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就算是和整個一期工程組成了一個轉財的局,這已經有一些方術包含在裏麵了。幾棟別墅裝修時肯定也會布上方術之器,最終住在裏麵的人會憑借身後幾棟高層裏數百戶人家的財運,而旺了自己的生意。


    “而作為這幾棟別墅的背景,那些高層住戶的運勢雖然並不會有明顯的衰敗,但起碼未來的好運都被人轉走了。”說完,秦一恒冷笑了一聲,“買了那些高層的人肯定還都蒙在鼓裏呢。現在很多樓盤其實暗地裏都有開發商用的小手段,基本都是這種借運的局,先不說這些局究竟有沒有用,但這奸商的心卻是暴露無遺。”


    我真沒想到還有這麽一說,心裏有些不落忍,畢竟買房子不是什麽小事,很多家庭都是拿一輩子的積蓄換一把鑰匙,興高采烈地住進來,實際上卻著了道。我的同情心不由得有點兒泛濫。


    秦一恒勸我,即便我們找到住戶把事情說出去,也不見得有人會相信。我也就隻能罵一聲,問他,接下來怎麽辦。秦一恒表示還沒想好,隻是帶著我先回賓館退了房,又住進了樓盤附近的賓館裏,坐下來想對策。


    我倆探討了半天,始終拿不出個主意,最後,秦一恒隻能說先這麽等著看看,因為之前那串數字之後是有時間的,我們也隻能盡可能地在那些時間去樓盤旁邊轉轉,說不定會有什麽新發現。


    事情到了這一步,說實話,我反而長出了一口氣,至少沒那麽緊張了。


    之後兩三天我倆基本都是按著時間點在樓盤外頭開車閑逛。雖然是開著車轉悠,但還是挺累人的。按照那個時間算,正好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大概是早晨四點多,每天都得起大早,人很疲倦。


    轉到第三天時,依舊一無所獲。最後,秦一恒也有些心急,掏了幾百塊錢給樓盤對麵一條街的一個小超市老板,告訴他這邊有什麽異常動靜就打電話通知我們。那個老板雖然覺得詫異,但總不能跟錢過不去,何況就是聽個動靜的小事,當即就應下了。秦一恒又在他那裏買了幾條好煙,也算是變相籠絡一下。我倆就繼續邊搜索邊等消息。


    說實話,我倆誰都沒對那個老板抱太大希望,沒想到第四天,那個超市老板居然很爭氣地給我們打了電話。


    當時都快晚上十一點了,那個老板說正打烊關門的時候,聽見對麵樓盤裏麵有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異常動靜,為保險起見,還是給我們匯報一下。


    秦一恒接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聽著。聽說是有人放鞭炮,我心說,這顯然不靠譜,一期雖然還沒正式完工,但一些周邊設施基本都建好了,指不定就是哪個小商戶提前搬了進去,放鞭炮圖個吉利,慶祝一下喬遷之喜。


    本來連續起早,這時候我已困得不行,老板打電話來的時候我還精神了一下,可是聽了老板匯報的內容,我想還是洗洗睡算了。


    可沒等我躺下,秦一恒一把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說:“抓緊穿好衣服動身。”我看他的表情還挺嚴肅,就問他為什麽。誰知秦一恒斬釘截鐵地來了一句:“你見過哪家是半夜喬遷的?”


    他這句話問得我一愣,這幾天估計因為太累,思維比較混沌,一時半會兒竟然把這個忽略了。這又不是逢年過節,大半夜的,誰會平白無故地放鞭炮?看來的確有問題,於是我趕緊穿好衣服跟秦一恒直奔那個樓盤。


    一路無話。這樓盤的規劃還真不錯,夜裏路燈都亮了,從遠處看還挺漂亮。隻是幾棟樓基本都是黑的,看著還是讓人心裏有些抗拒。


    我倆也沒多耽擱,徑直就把車開到了一期裏麵。下了車,秦一恒帶著我轉了一圈,果然看見一期主幹道的地上一片鞭炮皮,看樣子鞭炮的數量還不少。


    秦一恒琢磨了一下,叫我跟著,我倆沿著主幹道小跑過去。


    入了夜,整個小區死靜死靜的,雖說有路燈,可是眼見著越走越偏,我心裏還是有些打鼓。追了十幾分鍾,又聽見一陣鞭炮聲,聽動靜還在很遠的位置。我抬頭望了兩眼,也看不見哪兒有亮光。秦一恒停了下來,嘀咕了一句,說:“一會兒聽我的口令,把手電關了。”還沒等我回應,就繼續朝前快步追了上去。


    又是一路小跑,我冷汗倒是沒了,額頭開始冒熱汗。跑了近十分鍾,眼見前麵路燈都沒了,秦一恒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看著周圍建築,勉強回憶了一下在售樓處看過的規劃圖,估摸著要走到二三期規劃的位置了,那邊可是剛剛動工,隻有小一片地方打了地基,剩下的還都是一片廢墟呢。現在時間雖然還不太晚,可也是入夜了啊,誰大晚上會跑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放鞭炮?


    我有點擔心,無奈秦一恒跑得實在太快,我光跟著就有些捯不過氣來,也沒機會問他。出了一期,沒了路燈,視野很不好,加上路也變成坑坑窪窪的土路,我倆腳步慢了下來,我這才有機會問秦一恒,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秦一恒沒答話,拿著手電四下掃了一圈。我隻好也跟著拿手電一頓亂掃。地麵上還是有一片鞭炮皮。他走到鞭炮皮上麵,打量了幾眼才說:“這鞭炮就不用多解釋了,炸邪旺吉,無論是民俗還是方術,經常會用到。但現在不見放鞭炮的人,還是沒法搞清楚對方的目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還是要追。這一路過來,我腿早走軟了,趕緊蹲下歇歇。秦一恒也沒催我,貓著腰,手電光一直衝著地麵。他背對著我,正好擋著我的視線。我好奇地挪了一步,才發現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路邊一隻白瓷空碗。我叫了他一聲,他回過頭,指了指空碗。


    第三章 砣


    我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挪了過去。之前距離不遠,瓷碗是白的,黑夜裏用手電光照去,有些反光,靠近之後才發現,是很普通的白瓷大碗,款式挺老,現在的人家很少會用,不過,肯定不是個古物,碗底還有一層烏黑的東西,有點像盛過紅燒肉之類的菜留下的油脂。


    我見秦一恒表情正常,估計這東西沒什麽危險,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伸手去摸,隻是用手拍拍他又指指碗,用眼神問他這是怎麽回事。


    秦一恒壓著聲音說道:“這碗肯定是放鞭炮的人留下的,我沒看準之前別輕舉妄動,碗裏盛的應該是什麽血,早已經幹了。”說完,問我,“敢不敢敲一下?”他居然從包裏掏出一根小木頭簽子遞給我。


    這他媽又是要拿我做試驗啊?我有點想開罵了,擺擺手示意讓他自己來。他笑了一下,真用木頭簽子輕輕地敲了兩下碗沿,隨即就發出兩聲清脆的響聲。秦一恒聽後皺了皺眉,似乎並不甘心,又使勁地敲了兩下,碗依舊很清脆地回應了兩聲。


    我在旁邊也沒聽出有什麽不對勁。按照秦一恒所說,碗裏麵的是血,難不成這個碗是用來喂什麽孤魂野鬼的?這麽一想,我還有點害怕,下巴朝著碗揚了揚,用眼神問他到底怎麽個情況。


    秦一恒看了我一眼,把我拉到土路的另一邊,對我說,這個碗在他們行話裏叫砣,這砣也就是以前稱重時用來壓秤的東西,隨著時代的進步,現在基本都用電子秤了,所以很少能再看見它了。而在方術裏,所謂的砣,也是用來當作重物壓東西的,但它所壓的是影子。


    在古時候,很多家族並不供奉祖先或是神明,他們都有專屬的供奉的東西,統稱家神。這家神說來也是千奇百怪,來曆各有不同。比如,有的人家主人遭難,被什麽動物救過一命,或是建宅遷墳時挖出了什麽有靈性的骸骨,據說還有一些更離譜的,把家裏一些年頭長的老物件,也當作家神供奉。在這些供奉家神的家族看來,這可不同於供奉祖先,祖先庇佑自己的後人雖然天經地義,但畢竟是凡胎坐化,能力上可能要弱一些,而那些大眾神明,估計實在太忙,即便靈驗,也可能要幾代人的誠心祭拜才行。家神就不同了,顯靈及時又有實效,今兒一上香一放供品,明兒可能就達成願望了,所以這些家族更願意偏信家神的庇佑。


    估計他是怕我聽不懂,講得很淺白,聽著跟說相聲似的。


    我就問:“供奉神仙,古人還研究性價比什麽的?按你說家神這麽大本事,又這麽容易顯靈,那誰還幹活啊?一人弄一個在家拜,不就什麽都有了嗎?”


    他卻衝我擺擺手,叫我別打斷,繼續說道:“沒有你講得那麽誇張,先不說家神可遇不可求,單說能力它本身就很有限。所謂的靈驗隻是相較而言,充其量也就是送個子、送個雨或者保佑家裏女子生產順利什麽的。供奉的人本來所求就不高,況且按我個人分析,很可能他們所求之事靈驗並不是家神的功勞,而是他們命中注定的。家神隻是通過命運推算,提前知道了結果,表現出來而已,估計也就頂兩個好的算命先生。但供奉家神的人家肯定意識不到這一點,所以信仰得就很盲目,這種盲目就促使了砣這種東西的出現。


    “按理來說,家神並不專屬於這一個家族,供奉的人家心裏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但為了一己私利,希望把這些靈驗的家神留住,結果就衍生出砣這個東西。相傳在神位正前方置一盞長明燈,用砣壓住神位的影子,就能把家神拴在家裏,離去不得。這樣一來,這個家神就相當於蹲了監獄,隻能為這一戶人家服務了。這個方術是誰最先發明的已經無據可查,但至今還在流傳,可見還是管用的。後來又基於這個方術有了很多分支,譬如有的大戶人家也會用砣壓住儲財房子的影子,據說這樣能保證家族不泄財;還有的地方用砣壓住女人結婚的蓋頭,據說是能預防女子出軌,等等。這碗裏最早是要放雄鹿血的,每月初一、十五要各加一次血,後來逐漸地沒了那麽多講究,隻要是血就行。


    “到了新中國成立後,已演變成從字麵上取音同,幹脆用真的秤砣代替,也不知道這麽替換還能不能有效果,反正現在看,恐怕用秤砣的都是江湖騙子蒙人的手段,否則出現在這裏的,就不會還是這樣一隻碗了。”


    聽了一通,我還是一片茫然,這地方雖然不是荒郊野外,至少也稱得上人煙稀少吧?先不說有沒有神位,即便有神位,家神不是要放在家裏的嗎?這兒哪兒有房子?想到這兒我心裏忽然一凜,我靠,這人的家不會就在我們腳下的地下吧?


    這麽一想,我差點兒叫出聲來:“合著是個墓裏的屍體在供奉家神?!”


    秦一恒趕忙勸我別擔心,解釋道:“這砣不見得一定是要壓住什麽家神,現在看,恐怕放砣的人目的很簡單。砣之所以能拴住家神,是因為它夠重,這個重並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玄學中的稱呼,與說這個人八字重是一個道理。正因為它夠重,那些神仙鬼怪就很難移動它,把它放在這裏,會是一個很好的路標,那些放鞭炮的人可能是擔心他們走不出來。”


    走不出來?這地方也不是迷宮或是原始森林,怎麽會走不出來?我用手電照了照前麵的路,手電光在路的盡頭被黑暗吞噬了,我看著心裏越來越怵。秦一恒也像是猶豫了一下,才叫我繼續趕路,說已經耽誤了些時間,接下來我們得更快一點。


    繼續上路,我走得還是很吃力,這麽一提速,總是擔心腳底下踩到坑窪崴傷腳,人就更累了。咬牙走了幾百米,秦一恒就用手電光指給我看,路邊又是一隻跟之前一樣的白瓷大碗,看來這玩意兒真是個路標。


    忘了留意時間,我也不知道追了多久,身體極度疲乏。前麵時不時地還能聽見鞭炮聲,聽動靜,放的鞭炮似乎越來越少了。不過,距離縮短了,鞭炮爆炸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我們倆關上手電。當晚的月光還可以,起碼不至於黑得迷了路。起初眼睛還沒適應黑暗,我倆前進的速度頓時就慢了下來,我這才有機會問秦一恒,剛才用木簽子敲碗有什麽玄機。


    秦一恒給我解釋道:“首先這瓷碗一向就是玄學方術中常用的物件,一來它比較好找,而且碗通常都大小適中,用起來也比較好操作;二來因為碗會接觸五穀,所以穩定性比較高。所謂的穩定性,並不是指碗四平八穩不易倒,而是碗在方術的運用中較其他器皿而言比較結實。這就避免了在方術布局的過程中運用的器皿裂了,給自己惹禍上身。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影視劇裏麵會拍到很多窮人家給自己故去的親人上香,都是在靈位前放一個盛滿沙子或是米的碗,這可是大忌,擺明了就是往家裏招孤魂野鬼。即便這家人再窮,用不起香爐,也不可能用飯碗;就算是看著很像飯碗的瓷器,也得是碗口向內收的那種,這不僅在玄學裏是禁忌,聽著也不吉利,這不是寓意把飯碗供出去了嗎?這跟在很多農村兩家有仇再怎麽打架,也不能砸了對方家裏的大鍋一樣。”


    正因為方術裏很多局都跟碗有關,所以剛才他一時半會兒也沒看出來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一般這種放在路邊的碗都是倒扣著的,碗內壓了符,通常是家裏人重病纏身,或是因為什麽著了道,找了懂行的人來布這麽一個局,想轉嫁給好奇或是無意中把碗掀開的人。而剛剛這個碗是正放著的,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用桃木簽子敲了幾下,怕的就是碗底有什麽東西。這桃木簽子通靈辟邪不用多說,用它敲碗,倘若真有玄機,聲音肯定不對。剛才敲了幾下,聲音正常,簽子的震動卻很特別,他又多敲了幾次,才確認是個砣。


    說話間我倆已經越走越快,一來是因為眼睛適應了光線;二來是之前放慢了速度,也恢複了一些體力。我們已經跟對方比較接近,不敢大張旗鼓地跑,隻能快走。又走了十幾分鍾,中間又見過兩隻同樣的白瓷大碗,前麵也斷斷續續地放過幾次鞭炮,已經能看見火光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都能看見鞭炮旁邊幾個若隱若現的黑影。


    我很奇怪,這群人沒有打明光,合著一直是摸黑前進呢,難怪走得這麽慢。我問秦一恒:“之前還以為我們關了手電,是他們在明我們在暗,合著都在暗處啊,這怎麽靠近?”


    秦一恒抿著嘴想了一下,又四處看了一圈,說:“我們隻要看個大概就成,並不用太近,主要是跟緊了,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說著,就把之前的桃木簽子遞到我手裏,又叫我把手機關了。


    我立刻就鬱悶了,這是讓我關鍵時刻自殘啊!秦一恒又囑咐我,把簽子放兜裏,現在他根本感覺不到怨氣,這群人都是大活人,隊伍裏麵應該還有懂行的,讓我放桃木簽子隻是怕路過的小鬼驚了我的陽氣,不小心打噴嚏暴露自己,說著又叫我把身子低下一些,就又朝前摸了過去。


    有經驗的人應該知道,這姿勢還不如爬呢,我走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幸好這一片已經到了三期,地上有很多打地基留的樁子,偶爾還能藏在後麵喘口氣。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鍾,到了一個樁子後麵,秦一恒叫我停下。我探出頭一望,已經能看見那些人的輪廓,雖然不清晰,但也能大致看出對方的動作。這一看不要緊,我嚇得差點尿褲子。我趕緊側過頭問秦一恒:“都是大活人?這他媽哪兒像啊!”


    第四章 出殯的隊伍


    這一行人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得有二十幾號人。最讓我奇怪的是,隊伍前麵的幾個人舉著什麽旗子,旗子是白色的,比較顯眼,我一眼就注意到了。舉旗的後麵的人紮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隊伍行進的陣形還是什麽,看不清楚。我冷汗不停往外冒,這群人到底在幹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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