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海庭醒了,睜開眼看看我卻沒有說話,抓緊木板又合上眼。


    “你倒是動一動呀,成大爺了。就等著我伺候你呢?”


    “心情不好,懶得動。”


    “劃水,踩水,現在動,不然我扔了你不管。”


    也許是驟然間經曆了變故,彭海庭犯起了小脾氣,可畢竟性命要緊,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撥了兩下,口不饒人的說:“小方,你也太水了吧?”


    瞧瞧,連大師也不叫了。


    “怎麽水了?”


    “抓我的時候還像模像樣,怎麽見了那女鬼連船也搞翻了,差點把我淹死,你不總說自己挺厲害的麽?”


    我抓他的時候也不咋地,是看穿了他的身份,這小子就軟趴趴的求我別殺他,我隻是借坡下驢而已:“小彭呐”


    “叫海庭哥。”


    “吐你一臉!”我冷笑道:“給你舉個例子,如果你每天聽武鬆打虎,連續聽上三年,你還怕老虎麽?”


    彭海庭思忖道:“應該不怕了吧!”


    “那你打得過老虎麽?”


    “打不過。”


    “我就是這樣,天天聽爺爺講他抓鬼鬥僵屍的故事,一來二去就什麽也不怕了,結果真遇見鬼,才發現故事始終是別人的故事,主人公不是我呐。”


    彭海庭怒道:“那你還帶我來這地方幹嘛!吹牛逼也不上稅的家夥,真讓你這個小白癡害死了!”


    “這也不能怪我,要是你能搞到垂楊館老板的生辰八字和貼身物品,我就能把他弄慘了,而且我還有把牛骨刀,專門打水鬼的,要是帶著來,那白毛女一定廢了。”


    彭海庭催促道:“趕緊遊,上了岸咱們拿上牛骨刀再來收拾她。”


    我訕笑道:“在家呢,就沒帶到這裏來。”


    彭海庭眉毛一揚,正要罵我,卻忽然興奮的叫起來:“快看,那裏有樹,咱們遊到岸邊了。”


    霧氣淡了許多,遠處便能看見幾顆粗壯的樹幹,我倆趕緊劃水,可更近了才發現這裏並不是我們入湖的地方,遠處一片黑暗,除了樹影隻剩下更遠處的山影,沒有絲毫燈火和人煙氣息。


    顧不得其他,我們飛快上岸,將濕漉漉的衣服脫下來擰幹,彭海庭要摸我的胸,被我一腳踹個趔趄,他還抱怨說跟著我受了這麽大罪,連個咪咪也不讓摸一下。


    “哼,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手段的,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我僅僅穿著小內褲向那粗壯的書走去,江雲鎮人口極少,東湖岸更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裏的柳樹少說活了三五十年,而柳樹年輪越多,內裏含的陰氣也越重。


    從杏橋村回了家,少了那股鄉土風氣,爺爺教我的東西都快忘記了,若是那三年裏讓我看見一個白影子,絕不會嚇得將船也弄翻,實在紅塵損人心,見到高樓大廈之後又變成了剛去杏橋村之前的傻樣子,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把你那根紅繩給我。”


    彭海庭捂著腰說:“不給,這東西我有大用。”


    “你除了勾引人還能幹啥?趕緊拿過來,出了這地方我再給你買。”


    江雲鎮三麵環山,一麵臨湖,也就是說這東湖被山和江雲鎮包圍著,現在也不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若是沒頭蒼蠅似的一股腦往裏躥,指不定進了深山老林被狼叼了,幸好爺爺教過我一招攔路鬼的小把戲。


    攔路鬼顧名思義就是攔住路不讓人走,我問爺爺這和鬼打牆有什麽區別,爺爺說鬼打牆是堵道路,攔路鬼則是攔活路。


    很少有人會死於鬼打牆,即便遇見了也是鬼讓他們留下發現一些東西,而攔路鬼則是想攔到死,但能否成功,還得看攔路鬼的本事。


    人死之後,生死簿上便被紅筆勾了,城隍爺會通知陰差來拘魂,荒郊野外是沒有城隍爺的,如果葬身荒野的人有家屬建了衣冠塚,或是供奉了牌位還好些,最怕那些無親無故的在野外死掉,他們很可能就會變成攔路鬼。


    每個攔路鬼的方式都不一樣,有些是迷人眼,有些是直接將人搞暈,若是這人紅光滿麵,運道鴻旺,攔路鬼也沒辦法,畢竟他們還不是厲鬼。陣記反圾。


    遇見鬼的人覺得鬼很厲害,卻不知道能遇見鬼,都是不如鬼厲害的,鬼也是人變的,也挑軟柿子捏。


    反正攔路鬼拿我沒辦法。


    桑葉貼眉叫喪星當頭,將人的氣運減弱後,很容易招鬼,有本事的人用這辦法見鬼,而柳葉能引鬼,和死豬肉招蒼蠅一個道理。


    引鬼的柳葉必須要葉厚汁多,最好是長成老葉子發了焦黑的,如今夏意正濃,湖邊的柳樹也是生長了極多年月,很輕易的便找到九片葉子,我對彭海庭說:“放點血出來。”


    “幹嘛?”


    “引鬼。”


    “放你的。”


    我正色道:“我血氣旺盛,招來的鬼很凶,說不準就把咱倆廢了,反倒是你的血邪意盎然,最能引那些貪心卑賤的小鬼來。”


    彭海庭扯著脖子怒道:“你這是罵人呢吧?”


    “少廢話。”我抓起他的手,用隨身攜帶的折迭剪刀在指頭上紮了一個口子,一滴血珠滾了出來,我不顧他的掙紮狠狠擠壓,將九片柳葉沾滿血後,放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趁著血跡未幹,一片團成圓蛋子作腦袋,三片對折當身體,剩下四片就是四肢,還必須將十個手指頭,十個腳趾頭剪出來才最好。


    最後一片,用小草尖將那血跡寫成上赦下令,蓋在柳葉人的身上。


    又在地上找了兩根幹燥些的粗樹枝,我蹲在地上開始鑽木取火。


    彭海庭捂著額頭說:“小方,我的心髒很脆弱,別這樣好麽!”


    “滾一邊去,不把柳葉烤幹拿什麽引鬼?再廢話我就收拾你,打不過白毛女,打你跟玩似的。”無論是禱告天地還是請鬼通神,必須要焚,打火機和火柴的火焰太斑雜不能用,而且我倆濕漉漉的也沒有打火機,幸好我的目的也不是放火燒山,隻要讓樹枝發出青煙就好。


    也許十分鍾,也許半小時,手酸胳膊疼的時候,蹲在身邊的彭海庭興奮起來:“煙,煙,冒煙了。”


    “用最上麵的柳葉挑著小草人過來烤,別用手抓。”


    彭海庭小心的用那片寫著赦令的柳葉,挑著草人架在青煙上,我顧不得手酸加快了速度,嗆人的青煙濃烈起來,隻是怎麽也沒辦法讓樹枝燃燒。


    人有魂魄樹有靈,即便石頭也有一份靈性,柳葉搭成人形,葉片裏的脈絡就是筋骨,等青煙將柳葉烤的微幹枯後,葉片上的血漬漸漸滲了進去,彭海庭驚奇的瞪著眼,我暗笑他沒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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