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師大營甲,隨著來護兒和周法尚的命令,整個穴熙洲八馬頓時分成了兩部。


    “父帥,不能再等了。”來護兒帥帳裏,來整看向還未下決心的父親大聲說道,已經兩天了,周法尚仍舊沒有給他們答複。“升帳。”來護兒重重地點了點頭,朝帳外大聲喊道,他不能再等了,周法尚或許已經倒向張仲堅了,不然他不會這般遲遲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片刻,得到中軍帥令趕來的水師將領都是有些心中驚疑,當他們走進帥帳的時候,看到了摘去氈帽。一身鐵甲的來整,當他們看清來整和來護兒那酷肖的麵容時,都是愣住了。隨即便猜到了來整的身份。


    周法尚軍中,一眾將領看著站在周法尚身邊的杜伏威,臉上的神情都是有些驚訝,不過每個人很快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周法尚最後還是做出了選擇,雖然來整開出的條件不錯,可是他並不相信,至少在郭孝恪那裏,他絕不如在張仲堅這裏地個更高。


    以江南之地對抗北方,要是能讓郭孝恪這個至今不敗的軍神折戟於長江之上,對周法尚來說同樣也是青史留名。


    杜伏威滿意地看著那些效忠的將領,長江以南用不了多久,就會是他們的治下之地了,到時候就讓郭孝恪,李密,李淵在北方大地互相廝殺去好了,給他們幾年時間,在江南休養生息,到時就算不能北上爭奪天下,也足以對抗北方,重演南北朝的局麵。


    “出發。”周法尚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夫聲喝道,他不會讓來護兒帶著江南水師近半的艦隊駛出長江口的。


    揚州渡口,來護兒的營盤中,士兵們在軍官們的催促下登上了船隻。他們不知道究竟為什麽那麽急,不過沒人敢開口問些什麽。隻是沉默地起錨,升帆。將船隻駛出渡口。


    來護兒的五牙大艦上,那些原本屬於官府下麵的造船工匠們都是驚恐地集中在甲板上,這三天裏,他們被那些士兵不由分說地帶走,根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老刁,告訴你的那些弟兄們,不用害怕。”來護兒看著和自己熟悉的造船工匠們的首領杜刁兒,讓人拿上了裝著金銀的大盤。


    “大帥,到底是什麽事情?”杜刁兒本是將作府裏擅長造船的官員,來護兒過去一直都是大隋水師第一人,他過去督造的五牙大艦裏,來護兒也是出力不兩人的關係一向密切,來護兒給貶到江南的時候,他拒絕了張仲堅的拉攏,帶著一班將作府的工匠和江南地方的本地造船工匠來了來護兒的大營。


    “如今天下已亂,張仲堅想要造反。割據江南。”來護兒看了一眼杜刁兒和那些造船工匠,還有那些並不知道詳情的將領,高聲說道。


    “本帥早就投效漢王,這次便是要帶水師北上。”來護兒的聲音回蕩在甲板之上。聽到這個消息,杜刁兒一愣,隨即便道,“大帥,你怎麽不早說,可把我嚇死了。”


    將作府裏,誰不知道漢王的大名,當初宇文怕這位工部尚書還在世的時候,漢王就和部以及將作府的關係密切,尤其是宇文怕臨終前曾給工部和將作府的故舊部下寫過信,說是當時還隻是一個普通將領的漢王日後前途無量,要他們好好結好漢王。


    後來一切都像宇文怕所料,漢王軍功蓋世,四年時間便成了如今的一方藩王,杜刁兒當初在禦營裏,如今是漢王帳下效力的同僚就寫過私信給他,勸他投效漢王,因為全天下隻有漢王和已故的老上司宇文憂才不會歧視他們這些隻會“奇淫巧技,的人,相反他們會愕到更好的官職。可以有足夠的錢財去做他們想做的東西。


    杜刁兒曾一度動心,可是和來護兒的交情讓他沒有舍得離開江南水師。現在好了,來護兒主動帶他們去投漢王,可實在是個好消息。


    岸邊的來護兒大營裏,來整騎在馬上,看著周法尚大營那邊揚起的煙塵,卻是冷笑了起來,接著朝身邊來家的親兵道,“放箭。”


    隨著來整的聲音落下,他身後的幾十名士兵射出了點燃的火箭,隨著空中劃過幾十道如同火星墜落的軌跡。隻是一會兒的功夫裏,隻就在營裏準備好的火油幹柴還有硫磺等引火之物便給點燃了,刹那間,幾十道火柱便從大營裏席卷,直衝天際。


    “去船塢。”來整看著幾乎是眨眼間的功夫火勢就連成一片的大營。朝身後的親兵喊道,周法尚果然還是選擇了投靠張仲堅,他們已經不可能帶走全部的江南水師,那麽這個江南最大的造船船塢,他們也絕不會留給張仲堅。


    看到來護兒大營裏衝天而起的火勢,帶兵的杜伏威不由罵了起來。他沒想到來護兒速度這麽快小而且那麽快就做出了決斷。


    “大人,看那邊。


    ”還沒等杜伏威罵完,身旁的親兵已自高呼了起來,原來用於造船的船塢方向,居然也起了衝天的火勢。


    “來護兒。”杜伏威咬牙切齒,臉上的神情猙獰,這個船塢本就是揚州最大的船塢,來護兒在平壤吃了敗仗。原來的江南水師所一…沿隻則是給調到了北府軍,來護兒來了江南以後。便刀心繃口造大船。如今江南水師大半船隻都在他手裏。現在看來,他早就投效了郭孝恪。


    杜伏威停住了隊伍,他知道現在就算趕過去,也已經遲了,他應該早想到來護兒會破壞船塢的,怪隻怪他沒有想那麽遠,一直以來都是來護兒把持著船塢和那些將作府和官府的造船工匠。


    杜伏威現在隻能希望周法尚能在長江的出海口堵住來護兒,雖然周法尚手上的船沒有來護兒的多,可是人們卻比來護兒多。


    “你們速去找那些造船工匠。”杜伏威轉身朝身後的部下大聲喊了起來,船塢沒了,可以再造,要是那些造船的工匠也給來護兒帶走的話。對他們來說可是個最糟糕的消息。


    “是,大人。”隨著大聲應喝。杜伏威手下的士兵都是連忙離去,去找那些造船工匠的家人去了。


    杜伏威狠狠地一鞭子抽了下去,策馬朝江都的方向而去,他要去見張仲堅,那些造船工匠他們以前都沒有怎麽重視過,尤其是張仲堅自己帶來的人馬裏,也有會造船的工匠,不過比起將作府和江南本地那些幾代都是造船的工匠相比,他們差得太多。


    杜伏威在心裏記住了這個教卞。郭孝恪和來護兒這次可是讓他們損失慘重。


    長江的江麵上,來護兒的五牙大艦上,杜刁兒安撫著那些擔憂家人的江南本地出身的造船工匠,“你們放心,來大帥早就派人去找了你們的家人,隻要躲過了這陣子風頭。日後漢王自會派人接你們的家人和你們再聚。”


    來護兒的艦隊裏,得了消息的將領和軍官們同樣安撫著手下的士兵。尤其是那些出身江南本地,有家室的士兵。


    “情況如何?”一個時辰後,來護兒朝來複命的一眾將領問道,南人善水戰,雖然聽兒子說,遼東水師裏,也練出了一批精擅水戰的北人士兵,可是來護兒心裏還是更傾向於江南本地征募的水軍士兵。


    “大帥放心,大家不是傻子,跟著漢王總好過跟著張仲堅這個來路不明的野人好。”幾個出身江南地方世家的將領大聲說道。


    在江南,張仲堅雖然靠著剿滅賊匪,樹立了不小的威望,但是在江南本地的世家豪強裏,他仍舊隻是個來路不明的野人,哪怕張仲堅自稱祖上是江南人,之後流落海外,可是對尤其注重門第觀念的江南世家來說,張仲堅和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外人一樣。


    而郭孝恪則截然不同,雖然郭孝恪這個漢王同樣出身不好,但卻是正兒八經的漢人,尤其對江南世家來說最重耍的一點是,王遠知這個江南士族的精神領袖看好郭孝恪,甚至親自出山為郭孝恪造勢,這足以讓大部分的江南地方世家更傾向於郭孝恪。


    江南水師裏的將領不外乎兩種人。一種是出身不錯的世家子弟,另一種則是出身草莽的江湖漢子。而來護兒手下的將領和軍官裏,世家子弟不少,有他們在,士兵都是給安撫了下來。聽完手下的稟報,來護兒臉上的神情稍微好了些,不過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知道周法尚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當年周法尚做他的副手,隻是因為他的資曆比周法尚老。真要說起水戰來,周法尚不比他差。而現在他已經老了,不是當年那個可以縱橫江湖的來護兒。


    長江出海口,周法尚帶著手下的水師已經擺好了陣型,當他做出對付來護兒的打算以後,他便帶著手下的水師出了長江,因為他知道杜伏威是來不及阻止來護兒,而他也耍讓張仲堅知道他才是這個天下的水戰第一人。


    三日後,長江外海上,艦隊十折七八的來護兒水師裏,士氣低落,來護兒的五牙大艦上,來整擔憂地看著中了箭傷的來護兒,臉色鐵青。


    三日前的水戰,他們參敗給了周法尚。為了帶走盡可能多的船隻,他們每條船上的人手嚴重不足,而周法尚搶先占據了長江出海口的上遊位置埋伏,伏擊了他們,當時截斷了他們的艦隊,當時他們所乘的旗艦也遭到了攻擊,當然最糟糕的是當時居然連老天也站在了周法尚一麵。江風大作,他們處在了逆風的一麵。


    “六郎,為父恐怕是挺不過去了,隻是又害得你不能在王爺麵前立下大功,為父實在是對不起你。”船艙裏,來護兒睜開了眼,抓著坐在榻沿的兒子的手,聲音吃力地說道。本來若是能把他手下的水師毫發無損地帶到郭孝恪那裏,兒子一定能更近一步,可是現在他們身邊隻剩下二十多艘大船。


    “父件,你不會有事的。”看著像是交代遺言一樣的父親,來整握緊了來護兒的手,大聲說道。


    “六郎。”看著麵前的兒子。來護兒忽地笑了笑,即便是他要死,了又如何,他的兒子比他在這個時候的年紀更有出息,更出色,來家的家業在他手裏會比他更好,他已經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跟著漢王,好好幹。”這是來護兒最後留給兒子的遺言。


    來整看著在自己麵前闔上眼像是睡著一樣死去的父親,沒有痛哭看向了船艙裏幾個部將“忽地大聲道”父帥不是凰糾劇榻之上,他是戰死於沙場之上。”


    江都城內,留守府,後花園,張仲堅的臉色依然不是太好看,來護兒還是給逃掉了,雖然周法尚俘虜了大半的來護兒手下的水師和船隻,可是那些造船的工匠都在來護兒的五牙大艦上,有了那些造船的工匠,郭孝恪擁有比他更強大的水師。隻是個時間的問題。


    “主公,北人不善水戰,即便郭孝恪得了那些造船工匠,您也母須太過擔憂杜伏威在一旁勸道。


    “你錯了,北人不善水戰,那是因為沒人能讓他們擅長水戰張仲堅搖了搖頭,接著朝杜伏威道,“你們都說郭孝恪最厲害的地方是他的眼光,能夠步步料敵先機。但是在我眼中,他最大的本事是練兵。同樣的一群士兵,在他手上敢以一當百,能夠以一敵十,這個世上沒人比他更會練兵。”


    “主公。”杜伏威皺了皺眉,他知道郭孝恪的確是方今世上首屈一指的名將,不少人拿他和白起,韓信比,但是他從不相信郭孝恪會是永遠不敗的軍神。


    “你不會明白。”看著杜伏威臉上的神情。張仲堅歎了一聲後,才朝杜伏威道,“我練兵的那些規矩製度,都是當初在他營中時偷學到的一點皮毛罷了。”


    杜伏威默然了,他一直都傾佩張仲堅練兵的本事,可是沒想到張仲堅竟然自稱自己隻是學的人家的皮毛。


    “主公不可妄自菲薄杜伏威沉聲說道,要是連張仲堅都怕了郭孝恪,他們談什麽占據江南,以半壁江山對抗北方。


    張仲堅沒有說什麽,隻是大笑了起來,笑罷之後,才朝杜伏威豪聲道。“說的不錯,我不該妄自菲薄。他郭孝恪雖然厲害,可是我也不差。何況他在北方,尚有李密和李淵這等強敵,可這江南之地,又有誰配做我的敵手。”


    邯城,原本在楊堅時代被焚毀的這座北方雄城,遺址之上,新的城牆正在崛起。


    看著如同變成一個巨大工地的軍營。郭孝恪亦是挽起了袖子,和手下的親兵一起幹著活,他偶爾也會以身作則,來鼓舞和激勵手下的士兵。


    不遠處,羅士信搬著幾撂青磚。朝身旁的尉遲恭道,“真不知道王爺是怎麽想的,這天氣可馬上就要入冬下雪了,難道這個冬天,咱們就要天天和這些磚塊打交道。”


    “羅矮子,你就別抱怨了。”尉遲恭看著羅嗦了很久的羅士信,卻是大聲道,“你就像個煩人的臭蟲一樣。”


    “羅矮子,你這個臭蟲。”一邊。魏刀兒大笑了起來,他覺得尉遲恭說得太對了。


    羅士信根本沒有開口反駁,被氣瘋的他直接動手了,一拳就打向了在邊上幸災樂禍,笑得開心的魏刀兒。片刻後,扭打在一起的三人,看著彼此鼻青臉腫的樣子,都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但是隨即策馬而來的賀廷玉就讓三人都笑不出來了。


    “不想搬磚頭是吧,很好,我讓你們好好地休息,從明天起就給去黑帳抄軍規。”賀廷玉板著臉。麵色陰沉地看著麵前哪有半分軍中大將樣子的三人,這三個混蛋居然直接就扭打在了一起,丟盡了臉麵。


    “賀閻王,我們哪裏不想搬磚頭了,我們隻是切磋一下,王爺也說了。要拳不離口,曲不離手。”這個時候還敢和賀廷玉這麽叫囂的也就隻有羅士信了,因為他看到了遠處過來的郭孝恪。


    “怎麽了?”就在賀廷玉打算讓羅士信這個冬天把軍規抄個一萬遍的時候,郭孝恪和張須陀一起走了過來。此時已近中午,正是該休息的


    “王爺,他們三個在軍中鬥毆,末將按軍規罰他們抄軍規賀廷玉朝郭孝恪說道,四周的士兵都是一臉心有戚戚的樣子。


    在郭孝恪軍中,最恐怖的懲罰不是打軍棍,而是給一個人關起來。抄軍規,對每個人來說,他們寧可挨軍棍,也不想去抄軍規,抄到自己能倒背如流為止。


    “說吧,這次是誰挑的事?”看著三人鼻青臉腫的模樣,郭孝恪看向了尉遲恭和魏刀兒,很顯然這種事情。十有**是羅士信先動手的。


    “王爺,是我先動手的羅士信第一個開了口,他雖然有時候會和尉遲恭,魏刀兒還有劉弘基打上幾架,可他從來都是敢做敢當的。


    “好,伯陽,你打算罰他抄幾遍軍規。”郭孝恪看向了邊上的賀廷玉。


    “三萬遍賀廷玉麵無表情地說出了口。


    羅士信聽到這個扯淡的一萬遍,差點直接罵娘,可鼻後還是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一萬遍,太多了吧。”郭孝恪皺了皺眉,朝賀廷玉道,“一千遍怎麽樣?”


    “三千遍,不然末將寧願辭去軍法官一職。”賀廷玉看了一眼邊上的羅士信,開了口,不過還不等尉遲恭和魏刀兒高興,他便讓兩人一起陪羅士信在心裏罵娘了,“他們兩個,一人一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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