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趕時間,我必須離開,警察隨時都會趕到這裏。不過,我還是……”


    “還是什麽?”


    “噓——”她打斷他的話,再次環視房間,尋找剛在她腦中萌芽卻又隨即消失的思緒。


    房間在旋轉,出現一個黑黑的、繁星漫天的夜晚。黑暗的房間和微弱昏黃的燈光都在不停地旋轉。主啊,不要讓我暈倒!


    也許他……


    那裏!就是那裏。莎克絲的目光順著蒸汽管,看向房間陰暗凹處的另一塊蒸汽孔擋板。那裏是更適合藏匿那個女人的地點,從門口經過的人根本看不到那裏,而且這塊擋板上隻有四顆螺釘,而被他選中的那塊則有八顆。


    為什麽不是那根蒸汽管?


    接著,她想通了。


    “他不想……我還不想離開,我要盯著她。”


    “你為什麽這麽想?”他用莎克絲剛才問他的口氣問她。


    “這裏還有另外一根蒸汽管可以銬她,但我還是決定選擇位置比較明顯的這一根。”


    “這樣你就能看到她?”


    “我想是的。”


    “為什麽?”


    “可能是要確認她不致掙脫逃跑,也可能是要確保她嘴上的膠帶不會脫落……我不知道。”


    “很好,艾米莉亞。但這表示什麽?我們該怎樣運用這個事實?”


    莎克絲環視房間,尋找既能觀察那女人又能不被她發現的最佳位置。最後,她在兩個大油槽之間發現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找到了!”她興奮地喊了起來,兩眼注視著地麵。“他在這裏待過。”她忘了繼續扮演嫌疑犯的角色。“這裏被他清掃過了。”


    她用珀利燈膽綠色的光線仔細檢查那塊地方。


    “沒有指紋。”她有些失望地說。但當她舉起珀利燈準備關掉的時候,在一個油槽上麵赫然現出一塊痕跡。


    “我找到了一顆指紋!”她大叫。


    “指紋?”


    “如果把身體前傾,借油槽支撐住重量,就可以從更好的角度觀察那個女人。他就是這麽做的,我敢說。隻是,有點奇怪,林肯。它是……變形的,他的手。”她看這這個畸形的掌紋,不寒而栗。


    “手提箱裏有瓶標示著dfo的噴霧劑。那是熒光染料。把它噴在指紋上,用珀利燈照亮,然後用一比一的拍立得相機把它拍下來。”


    她告訴他已經照他的吩咐完成了,他說:“現在用吸塵器吸取油槽之間地麵上的東西,如果我們幸運的話,也許可以發現被他搔掉的頭發或咬掉的指甲屑。”


    第25節:你可以開始驗屍了


    這些都是我的習慣,莎克絲心想。帶血的指甲,緊皺的眉頭,這就是最終斷送了她的模特生涯的原因。她試過一遍又一遍,想戒除這些習慣,最終還是絕望地放棄了。她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小小的習慣動作就能戲劇性地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把吸塵器的濾紙裝進袋子裏。”


    “紙袋嗎?”


    “對,用紙袋。現在,輪到那屍體了,艾米莉亞。”


    “什麽?”


    “呃,你可以開始驗屍了。”


    她的心一沉。找別人吧,求求你,找別人來做這種事。她說:“要等法醫勘驗完才行,這是規定。”


    “今天不講規定,艾米莉亞。我們自己做主。法醫可以在我們後麵完成他的工作。”


    莎克絲走向那個女人。


    “你知道程序嗎?”


    “知道。”她一步步靠近那個被毀壞的軀體。


    在她的手離被害人的皮膚隻有幾英寸時,她僵住了。


    我辦不到。她全身戰抖,雖然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繼續下去,但就是辦不到。她的肌肉已經完全不聽使喚。


    “莎克絲,你在嗎?”


    她無法回答。


    我辦不到……這很簡單。不可能。我就是辦不到。


    “莎克絲?”


    此時她看向自己的內心深處,不知為什麽,看到她的父親,穿著製服,正弓著身子在西四十二街炙熱、坑窪的人行道上,用胳膊挽起一名邋遢的醉鬼,送他回家。接著,她又看到她的尼克,正和一個搶劫犯坐在布隆克斯區的酒吧裏喝酒談笑,而那廝如果知道對麵的年輕人是個臥底警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幹掉。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在做他們不得不做的事。


    “艾米莉亞?”


    這兩個形象占據了她的思想,但究竟是他們讓她平靜下來,還是這種平靜來自其他地方,她此時不想猜測。“我在這裏。”她對林肯?萊姆說,然後按照過去學過的程序進行勘驗屍體的工作。采集手指甲、收集毛發——包括陰毛和頭發。同時一邊做一邊向萊姆報告進展情況。


    不理會那晦暗的眼珠……


    不理會那深紅的肌膚……


    努力不去理會那股味道……


    “取下她的衣服,”萊姆說:“所有東西都剪下來。先鋪一張白報紙在下麵,接住所有可能掉下來的東西。”


    “要我檢查衣兜嗎?”


    “不,這個我們可以回來再做。把它們用紙包好。”


    莎克絲剪下上衣、裙子和內褲。她伸手摸向耷拉在女人胸前、她以為是胸罩的東西,感覺怪怪的,手指一捏就破碎了。突然,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猛然意識到手裏握著的是什麽,不由得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那不是布料,而是人的皮膚。“艾米莉亞,你沒事吧?”


    “沒事。”她吸了口氣說:“我很好。”


    “描述一下她被捆綁的情形。”


    “嘴巴被兩英寸寬的水管膠帶封住,雙手銬著製式手銬,腳部被曬衣繩捆綁。”


    “用珀利燈照她的身體。他有可能赤手觸摸過她的身體,找找看有沒有指紋。”


    她照做了。“沒有。”


    “好。現在剪下曬衣繩,注意不要從打結的地方剪開。放進袋子裏,用塑料袋。”


    莎克絲又照做了。然後萊姆說:“我們需要那副手銬。”


    “好的。我恰好帶著一把手銬鑰匙。”


    “不,艾米莉亞,不要把手銬打開。”


    “什麽?”


    “手銬鎖的機械裝置是追蹤嫌疑犯線索的最佳途徑之一。”


    “說得好,但不用鑰匙我該用什麽辦法把它們解下來?”莎克絲笑了。


    “手提箱裏有一把鋸子。”


    “你要我鋸斷手銬?”


    停頓了片刻,萊姆說:“不,不是手銬,艾米莉亞。”


    “那你要我鋸的是……啊,你不是認真的吧?鋸她的手?”


    “你必須這麽做。”她不情願的態度讓他有些惱火。


    原來如此。塞利托和鮑林挑了一個瘋子做搭檔。也許他們就此青雲直上,但我才不要和他們一道。


    “算了吧。”


    “艾米莉亞,這隻是收集證物的另一種方式。”


    為什麽他總是振振有辭?她拚命想出了一個理由。“如果我鋸斷它們,血會流得到處都是……”


    “她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何況,”他像電視裏的廚師一樣解釋:“血液已被蒸得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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