回到家來。梁生還沒回來,珍娘扔了籃子,坐在桌前望著那翠竹食盒發呆。看著看著,珍娘突然看到那翠竹的籃子提手的竹篾裏隱隱約約的有一點白色,珍娘忙取了做鞋的錐子,挑了挑,發現是一條白絲布條。拽出來一看,上邊寫著:鴛鴦蒸,鴛鴦更,真假終難分。一個富貴一個貧,苦撐,苦撐。一瓶兒蜜露斷相識,梁生不毀,珍娘不真。珍娘又將最後兩句讀了幾遍,心裏突突直跳。梁生不毀,珍娘不真!珍娘一把將食盒裏的瓷瓶扔在地上,那瓷瓶骨碌碌轉了兩轉,居然沒有碎,補上一腳,那瓷瓶便打著轉兒滾到床下去了。珍娘收了鴛鴦蒸,挽了袖子,抱著柴草,默默地坐在廚房裏燒火。煙火嗆得珍娘眼淚汪汪。


    等梁生回來,小米飯已經做好。梁生就著鹹蘿卜,邊吃邊讚,最後連碗邊上的硬米粒也扣下來嚼了。珍娘看在眼裏,一口都不想再吃了。吃完晚飯,珍娘取出那一小碟鴛鴦蒸,切成幾小塊,隻取了兩塊用破了口的盤子盛著放在梁生麵前。梁生愣了愣:“這是什麽?哪裏來的?”珍娘笑笑:“碰到舊相識,送的。叫鴛鴦蒸。”


    梁生不知道珍娘還有舊相識,兩人當年拜堂時,珍娘隻說是謝家放下來的丫頭,自己打聽了打聽,謝家的確放了一批契滿的丫頭出府回家,但沒有叫珍娘的,倒是謝家的小姐命諱一個珍字。問起珍娘,珍娘隻說自己本名叫珍娘,因為和小姐重名了,就該做別的了。而且一年來,也沒有聽說謝家走失或偷跑任何的丫鬟。梁生本就是豁達之人,便幹脆不再追問珍娘的來曆了。有的的事,就是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麽?或許還會平白的添些煩惱,隻要實實在在的人在身邊就夠了。梁生的原則是,珍娘不提,自己不問。


    梁生拈了一塊半紅半百的鴛鴦蒸,放到嘴裏,眯起了眼睛。世上還有什麽比這個還香濃的味道呢?梁生不由嘖了一聲,舔舔嘴。


    “娘子,這個真是好吃啊,神仙生活不過如此了。”梁生很滿足。


    珍娘將令一塊含在口裏,抿了一抿,是這個味道,隻是少了酒香甜美,便輕輕回答:“如果有花雕和蜜糖就好了


    收拾了碗筷,珍娘拿了衣衫縫補,梁生移過微弱的燈火放在珍娘麵前,又捧了本書坐在一邊。珍娘突然問:“為何不試試功名?”梁生身子僵了僵:“自由自在,比官場束縛要好。”珍娘沒說話,忽明忽暗的燈影裏,清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兩人一夜無語。


    三天後,黃昏將近,珍娘提了一籃子濕漉漉的衣服從河邊往家走,忽然聽到大街上鼓樂喧天,人們紛紛退在一旁讓出一條路來。就看到紅色旙旗,金絲華蓋,香車寶馬。仆婦丫頭,鋪天蓋地而來。鼓樂儀仗的後邊,一個華服美少年騎著白馬得意洋洋。周圍的人們無不點了腳尖,伸了脖子觀看,讚歎羨慕之聲不絕於耳。珍娘好奇一問,卻是謝家小姐出閣,新郎到謝府去迎親。珍娘白了臉兒,隨著迎親的隊伍到了謝府門前,就聽百十個人站在金碧輝煌的轎子邊和著那少年大聲吟頌催裝詩,聲聲句句如同千百個錘子,狠狠砸在珍娘的心上。過了一會兒,先是謝家幾位公子出來護送,接著一群衣飾華麗的丫頭擁了個鳳冠霞帔的佳人,以扇蔽麵,踏著紅氈上了轎。珍娘的臉由白變青,扭頭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回到家裏,梁生不在,珍娘取來掃地的笤帚,在床下一陣亂掃。一個瓶子滾了出來。拾起,打開,甜香撲鼻。珍娘取了最後兩小塊鴛鴦蒸,聞聞,還沒壞,閉了眼將一瓶蜜露全灑在那點心上。


    梁生回來了。兩人吃飯,無語。珍娘端了鴛鴦蒸,全部放在梁生麵前,梁生看看,咦,有蜜露啊。用筷子撥了一半給珍娘,自己慢慢吃掉了另一半。珍娘看梁生將那一小塊沾了蜜露的鴛鴦蒸放入口中,張了張嘴,終歸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收拾了碗筷,梁生依舊是梁生,沒有什麽發生。珍娘忽然舒了口氣,又隱隱的有了一絲失望。


    天又亮,梁生早早出門,珍娘坐在門口,默默地補著衣服,目光渙散。到了晌午,忽然鄰居吳家小四一頭闖進院門“珍娘,梁生出事了!”珍娘一驚,扔了手裏的活計,隨著小四跌跌闖闖奔到城南的池塘邊,見人們正圍了圈兒議論紛紛,“可憐”之聲不斷,珍娘扒開眾人往圈子中間一看,就見梁生渾身濕透,麵色灰白,上前一看,早沒了氣息。珍娘愣著,不哭也不叫。耳邊隻聽人道:“年輕輕的,失足落水,嗨……。”梁生沒了,珍娘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有人可憐這苦命鴛鴦,送珍娘和梁生的屍體回到那倆間破房子裏。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珍娘借口避開怕她想不開,一直不肯離開的鄰居嫂子,從廚下摸出那一點蜜露鴛鴦蒸,一口吞了下去,又翻出前日裏滅鼠用的藥粉,笑笑,珍娘就是珍娘,嗬嗬嗬嗬。回到裏屋,珍娘替梁生換了幹淨衣服,伸手摘下牆上那幽蘭圖卷起放在枕邊,半蜷了身子,閉上眼。也許一會兒梁生會端了洗臉水來吧?


    黑暗。


    隱隱約約,有說話的聲音傳來,珍娘聽的清楚,隻是眼皮沉的睜不開,看不到是誰。


    “這一局,夫人輸了。那丫頭終是熬不過。”


    “我輸了?阿寶,阿蠻,你們說!”


    “嗯,夫人我去取茶來。”


    “這個,天還真熱……”


    珍娘暗道,還沒死嗎?忽然覺得背上被人重重一拍,跌下床來。


    睜眼一看,竟然是自己在謝家時的臥室,枕邊的哪有什麽畫卷,隻有一本讀了一半的書。忽然聽門吱呀的開了,小惠探身進來,托著一個小碟子,夾著一卷卷軸。珍娘愣了愣,做夢嗎?


    小惠看小姐發呆,忙開口道:“去買上好花雕和蜜糖,還有這個。”說罷就將夾著的畫卷塞在珍娘手裏。珍娘盯著小惠:“我怎麽回來的?梁……”忽的掩了口。小惠笑嘻嘻回答:“坐車回來的啊,咱們不是才從太夫人家回來嗎?姑娘真會開玩笑。”小惠手腳麻利的擺好碗筷道:“姑娘來吃鴛鴦蒸。”珍娘不理小惠的招呼,慢慢打開畫卷,正是那深穀幽蘭圖,幾個小字,珍娘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抱書安貧,梁。”心裏一顫,難道梁生沒有死?一切隻是一場長長的夢?


    珍娘掐了自己一下,很痛。珍娘收起畫卷,坐在了桌前。


    “姑娘怕是睡著了。”小惠夾了鴛鴦蒸沾了花雕和蜜糖放在小碟裏。珍娘嚐了一口,“是啊,做了個說不清楚的夢。”


    “小惠,你今年十七了吧?”


    “嗯,跟姑娘十年了呢。”小惠甜甜的笑。窮人家的孩子,為了溫飽七歲就給別人當了丫頭。幸好是進了謝家,還遇上了好脾氣的小姐。小惠很滿足。


    “喜歡那賣畫的梁生嗎?”珍娘抬了頭,看著小惠的眼睛問。


    小惠突地紅了臉。珍娘看的清楚,伸手將自己手裏的筷子遞給了小惠,“你也嚐嚐,好吃呢。”然後便靠在椅子上,臉上慢慢漾起一絲笑容.


    一年後,謝家小姐出閣了,好威風,好熱鬧。一對青年擠在人群裏看的開心。那年輕的男子正是梁生,嗬護著興高采烈的嬌妻“小惠啊,你慢點,哎,別往前擠了……”。半年前,謝家老夫人做主為丫頭小惠和梁生辦了喜事。小惠聰明勤勞,持家有方,和梁生的小日子過的蒸蒸日上,令周圍鄰居十分羨慕。


    鼓樂裏,在騎著高頭大馬的謝家兄弟的護送下,裝飾華麗的婚轎不急不緩向崔家行去。


    遠遠地,兩個窈窕女子悠閑地站在樹下觀望。


    “阿蠻,你說夫人我真的輸了嗎?”年長些的靠著大樹,一邊問,一邊扇著手裏的扇子,笑的十分的得意。


    鴛鴦蒸完


    莫言齋之十一


    琥珀醇


    新年將近,莫言閣忙的不可開交。住客少了,下定辦酒的人卻比平常多出兩三倍來。一大清早,阿蠻和莫夫人就捧了訂單賬本,鑽在後邊書房裏不出來了。還真是可惜了這晴朗朗的好天氣。


    偷偷摸摸繞過書房,阿寶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這麽暖和的太陽,在冬天裏很少見呢。眯了眼,肚皮朝下背朝天,阿寶爬在曲廊的長座上悠哉遊哉。還沒舒服多久,就聽一個聲音道:“有點人樣,不坐躺也行。今兒天好,出去走走。”能把人話說的這麽冷冰冰的,而且思維這麽跳躍的,閉著眼睛也知道是莫生。阿寶斜了眼,打量了打量站在不遠處的人影兒,心裏頓時一百個不情願。出去走走倒是好主意,但最討厭和穿了玄色衣服的莫生出去,搞得活像黑白雙煞。還沒等阿寶答複,人就已經被莫生拽到了院門口,想去換身衣服都來不及。阿寶隻好暗暗地歎了口氣,和莫生出門去也。


    走在路上,阿寶刻意和莫生保持一定距離。莫生今天似乎心情還不錯,一路上走走停停,偶爾的還掏了銀錢買上些東西,大多是香料一類,統統交給阿寶拿著。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回去巴結老婆的,莫夫人喜好調香,前些日子還製了一道叫什麽換生的,熏得阿寶和阿蠻又打噴嚏又流淚,隻有莫生連連稱妙。如果今天是和夫人一起出來,這許多包裹事物一定是被莫生緊緊的抱在懷裏,哪裏輪的到阿寶?想到這裏,阿寶不由嘟囔了句:“懼內”。莫生仿佛根本沒聽見,繼續往前走,隻是阿寶的手裏又多了一包鬆脂和桂花,害的阿寶連連打了幾個噴嚏,如果前麵的人不是莫生,阿寶怕是會衝上去一口咬斷他的脖子了。


    跟在莫生後邊沒頭沒腦的走了一會兒,阿寶忽然吸了吸鼻子,眉頭頓時皺了一皺。一股濃濃的粉脂味道和說不上的曖昧氣息傳了過來,而且越來越濃,後來,簡直是鋪天蓋地。定睛仔細一看,兩邊都是大小院落房舍,許多挑著豔麗燈籠,掛著碩大的牌子,牌子上多是花阿,翠阿之類的命號。莫生在一處房舍前停下腳步,阿寶愣了愣跟了上去,見那房舍名“掬香”。莫生站了一會兒,扭頭對阿寶道:“晚些時候再來。”便改了前行的方向,往回走了。


    回到莫言閣,阿寶放下莫生買的東西,拍拍身上的衣服,又聞了聞,苦著臉衝到房裏去換衣服了。一個大男人聞起來百香在體,實在是很丟麵子的事,如若再被那阿蠻笑話個十天半個月的,阿寶就可以用悲慘來形容自己了。


    收拾的清清爽爽的,阿寶看看午膳時間已到,高高興興踱到後廳,卻見隻有莫生在那裏。


    “我們先吃,阿蠻她們在書房吃過了。”


    阿寶坐下,伸手抓了牛肉過來就啃,莫生無可奈何的指了指桌上的筷子。阿寶裝著沒看見,阿蠻不在,可以這樣自由自在的機會不多噢。


    莫生便饒有興趣的看阿寶大快朵頤,看阿寶無比自在的時候,冷不丁道:“一會兒去個好地方,穿的貴氣些。”


    阿寶才咬了一大口肉,嘴占著說不出話,什麽?又換衣服?去哪裏?莫生這家夥的笑,總是讓人寒寒的。


    莫生似乎讀到阿寶的心思,直了直身子,一字一頓的道:“平康巷,掬香居。”


    啊?平康巷!那不是青樓教坊嗎?莫生要逛窯子!


    阿寶的下巴要掉下來了。那自己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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