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等人失笑,又見劉井兒那模樣,詫異地問道:“井兒,你也去了?”


    劉井兒憨笑道:“噯!我也去了。太太,這隻獐子是我射到的哩!”


    他姐姐葡萄白了他一眼,道:“瞧把你顯擺的。”


    劉黑子拍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催他去洗澡,板栗和葫蘆也進了二院,將這一攤子扔給下人忙去了。


    洗完澡,又上了藥,兩人方才放鬆歇息,又吃了些點心,青山和黃瓜等人便回來了,都圍在廳堂裏評論剛送進來的狐皮。


    那張狐皮大半毛色呈絳紅,隻肚子上有幾塊淺灰,油光水滑的,看起來著實愛人;另一張皮是土獾,這地方人俗稱土狗子,毛色灰黃,要大許多。


    “就得了一張狐狸皮跟土狗子皮,咋夠分哩?”青山問道。


    板栗笑道:“那也沒法子。就一天工夫,哪能獵到許多東西。這還是有孫鐵跟著,不然,連這狐狸也獵不到。我看見了它,還沒端弓,它就溜得沒影了。也就孫鐵功夫好,才追上去射著了。這狐狸皮當然先緊著小蔥用了,本就是幫妹妹弄的。土狗子的皮就分給她們了。”


    小蔥聽了笑得燦若春花,轉頭看見圍在身邊的妹妹表妹們,又猶豫了。


    紅椒見香荽眼巴巴地望著那紅色狐皮,忙教給她道:“香荽,這皮子要是給你做了衣裳,你明年就長高一截,不能穿了,那不是好可惜?不如讓大姐姐做衣裳。等我長大了,我還能接著穿;我穿不下了,你長大了還能穿,這樣不是劃算好多?”


    香荽一想,可不是這樣,忙點點小腦袋,道:“噯!就讓大姐姐做衣裳。大姐姐,你穿的時候小心些,莫弄壞了,等我長大了,好接著穿。”


    說完又想起來,大姐穿過了二姐還要穿,那輪到自己的時候,這衣裳不是好舊了?


    於是又對紅椒道:“二姐姐,你也要小心些穿。”


    鄭老太太跟張老太太都樂了,又誇外孫女(孫女)懂事。


    雲影對鄭氏笑道:“菊花,瞧你把孩子教的,個個都這麽會算計。”


    鄭氏微笑道:“我也沒那麽小氣吧?這東西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罷了,其實也不比棉衣暖和多少。若論好看,我用棉布幫香荽做的各樣小帽子,再讓人綴上花色,並不比這皮毛差。多做幾頂,每天都戴不重樣的,多好。何苦教她們爭這些!”


    雲影點頭笑道:“這話倒是。”


    張老太太笑道:“這土狗子的皮也是很好的,鑲領子上,也暖和。讓她們幾個小女娃都沾些光。”


    葫蘆點頭道:“這土狗子倒不小,裁開了能多做好幾條領子。”抬頭望著秦淼,“這是我跟板栗獵的。我們不夠老道,箭法也不準,在它身上射了好幾個洞,這皮子就不完整了,隻能裁開用。”


    秦淼聽了眼睛亮晶晶的:葫蘆哥親自射的獵物,做了毛領當然好了。


    板栗笑道:“這皮子還不算好。朱師傅說,要是等下雪了再進山,那時候,這狐狸皮毛才叫好哩,又厚又密實。”


    黃瓜笑道:“想的倒好。就算你跟這狐狸前世有緣分,也不能保證下回進山再碰見它哩。除非你今兒放了它,再跟它說好了,你倆相約在冬季。那時候,它等你過去,再把長好的皮毛送你。”


    話未說完,一屋子老老小小都笑噴了。


    板栗趕上去,對著黃瓜猛踢腿:“你還惦記昨兒的仇,是不是?”


    笑鬧一陣,雲影本是即刻就要走的,一來秦濤鬧著不肯走,二來小蔥過生日,於是就留下來,一起吃了晚飯才出穀回家。


    劉蟬兒為了用功,也跟著師傅回去了。


    臨走時,秦濤和山芋依依不舍,因為青蓮太悶了,香荽是女娃兒,兩人玩得十分投契。


    鄭氏便對二人道:“等明年,就讓你們一起去學裏讀書,隨你們混去。”


    秦濤立即得寸進尺,嚷道:“我們明兒就去上學。我都認得好些字了,為啥不能上學?”


    雲影氣道:“你想上學也成,每天認會三十個字,娘就讓你去。”


    山芋跟秦濤異口同聲地答應,說這有啥難的,認字容易的很。


    鄭氏跟雲影相視一笑,道:“就讓他們去吧!反正有哥哥們盯著,也不能出啥事。讓他們在學堂寫大字也好,擱家裏鬧得人頭疼。”


    板栗等人都笑抽了:一天認三十個字,那不是光練習寫大字去了?


    可憐的娃兒,都不曉得自個幹了啥蠢事,一天認五個字,能跟一天認三十個字比麽?


    香荽眼珠一轉,說也要去上學,還說,她是女娃兒,不能跟男娃子比,一天隻要認五個字就夠了。


    雲影大笑著對鄭氏道:“噯喲!你這小閨女,真是沒的說了!”


    送走雲影等人,鄭氏便來到書房,跟小蔥、紅椒、紫茄講解《女誡》,還特地讓葫蘆板栗等人也在一旁聽著,卻沒讓山芋、香荽和青蓮過來。


    實在是鄭氏怕了他們,回頭聽得一知半解,在外亂說,還惹麻煩。從當年的黃豆、紅椒,到前晚的香荽,都是證明。還是等大一些再教比較穩妥。


    第071章教女(一)


    《女誡》乃東漢班昭所著,內容並不多,小輩們早就熟記了,其含義連紅椒紫茄也摸了個透,鄭氏便不再贅述。


    她將椅子放在這些娃兒前麵,坐好後,在心裏默想了一遍要說的內容。


    她並不敢高高在上,而是帶著探討的心態來麵對他們。因為,實在是她對這篇文的看法跟當世人有不少出入,卻並不是持否定態度的。


    葫蘆、板栗、小蔥幾個大的都麵含微笑看著她,好奇她要如何解說這《女誡》;紅椒黃豆則興奮不已,等著她把《女誡》狠狠批駁一通。


    鄭氏見他們神情各異,笑了一下,首先問道:“你們說說,照這《女誡》所述,我算不算賢德女子?”


    在座的又是弟弟,又是侄兒的,她也不方便自稱娘。


    娃兒們都愣住了,一個個麵麵相覷,萬沒想到她上來就問這個。


    鄭氏見他們骨碌轉著眼珠,搜腸刮肚地措辭,好應對自己,忍不住鬱悶地說道:“別轉眼珠了!這問題就那麽難回?你們倒說說,《女誡》上哪一條我沒做到?是不夠勤儉了,還是不尊長輩了,還是叔妹不和了,還是沒以夫為天了?又或者說,我言行輕浮,不夠端莊?”


    板栗跟小蔥異口同聲地搶答道:“沒有!娘是最賢惠的了。在咱村,不,就算擱咱大靖國,娘這樣的女子,也是有數的。”


    黃豆也急忙跟著回道:“姑姑是最好的。知書識禮,敬重長輩,持家有方……”


    鄭氏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濫美之詞,也止住了青山黃瓜等人要開口的架勢——嗯,還是葫蘆實誠——不客氣地說道:“別奉承了!就不能含蓄婉轉些?我跟你們說,就算是奉承人,那也是有講究的。說得這麽直白淺薄,忒沒誠意了,還一副諂媚樣,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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