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歇爾把目光投向巴頓


    巴頓的上司、夏威夷軍區司令對巴頓有過這樣的評價:


    “此人在戰爭時期會成為無價之寶,但在和平時期卻是個搗亂分子。”


    1939年夏,歐洲的形勢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蟄伏將息了20年的德國把前爪伸向了它的歐洲鄰居。


    “搗亂分子”成為“無價之寶”的那個時刻到了……


    9月1日,是整個文明世界被拖入災難深淵的一天。這一天,法西斯德國出動了60個步兵師,14個裝甲、摩托化師,4000多架飛機,以及數千輛坦克和裝甲車,加上6000多門火炮、迫擊炮,對波蘭進行閃電襲擊。


    第二次世界大戰在歐洲全麵爆發了。


    作為對波蘭負有安全義務的英國和法國,迫於形勢,不得不向德國宣戰。但是,英法軍隊的首腦們似乎還未從和平之夢中醒來,從1939年9月3日到次年春這近半年的時間裏,擁兵百萬之眾的英法聯軍靜悄悄地呆在工事裏,沒有同德軍進行一場真正的戰鬥。難怪人們通常把這段戰爭稱作“奇怪的戰爭”或“莫名其妙的戰爭”。


    盡管英、法莫名其妙,希特勒卻一點兒也不含糊。德軍僅以27天解決了號稱“歐洲陸軍強國”的波蘭後,稍事休整,便縱兵北向,占領了北歐國家,而後揮戈西指,將西歐低地國家盡納版圖。


    這時候,英法才如夢初醒。可是,已為時太遲。


    1940年5月,德國坦克集群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阿登山口,被法國視為“堅固防線”“固若金湯”的“馬奇諾防紛”無可奈何地、可笑地靜立一旁,扮演了一個無聲無息的、可悲可歎的目擊者的角色。


    德軍突破英法聯軍防線之後,撇開巴黎於不顧,由古德裏安率領其坦克集群日夜兼程直撲海灘,欲將英法聯軍主力一口吃掉。要不是希特勒莫名其妙地下達了一道“停止前進”的命令,“敦刻爾克奇跡”中僥幸逃生的36萬聯軍,恐怕就所剩無幾了。


    希特勒的閃擊成功與英法的慘痛敗績,震驚了整個世界,也令美國軍界的有識之士感到深深的憂慮和不安。後來成為美國陸軍五星上將的喬治·c·馬歇爾,便是其中的一員。


    希特勒在波蘭邊境燃起戰火,正是馬歇爾準將宣誓就任美國陸軍參謀長之日。這是曆史的偶然嗎?顯然是曆史的巧合。不過,也許偶然之間包含著必然。6年以後,功成名就的馬歇爾收到英國首相丘吉爾一封熱情洋溢的讚揚信,信中寫道:


    “並不是命運讓您來指揮這些偉大的軍隊,而是非您去建立、組織和鼓舞不可。在您的指引下,這些已經橫掃法、德全境的強大英勇軍隊得以誕生,並在令人瞠目的短時間內臻於完善。”


    第二次世界大戰初期,馬歇爾一邊關注歐洲正在進行的戰爭,一邊捫心自問:一旦美國被卷入戰爭,美國軍隊可以打贏這場戰爭嗎?


    答案是讓人掃興的,更是讓人不安的。因為美國軍隊現在還遠不是一支可以“橫掃法、德全境的強大英勇軍隊”,它不過是一支安然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溫床上昏昏沉睡的部隊。


    閃擊戰的勝利,是軍事思想上創新對守舊的勝利。希特勒和他的將軍們使坦克不再是步兵的“婢女”。他們創造了在航空兵火力掩護下大量、集中地使用坦克的嶄新作戰方式,使歐洲在自己腳下呻吟,讓世界為之震顫。


    可悲的是,作為最早在戰場上使用坦克的國家,作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勝利國,英法的軍事學派卻在塹壕與步兵決勝的陳舊觀點上駐足不前。盡管明智者也不乏其人,諸如富勒、利德爾·哈特、戴高樂等,就曾大聲疾呼過,應建立獨立的裝甲部隊,可自以為是、閉目塞聽的當權者卻將此斥之為“異端”、“邪說”,先進的軍事思想被打入冷宮。英法聯軍的慘敗,正是這種保守落後的軍事思想必然要付出的代價,鮮血和無數寶貴的生命的代價!


    在對坦克的認識上,大洋彼岸的美國同英法犯有同樣的錯誤。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美國於1920年頒布的《國防法案》中規定:坦克納入步兵部隊。美國坦克同樣成了步兵的“婢女”。


    1927年,美國陸軍參謀部在米德堡進行組建裝甲部隊的試點。但這是什麽樣的一支裝甲部隊呢?陳舊的坦克、飛機、火炮加上與機械化格格不入的戰馬,另外還有十分可憐的一點點經費。


    不久,陸軍參謀部又在弗吉尼亞州的尤斯蒂斯堡組建機械化部隊,仍是步兵、騎兵、炮兵和坦克的大雜燴,且規模不到一個營。就連這個營後來也被撤銷了。


    在軍界有識之士的呼籲下,1933年,美國陸軍邁出了關鍵的一小步。這一年,丹尼爾·範弗裏斯上校與其助手阿德納·查菲受命組建一支獨立於步兵的機械化騎兵團。這支部隊後來發展成第7裝甲旅。


    在那時的美國陸軍中,馬歇爾是為數不多的幾個頭腦清醒的人物之一。1938年,當他一登上可以影響美軍建設的重要崗位,便對部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清除老朽無能之輩,提拔年輕有為之士。隻有巴頓是個例外。他是個有為之士,卻又正在走向接近老朽的年齡,他已經53歲了。


    53歲的巴頓,所以能得到提升,是因為馬歇爾已經在醞釀成立真正的裝甲部隊,而巴頓恰恰是“軍中無比優秀的坦克手”(馬歇爾語)。


    改革遇到了重重阻力。馬歇爾隻能小心翼翼地掌著舵,將美國陸軍向機械化的方向一步步地推近。歐洲戰爭的殘酷現實,讓更多的人從睡夢中醒來,馬歇爾支持者的隊伍愈來愈眾,他的步子開始越邁越大了。


    1940年7月10日,馬歇爾終於邁出了決定性的一步。


    這一天,他簽署命令,要求在盡量短的時間裏,組建一支擁有兩個裝甲師的裝甲部隊——美國陸軍第1裝甲軍。阿德納·查菲將軍擔任軍長。第1裝甲師設在諾克斯堡,師長是馬格魯德;第2裝甲師設在本寧堡,師長為斯科特。


    兩天之後,馬歇爾又做出一項重大的人事安排:解除巴頓在邁爾堡的職務,將其調往第2裝甲師,負責組建該師的一個裝甲旅,並由他擔任旅長。


    馬歇爾對巴頓的這項任命,讓一些不了解巴頓的人感到莫名其妙,他們認為巴頓實際上是一個“現代裝甲部隊裏的古代騎士”,是一個騎兵至上主義者。巴頓也確實是給人造成了這種表麵的印象,他經常借用道格拉斯·黑格元帥的一句話來表達自己對騎兵的熱愛:


    “步兵和炮兵能夠贏得戰鬥的勝利,但隻有騎兵才能讓它們勝得有價值。”


    不錯,巴頓熱愛騎兵,對騎兵充滿了感情。但是,他也很現實,很清醒,他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騎兵的時代就已一去不複返了。在內心深處,他十分讚同對部隊進行機械化改革的主張,隻是為了不得罪華盛頓那幫思想老朽的當權者,他很少把這一思想表露出來。馬歇爾無疑是個伯樂,以他智慧的雙眼看出了巴頓隱藏在心靈深處的真實思想。


    德波戰爭開始後,巴頓一直關注著歐洲戰事的發展。這期間,他重新研讀了古德裏安的《注意!坦克!》等著作,同時他還認真地閱讀了許多有關這次戰爭新特點的研究報告。巴頓對坦克更加著迷了!他發現,古德裏安的戰術中的很多東西,正是自己20年來所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那顆武士的心又活了!


    巴頓決定參戰。


    由於美國還未卷入戰爭,巴頓把目光投向了海外。於是,他向老朋友、加拿大駐英國的第1集團軍司令麥克諾頓將軍寫去一封信,要求作為加拿大軍隊中的一員參戰。麥克諾頓對此表示歡迎,很快就答複他,同意讓他以少校軍銜來指揮一支部隊。


    正在巴頓為參戰一事積極謀劃之時,馬歇爾對他的這項新的任命也到了。


    美國就要有自己的裝甲部隊了,巴頓為此欣喜若狂。於是,他謝絕了老友的好意,辦理好移交手續,星夜兼程地趕往本寧堡。


    本寧堡位於佐治亞州腹地,這裏是印第安人的一個古老商埠。新上任的裝甲旅長對這裏的許多東西感到很不適應。本寧堡的一切都嘈嘈嚷嚷的,這裏沒有騎兵部隊所固有的貴族氣氛。好在,這兒有坦克,巴頓就一切都可以容忍了。


    1918年,巴頓曾率領過一支規模不大的坦克旅。那時,他事必躬親,親自過問大部分工作。可是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已不再是當年那支不起眼的小部隊,而是一支擁有數百輛坦克、半履帶式車輛、吉普車、摩托車和數千人組成的龐大的現代化的部隊。對這樣一支部隊,繼續沿用20年前的那套管理方式,顯然已不合時宜了。所以,巴頓在剛到本寧堡時,其工作熱情與實際成績恰成反比,他越是事無巨細地親自去抓一切,越是把一切搞得一塌糊塗。巴頓的同事們看到這些,背地裏都這樣議論著:


    “難道這就是那位很自負的巴頓嗎?”有人甚至歎惜:“唉,一個傳奇式的人物就這樣完了!”


    但是,巴頓就是巴頓,他是打不垮的。


    不久,在斯科特少將主持的軍事會議上,巴頓在本寧堡的尷尬處境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在這次會議上,他用簡短有力的語言向眾人表達了他建設裝甲部隊的信心。他說,他將率領著他的部隊向“勇敢和機智”這個目標邁進,而這個目標也將成為整個裝甲部隊的目標。


    巴頓的發言在與會者中引起了強烈反響,這次會後,巴頓的發言成為眾人議論的一個熱點。不久,新聞界也被巴頓吸引了,當報紙上刊登出巴頓的講話時,“勇敢和機智”變成了“赤膽與鐵心”,並且成了伴隨巴頓終生的一個綽號。對於“赤膽鐵心”這個綽號,巴頓並不特別喜歡,但他認為這個詞可以概括出他的特點,所以也從未禁止人們對他使用這個稱呼。巴頓的這個綽號很快在全國不脛而走,就連他那隻有5歲的外孫帕特·沃特斯也稱他為“赤膽鐵心的老頭”。


    此後,巴頓似乎豁然開朗,他放棄了管理騎兵團時的感情衝動和不切實際的做法,放棄了事無巨細、事必躬親的管理方式,而把主要精力放在抓大事上,很快,他就成了裝甲部隊中以精明、講究實效而著稱的指揮官。


    巴頓一心要把他的部隊訓練成“陸軍中頂呱呱的坦克手”,這是一項很艱巨的任務,因為他的部隊目前是一群地地道道的烏合之眾。


    他的士兵太新。由於美國還未卷入戰爭,這些根據新頒布的國家強製征兵法令入伍的小夥子們,多數是“戰後的一代”,他們懷著對歌舞升平、酒綠燈紅的留戀,不情願地走入了軍營。在他們身上,沒有戰鬥的激情,有的隻是頹唐的思想、沮喪的神情。人們當時是這樣描述這些年輕人的:


    “在他們中間,有些人在同平民生活告別時,喝得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走進征兵局,另外一些人的衣衫上則還沾著女人的淚痕。他們悶悶不樂地行軍,步伐零亂地走上軍車。”


    巴頓的坦克太舊。這是一些早該進廢品場的坦克,它們一個個都年已老邁,外殼上的油漆早已剝落,斑駁陸離,內部的器件損壞不堪,徒有其形。


    就在巴頓著手將該旅“烏合之眾”塑造成一支超一流的部隊時,更多的“烏合之眾”被劃到他的麾下。斯科特被調往諾克斯堡,接替查菲任第1裝甲軍軍長,巴頓則出任第2裝甲師代理師長,並晉升為陸軍準將。這樣,巴頓花了近20年時間,終於從一名少校晉升到準將,時間雖然長了一些,但畢竟是跨入了將軍的行列。


    巴頓上任後的第一件事是完成第2裝甲師的組建工作。當時,該師有實際作戰能力的部隊隻有一個旅。巴頓決心再組建兩個旅。在高效率的組織指揮下,師的建製很快就形成了。


    整個第2裝甲師所麵臨的主要問題仍是人員素質低,裝備陳舊落後。為了把士兵訓練戰鬥誌高昂的坦克手,巴頓處處以身作則,以自己的表率作用帶動和激勵部隊。他以心理學家的眼光來觀察每天前來他的部隊學當軍人的戰士,他認為“一個人要成為一名好軍人,就必須遵守紀律,有自尊心,對於他的部隊和國家富有自豪感,對於他的同誌們和上級有高度的責任感和義務感,對於自己的才幹具有自信。”為此,他決定向部隊灌輸一種“一往無前的拚搏意誌,任何障礙都無法阻止他們前進”。他是怎樣灌輸的呢?他說:“戰爭就是殺人的買賣,你不放他的血,他就會宰了你。劃破對手的肚皮,要不就打穿他們的腸子。”他還說:“你們想打勝仗嗎?你們想活著看到勝利的那天嗎?那麽,訓練吧,不要擺花架子,把刺刀插進敵人的胸膛。這個方法很簡單,但它既可打勝仗,又可減少傷亡。”人們很難相信,如此粗俗的語言會從巴頓這樣一個有教養的人的口中流出。巴頓也知道自己在講粗話,他有點兒明知故犯。但他錯誤地認為,“沒有粗俗勁就無法鼓動部隊”,他認為他“使用的是一種士兵能夠理解的語言”。在不少戰士心目中,巴頓不僅是位指揮官,而且還是一位“演說家”和“戰鬥鼓動家”。應該說,巴頓的嚴以治軍是對的,效果也比較好,但是,有些方式方法值得研究,不可照搬照套,有的方式方法顯然是不足取的,甚至應予拋棄。


    為了激發士兵的榮譽感,巴頓決心為自己的坦克兵設計一套獨特的服裝,以別於其他兵種。這是一件鑲有紅邊的綠色軍裝,毫無疑問,巴頓是它的第一件試穿者。結果,當他穿著這身“奇裝異服”在老虎營中出現時,一位坦克手失口驚呼:


    “瞧!綠色大黃蜂!”


    這個名字從此被叫開了,華盛頓的將軍們都開始管巴頓叫“綠色大黃蜂”。盡管,陸軍部最終沒有同意讓裝甲部隊穿這種軍服,但巴頓和他的第2裝甲師卻成為新聞的熱點,尤其是去老虎營參觀的高級軍官簡直應接不暇,他們都想一睹“綠色大黃蜂”的風采。


    巴頓不是個誇誇其談者,他是個講求實效的指揮官,他明白,要真正把第2裝甲師變成一把鋒利的尖刀,必須經過極其嚴格的訓練。巴頓本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經曆,使他從不懷疑訓練的價值。


    有一次,巴頓率一支部隊向德軍陣地進攻。他的大腿被子彈擊中,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疼痛萬分,但他卻全然不顧,仍然用手書寫命令,傳給部下繼續指揮戰鬥。巴頓後來回憶這段經曆時說:“我記不清是怎樣發布命令的,因為當時我已處於半昏迷狀態,我隻是靠多年的訓練,做自動的反應而已。”


    這種自動反應,正是巴頓希望他的軍官和士兵們所能具備的能力,隻有通過嚴格訓練才能具備這種能力。


    在訓練初期,巴頓為第2裝甲師安排的繁重訓練任務曾一度引起了一些抱怨。那些懶散慣了的士兵和軍官,背地裏整日發牢騷,互相議論:


    “老頭兒真討厭!”但是沒過多久,這些牢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服從。巴頓抓住了第2裝甲師所有官兵的心。這時,人們私下議論最多的是:“你可別在老頭兒麵前出醜,他可不喜歡這個。”


    短短的時間裏,第2裝甲師的麵貌煥然一新。為了檢查部隊的訓練效果,1941年2月17日,巴頓舉行了第2裝甲師的第一次公開檢閱。


    閱兵式的當天,本寧堡突然刮起寒冷陰濕的大風。在雨水浸透的檢閱台前,一千二百多輛戰車靜靜地排列在那兒,等待著“老頭兒”對他們的評價。


    天氣太糟糕了,受閱的士兵簡直無法看清檢閱台,看不清能激發起他們無窮力量的“老頭兒”。


    “老頭兒”來了!


    他乘著一輛別具一格的坦克,離開了檢閱台,來到了他的士兵中間。這是一輛炮塔上塗有紅、白、藍三種顏色、閃閃發光的坦克,巴頓頭戴鋼盔,胸佩望遠鏡,威風凜凜地站在炮塔上,繞場地一周後,返回了檢閱台。


    “老頭兒看見我們了!”士兵們的精神為之一振。


    閱兵開始了,1200輛坦克同時開動,震耳欲聾的聲音直衝雲霄。坦克手們大顯其能,他們以嫻熟的技術、完美的隊列通過了檢閱台。整個檢閱無可挑剔。巴頓對此非常滿意,他驕傲地宣布:“我們從無到有,已經發展成為一支強大的戰鬥力量。”


    不久,巴頓被正式任命為第2裝甲師師長,並晉升為陸軍少將。


    這時候,美國已加快了戰爭準備的步伐。1941年1月28日,馬歇爾宣布,陸軍到3月為止其員額將激增至100萬,4個野戰軍將接受美國軍事史上第一次大規模演習的考驗。負責組織和指揮1941年大演習的是麥克奈爾將軍,他要求除了不發生傷亡外,一切都要按實戰的要求,在嚴酷、公正的氣氛中進行這次演習。


    1941年大演習為巴頓提供了展示第2裝甲師訓練水平與作戰能力的舞台,更重要的是,他打算通過參加這次演習,打敗美國陸軍中的“反坦克派”。


    原來,馬歇爾雖然頂著壓力,批準組建了裝甲部隊,但由於1920年


    《國防法》中“禁止建立獨立的坦克部隊”這一規定未做修改,新的裝甲部隊是以“臨時建立起來,以便進行勤務試驗”為名組建的,其地位尚未最終確定。


    當巴頓正在本寧堡訓練他的裝甲鐵騎時,陸軍部裏圍繞裝甲部隊地位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這場爭論到1941年3月達到了高潮。總參作戰處發布一項備忘錄,否認建立裝甲部隊的必要性,而總參情報處則站在裝甲部隊一邊,力爭給裝甲部隊獨立的指揮權。最後,馬歇爾親自幹預了此事,指示作戰處下達一道訓令,允許裝甲部隊發展成為混合兵種的一部分,有充分的自主權和發展的自由。至此,裝甲部隊才終於名正言順地有了自己的地位,成為一支永久性部隊。


    但是,“反坦克派”的小動作並沒有結束,他們正密謀打擊“坦克派”的氣焰,他們希望通過1941年大演習,一勞永逸地毀壞坦克的名譽。演習的組織指揮者麥克奈爾將軍,其觀點傾向“反坦克派”,有小道消息說,他故意匆匆地準備這次演習,為的就是反對裝甲部隊。


    巴頓知道,陸軍裝甲部隊能否生存下去,取決於它在這次演習中的表現,為此,他做了充分的準備,對部隊進行了秘密的適應性訓練。巴頓雄心勃勃地決定通過自己的努力,向人們證明,坦克不是一堆“爛鐵”,而是真正的王牌。同時,他還想借這次演習,驗證一下自己已逐漸形成和日臻成熟起來的戰術思想,這些思想是以他特有的簡單通俗的語言來表達的:


    “用火力牽住敵人的鼻子,並且在運動中把敵人打得屁滾尿流。


    要用充分的時間組織一次進攻。


    抓緊時間狠狠地打……


    你的力量越大越好……


    裝甲部隊的主要任務是攻打步兵和炮兵。敵人的後方是裝甲部隊最理想的獵場。要千方百計到達敵人的後方。……”


    1941年6月,演習在田納西州開始了。


    早已躍躍欲試的第2裝甲師長驅1萬裏,參加了本·利爾將軍指揮的第2集團軍在此的演習。


    演習在對裝甲部隊極為不利的情況下進行。就在演習的前夕,隆美爾在北非實施了成功的反坦克作戰,德國軍隊在埃及—利比亞邊境地區一下子把200輛英國坦克變成了“爛鐵”。美國軍界的“反坦克派”抓住這一戰例,大肆宣揚,氣勢頗盛。可以肯定地說,如果年輕的裝甲部隊在演習中表現得稍有些令人不滿意的話,它們也就完了。巴頓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相信他有足夠的力量讓“反坦克派”閉上他們胡言亂語的嘴巴。


    6月20日,演習正式開始。巴頓率領第2裝甲師一上來便采取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動,他們大膽地快速穿插,直抄第5步兵師的後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該師大部,並占領了師指揮部。


    巴頓成功了。他打亂了麥克奈爾將軍精心安排的計劃,打破了“反坦克派”的如意算盤。同時,他也雄辯地證明了裝甲部隊無與倫比的戰鬥力和他那所向無敵的戰術思想。


    第一個回合,“反坦克派”被巴頓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反坦克派”哪肯善罷甘休?他們決心予以反擊。


    第2裝甲師隨第2集團軍開進到路易斯安納州,在那裏,他們將同克魯格將軍的第3集團軍對陣。


    演習的第一階段,巴頓的第2裝甲師向藍色部隊第2步兵師發起進攻。演習在極其惡劣的氣候和地形條件下進行,但訓練有素的坦克手們,對此熟視無睹,一係列的快速行動,將對手打得驚慌失措。但演習的裁判為壓製“裝甲兵那一夥兒的氣焰”,在演習僅進行一半時,就宣布第2裝甲師“幾乎全軍覆沒”。


    在演習的第二階段,巴頓轉而同藍色部隊一起,對第2集團軍實施進攻。帶著一種近乎複仇的心理,他決心向大家證明有目標地運用裝甲部隊可以取得多大的成就。


    進攻一方的目標是奪取施裏夫波特城。由於天降暴雨,河水上漲,道路泥濘,給進攻一方出了很多難題。


    巴頓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解決了這些在常人看來難以解決的複雜問題。第2裝甲師迂回380英裏,直插施裏夫波特市北郊,突破了第2集團軍密集的反坦克防線。巴頓又一次勝利了。


    緊接著,規模更大的卡羅來納州演習開始了。在這一次演習中,巴頓再一次成為備受矚目的英雄。


    這次演習中,第1裝甲軍將加強給第4軍,同第1集團軍對陣。


    第1集團軍由德拉姆中將指揮,他是“反坦克派”的重要人物之一,他決心通過這次演習一勞永逸地向人們證明:裝甲部隊不是今後的發展方向。在德拉姆的部隊裏,擁有一批強大的反坦克部隊,其中有裝備反坦克炮的坦克和裝甲車,飛機以及3個齊裝滿員的反坦克營。不久前,德拉姆將他的部隊帶到布雷格堡,進行了為期數周的秘密訓練。11月15日,演習開始的那一天,報紙上鋪天蓋地的都是這樣的標題:


    “今天將考驗對付坦克的辦法;德拉姆發明了秘密的防禦辦法。”


    德拉姆的“秘密防禦辦法”在巴頓惡作劇似的行動麵前,完全失靈。這一次,巴頓自作主張,讓第2裝甲師把目標放在德拉姆一個人身上。結果,11月16日清晨,第2裝甲師第82偵察營4連的士兵在南卡羅來納州的切斯特將德拉姆“俘獲”,第1集團軍頓時失去了指揮,整個演習計劃被打亂了。從演習的角度來說,巴頓這種作法無疑是欠妥當的,但他的目的是要證明“反坦克派”觀點的荒謬,從這一點上來說,他是正確的。


    不管巴頓引起了人們多大的不滿和批評,他總算是打贏了對“反坦克派”的戰爭。一夜之間,他成了全軍最出色、最優秀的坦克手。馬歇爾高興地看到,他對巴頓的任命無疑是完全正確的。他盛讚巴頓:“美國的坦克裝甲部隊一定會成為‘沙漠之狐’隆美爾的克星。”


    不久,巴頓再次獲得晉升,接替斯科特擔任了第1裝甲軍軍長。這既是對他指揮才能的肯定,也預示著他在美國即將參加的戰爭中將要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2. “假如我能參戰,我甘當一名少尉。”


    比起兩年前的夏天,1941年的夏天似乎更加沉悶,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1941年6月22日是一個星期天,這天淩晨4點,蘇德邊境突然萬炮齊鳴,一紙《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在這無情戰火中,轉瞬就被燒為灰燼,蘇德戰爭爆發了。


    轉眼,冬天來臨了。清冷的空氣沒有使籠罩全球的沉悶氣氛得到一絲緩解。12月7日,又是一個星期天。距美國西海岸的舊金山2000多海裏的夏威夷群島在這一天也被戰火燒著了。


    7時55分,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日本轟炸機對集結在珍珠港海軍基地的美國艦隊進行了密集突擊。美太平洋艦隊的3艘戰列艦、2艘重巡洋艦、2艘輕巡洋艦、1艘油船葬身海底;5艘戰列艦、2艘巡洋艦和2艘驅逐艦遭受重創,270多架飛機被擊毀。珍珠港內火光衝天,瘡痍滿目,一派淒慘景象。


    美國人被激怒了。困擾羅斯福的、存在於多數美國人身上的孤立主義情緒在一夜之間消失了。12月8日上午,羅斯福總統身披藍色海軍鬥篷,來到國會大廈,要求向日本宣戰。羅斯福說:“昨天,1941年12月7日,必須永遠記住這個恥辱的日子,美利堅合眾國受到了日本帝國海軍突然的蓄意的進攻。”他要求國會宣布:“自1941年12月7日日本發動無端的、卑鄙的進攻時起,美國和日本帝國之間已處於戰爭狀態。”


    投票結果,參議院以82票對零票、眾議院以388票對1票,通過了羅斯福的提議。從此,美國不再置身事外,正式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


    第1裝甲軍軍長巴頓的血液,被戰火燒得沸騰了。在此時此刻,擔任這樣一個職務,巴頓深信,不久他就將被華盛頓召喚,去扮演一個他可以演得相當出色的角色。


    可是,戰爭的召喚沒有到來。


    到來的是一紙調令,他被調往加利福尼亞的因迪奧,負責創建一個沙漠訓練中心。


    “難道是我老朽了,他們不願讓我再赴戰場?”巴頓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對這項新的任命,巴頓的心理是矛盾的,一方麵他可以像23年前那樣為戰爭訓練裝甲人員,另一方麵他擔心在挑選戰鬥指揮員時,他這個在沙漠裏的將軍將會被人遺忘。


    巴頓不知道馬歇爾對他這項新任命的真實想法,如果他知道,相信他一定不會為此而憂心忡忡了。


    馬歇爾對巴頓的安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當時,北非的戰事十分吃緊,“沙漠之狐”隆美爾卷起的大漠風暴,幾乎要吞噬掉整個北非。德意軍團已在利比亞取得決定性勝利,正在向埃及節節進逼,企圖控製蘇伊士運河,並以中東為橋頭堡,向歐亞大陸進擊,實現其全球戰略。馬歇爾判斷,美軍一旦投入對德作戰,第一個任務必然是支援英軍,遏製


    “沙漠之狐”的行動。因此,需要為進行沙漠作戰做好細致而艱苦的準備工作。在馬歇爾眼裏,承擔這一任務的最佳人選無疑就是巴頓。


    巴頓因為不知道這些,而感到疑慮,但這種疑慮也促使他以加倍的工作熱情去完成這一新的任務,以便給在華盛頓的、他命運的主宰者們造成一種印象:他對這場戰爭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巴頓在因迪奧精心選擇了一塊沙漠演習區。這是一塊長180英裏,寬90英裏,占地16萬多平方英裏的沙海,地形、氣候均與北非酷似。巴頓將在這裏培訓準備奔赴戰場的美國“裝甲部隊”的核心,受訓的是第1裝甲軍和第2、第3集團軍的部分部隊,共約8000人。


    在因迪奧,巴頓對受訓部隊進行了酷似實戰,近乎殘酷的訓練。當時正是沙漠裏一年中最熱的日子,白天平均氣溫高達華氏120度,坦克裏的平均溫度則高達華氏145度,受訓人員每天隻供應最低的配給定量,包括每人每天隻有一壺水。一天下來,受訓官兵又熱、又累、又餓,可巴頓還要軍官再跑1裏路,自己則跑1裏多一點。官兵們對這種超負荷的訓練叫苦不迭,牢騷滿腹。但巴頓堅持認為,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他自己總是吃苦在先,處處身先士卒。這一切,士兵們看在眼裏,銘記心底,無不為他的模範行動所折服,並對他表示格外的敬重,可謂言聽計從,從不討價還價。


    馬歇爾果然沒有把巴頓丟在沙漠裏不管。1942年春季的早些時候,巴頓到因迪奧上任,接到華盛頓方麵打來的電話。打電話的是作戰計劃廳廳長艾森豪威爾。“喬治,可以馬上來華盛頓一趟嗎?”


    “好的,我很快就來。”巴頓心頭掠過一陣狂喜。巴頓明白,這時候被召見意味著什麽。


    艾森豪威爾與巴頓在華盛頓見麵了。“喬治,如果讓你指揮一個師去參加真正的戰鬥,你是否願意放棄訓練部隊的指揮權?”


    原來,出於在陸軍最終全部投入生死搏鬥之前,先使部分軍隊獲得實際的戰場經驗這一考慮,美國陸軍打算先期派出一個裝甲師,增援正在北非沙漠中苦苦支撐的英國第8集團軍,作戰計劃廳在艾森豪威爾主持下負責製訂了具體方案。


    按照這一方案,該裝甲師將被用船全部運抵埃及參戰。如果以後別的地方需要這個師,則隻把人員撤出,而把裝備留給英國人。艾森豪威爾對該計劃是這樣解釋的:“由於當時我們正致力於生產一種改良的坦克,因為這個建議顯得更有吸引力,當我自己準備要使用該師時,我們指望可以配備新的裝備了。”


    由誰來指揮這支奇怪的裝甲師呢?陸軍參謀長和作戰計劃廳長同時想到了一個人——巴頓,他們從不懷疑巴頓的能力,而且隻要一發出通知,巴頓就可走馬上任,把訓練和實際戰鬥結合起來。馬歇爾於是吩咐艾森豪威爾把巴頓召來。


    巴頓將要指揮美軍第一支出海作戰的部隊。這一消息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在陸軍部裏炸開了。巴頓“相當古怪的癖性和有時反複無常的行為”,為自己樹了不少敵人,有些人幹脆罵娘,說巴頓連指揮一支美軍小隊都不勝任,更不必說在一支聯盟軍隊中擔任重要指揮角色了。馬歇爾和艾森豪威爾堅信自己對巴頓的看法,沒有被這些反對意見所嚇倒,堅持把巴頓召至華盛頓。


    聽了艾森豪威爾的問題,巴頓愣了一會兒。說實話,第1裝甲軍對他非常重要,但同真正的戰鬥情景相比,它似乎又無足輕重了。巴頓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艾克,假如我能參加戰鬥,我甘願當一名少尉。”


    巴頓的回答令艾森豪威爾十分滿意,盡管這種感情溢於言表的回答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巴頓渴望立刻投入同隆美爾的較量中去,但他的願望落空了。馬歇爾突然做出了新的決定;暫不派遣美軍參戰,迅速向英軍提供300輛坦克和100門榴彈炮,以解燃眉之急。


    巴頓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沮喪地返回了因迪奧。他不知道馬歇爾為什麽會改變決定,難道他也不相信自己了?自己還有沒有參戰的機會呢?一個又一個的為什麽,困擾著巴頓,折磨著巴頓。


    巴頓多心了,馬歇爾臨時改變主意同別人對他的人身攻擊毫無關係,而是另有隱情。美國剛剛參戰,那時它還不具備遠程運載一個師經好望角抵達埃及的能力,問題就這麽簡單。


    對巴頓來說,它隻需要再等3個月,3個月以後,一切都會如願以償了……


    3. 幸運的傻瓜


    1942年7月30日上午10時15分,因迪奧沙漠訓練中心。


    巴頓獨自坐在自己那間大辦公室裏,考慮著下一步的訓練任務。


    電話鈴響了。


    打電話的是作戰計劃處智囊團的成員赫爾上校。


    “將軍,我按馬歇爾將軍的命令給您打電話,他希望能盡早在華盛頓見到您。”


    很快,巴頓出現在華盛頓,他被直接帶去謁見馬歇爾。馬歇爾告訴巴頓:“喬治,我剛從倫敦回來,我們必須在今年內對軸心國采取攻勢,行動代號為‘火炬’,我決定把此次戰役中美軍的主要指揮權交給你。你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啊!”


    戰爭的召喚終於來了。巴頓激動不已,正如他在日記中記述的:


    “我的一生就決定於這一關鍵時刻了,我無法正確地斷定我究竟是一個能支配命運的人呢,還是一位幸運的傻瓜。但我的命運是注定了。”


    巴頓的確是個“幸運的傻瓜”,他的命運不是上帝定的,而是馬歇爾定的。1918年時,正是馬歇爾上校提議在聖米耶爾使用巴頓的坦克;1942年,又是馬歇爾決定把“火炬”行動中美軍的主要指揮權交給這個“沒人要的狗東西”——巴頓。


    “火炬”戰役不是馬歇爾所盼望的行動。馬歇爾一心想直接打到歐洲去,而不是在北非同隆美爾周旋。馬歇爾設想在1942年初秋時通過奪取法國的布雷斯特或瑟堡,在歐洲建立一個橋頭堡,從而開辟第二戰場。這一設想得到了陸軍部長史汀生以及羅斯福總統的肯定。根據這一設想,進攻歐洲的部隊將由48個師組成,其中英國出18個師。最初的襲擊中將隻使用5個師。


    在馬歇爾的授意下,艾森豪威爾為最初的襲擊戰役製訂了一份計劃,即“大錘”計劃,該計劃建議在法國勒阿弗爾附近登陸,由英國人指揮,美國派2個師參加,行動日期是1942年9月15日。


    “大錘”計劃遭到了英國方麵的激烈反對。他們堅持認為,法屬北非才是理所當然的進攻目標,丘吉爾首相甚至還親自為這一作戰行動擬定了一個富有想象力的代號:“火炬”。


    “火炬”熔化了“大錘”,美國人終於讓步了,同意暫時放棄“大錘”計劃,優先考慮“火炬”行動。


    馬歇爾雖然是不情願地被拖進“火炬”行動中的,但他還是以一個軍人的責任感,決心為參加這一行動的美軍選擇一名最優秀的指揮官,幸運之神就這樣降臨到巴頓頭上。


    “火炬”行動目前還隻是個十分粗糙的設想,巴頓所能知道的就是他將指揮一支美國特遣部隊,成為率領美軍參戰的第一位美國將軍。


    結束會見時,馬歇爾提醒巴頓:“你去陸軍大學報到,赫爾上校會讓你看詳細計劃並介紹情況,有一點你必須記住,你隻能用計劃中分配給你的部隊和裝備去完成任務。”


    巴頓興衝衝地趕到陸軍大學,看過計劃、聽完介紹後,他撥通了馬歇爾的電話。馬歇爾不在,他於是找到馬歇爾的副手麥克納尼將軍,後者正在負責“火炬”戰役中美軍的後勤問題。


    “我剛才看到的計劃簡直荒唐可笑,我需要更多的人員,更多的船隻。”巴頓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情緒。


    麥克納尼把巴頓的意見帶給了馬歇爾。馬歇爾聽完匯報後,表情十分嚴厲,隻說了一句話:


    “讓他回因迪奧去!”


    巴頓被一腳踢回了因迪奧,他開始為自己的冒失而追悔不已,他擔心這將使他永遠喪失參戰的機會。他決定低頭認錯。


    8月2日,他拿起電話,呼叫參謀長接電話。電話那頭答複:“參謀長正在開會!”以後一連幾個電話,巴頓聽到的始終是這樣的答複。無奈,他隻好去找麥克納尼的門路。


    “喂,喬,我想過了,我也許可以用你那幫笨蛋參謀們願意給我的兵力去完成任務。”巴頓的聲調中夾帶著一種孩子氣的頑皮的笑。


    “是嗎?”麥克納尼佯裝不解。


    “是的,難道你不明白,我是在承認錯誤——怎麽樣,這項任務交給我吧!”


    麥克納尼笑了。他向馬歇爾匯報了談話的情況。馬歇爾也笑了:“瞧,對付巴頓就得用這種法子。”


    8月3日,巴頓回到華盛頓,在憲法路軍需大樓第三層建起了自己的辦公室,在那裏籌劃“火炬”。


    巴頓的工作效率極高。辦公室成立的當晚,他便擬就了一份計劃,建議在卡薩布蘭卡登陸。


    無論是在華盛頓,還是在倫敦,沒有誰對“火炬”行動的熱情比巴頓更高,很少有人相信這次戰役能夠取得成功。這中間,包括艾森豪威爾。


    艾森豪威爾已被任命為指揮“火炬”行動的盟軍總司令,正駐在倫敦。他所以對這一戰役表現出信心不足,出於兩方麵的原因:


    一方麵是由於海軍支援和登陸艇的不足,以及非洲西海岸洶湧的波濤;


    另一方麵是對英國人的態度摸不準。這期間,由於第8集團軍在埃及處境不妙,原定的“火炬”戰役中的英方指揮官亞曆山大被調往開羅,由蒙哥馬利將軍接替他指揮“火炬”行動,可不久,蒙哥馬利也被調往埃及前線,安德森中將接替出任。這種走馬燈似的更換主將,使艾森豪威爾有理由懷疑英國人對“火炬”行動究竟有幾分認真度?


    在那段時間裏,艾森豪威爾的心情一直非常糟糕。在給妻子的信中,他訴苦說:“我感到了孤獨,我常常受到人們的包圍,因為我生活在金魚缸裏。”


    巴頓來了,他幫助艾森豪威爾打碎了這個“金魚缸”。


    這一天是8月9日,晚上,艾森豪威爾正準備上床就寢時,忽然,他房間裏的電話響了。


    “艾克,該死的,我剛到這個鬼城市,呆在克拉裏奇旅館裏,不知道該怎麽辦。”巴頓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喬治!”艾森豪威爾聽出了巴頓的聲音,非常興奮,他對著話筒叫道:“聽見你的聲音,我很高興,馬上到我這兒來,咱們好好地喝上幾杯吧!”


    巴頓是奉馬歇爾之命來倫敦的。陸軍參謀長對倫敦的情況非常擔憂,於是派巴頓來這裏檢查英國人對“火炬”戰役的真實態度,並參與審查和完善“火炬”計劃。


    巴頓沒過一會兒就趕來了。兩人簡單地用了晚餐後,便進入了正題,討論了戰役實施中可能遇到的具體問題。巴頓的自信和豪情,使艾森豪威爾的精神為之重振,他尤其忘不了巴頓的這句話:“我也許在許多細節問題上是愚蠢的,但我能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使任何部隊士氣高昂。”


    這次會麵氣氛雖然極其熱烈,但從艾森豪威爾那兒回來後,巴頓的心裏也沒什麽底。他不僅沒搞清艾森豪威爾對“火炬”戰役是支持還是反對,他甚至也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次戰役。在當天日記裏,他這樣寫道:


    “我們兩人都感到這個作戰計劃不妥,而且多半是出於政治考慮。然而,我們必須奉命行事,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那就不可能實施,但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付出高昂的代價去進行,那也許會是件易事。”


    在以後的10天,巴頓為“火炬”戰役大展口才,他那卓越的煽動能力,終於使艾森豪威爾和他身邊的人默許了這個計劃。不僅如此,他還不厭其煩地走訪了倫敦的各“關鍵部門”和“關鍵人物”,充當了“火炬”戰役最熱情的說客。巴頓像一個成功的推銷商,把“火炬”戰役這一艱巨任務推銷給了大洋兩岸。


    巴頓的努力雖然卓有成效,但“火炬”作戰計劃仍未脫離困境。8月15日,馬歇爾發來一份意味深長的電文。他說,他的計劃班子認為“火炬”計劃風險太大,成功率不足50%,但他本人認為這是“短見和膚淺的看法”,他請艾森豪威爾坦率地表明自己的觀點。


    艾森豪威爾立即召集高級會議,商討如何答複馬歇爾的電文。又是巴頓站了出來,滔滔不絕,引經據典,為“火炬”計劃抗辯。他的辯護很成功,博得一片讚歎聲。會後,艾森豪威爾向馬歇爾發去電報,表示自己無條件地支持“火炬”計劃,所舉理由基本是巴頓觀點的複述。


    “火炬”的危機過去了,巴頓的行期也到了。8月下旬,他啟程返回了華盛頓。臨行前,艾森豪威爾委托巴頓轉交給馬歇爾一封信。信中對巴頓在倫敦的工作予以高度評價,這種評價與巴頓的自我感覺完全吻合。他認為,他是“全班人馬中惟一的真正賭徒”。


    4. 節外生枝


    8月21日,巴頓回到了華盛頓。這時,距10月7日正式實施“火炬”計劃隻有不到7個星期的時間了。巴頓的倫敦之行,使馬歇爾不再懷疑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在他的幹預下,各級人員都為“火炬”計劃的製定大開方便之門。


    很快,計劃成形了。


    “火炬”計劃的登陸地點選定在法屬阿爾及利亞和摩洛哥,這方麵,英美分歧較少。但在具體登陸地點上,雙方卻各執己見。英方主張部隊應全部在地中海沿岸登陸,迅速搶占突尼斯;美方則堅決主張在卡薩布蘭卡登陸。


    經過激烈討論,最後采取了一個折衷的方案,雙方決定分三路在法屬北非登陸:


    巴頓指揮西線特遣部隊,由美國本土出發,橫渡大西洋,在卡薩布蘭卡登陸;


    弗雷登道爾指揮中線特遣部隊,在奧蘭登陸;


    賴德指揮東線特遣部隊,在阿爾及爾登陸。


    後兩支特遣部隊,由英國皇家海軍輸送,隻有巴頓的這支特遣部隊,沒有一個英國人,全部是美國人,而且兵員輸送也要靠自己。不僅如此,巴頓所麵臨的敵人,將有20萬眾,而他自己隻有4萬人。為此,他需要好好謀劃一下。


    海軍少將亨利·休伊特來到軍需大樓巴頓的辦公室,同他討論軍種合作的問題。


    休伊特的個性同巴頓截然相反。巴頓火氣旺盛,容易發怒,可謂非常的情緒化的人物;而休伊特則溫文爾雅,審慎得甚至有些遲鈍。


    海軍少將慢吞吞地向巴頓分析此次行動的利弊。他認為,曆史上還從沒有從3000英裏之外發動如此大規模的進軍的先例。4萬人的官兵和輜重,以及大西洋上神出鬼沒的德國潛艇,使他有理由擔心這是一次冒險。


    休伊特慢條斯理的勁頭,讓巴頓十分反感。海軍少將手下的那班參謀,又不斷地插話,翻來覆去地強調遠征的不利因素,更讓巴頓怒不可遏。眾所周知,巴頓一向是蔑視次要困難的,對其他軍種為完成支援任務所麵臨的困難,他從來都是過低估計的。此時此刻,他把海軍的正當擔憂當成了一種破壞,他漸漸地失去了耐心。


    終於,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巴頓的嘴裏噴出了一連串最惡毒的語言,海軍的同仁對此目瞪口呆,簡直無法置信,他們紛紛逃出會場,並確信再也無法同巴頓這樣粗暴無禮的將軍一道工作了。


    休伊特將軍平白無故地受此大辱,也是氣憤難平,他找到海軍金上將,提出“要麽陸軍撤換巴頓,要麽海軍退出這次戰役”。


    金上將立刻將此事向馬歇爾匯報,正式要求撤換巴頓。


    在這麽一個關鍵的時刻,巴頓的糟脾氣再一次險些葬送了自己。海軍的態度已非常強硬。對他們來說,要麽犧牲巴頓,要麽犧牲“火炬”計劃,結果隻能有一個。


    但是,馬歇爾一個也不想犧牲,他再一次向巴頓的命運伸出了雙手。他就巴頓的臭脾氣向休伊特和金上將作了解釋,他保證,巴頓的脾氣絕不會影響軍事行動,相反倒會有助於戰役的勝利。他認為,“對於‘火炬’戰役來說,巴頓是不可或缺的。”


    休伊特是個能顧全大局的人,他勉強同意與巴頓繼續合作。在合作中,兩人增進了了解,配合日益默契。雙方取長補短,一對冤家成了真摯的朋友。最終使這次史無前例的遠征取得了輝煌的成功。


    在這段插曲之後,“火炬”計劃也進入了最後階段。現在,弓成滿月,箭已上弦,就等著“火炬”燃燒的那一天了,巴頓雄心勃勃地準備用這支“火炬”去燃燒整個北非,燃燒整個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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