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館出來,天已經黑透了。這條街還算熱鬧,雖然步行的人不多,但是來往的車輛不少,讓人心裏挺踏實。我見時候還早,就又走回到宅子的外麵,想再轉轉,即便自己什麽都看不出來,可還是有點兒不甘心。剛走了幾步,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我路過剛才翻進去的那扇窗戶時,很明顯地看見洗浴中心裏麵有明光。雖然不能直接看見光源,但光線很亮,看著很清楚。


    我有些奇怪,看了看表,覺得之前的分析有點兒失誤。時間說起來並不晚,晚上八點不到,按理說流浪漢不應該這麽早就睡覺吧?


    我又想到了秦一恒,難不成真的是他?


    我向裏麵叫了一聲“秦一恒”,沒人應我。不過,這也是正常現象,我並沒有敢叫多大聲。我撐著向裏麵探頭看了看,也沒見有什麽人影。不過,細聽的時候,還是隱約能聽見腳步聲。


    我考慮了一下,幹脆直接翻了進去。能打光的,肯定不是汙穢,是什麽人就無所謂了。


    落地後我觀望了一圈,發現光是從洗澡間裏麵透出來的,我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我這麽走,完全是出於人類的本能。在這種環境下,我不自覺地就小心翼翼的。穿過更衣室,我與洗澡間就隔了一道小門。很明顯能看見裏麵的光轉來轉去的,似乎有人在打著高亮手電觀察。


    人到這兒了,也沒法藏著掖著了。


    我也沒敲門,直接就把門拉開了。剛聽說完這裏麵鬧鬼的具體細節,現在不免有些冒冷汗。不過,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膽小的我了,打開門,我都沒閉眼,往裏一看,我情不自禁就笑了。


    裏麵的身影太熟悉了,這他媽不就是秦一恒嗎?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了一個巨亮的手提式探照燈,底下還掛著電瓶的那種,估計能持續亮好幾個小時。聽見動靜,他轉過身拿光照我。


    看見是我,他也挺意外,還“啊”了一聲。我倆已經熟悉到不需要互相解釋了,為何在這裏,兩人都是心知肚明。


    我走過去給了秦一恒一拳,罵了他兩句,問他一個人跑過來幹什麽。他也沒跟我解釋,隻是繼續拿光四下亂晃,然後問我,看牆上有沒有髒的地方。他問的意思我明白,應該就是所謂的黑跡了,我就直接把從老板娘那裏聽說的給他講了一遍。


    秦一恒聽了後告訴我,跟他打聽到的一樣,然而這裏麵有點兒怪,說完就給我一指。


    第三十七章 燒過的房間


    秦一恒指的是中央的一個泡澡池,我剛才進來也沒注意,看了才發現池水已經滿了,估計我之前在樓上聽見的就是這裏放水的動靜。


    水麵上不知道是他撒了什麽,還是原本池子裏就有,反正漂著一層東西,都看不見下麵的水。我沒敢伸手摸,轉過頭問他:“哪兒怪?”


    他俯下身從水裏撈出來一件東西。東西還不小,看著烏七八糟的一團。


    秦一恒告訴我:“這東西是蓑衣,現在非常不好買,為了鼓搗來一個,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聽說是蓑衣,我也挺新鮮。可是沒等我伸手摸,他就又給放回到了水裏,還伸手撈了一把水麵上漂著的東西說:“這些是麥麩。”


    聽他介紹了一遍,我更迷糊了。


    蓑衣是幹什麽的我清楚,雖然從來沒親自穿過,但從一些武俠劇裏都能看到,就是舊時候人們穿的雨衣。而麥麩就是麥皮,很多飼料的原料就是這個,釀酒的時候也會用。隻是這兩樣東西組合起來我就完全不懂了。


    我問秦一恒:“用這個泡澡有什麽方術上的療效?”


    他就給我解釋,之前他也打聽到了這個洗浴中心的來龍去脈,而且進來查看了一圈,發現裏麵的東西並沒有走。這個洗浴中心太大,汙穢在暗,人在明,為了確保安全,他就打算用這個法子把那些汙穢引出來。


    這在方術上稱之為誘。誘並不是一種方術,而是一種手段,解釋起來也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貪財的汙穢就用財,貪色的汙穢就用色,反正就是投其所好,把它勾出來。


    而他現在所用的這個,也是誘的一種。通常橫死的冤魂,會本能地避開讓它死亡的東西。這跟很多民間的猜想正相反。像有些香港鬼片裏麵演的,一個人特別貪吃被撐死了,死後還化作冤魂來偷吃東西的那種,幾乎不會發生。同理,像這洗浴中心裏被燒死的人,死後其實也會躲避火焰或是熱源。但又因為是橫死的,隻能滯留在原處,牆上會有流連難去的痕跡。


    這對他們其實也是一種煎熬。所以,他將水放好,在水下沉了陰氣重又常年接觸雨水的舊蓑衣,水麵上又撒了陽氣重、曬過烈日的麥麩,想把這些汙穢引到水裏,暫時給它們一個安穩的去處。倘若它們真的來了,在水麵的麥麩上肯定能發現蛛絲馬跡。然而他在這兒守了足有十幾分鍾,卻沒有任何發現。


    聽秦一恒一說,還真是有點兒怪。


    按照以往的經曆來講,他的法子有時適得其反,但沒有效果的時候並不多。


    我問:“那接下來怎麽辦?”


    他居然很自信地拿出了第二套方案,叫我幫忙支一個小鋼架,在支架底下他用托盤放了一塊固體酒精,最後也不知道從哪兒鼓搗出來了一大塊用鐵釺穿好的肉,放到架子上就準備點火烤。


    他鼓搗肉的時候,我又聽見了抖落塑料布的動靜,動靜很大,我沒去看,聽起來似乎他帶的肉還不少。這倒是把我之前在樓上聽見的聲音源頭都找到了,合著他還挺知道享受,這是準備就地燒烤還是怎麽的?我看這架勢也隻能出去買點兒啤酒和小菜了,剛準備損他兩句:不愧是幹這行的,人家都去海邊或是草地,你他媽來凶宅燒烤。沒等我張嘴,秦一恒卻讓我不要亂動,留神注意身邊。說完,他一邊烤肉,一邊就給我解釋:“剛才誘不好使,這回隻能來驅了。”


    這驅跟之前解釋的道理一樣,烤肉的味道,人聞起來很香,可是這燒死的汙穢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染指的。這麽逼一下的話,看看那些東西會不會現身。


    這時候,秦一恒的探照燈已經關了,整個浴室裏就隻有他麵前的固體酒精亮著。光線映著他的臉,顯得他特別詭異,加上這浴室裏會有很大的回音,我動了一下,腳步聲就特別清晰,我也跟著開始緊張起來。


    秦一恒烤肉可能還真是一把好手,以前也沒跟他吃過自助燒烤,還真沒發現,不一會兒,我還真就聞見了肉香。隻是這肉香味兒越大,我就越覺得不安,便往他身邊湊了湊,靠近光源才覺得舒服一點兒。要不是在這個鬼地方,我恐怕還真有點兒饞了。


    秦一恒烤了一會兒,點了根煙,四下看了看,衝我搖頭,估計也沒發現。這等待的痛苦真的很難言語,何況等的還是鬼。我也點了根煙,回過頭看了看泡澡池,什麽都沒看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一塊固體酒精就要燒沒了,我倆還是沒察覺到任何異象。肉烤熟了,秦一恒還遞給我一塊兒,告訴我別浪費。我沒接,跟他說:“你自己吃吧,這肉一看就沒放佐料,聞著香,吃著沒什麽味兒。”他聽了還挺不樂意,以為我嫌他手藝不精。正當我倆因為這肉你推我讓的時候,忽然就聽見浴室外頭傳來一聲動靜,動靜不大,聽著像是從比較遠的地方傳來的。


    我留心聽了一下,覺得應該是野貓,因為這跟野貓叫春的聲音很像。


    秦一恒也愣了一下,還走到門邊聽了一會兒,回來臉色就不太好,叫我把火滅了,說:“這聲音似乎是從樓上傳來的,我們得去瞧瞧。”


    看他這麽嚴肅,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滅了火之後,秦一恒就打亮了手提探照燈,然後帶著我往樓上走。


    他走得很慢,從一樓走到二樓,走走停停的,差不多用了五分鍾。期間那動靜倒是一直沒停,反而越來越大了。聽著果然是在樓上,不過不是二樓,應該是三樓。我倆在二樓短暫停了一會兒,耳語交流了一下。我問,聽不聽得出來是什麽,我還是懷疑這就是野貓,畢竟這個宅子廢棄了這麽久,又不是全封閉的,有隻貓進來也很正常。


    秦一恒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居然反問我:“知不知道樓上是什麽地方?”


    我被他徹底問暈了,合著他進來這麽久一直就沒上樓?難怪他之前走得那麽慢,原來是一邊走一邊觀察地形呢。


    我告訴秦一恒:“三樓之前我也沒上去,要按照我的經驗來看,上麵應該是一個一個按摩的小單間。”他聽了沉思了一下,就叫我在原地等著,他先上去看看,確定沒有危險了再叫我。說完,他就拿著探照燈從樓梯挪了上去。


    不用跟著他上去,倒是正符合我的心意。可是他走了,把光源也一並帶走了,周邊頓時就黑了下來,弄得我不得不靠在牆邊,才覺得心裏踏實一些。


    他上去了很久,也沒聽見他弄出什麽動靜,倒是之前類似於貓叫的聲音,慢慢沒有了。因為我一直留意著這個聲音,所以很明顯就感覺到了。這麽看的話,那就是隻野貓,現在聽見有人來了,自然就往遠處跑了。這麽一想,我幹脆就放鬆地蹲了下來。


    又等了十分鍾左右,秦一恒才拿著探照燈一步一步走了下來。


    他站住了半晌沒說話,從包裏掏出一瓶礦泉水灌了半瓶,才叫我跟著,又轉身上了樓。這次他走得很快,我都有點兒跟不上了。上了樓,發現果然跟我預料的一樣,整個樓層隻留下了一個很深很長的過道,其餘地方都被打造成了一個一個的小單間。我粗略數了一下,單間還不少,可見之前這個洗浴中心的生意應該很不錯。因為用途的關係,這層樓也鋪了很厚的地毯,裝修和裝飾給人一種很曖昧的感覺。同樣沒有窗戶,而且要比二樓更幽閉,走在裏麵感覺有些壓抑。


    秦一恒也沒停留,直接帶著我沿著過道一直走到了最裏麵。在過道的盡頭,隻有一間房間,門跟其他房間用的還不是一種。我猜測應該是之前員工休息室一類的,不過,門上也沒有任何標誌,說是衛生間也有可能。他打開門先邁了進去,我緊隨其後。進了屋一打眼,我就打了個激靈。


    秦一恒拿著探照燈四下緩緩照了一遍,估計也是想讓我看清房間的樣子。這個房間並沒有多大,加上光非常亮,所以看得特別清楚。隻是我越看越覺得茫然,因為這個房間內一片黑漆漆的,無論是地上還是牆上,都像是曾被大火燒過的樣子。而且,房間中央還擺著一張似床非床、似桌非桌的東西。之所以這麽形容,是因為這東西看著很大,單看形狀的話,應該是張床;但又特別高,大概要跟我肚臍持平,所以又很像是張桌子。材料的話應該是鋼製的,看著就很沉,而且這東西也應該是被火烤過,已經變色了。我伸手摸了摸牆壁,確認自己的猜測是無誤的,這個房間還真失過火。我心說,這就是傳說中燒死人的房間?可是燒死人之後,不是又重新裝修了嗎?怎麽這裏還是這個德行?


    我退出門,摸了摸外麵的牆,牆紙完好無損,而且很新,看起來也沒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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