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消息沒有通知任何人,真正的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而進了樓道之後我的後背已經冒出一層汗,手心裏濕乎乎的,兩條腿都有些顫抖,等到了家門口,幾次抬手卻不敢敲門,齊健不耐煩了,咣咣踹了兩腳,那一瞬間我的心猛地提起,就像第一次見到左紅蓮那般揪心。


    樓道裏鴉雀無聲,我憋著呼吸等待開門,可屋裏輕悄悄沒有人回應。


    時間一秒秒的過,良久,我長呼一口氣:“不在家,咱們先找地方住下吧。”


    剛說完,防盜門就哢嚓一聲開了,一個枯瘦幹黃,小骨頭架子裹了層人皮的影子貼在門上露出半個腦袋,怯生生的盯著我,片刻後,發出嚶嚀般的一聲驚呼,飛撲到我話裏,生硬的小手臂緊緊摟住我的脖子。


    牛哥點頭說:“這是你的妹妹吧?被什麽兩點水害死的那個?”


    是方小惠,她獨自在家。


    摸摸小惠頭上枯瘦的黃毛,小惠發出咯咯的聲音也不知是叫哥哥還是咯咯歡笑,她學著我的樣子用野猴一般堅硬的小手拍拍我的臉,烏青眼圈中的小眸子神采奕奕,盡是重逢之後的歡心愉悅。


    “小惠,家裏就你一個人麽?”


    坐在我的肩膀上,小惠點點頭,轉著腦袋將所有人掃視了一圈,便繼續輕拍我的狗頭。


    招待他們進屋坐下,山女好奇又拘謹的打量屋子裏每一個擺設,她隻在客廳張望而沒有進屋,不知心裏想些什麽。


    小惠從我肩頭跳下,離弦箭似的衝進廚房,叮叮咣咣一陣後便端著個盛滿玻璃杯的托盤出來,又抱出一個與她差不多大小的水壺,跳到茶幾上給我們倒水。


    眼淚不可抑製的湧了出來,好像有根箭將我的心髒戳出千瘡百孔一般的疼痛。


    當年小惠哪裏會做這些,妞妞都說她整日像個蜘蛛俠似的在家裏瘋跑,而一年未見,小惠已經會做家務了。


    她的童心從未變過,隻是妞妞過於消沉才讓這事瑣事落在她的頭上。


    我哭了,小惠驚慌的吱吱叫著,一雙小腳丫蹬在我胸口,左手扶著我的肩膀,右手輕輕擦拭臉上的淚珠,擦掉一顆她便送進嘴裏嚐一嚐,我腦中忽然冒出一副畫麵,夜深人靜的時候,妞妞躺在空曠的床上獨自流淚,小惠就坐在枕邊,一顆顆擦去她眼角滑下的淚珠。


    猛然間小惠想起什麽,飛快的跑進臥室翻騰,最後拖著一個木盒子出來,可憐巴巴的放在我腳下,指著木盒子呀呀的叫。


    打開一看,一張薄薄的黃色綢緞裹著一個與小惠差不多的模樣的小屍體,隻是那皸裂的皮膚上繪滿了朱砂符籙,十根柳枝細的小指頭被紅絲線拴在一起。


    是格格巫。


    我抬頭怒視齊健,他嘀咕著抱怨的話語將格格巫捧起來放在手心,咬破中指接連滴出十八滴血在水杯,與熱水混合後便順著格格巫身上的符籙反方向畫著,最後對我說:“短時間醒不了,我沒想到你會氣血大失,若是在以前,拿你的血給格格巫解咒才是上策,現在隻能夜晚曬月亮吸收陰氣來喚醒他了。”


    沒被他毀了就好,這可是小惠的玩伴,若是能找到些好東西潤澤他們的屍體說不定能養出三魂七魄,到時還想送他倆投胎,下輩子結為夫妻。


    抱起小惠安撫,我讓她不要擔心,過段時間格格巫就能醒來,她乖巧的坐在我膝蓋上點頭,就在這時候,我們聽到了門鎖的響動,有人在開門。


    “妞妞,這幾天你就在家裏安心休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搬出去最好,眼不見心不煩,你要是覺得無聊我就過來陪你,反正老齊也不知道死哪去了。”熟悉的女聲,聽她說話應該是陳雯?就是我在路邊撿到的可憐女人,最後和齊健搞一起去了。


    妞妞的聲音更加熟悉,隻是嗓子有些啞,還有濃濃的疲憊:“沒事,方航他姐陪我就行,這個周五就去醫院待產了。”


    屏風擋著,她們換鞋時都沒看到家裏有人,妞妞還頗為好奇的說了一句:“怎麽沒見到小惠?”


    幾聲雜亂的腳步,是棉拖鞋與地麵接觸的聲音,我全身的肌肉麻痹,骨頭好像生鏽了一般不能活動,呆呆的站在沙發邊上看著從屏風後走出的兩個女人,一個窈窕時尚,扶著一個穿了背帶褲,隆起大肚子的女人,她麵色蒼白,可圓嘟嘟的臉蛋卻是年幼時總在我眼前出現的模樣。


    她們也看到了我,陳雯驚叫一聲,不敢置信的張嘴皺眉,而妞妞身形一晃險些暈倒,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變成了紙一般的白。


    她看到了我,雙眼蒙了一層水霧,繼而也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所有人,淚珠從愁雲慘淡的臉上滑落。


    通紅的雙眼,肩頭微微顫抖,我擔心她出事急忙上去扶穩,妞妞並沒有掙紮,她癡癡望著我說:“你回來了°°°°°°回來就好,你先坐,我給你們做飯。”抽回手,妞妞對陳春峰點頭:“陳爺爺你好,好久不見。”


    陳春峰幹巴巴道:“呃°°°°°°是啊,好久不見。”


    “你們坐,我去做飯,雯姐你也去休息吧。”說完話,妞妞固執的扶著腰向廚房挺進,我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陳雯看看我又看看沙發上老神在在的齊健,終究向他走了過去。


    “妞妞你別忙了,我們不餓。”


    她也不是想做飯,而是不知道該做什麽。


    妞妞拿出菜板,取出菜刀,又倔強的去開冰箱,我扶她卻被推開,隻好擋在麵前,按住她的肩膀說:“你別激動,聽我解釋。”共豐歲技。


    妞妞低著頭,一顆顆淚珠墜地:“我不激動,放心吧不會傷到孩子的,你出去,不要管我。”


    “你是我的妻子,怎麽能不管你。”


    妞妞抬頭,一字一句道:“帶著別的女人回家,是丈夫該盡的責任?齊健說你死了,可現在看來並沒有,那個女人就是山女吧?長的很漂亮,你眼光不錯。”妞妞想推開我的阻攔,我不敢用力隻好一步步後退,她說:“既然離開了為什麽要回來?算好孩子出生的日子了?他是我的孩子,哪怕生下來也與你沒有關係,你不能帶走他。”


    第三百五十三章家裏人2


    在妞妞眼中,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謀劃好的陰謀,在她說我有著諸葛亮一般的智商,一環接一環的盤算著如何離開她。如何奪走她的孩子。


    她說我讓司徒辰出車禍,將事情搞大好找借口離開,去浙江找到山女後讓齊健帶回我死去的消息,前段時間她心裏就有些預感,畫堂春和小鎖去外麵跑了一圈,回來時居然帶著虎子,她們解釋說在馬路邊撿到的,可妞妞持有懷疑。


    而如今我出現了,堂而皇之帶著山女出現在她的家裏,這就是逼宮的信號。


    她會離開,帶著她的孩子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女人多疑,也愛幻想,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天開始,她明知道我娶她隻是因為爺爺的遺言,可這不妨礙妞妞對未來做出種種美好的規劃,我最愛的女人死了。她又是我的妻子,誰會在意我心裏究竟裝著誰呢?其實有時候她也明白,對我的感情並不屬於男女之情,隻是從小到大一直形影不離,她習慣了我的存在以至於無法離開,也不希望有第三個人插進來,這不算愛情,可那份占有欲與愛情並無區別。


    她所知道的高人就是爺爺和陳春峰,而爺爺死了,陳春峰也坦白過沒有辦法救活山女,在山女回不來的情況下。她認為終有一天我會忘記,認命的與她在一起,日子久了,也不難愛上對方。


    她對我寬容到不管不顧,並非毫不在意而是知道自己管不住我,隻好用這種方式來希望有一天我能回心轉意,可等來等去。等到了山女。


    也許妞妞不如山女美麗,不如小鎖乖巧,不如畫堂春風情萬種,可她的模樣也十分俊俏,身姿更是婀娜苗條,這樣的都市麗人哪個男人會不心疼呢,隻是對我心存希望才逆來順受的承受了諸多委屈,無論我去哪裏去做什麽她從未幹涉,哪怕一聲不吭的離開,她也心平氣和的等我回來。


    等不到希冀的,一直填滿她心房的美好未來如泡沫一般虛妄。曾經塞的滿滿此時卻全部破碎,將空落落的無助顯露個完全。


    顫抖著將吸管插進酸奶瓶裏,妞妞捧著瓶子小口吮吸:“我又胖了,原本就不如山女好看現在更加比不過她,以前我最不喜歡喝酸奶,可你媽說對孩子好,我便忍著惡心喝,還要吃許多不想吃的東西,我隻想讓孩子的身體好些,至於我以後會不會變成一隻肥豬也無所謂了,女為悅己者容,你都不在了,我漂亮給誰看?”


    “但你還是回來了看我如今這副樣子了。不但看,還帶著你喜歡的女人一起來看,山女很好吧?比花解語,比玉生香,你一直就喜歡她的,現在有情人終成眷屬,恭喜你了,還有,你表哥的生意越做越大,你那幾個朋友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如果你和山女結婚,收到的禮物應該比咱倆還多,不過這是你們應得的,我總是比不過她。”靠在灶台上,又是兩行清淚落下:“她一出現,就連我的丈夫也屬於她了,明天咱倆去辦離婚手續吧,記住,她沒有把你搶走,而是我不想要了,所以送給她的。”


    還算寬敞的廚房裏始終響著妞妞的自言自語,我靜靜的聽著,直到她說累了,將自己說的一錢不值卻竭力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我才抓住她肉呼呼的小手,揩去臉蛋上的淚痕:“別瞎想,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沒有人要搶走你的孩子,也沒有人能搶走你的丈夫,你的就是你的。”


    “哦?沒人搶我丈夫,但是我的丈夫多了一個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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