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以蕭何及曹參為主要參謀,盧綰為侍從官,夏侯嬰、任敖、周勃、灌嬰為部將,最為驃悍的樊噲則為先鋒。劉邦下令攻胡陵及方與,並將大本營基地暫設故鄉豐邑。


    陳勝起義,楚民響應


    秦二世元年秋天,陳勝、吳廣等起兵於蘄(今安徽省),成為正式以武裝力量反秦的第一人。


    這年劉邦三十八歲,仍匿居於山澤中避難。


    陳勝的力量其實並不大”隻是楚地各部族一向對秦皇室反感最大,乃趁機殺害各郡縣之秦王朝官吏,到處響應起義。一時間,蘄地周圍的經、酂、苦、柘、譙等縣,皆成了叛軍統轄的範圍。


    吳廣乘機收編各郡亂民,劫取糧倉,使實力大增,等到進入河南一帶時,已有車乘六百、馬千騎,士卒更多達數萬人,成了一支強大的軍團。他們的目標是過去的陳國首都陳城。


    陳國原是舜帝後代的封國,春秋末期為楚國占領,成為楚國涉獵中原的前進基地,因此建設上頗為完善。經過戰國的兩百多年,這地方居民對楚文明已相當認同,戰國末年時楚國京都郢屢遭到秦軍攻破,一度便定都於此。秦國統一後,在這裏設有郡治,由郡守治理之。


    陳勝的故鄉穎川雖非楚地,但他舉事的地點在楚,班底更大多是楚人,所以得到陳城父老的熱烈支持。於是郡守不敢守城,棄職逃脫,陳勝順利攻破陳城,並在此建立軍事基地。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是秦始皇晚年流行於楚地的“秘密箴言”,也象征楚人反秦的強烈意識。因此,陳勝進入陳城後,各地楚國部落領袖及長老也立刻響應,紛紛向已奪取楚國故都的陳勝軍團輸誠,使陳勝在一夕間成了抗秦楚軍的首席領導者。


    偶然事件中起義的陳勝,其聲勢及力量卻如滾雪球般的大增,相信連他自己都是很意外的。


    “真的就這樣成功了嗎?我真的能以平民的身分成為擁地自立的君王嗎?”


    但到底自己並非楚國貴族,實在很難得到大部分楚國部族領袖及長老的認同,因此他隻得先就教於陳城附近的長老。


    對驅逐秦軍、恢複楚國的陳勝,陳城的長老處於事件當中,對他自然是全力支持,因而表示:“將軍親自率軍作戰,討伐無道,驅逐暴秦,再立楚國社稷,論功勞理應稱王。”


    陳勝乃自立為“張楚王”,亦即“欲張大楚國之王也。”


    進軍滎陽,震動半壁江山


    陳城裏擁有大量糧食和兵器,但各地響應並向陳勝輸誠的軍團愈來愈多,再多的糧食也不夠用。陳勝雖派軍攻打附近糧倉要地,但由於各地秦國守糧官員已加強警戒,成績不佳。


    隨著時間流逝,糧食問題日愈嚴重,各地集結來的流民及小軍團麵臨饑餓,不滿的情緒四起,怨聲載道,使新興的“張楚王”政權麵臨嚴重挑戰。


    吳廣向陳勝警告道:“看情形隻有攻取糧都滎陽了。”


    然而糧都一向防備森嚴,不是輕易可以攻擊的。


    滎陽在鄭州東方,由於河川匯集,自古便是糧食匯集中心,並有大道可通鹹陽,是東方最重要的糧倉,城雖小,武備卻是一流水準。


    但糧食欠缺情況已非常嚴重,陳勝和吳廣隻好鋌而走險了。由於吳廣一向人緣較好,由他出麵大家不得不拚命,因此陳勝封吳廣為“假王”(代理王),率主力人馬向西攻擊滎陽。


    為了減少吳廣軍的壓力,陳勝也設法發動多處的攻擊行動,以分散秦軍的注意力。於是陳國人武臣奉令結合趙國著名的遺民張耳、陳餘,率眾在趙地起義,汝陰人鄧宗則攻擊九江郡一帶,製造聲勢。


    在這段期間,楚國各地豪傑紛紛響應,擁有數千名軍隊的兵團,不可勝數。其中以項梁、項羽叔侄起兵會稽,以及沛縣父老擁劉邦自立最為有名。


    縣令造反,劉邦出頭


    在陳勝全力造勢下,華東地區風聲鶴唳,各地地方官員大為緊張,沛縣自然也不例外。


    縣令立刻召集蕭何與曹參等重要幹部商議。


    為了免於成了被革命的對象,縣令有意幹脆背叛朝廷,率軍響應陳勝。但蕭何卻反對:“您本為秦朝官吏,是外地人,如今欲背棄朝廷,恐怕沛縣的子弟兵不會跟從您的。”


    縣令:“那怎麽辦呢?”


    曹參:“不如由蕭何來發號施令吧!相信沛縣子弟一定會聽你的。”


    蕭何:“我也是食朝廷俸祿,不宜出麵,不如召回在外亡命的沛縣子弟,由他們領導抗秦,必可保住本縣城的安全。”


    縣令:“有誰可以擔此重任呢?”


    蕭何:“泗水亭長劉季,曾因押解勞役失職而逃亡在外,今已聚集有數百人之眾,何不召他回來,以他的名義抗秦,大家才會跟著奮起。”


    情況緊急,孤掌難鳴,縣令不得已,隻好答應了。


    蕭何立刻派樊噲往深山中去找劉邦。


    這時候,劉邦正以他驚人的魁力,領導著數百名為逃避秦王朝勞役痛苦而逃亡山中的沛縣子弟。他們在聽聞陳勝起義時,本也有意響應,但以人少勢弱,又缺乏門路,隻好暫時觀望。


    聽到縣令召請,劉邦大喜望外,立刻整理行裝,率領徒眾,浩浩蕩蕩奔向縣城。


    但劉邦實在不相信縣令會放棄縣城,由他來領導叛變,乃派樊噲先回,聯係沛縣父老以為內應,必要時強奪之。


    果然縣令看到蕭何、曹參態度曖昧,行動又過分積極,恐對自己不利,乃下令閉門堅守,並欲捕殺曹參及蕭何兩人。


    但這個消息立刻被夏侯嬰探知,夏侯嬰曾為縣令馬車夫,故在這方麵人際關係頗熟。危急中,他發動縣府所有馬車,將蕭何、曹參等人在城門尚未封閉前送出城外,投奔返回中的劉邦部眾。


    殺害縣令,自立為沛公


    蕭何見到劉邦,立刻告訴他縣令反悔之事變,並且城門已封閉,可能需要從長計議。


    但劉邦隻微笑點頭,並示意繼續前進。


    原來劉邦早令樊噲先回城,由留居城中的“劉季黨”煽動沛城父老策動兵變,既然縣城主要幹部蕭何等均已站到劉邦陣營,這場爭鬥,自己已掌握絕對優勢了。


    蕭何見劉邦經過這幾年痛苦磨練,頗有大將之器,心中大為高興,更加堅定自己選擇劉邦之信心。


    到城門下時,見城門早已緊閉,戒備森嚴。


    蕭何便建議劉邦親自書寫書帛數十封,係在箭梢上射入城內,以發動政治喊話的效果。射出的書帛雖大多由守城兵士截獲,交由縣令處理,但仍有數封輾轉至沛城父老之手,書帛上寫道:天下之人受苦於秦國的苛政已久,現在父老雖與縣令共負有守城之責,但各路諸候皆已起兵抗秦,兵旅所至,恐沛縣亦將遭屠城之難。父老們不如響應義軍,擒殺縣令,選沛城子弟可為領袖者共同尊奉之,以和各路諸侯站在同一陣線,才是保家衛城之道啊!不然,父老與子弟們可能會玉石俱焚,是很不值得的。


    這封書帛最主要用意,在製造縣令和沛城父老們的矛盾。果然縣令為之大驚,立刻在城內實施嚴格軍管。父老們看到縣令極端的強硬作風,深怕反為所害,便一不作二不休,當晚發動民變,原縣府守衛的子弟兵也響應叛變,縣令孤身逃離府邸,終為亂民所殺。


    父老們在樊噲領導下,開城門迎接劉邦黨眾入城,沛縣居民夾道歡迎,擁劉邦入縣衙,並懇切請求劉邦出任縣令。劉邦謙讓地表示:“今天下方亂,四方諸侯並起,競爭上相當激烈,選擇領導將領若不適任,可能會導致一敗塗地。我倒不是愛惜自己生命,隻怕自己才能不足以膺重任,不能符合父老弟兄們的期待。這對大家都是件大事,應更慎重來選擇領導人物啊!”


    在沛縣居民心中,蕭何和曹參的地位雖高於劉邦,但他們都是文吏,對指揮作戰毫無把握。何況萬一失敗,依秦法是要滿門抄斬的,因此大家仍全力擁護劉邦,希望由他出麵領導。諸父老更直接表示:“小時候起,您就一直有很多令人驚訝的珍怪異相,注定將成為貴人。我們依前日卜筮的結果,卜中指示劉季為領袖最是大吉,我們看您還是不要客氣了,沛縣的安危,從今天起全在您手中了。”


    劉邦在數度謙讓後,眼見眾人誠意,便勇敢地承擔起領導人的任務。


    但劉邦最高的官位隻是個小亭長,如今躍升為全縣領導人,到底如何來稱呼他好呢?


    蕭何在深思後,便向大家表示:


    “就改稱劉季為‘沛公’吧!既可以表示是沛地的領袖,又有貴族的氣派,而且也頗具親切感,對外表尊貴、個性隨和的劉季,的確相當的合適。”


    接著便重新整編人馬,由原先的“劉季黨眾”為基礎,重新編入沛城的子弟兵,總共有二、三千人,換上全新的戎裝,排列在縣衙大門廣場上。


    劉邦首先到大廟禱告黃帝,以象征誌在恢複天下秩序,並在廣場祭祀戰神蚩尤。之後,劉邦下令戰鼓齊擂,並以牲血祭鼓,所有旗幟均采用紅色戰旗,人數雖不多,但陣容還算壯大。


    令劉邦最頭痛的是,這支隊伍的作戰經驗幾乎等於零,而且主要幹部程度也不高,雖然相當“中看”,但是否“中用”就很難講了。


    劉邦以蕭何及曹參為主要參謀,盧綰為侍從官,夏侯嬰、任敖、周勃。灌嬰為部將,最為驃悍的樊噲則為先鋒。


    劉邦下令攻擊周圍的縣城胡陵及方與,並將大本營基地暫時設在劉邦的故鄉豐邑。


    經過一番轉折,受了不少痛苦,劉邦以“時勢造英雄”的姿態,成了秦末起義群雄中相當特殊的一支農民雜牌軍領袖。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十三章》:“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上,辱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著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熙熙攘攘為名利,日日夜夜在算計,在“功利”掛帥的社會裏,這似乎是相當普通的處世哲學。因此受寵時,患得患失,受辱時,沮喪頹誌,因而成日提心吊膽。


    即使在最幸福得誌時,也得整天擔心會有大禍臨身。為什麽會有這種“無事煩惱”呢?是因為每個人最關心自己,每天為自己的利害作算計,害怕別人會對自已不利,這樣的心情下,又如何能快樂得起來。


    所以老子告誡我們,最重要是“放棄”自己,如果能夠忘了自己的身體,使自己成了“無”身,那還會有什麽禍患呢?基於此,老子便大膽地下了結論:“一個人能為天下而犧牲自己的人,就可以把天下交給他;願意犧牲自己而為天下服務的,便可把天下委托給他。”


    劉邦和陳勝、吳廣最大不同,便在這裏。


    陳勝、吳廣的起義,是為了保護自已,結合眾人冒險叛變,無論成敗,他們的目的都在於自己的利益。


    初擊成功後,便急著自封為王,更顯現他們的野心。陳勝、吳廣隻想到破壞既有秩序,以建立自己的勢力,他們從未想到為他人服務,所以隻要行動進行中碰到困難,也立刻引來部屬甚多的反感。


    劉邦雖有點“散散”的,但他一向不太顧及自己的利害。押解勞役失敗時,他想到的是犧牲自己的官職,陪著大家逃亡而已。


    或許就是這種不太考慮自己利害的習性,使他個人魁力大增,不但以豪放為本色的樊噲、夏侯嬰等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就算精明能幹的蕭何及曹參,都不得不對他另眼看待。


    奉命返回沛城時,他似乎並未有領導沛城的野心。經過逃亡生涯的苦難折磨,劉邦更為成熟了,他想到的隻是協助沛城父老脫離秦政統治,並參與群雄起義的活動而已。


    由於蕭何、曹參拒絕成為領導者,劉邦隻好“眾望所歸”的率領了這支弱小的雜牌軍。其實他一直便沒有太強的意見,一切由蕭何及地方父老安排,看起來有點像是“傀儡”,其實他的作為更像老子所謂“無心”、“無身”的領導人物。


    這種作風,也是他日後在群雄激烈競爭中,能脫穎而出的最大本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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