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頭兒回來之後,他記下了那棟宅子的確切地址,跟老頭兒說我們回去商量下,就跟老頭兒告辭。


    老頭兒也沒送我們的意思,要說送,勉強算是目送吧。


    出了茶館,我隻想回去好好睡一覺。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大概是人長期繃著神經,已經不堪重負了。我忽然覺得很多事都無關緊要了。


    這種感覺有點兒像是你一直在參加一場馬拉鬆比賽,到了某一時刻,你忽然不想去終點了,比賽的結果再糟,超越你的人再多,你也不在乎了。


    在開車回去的路上,我問秦一恒,為什麽隻問了幾個問題,除了一個井之外,我們什麽信息都沒得到。


    他說,問也是白問,想讓老頭兒開口,我們就必須有他想交換的籌碼。而我們談話的時候已經亮出了所有的底牌,可老頭兒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我又問秦一恒,那井是怎麽回事。他在開車送我回去的路上大概講了一下,說這井自古以來就是人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個部分。因為畢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緊靠著河流,要想吃水,就必然要打井。很多大戶人家都是自家有井的,平民百姓的話,也是幾十戶共用一口。


    正因為井的重要性,所以,自古以來就有很多與井相關的說法。首先,這井是向下打的,很多人認為地府裏麵的牛鬼蛇神一類可以順著井爬出來禍害人間,這也就是為什麽古時候爆發瘟疫的時候,很多人會誤認為是井水的緣故,從而會把井封死。


    而且一些地方的民俗習慣裏,當平時不需要打水的時候,井繩是要放置在井外的,而不能一直垂在井裏,這也是怕有什麽汙穢順著井繩爬上來。


    相信很多人在故事裏或是傳言裏都會聽說,總會有一些人選擇投井自盡,或是無辜墜井身亡。這在所謂的迷信說法裏,叫作填缺,其實跟水鬼找替身差不多,隻不過所填的缺並不是井水裏的汙穢找替身,而是平衡陰陽的缺口。簡單解釋起來,有點像是井口對於魂魄有一定的吸力,所以很多運勢極低或是有輕生念頭的人,總會鬼使神差地奔著那裏去。


    正因為如此,人們就會對井有著一絲敬畏,所以,很多地區的井裏麵,都會懸掛著一些物件。這些物件並不是辟邪的,大體都是一個跪拜或是作揖的小人,不過不排除有用別的東西來代替的,這在方術的行話裏叫“恭”,取的就是字麵上恭敬的意思。後來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地方不再吃井水了,加上這“恭”需要懂行的人親自放入,所以,除了一些老人,知道的人並不多。


    這“恭”到底有沒有作用,秦一恒說他也不知道,但是“恭”在方術裏是有另一個用途的。相傳,用已經枯掉的井裏的“恭”,取出來掛在馬鞍上,夜晚行路的時候不會被小鬼喊魂或是捉弄。正因為如此,他早前的時候才有幸親眼見過一個。他所見的那個恭並不好看,用他的話形容,有點兒像是變了形的羅納爾多。


    而且,很多即將要枯竭的井,是最容易吞人的。很多井看起來水質明顯清亮,水量充足,卻會毫無征兆地枯竭,而唯一能察覺到的就是其在枯竭之前必定會傷幾條人命,據說老一輩的人都曉得此說。


    秦一恒說了這麽多,坦白講我其實並沒有聽進去多少,我發問,已經完全成為一種習慣了。


    我想了一下,要是按照他所說的,那個老頭兒在家裏麵藏一口井,難道是藏屍的?所以裏麵才會有陰氣外散?要不就真是想從地府裏引什麽東西出來?如果真是這樣,這他媽的就玩兒大了。


    第三十六章 洗浴中心


    我向秦一恒說了我的猜測,他表示也不太清楚,不過,看架勢,那口井應該是口古井,否則也不至於費這麽大勁藏在宅子裏。恐怕那個宅子最初建造的時候,也是有這個目的在裏麵的,就是將那個古井據為己有,藏在家裏。而那古井早前究竟有什麽淵源,恐怕我們也不得而知了。


    秦一恒的分析能力永遠高我一籌。


    我閉上眼,單純地想養養神,眼前卻還是亂七八糟的一片。我拍拍臉,幹脆點了根煙。


    他把我送到了家,意外地一直把我送回了樓上。我想留他在家裏吃頓飯,他拒絕了。


    他走的時候,我還有幾分感慨,是不是這麽久以來,我太給他拖後腿了?


    我也沒什麽食欲,回家連牙都沒刷,上了床就大睡了一覺。這一覺我成宿地做夢,所幸也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詢問了下我做的一些小生意那邊的近況,就準備上網打發時間。


    在網上看了一會兒,我猛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秦一恒昨天把我送上樓有點兒他媽的反常啊,聯想到頭天他跟老頭兒特意記了那個宅子的地址。我靠,他不是自己去了吧?


    我給秦一恒打了個電話,居然是呼叫轉移。


    這下我坐不住了,倘若他真是為了我去赴湯蹈火,那我他媽的就太不是人了。我連忙給老頭兒打了個電話,那邊還不是他接的。等到老頭兒給我打回來,他的語氣聽著還挺意外。我問他是不是我那個朋友又找他說要去看宅。老頭兒給了我肯定的答複,說昨天晚上秦一恒就聯係了他。


    掛了電話,我是百感交集。不過,我也真的沒工夫感慨,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一刻不停地按照老頭兒給的地址出發了。


    一路無話。那個城市我之前去過,所以一路上還不算陌生。


    我買的是當天下午的飛機票,到了地方,安頓好了住處,我就一邊給秦一恒打電話,一邊打車去了那個宅子。他的電話始終沒通,不過,這倒是挺正常,因為我倆進宅的時候,通常電話都是飛行模式,為的就是怕關鍵時刻有電話打進來,再出什麽幺蛾子,畢竟我們去的宅子可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隻是那個宅子讓我很意外。之前在合同上我也沒細看,隻是知道宅子很大,有個一千多平方米,沒承想到了地方一看,我才發現,居然是個倒閉的洗浴中心。


    我不是一個喜歡風月場所的人,以前去這樣的地方無非是為了應酬,並沒有去過幾次,所以這種地方對於我而言還是挺陌生的。


    我在外麵看了看,估計這個洗浴中心已經歇業很長時間了,裏麵破敗不堪不說,招牌上的字都快爛沒了。出於職業習慣,我在周邊看了看,地段還不錯,勉強算是個商業街,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空這麽久,也沒人接手。不過,老頭兒手裏的宅子恐怕都不簡單,沒人接手也應該正常。趁著天沒黑,我想進去宅子裏麵看一看。


    走到門前,我有些奇怪,因為門是鎖著的,大鎖很大,看情況秦一恒應該還沒到。


    我圍著樓轉了轉,倒是有幾間窗戶是爛的,不嫌髒的話人倒是可以爬進去。我也沒多猶豫,就翻了進去。


    裏麵比之前在外麵看著還要破敗,灰塵巨厚,地上有很多腳印,角落裏還有幾個棉墊子,估摸著晚上有一些流浪漢會睡在這裏。轉了一圈,我發現格局跟通常的洗浴中心沒什麽區別,大廳不大,一層除了男女更衣室,就是男賓女賓洗澡的地方。也是因為好奇,我隻去了女賓那邊看了看,潮味兒很大,卻也沒見水,而且裏麵黑咕隆咚的,看著挺瘮人,我也就沒多待,出來沿著樓梯上了二層。二層也沒什麽特別的,從裝飾能看出來,之前是休息區,按摩、足療什麽的都在這兒,隻不過一張躺椅也沒有,看著有點兒空曠。地上的地毯並沒有撤掉,走在上麵軟綿綿的。我還有些擔心,一會兒有人偷襲我,我都聽不見腳步聲。二樓也沒有窗戶,這也難免,這種地方通常都是藏汙納垢,見不得光的。隻是這樣一來太影響視線,我找到了一個開關,摁了下也沒反應,隻能掏出隨身的手機照亮。


    我又簡單地看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發現,想再往上走,想了想還是覺得算了,一是因為我的手機快沒電了,沒有照明很不方便;二是我看了看表,天也要黑了,這地方指不定會有什麽危險。


    我估摸著,不出意外的話,上麵應該是一個一個的小單間,就是性交易的地方,也沒什麽好看的。正準備下樓出去,我卻隱約聽見點兒動靜。起初我還以為是秦一恒來了,但也沒敢叫他,耐心聽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因為這個動靜很熟悉,好像是什麽地方在嘩啦嘩啦地流水。


    這下我不敢動了,這地方都廢棄了這麽久了,按理說水閘應該是關上的啊。即便是管道破裂,那也不會漏水啊。我心說,是有人把水閘打開了,來洗澡的?正想著,我又聽見一陣嘩啦嘩啦聲。然而這次的嘩啦聲並不是水聲,聽著像是有人在很用力地抖塑料布的感覺。


    能出這動靜的,顯然不是什麽汙穢。


    我估計可能是到時間了,開始有流浪漢來這裏麵準備留宿,鋪層塑料布既能隔潮氣還幹淨一些,我就把心放到了肚子裏,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我走路並沒有把腳步放輕,對方肯定想不到這裏麵有人,眼瞅著天就要黑了,我怕我冷不丁一出現再嚇著誰。


    下了樓,我四下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人。地上的腳印本身就很亂,也分辨不出有沒有再進來人。我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出去為好,就沒有往洗澡間裏麵走。既然沒人看見我,我也省得多此一舉了,便從原來的窗戶翻出去,拍了拍身上蹭的土。


    我就近找了家飯館吃晚飯,急匆匆過來,我是真餓了,而且離這兒不遠的話,沒準兒還能撞見秦一恒。簡單吃了點兒東西,我又給秦一恒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打不通。這樣一來我隻能回賓館了,畢竟不能一直守在這兒。結賬的時候,我問老板娘,知不知道那家洗浴中心為什麽不開了。沒承想,這一打聽,還讓我知道了不少事。


    那個老板娘說,早前那個洗浴中心是很紅火的,而且老板還有後台,幾次掃黃行動這裏都挺安穩,賺了不少錢。可是好景不長,後來有一年秋天,裏麵失了火,死了四個人,當時還上新聞了。據說是裏麵的一個小姐被一個熟客傳染了艾滋病,覺得活不下去了,就在那個熟客又來的時候,用拔火罐的酒精燈把三樓包間給點了。除了她跟那個客人之外,還牽連燒死了隔壁的兩個人。這火著得不小,燒死四個人算是萬幸了。這之後,原來的那個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受了牽連,上麵開始查他,反正就是歇業不幹了。再後來又來了一個老板接手,估計也是有後台,裝潢一番後還是想繼續幹洗浴。


    可是這個老板也沒幹多久,這裏麵就傳出來鬧鬼。具體怎麽鬧的,有各式各樣的傳言。老板娘聽說的是牆上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人形的黑跡,跟有人渾身上下抹了煤灰往牆上撲似的。起初裏麵的人也沒在意,後來漸漸發現房頂和按摩床的床單上也會有這種黑跡。本來這裏麵燒死過人在這個城市裏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這回出現了這麽多黑跡,雖說沒聽說誰受到了什麽傷害,但還是挺嚇人的。這麽一來,漸漸地也就沒人敢來了。


    那個老板因此還專門找人做了場法事,當時鬧得動靜還挺大,請了不少人搭台唱戲,燒紙焚香,最後還專門弄了一個很大的船錨進去,也不知道放在哪兒了。


    可是弄了半天,黑跡還是照常出現。最後,老板隻能很無奈地歇了業,這個樓也不知道賣沒賣出去,反正後來就一直空著,估計那個老板也並不指著這一個生意掙錢。


    老板娘是個東北人,講得繪聲繪色,聽著還挺有意思。我心說合著那個老板之後就賣給袁陣了?然後袁陣又把這個宅子賣給那個老頭兒了,還是袁陣本身就是那個老板啊?為了確認,我把袁陣的體貌特征給老板娘講了一下。


    老板娘說,她當初經常見到那個老板,因為他出入都是開一輛很吸引人眼球的跑車,所以肯定不是我說的這個人,況且年齡上也差不少,那個老板是個中年人。


    確認不是袁陣,我心裏更犯嘀咕了。這棟宅子的價格肯定不菲,這也就是為什麽我炒房這麽久,很少會涉及商業建築,一是資金所限;二也是很難出手。因為做生意的人買商鋪或是門市,會比民宅還謹慎,而且這些人會更信風水玄學之說,所以這種生意一般都很難做。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要錢不要命吧。然而,現在這棟宅子雖然不是袁陣的,但他肯定是經過手的。而顯然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地買這麽一棟宅子。


    這麽一想,我覺得剛才貿然進去實在太莽撞了,很容易就交待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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