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戰告捷


    想到自己馬上就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率軍出征的第一位將軍,巴頓心中充滿了喜悅。耐心地等待了整整20年啊!


    突然間那杳無希望的機會如同站在麵前的比阿特麗斯一樣觸手可及。巴頓突然覺得有些目眩起來。但有一點是堅定的,那就是他覺得自己一定能行。


    出發之前,巴頓去晉見了總統、拜訪了陸軍部長史汀生和參謀長馬歇爾將軍。10月21日,巴頓趕到沃爾特·裏德醫院,向老將軍潘興辭行。關於這次難忘的會見,巴頓在他的日記裏富有感情地寫道:


    “拜訪潘興將軍。直至我開口說話,他才認出我來。接著,他的神態似乎相當清醒。他看上去已老態龍鍾,這很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同他見麵,但我可能死在他的前頭。我說,1916年他把我帶去墨西哥,是他給了我起點。他回答說:‘我總能挑選善戰的將才。上帝知道,這種將才是不可多得的。我很高興,他們馬上就要派你去前線了。我喜歡驍勇而令人畏懼的將軍。我希望他們能放手讓你去幹。’


    他回憶起我當年殺墨西哥人的事。當我告訴他我現在還帶著那支手槍時,他說:‘我希望你用它打死幾個德國人。’他還說,他希望我有機會能用我的鋼劍劈死個把人。他說,戰爭開始時他的感情受到了傷害,因為沒有人來征詢他的意見,他現在已甘居局外,與世無爭了。


    他差點哭了起來。他對戰爭一無所知,確是可憐。”


    臨告別時,潘興祝福巴頓一帆風順,取得勝利。


    想到與老將軍之別也許是一去不複返了,剛強的人也不禁黯然神傷。這個世界上,讓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比阿特麗斯了。


    30年的共同生活,他們建立了終生不泯的愛情。在許多情況下,巴頓夫人使丈夫粗魯的言辭變得溫和順耳,她還教給他如何待人接物,幫助他克服自卑感和感情衝動。巴頓的傳記作家馬丁·布魯門森指出:“她獻身於他的事業,控製他的脾氣,安慰他受傷的感情,為他提供了外交的手腕和敏銳的眼光。”如今,就要告別了,巴頓抓緊每一分鍾陪著比,比也心領神會。兩人默默地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在花園裏澆水鋤草,在長夜裏同數星星。比後來回憶說:“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我們兩人彼此深深地相愛著。”


    但是,戰爭這個怪物,卻會搗毀人的家園,拆散人們的家庭,破壞別人的幸福。巴頓此刻深深地感到和平的珍貴。現在,為了保住眾多的家庭及其幸福的日子免遭破壞,也為了視為心肝的比阿特麗斯,巴頓就要拿起武器去消滅戰爭了。


    10月23日,巴頓邁上了休伊特的旗艦——“奧古斯塔”號,開始了遠征北非的艱難曆程。


    在休伊特海軍少將的指揮下,美軍有史以來赴海外作戰的最大的特混艦隊啟錨出發了。由102艘艦船組成的船隊,鋪滿了幾公裏的海麵,景色十分壯觀。24000多名西線特遣部隊官兵分布在幾公裏的海麵上。海軍航空兵的戰鬥機和轟炸機隆隆地從艦隊上空呼嘯而過,驚心動魄。


    巴頓站在旗艦的甲板上,望著遠處,那裏,已分不清哪裏是海水,哪裏是晚霞。奧古斯塔號開足馬力前進,艦船迎風破浪給深藍色的海水留下了一道白線。水麵上波浪不興,讓人覺得像是嬰兒的床,一漾一漾地,充滿了溫馨與安詳。


    巴頓的雙眼卻似乎看到了海麵以下的情況。那裏好像是海神波塞東在不懷好意地笑著,想等到這隻龐大而渺小的船隊一旦抵達海岸,就掀起無邊的巨浪,把它們像樹葉一樣埋葬。


    巴頓的心很沉重。他知道這次戰鬥對他來說非常重要,而且他又有很多顧慮。變幻莫測的大海不知道會不會在不適當的時候同巴頓開個玩笑,而且對於這次戰鬥的具體情況巴頓心中也沒底。他憑著血性和一時之勇,在總統和參謀長麵前已誇下海口:“不成功便成仁!”但巴頓對怎樣成功,怎樣成仁也不甚了了。


    溫文爾雅的亨利·休伊特海軍少將走近憂心忡忡的巴頓。他輕輕地拍了拍巴頓的肩膀:


    “老弟,不用擔心,上帝會保祐我們的。”


    巴頓轉身微笑,在他內心深處,深深地敬佩這位身材魁梧、舉止端莊、謙讓平和而又原則性極強的搭檔。雖然在合作開始之際,巴頓那臭名昭著的壞脾氣在兩人之間造成了不愉快,但幾次開誠布公的交心之後,他們都了解了對方。共同的利益和美國的尊嚴使這兩位陸海軍指揮官配合默契,如同一人。


    巴頓對海軍一直抱有偏見。他錯誤地認為,海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而兩個星期的航行,改變了巴頓心中的執拗的看法。


    塞繆爾·埃利奧特·莫裏森海軍上將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支護航隊的情況:


    “作為整個艦隊的前衛,行駛著龐大的馬薩諸塞號,它是海軍少將吉芬指揮的掩護艦群的旗艦,艦隊的戰術指揮官在重巡洋艦奧古斯塔號上……布魯克林號擔任旗艦和護航艦本隊之間的聯絡艦。35艘大型運輸艦、貨船和油輪分9路縱隊和5行橫隊排列前進,各艦間隔距離一千碼。另外還有兩艘久經戰鬥的戰列艦得克薩斯號和紐約號分別排在第一線艦隊的兩側。”


    在主要運輸艦隊後麵13英裏處行駛著擔任空中掩護的艦艇,即突擊隊員號和4艘航空母艦,另外還有巡洋艦克裏夫蘭號和9艘驅逐艦。共計有40多艘驅逐艦在反潛艇內外屏護層的指定位置進行巡邏。從巡洋艦和航空母艦上起飛的飛機從空中掠過,進行巡邏,監視著德國潛艇和闖入水域的中立國商船的行動。包括外層警戒部隊在內的第34特混艦隊占據了20~30海裏的海域,然而信號兵嫻熟的技術使休伊特少將旗艦上的旗語在10分鍾之內就能傳達到全艦隊。


    海軍的出色表現深深地觸動了巴頓,他對自己曾講過的不遜之詞深表遺憾。他用欽佩的口吻寫道:“真是了不起,它秩序井然,行動準確,效率極高。”


    雖然海軍的支持給巴頓以很大的鼓舞,但是,摩洛哥沿岸天氣變幻莫測的預告又加重了巴頓的焦慮。


    11月4日以來,巴頓一直擔心天氣變壞。因為海上突然刮起西北風,而且風勢越來越猛。風浪驚人,深藍色的海水好像成了墨水,每一次衝浪,都好像要把人整個兒吞下去似的。有些船隻——如掃雷艦的左右傾斜已達42度。


    11月6日,離規定時間隻有二天了,但天氣變得更為惡劣,轉好的希望十分渺茫,人們對登陸的可行性議論紛紛,巴頓也舉棋不定。如果天氣不轉好的話,巴頓就應采取應急措施,易地登陸。


    巴頓極為緊張地思考著,他那如精密儀表般精確的大腦一直在夜以繼日地工作。他沉著冷靜的頭腦考慮著方方麵麵,掂量著可能采取的應對措施。


    巴頓努力使自己相信,11月8日的天氣會轉好,美軍能夠順利上岸。在奧古斯塔號上,有兩個人的話使巴頓的心放寬了。


    一位是巴頓的外交顧問保羅·卡伯特。卡伯特曾在摩洛哥久住,他深知摩洛哥的天氣反複無常。因此出現風暴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充滿信心地安慰巴頓:“我相信,長官,浪濤不會給登陸造成太大的困難。”


    另一位是特混艦隊的氣象學家,美國海軍氣象專家斯蒂爾海軍少校。他在華盛頓時就以自己的才能贏得巴頓極大信賴。現在,他又一次支持巴頓。雖然11月4—6日的風暴使巴頓的這位盟友的判斷受到了部分人的攻擊,但巴頓仍然相信他。


    惡劣的天氣使艾森豪威爾將軍也產生了疑慮。他的參謀人員又擬定了幾種應急計劃。但巴頓表示,無論多麽困難,他都將按原計劃執行。


    巴頓就是這樣一種人,在生命的極點,客觀地講,在已完全不可能的情況下,主觀上還要作最後一搏!


    這是一種極強的事業責任心鼓起的勇氣,它不僅包藏著成功的願望,還體現著探索精神,不屈服的意誌,以及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決心。


    勝利往往存在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這條規律此時又發揮它的作用了。


    8日,大海平靜如初,海浪輕輕拍打著,海風輕輕拂過巴頓的麵頰。他把兩位支持者找來,對他們大為誇獎。


    周圍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但巴頓知道,還有兩個小時就要登陸了,此時的心情難以描繪。巴頓拿起望遠鏡,卡薩布蘭卡這座白色的大城市立即映入眼簾,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城市中居民區的劃分都看得一清二楚。敵人沒有一絲警覺。就連在11月7日英國廣播公司密碼播報的“羅伯特來了”的暗語,都沒能引起駐非德、法軍隊的注意。希特勒的親密助手阿爾弗雷德·約德爾作出錯誤判斷,認為美軍不會在法屬北非登陸。


    而7日晚,法國殖民軍卡薩布蘭卡指揮官埃米爾·貝圖阿爾將軍的年輕副官德維達蒙上尉收到了秘密組織打來的電話:“羅伯特到了,明晨2時登陸。”他立即將這一消息向貝圖阿爾將軍報告。他們開始為巴頓登陸積極準備。


    美國同法駐非軍隊曾有過秘密接觸,力圖兵不血刃地登陸成功。但法軍在德軍的嚴密控製之下,隻有見到強大的盟國軍隊之後,才有可能放下武器。而使法軍最容易判斷的地方就是拉巴特。


    巴頓放棄拉巴特登陸無意之中就拋掉了和平登陸的可能。但貝圖阿爾將軍以為美軍會考慮到這種情況而實施拉巴特登陸,於是他在午夜之後抵達拉巴特,武力控製了此地,靜候巴頓的到來。與此同時,他派副官德維達蒙上尉帶了一封措詞有禮的信給法駐節長官諾蓋將軍,要求他與美軍合作。


    親納粹的駐節長官猶豫不決。4時28分,當指揮法國海軍的弗朗索瓦·米什利埃海軍上將匯報海岸部隊遭到美軍射擊時,諾蓋下定決心,抵抗到底。


    和平的征服者當不上了,巴頓隻有靠自身的努力了。


    美國西線特遣部隊的戰鬥終於打響了!


    美軍選擇了薩菲、費達拉、梅赫迪亞作為登陸點。薩菲由歐內斯特·哈蒙少將率第2裝甲師實施登陸。在那裏,一切都非常順利。登陸很快就成功了,海軍方麵隻有2人傷亡,陸軍攻擊部隊中10人陣亡,75人受傷。薩菲的港口和城市在拂曉前被美軍奪下,哈蒙建立了牢固的灘頭陣地。他向艾森豪威爾匯報了自己的戰績。


    在梅赫迪亞指揮登陸的小盧西思·特拉斯科特準將的命運就沒那麽好了。他本以為自己遭遇到的抵抗會是最少的,作了最樂觀的設想。事與願違,他們遭到了外籍軍團摩洛哥土著步兵第1團和第7團的子彈和刺刀以及海軍地麵部隊的75毫米口徑大炮的猛烈攻擊。


    登陸是在淩晨進行的,為減少危險,所有的船隻都采取了熄火措施。上岸以後,士兵們由於缺乏實戰經驗而亂作一團。用特拉斯科特將軍的話來講:“登陸艇的水手們缺乏經驗,航海技術低劣,再加上因時間的遲誤所致的極度慌亂,這一切使部隊的登岸成了一團糟。麵對裝備精良和一心要頑抗的敵人,本來是很可能招致一場災難的。”


    為了避免登陸失敗,特拉斯科特手下的士兵個個英勇奮戰,傷亡不斷增大。


    巴頓本人所在的費達拉地區,情況也不太妙。中央突擊隊的出擊,是巴頓“火炬”戰役計劃的重點所在。這裏集中了官兵19870人,準備發起進攻。


    11月8日淩晨5時,中央突擊隊直接指揮官喬納森·安德遜少將率領部隊下水向海灘衝去。半個小時左右,他們抵達海灘。由於海潮的作用,登陸部隊被送到了偏離預定登陸點1萬多碼的海灘,不僅延誤了時機,而且暴露了目標。岸上法軍的探照燈將海灘照得亮如白晝,美軍的一切行動都暴露在法軍的火力範圍之內。大炮的轟炸,機槍的掃射,使費達拉登陸部隊蒙受巨大損失。巴頓命令,不準後退一步。


    黎明時分,各個部隊逐漸恢複了秩序,各部開始按原定計劃行動。此時,在費達拉海麵的美軍艦隊發起猛烈的炮火反擊,很快壓製住了法軍的火力。美軍登陸部隊立刻發起了強大的攻勢。到8點鍾之前,美軍已控製了弗達拉港和切爾魁的敵岸炮陣地。美軍的艦載飛機也緊密配合陸上部隊,牢牢地掌握了製空權。


    8時許,焦慮不安的巴頓終於迎來了他上岸的時刻,裝有巴頓行裝的登陸艇已準備就緒。巴頓吩咐他的黑人勤務兵米克斯中士到懸在吊架上的登陸艇上把自己的一支象牙柄鍍銀的0.45柯爾特自動手槍和一支史密斯·韋森牌0.357馬格南左輪手槍拿上來。當巴頓把手槍插入槍套並掛在自己的皮帶上時,7艘法國軍艦從卡薩布蘭卡港瘋了似地衝了出來,向美國軍艦和登陸艦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奧古斯塔號為了保護運輸艦免遭已經越過警戒線的3艘法艦的襲擊,也投入了戰鬥。就在匆忙之中,巴頓的登陸艇被炮彈的首次集中射擊而震掉了底部,他的其他用品全部掉入大海。


    這樣一來,巴頓隻好眼睜睜地看著美國軍艦與法國海軍進行鏖戰,炮彈夾雜著風聲從耳畔飛過,魚雷在水下劈開一條水路,從艦尾掠過,槍炮聲連成一片,在艦體四周炮彈落水處濺起幾丈高的浪花,四周濃煙滾滾。中午,海戰以美國海軍的勝利而告結束。


    遲延登陸得到了報償。巴頓在奧古斯塔號上得到哈蒙的消息:薩菲已經拿下,特拉斯科特將軍也已開始向縱深方向發展進攻。情況似乎在一步步地轉好,可巴頓來到岸上之後,卻發現費達拉灘頭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我們看到的情況非常糟糕。”巴頓後來寫道。“船隻不斷地駛來,但是卸貨之後,沒有人把船推開。法國的飛機在低空掃射,我們的士兵在槍炮還比較遠時就躲開隱蔽,這樣就耽誤了卸貨工作的進行,特別是彈藥的卸貨。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彈藥的充足與否簡直是決定性的。”


    安德森的部隊經過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也進入了鞏固陣地階段,這並不是由於沒有向前發展的機會,而是因為缺乏支援武器、車輛和通信設備。


    此時,對法軍的勸降工作嚴重受挫。法國的米什利埃將軍不合時宜的虛榮心使他拒絕投降。


    由於岸上通訊工具普遍發生故障,巴頓既得不到薩菲的消息,也不知道梅赫迪亞的消息。各自為戰——巴頓心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他判定,運輸供給是贏得這場戰爭的關鍵,他決定親自過問這件在別人看來是次要的事情。


    11月9日一大早,巴頓穿著一身漂亮的軍裝,精神抖擻地站在海灘上。他滿麵怒容,威武可怕。在海灘上他一邊指揮,一邊親自推船,幹了整整18個小時,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他那粗魯而又堅定的話語,那神情自若的姿態,給美國士兵以極大的力量。在他們的眼中,巴頓好像是一頭發怒的雄獅。


    奇跡出現了。


    經過巴頓一天的指揮,西線費達拉海岸官兵的精神為之一振,各種物資也源源不斷地運上了岸,陣地有條不紊了。


    巴頓對自己這一天的工作十分滿意。他後來回憶這一天時寫道:


    “我認為……對於最初登陸的成功,我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他感到,在整個摩洛哥戰役中,這是惟一值得提起的一段插曲,可以用來證明他的“親自幹預有一定的價值”。


    11月9日,終於傳來了薩菲和梅赫迪亞的好消息。這兩支部隊都取得了很大進展,而巴頓在費達拉卻無計可施。10日下午,巴頓收到艾森豪威爾的電報:“親愛的喬治,阿爾及爾已在我們手裏兩天了,奧蘭海岸炮兵紛紛投降,防線正迅速崩潰。惟一尚待解決的難題在你手裏。迅速解決它,艾克。”重壓之下,巴頓經過仔細思考之後毅然決定,利用空中轟炸和海上炮擊,迫使卡薩布蘭卡投降。但艾森豪威爾在製定“火炬”計劃時要求采取行動前,巴頓要征得他的同意。但巴頓認為,艾克同意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巴頓生機勃勃、大膽細心的作用在這裏又一次得到了體現。他決定不向艾森豪威爾請示,以自己的積極主動和正確的判斷來左右戰鬥和自己的命運。他相信,勝利的事實就足以說明一切。如果失敗的話就歸咎於那倒黴的通訊故障吧。


    在與海軍協調之後,巴頓把進攻時間定在了11日上午7點半。他堅定地說:“我要避免拂曉前發生任何差錯。”


    11月11日淩晨3時半,兩名法國軍官帶來了法軍投降的消息和談判投降條件。巴頓的副指揮官凱斯將軍和蓋伊上校聽到消息之後建議立即停火。巴頓卻不同意。他的思緒飄忽,飛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法國。他心中明白,過早地停火會給己方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


    於是,他斬釘截鐵地告訴法軍談判代表:“告訴你們的米什利埃將軍,如果他不願意徹底毀滅的話,他最好馬上停下來,因為,我將發起進攻。”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法軍那邊毫無消息。


    早晨6點25分,諾斯塔德上校的p-40飛機飛向卡薩布蘭卡,尋找自己的轟炸目標。在防波堤外,休伊特的海軍艦隊也已抬起炮口,待命發射。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飛機已飛臨城市上空,進行著單調而令人不安的盤旋。


    6點48分,在米拉碼飯店等候命令的哈蒙德上校聽到收話機裏傳來巴頓的聲音:“可以停止了。法國海軍已經投降了。感謝上帝。”


    法國軍隊在美軍強大的攻擊之下投降了。緊張的74個小時,現在結束了,每個人心中都是一陣輕鬆。巴頓與艾森豪威爾的聯係也暢通了。


    巴頓在寫給比阿特麗斯的信中談到了他在那令人窒息的時刻的感受:


    “這真是千鈞一發,因為轟炸機已經飛到目標的上空,戰艦已待命開炮。我已命令安德森的部隊開進城去,如果有人抵抗,就打。結果無人阻擋他們,但是(這段)時間……是我有生以來最難熬的。”


    其實,卡薩布蘭卡之役不過是一次小規模的戰鬥,美軍參戰人數僅有3萬人。戰前情報不確,情況變化不明,通訊設備失靈以及實戰經驗缺乏,整個部隊都遠遠沒有發揮出正常的水平。


    勝利的取得主要應歸功於安德森將軍、哈蒙將軍和特拉斯科特將軍的勇猛頑強、主動積極的精神,他們在失去聯係的情況之下依靠個人力量,相機處理意料不到的情況,最終贏得了勝利。巴頓也是如此。


    對法國軍隊的鬥爭,使初出茅廬的美國士兵經曆了戰爭流血的洗禮,指揮者也因此而獲得了戰鬥的寶貴經驗。巴頓從更深的層次上了解了戰爭,它不僅要求強大的兵力和猛打猛衝,還要求周密的計劃和密切的協同。在這場戰鬥中,巴頓獲得了許多在戰術上和長遠意義上的經驗教訓。它為巴頓以後進行規模更大、更加艱巨的鬥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最難熬的時間”終於過去了。


    24年前,33歲的巴頓在停戰之日度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今天,巴頓又一次經曆了那停戰的時刻,但兩次的心情迥然不同,一次是不盡的遺憾,一次是無限的喜悅。


    2. 總督歲月


    通過這場並非完全由自身力量而贏得的勝利,巴頓成了摩洛哥的主宰。


    11月11日上午10點,美法兩國指揮官在費達拉召開“和平會議”。由於諾蓋的缺席,會議未能按時召開。人們去“奧古斯塔”號上共進午餐。席間,早晨還怒目而視的美法兩國軍事人員,握手言歡。巴頓對自己這種既往不咎、寬宏大量的態度十分得意。他還派了一支儀仗隊在費達拉的米拉瑪飯店的大門口迎接將要到來的諾蓋。


    巴頓那鋼鐵一般堅強的心最經不起的就是弱者的哀求和眼淚。隻要他處於居高臨下的位置,不管你以前是否有過,他總會同情你,原諒你。最堅強的心也常常是最善良的心。他在給妻子的信中寫道:“已經落水的,不必再打他。”


    下午3時,諾蓋準時到會。巴頓示意擔任翻譯的威爾伯上校宣讀美方擬定的停火條約草案。


    隨著威爾伯上校抑揚頓挫的朗讀,法國人的臉色明顯地陰沉起來,條件苛刻得不能接受。米什利埃用鉛筆寫下了自己的意見:不同意。


    諾蓋看了一眼字條,站起身來,用極有禮貌但冷冰冰的語氣講:“請允許我指出,如果這些條件付諸實施,那麽法國對摩洛哥的保護權力就蕩然無存了。”


    諾蓋用他手中的這張王牌擊中了巴頓那根軟弱無力的政治神經。


    “我們法國人也許不能再同美國的實力較量了,但這隻不過是你們麻煩的開始。如果你們把這個苛刻的條件強加於我們,你們就得承擔一切責任,這不僅包括在阿拉伯人和猶太人當中維護秩序,而且要從這裏確保西班牙屬摩洛哥保護地,還要維持通往阿爾及爾和突尼斯的易遭破壞的長途交通線。”諾蓋那種平和冷靜而又似乎入情入理的話語,使巴頓暗暗讚同。他也害怕在打敗法國人之後由於自己管理不善而導致無政府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巴頓決心同法國人合作,維持現狀。


    於是,巴頓演了一出絕妙的戲。


    他筆直地站著,保持著自己一貫良好的軍人姿態。他把條約草案從威爾伯上校手中要回來,藍眼睛威嚴地在每個人身上掠過去,然後,在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的凝望中將條約草案撕成碎片。


    巴頓終於開始講話,聲如洪鍾:“我建議,在上級機關確定最後條件之前,你們部隊帶著武器裝備全部返回自己的駐地,你們把傷病員和陣亡人員屍體帶走。我建議,我們把你們的戰俘移交給你們,你們也要向我保證,你們不使用武力去對待我們的部隊,同時迅速把你們手中的我方戰俘歸還我們,把你們戰區內我軍屍體交給我方,你們要盡力維護好摩洛哥的治安和秩序,包括守衛通過塔紮峽穀的鐵路橋和鐵路。”


    氣氛緩和了下來,法國人的臉色隨著每一句話而逐漸溫和起來,最後連諾蓋臉上都出現了一絲笑容。


    真是一次奇特的談判!勝利者竟完全向失敗者妥協了。諾蓋利用了巴頓簡單的政治頭腦,把他在戰爭中失去的東西從談判桌上又重新奪了回來。他不僅使自己如願以償,而且使美國方麵也覺得滿意。


    要同這夥被自己同胞稱為賣國賊的這幫人進行合作,巴頓一時還有些難以接受。但幾天之後,巴頓在11月19日給艾森豪威爾將軍的信中說:“反對諾蓋的集團既沒有足夠的人員,也沒能力控製摩洛哥,即使把任務交給他們也是枉然。”因此,巴頓決定讓諾蓋一夥繼續掌權。


    餘下的日子就是鋪張奢華,過紙醉金迷的生活了。


    巴頓是從1942年11月16日開始隆重履行他的職責的。巴頓在拉巴特拜訪了諾蓋將軍,並正式拜謁了國王。諾蓋以東方特色的豪華氣派迎接了這位美國統治者的到來。


    11月22日,巴頓以盛大的閱兵慶祝國王登基15周年紀念日,他與摩洛哥上層貴族親切交談,並以堅定而確實的口吻使他們放了心。


    12月19日,他在拉巴特參加盛大的羊節,並且在王宮受到國王超乎尋常的禮遇。


    巴頓自己從米拉碼飯店搬到一所優雅的私人別墅,他的辦公室安在卡薩布蘭卡鬧市區超現代化的殼牌石油公司的大樓裏。他乘一輛大型帕卡德轎車,上麵清楚地表明他的軍銜和地位。他車上的低音喇叭一響,使幾英裏以外都知道他就在附近。


    安逸的生活使巴頓似乎忘掉了身邊還有戰火在熊熊燃燒。他整天出沒於豪華場所,與達官貴人觥籌交錯,舉杯暢飲。就是在國內的富人們,也不如巴頓過得舒適愜意。更不用說在戰場上疲於奔命的盟軍官兵了。


    是什麽原因使酷愛戰爭的巴頓失去了勇猛的鬥誌呢?是他的虛榮心嗎?巴頓這樣做有他自己的理由。


    作為一個離開本土4000英裏的統治者,他的依托是很脆弱的。在摩洛哥這樣一個被法、西兩國共管的地方,如果一味壓製法軍力量,親德的西班牙軍隊一旦出擊,美軍的狀況就會非常糟糕。從他那個簡單的政治頭腦中推出的邏輯就是:用這種生活方式安慰法國人的心,並且爭取法國方麵的最大限度的合作。


    由於巴頓沒有原則的讓步,使諾蓋——親納粹的駐節長官得以繼續掌權,氣焰十分囂張。他用典型無賴政客的兩麵派手法,對巴頓陽奉陰違。他表麵上對巴頓百依百順,處處為盟軍利益著想,但暗地裏卻培植自己的勢力,瘋狂迫害進步分子和親盟軍的反納粹分子。就連發動政變迎接美軍的貝阿圖爾將軍也差點被處死。


    但諾蓋的險惡用心並沒有被巴頓所識破,他還繼續重用諾蓋。


    摩洛哥的情況很快傳到了盟軍國內。各方人士的譴責均把矛頭指向了駐摩洛哥總督——巴頓將軍。


    此時,羅斯福總統引用了一句東正教格言,從而打消了各方人士心中的疑慮:“我的孩子,在最危險的時刻,你可以和魔鬼同行,直至你走過橋去。”


    巴頓就是一個與魔鬼打交道的人。但他這種與魔鬼打得火熱的關係並沒有維持很久。艾森豪威爾的一封急電將巴頓召到身邊,他的這份令人羨慕的美差也隨之到了盡頭。


    3. 臨危受命


    就在巴頓擔任摩洛哥總督的1943年1月,盟國又一次重要會議在卡薩布蘭卡召開。羅斯福與丘吉爾在會上經過反複磋商,決定在突尼斯戰役之後,在意大利的西西裏島——這個被丘吉爾稱為“柔軟的下腹部”的地方實行突破,並取代號為“赫斯基”戰役。


    它這個計劃是,由正在的黎波裏塔尼亞同隆美爾周旋的美國亞曆山大和蒙哥馬利騰出手來,組成一個由亞曆山大指揮的集團軍群,其中包括蒙哥馬利的第8集團軍和第一支美國軍隊作為一個整體而參加歐洲戰爭。這支美國軍隊將被稱為第7集團軍,由巴頓將軍擔任指揮官。


    1943年,艾森豪威爾一紙電文使巴頓閑散的生活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自從知道自己即將參加“赫斯基”計劃,巴頓在拉巴特連夜改編西線特遣部隊,並動員參謀人員開始為“赫斯基”戰役擬定計劃。但這些都是初期工作,真正大規模的舉動還在後頭。


    然而,情況發生了突變,隆美爾來到了突尼斯。他的到來,使盟軍遭受了重大打擊。隆美爾認為加夫薩的美國守軍防守薄弱,他可以從法伊德山口進行迂回,從而徹底摧毀盟軍在突尼斯的防線。


    由於盟軍情報機關的失誤,盟軍把兵力重點部署在皮雄,而對加夫薩疏於防範。德軍向加夫薩進攻並直指卡塞林山口,盟軍在此打了一次損失慘重的敗仗,突尼斯防線瀕於崩潰。它使盟軍在突尼斯獲勝的可能性幾乎轉化為零。


    在法伊德山口與德軍奮勇戰鬥的是弗雷登多爾的第2集團軍。這支軍隊由於錯誤的情報分析而嚴重分散了兵力,從而導致了這次慘敗。盟軍方麵並沒有責怪這位失利的將軍,隻是決定把他撤換。


    艾森豪威爾決定讓巴頓去突尼斯,以挽救可能在再次攻擊之下而瓦解的第2集團軍。


    3月5日下午,巴頓和艾森豪威爾會麵之後,領受了自己的任務:接管第2集團軍,整頓它的士氣,接受英國亞曆山大將軍的直接指揮。


    當天下午,巴頓飛往君士坦丁堡到亞曆山大將軍的18集團軍群司令部報到。亞曆山大將軍對巴頓充滿了好感:


    “他是一個活潑的漢子,兩邊胯下都佩有一把柄上鑲有珍珠的手槍。他不像許多美國人那樣顯得友好和溫和,他顯得咄咄逼人,一提到


    ‘德國鬼子’,他就顯得那樣激動和感情衝動,有時怒不可遏,有時聲淚俱下。”


    巴頓對他的新上司也很滿意,他對亞曆山大將軍十分尊重。


    巴頓在君士坦丁堡領受了兩周後支援蒙哥馬利的第8集團軍進攻馬雷斯防線的任務。巴頓的主要任務就是全力吸引和牽製德軍兵力,並奪取加夫薩,為蒙哥馬利提供前方補給基地。


    雖然懷有對充當英軍小夥計角色的不滿之情,巴頓還是服從命令,於3月6日帶著他的參謀長加菲將軍、情報處長奧斯卡·科克上校、作戰處長肯特·米克斯到庫伊夫山的第2集團軍司令部報到了。


    情況相當糟糕。由於重創的陰影還在心頭索繞,第2集團軍的官兵精神渙散。雖然困難較大,巴頓仍一如既往,充滿自信。他認為“一位軍隊指揮員應該去做完成任務所必須做的一切事情。他應以80%的精力激發其部屬的士氣”。巴頓決心把第2集團軍帶入“戰鬥競技狀態”。


    他首先從整頓軍紀入手。他用規定早飯要在7點30分完畢的辦法,迅速解決了參謀人員上班遲到的現象。然後,他又規定了嚴格的軍容風紀條令,規定每個軍人必須戴鋼盔,連護士和上廁所的士兵也不例外。


    當一些官兵還把巴頓的命令當成兒戲的時候,他已經坐著吉普車在駐地內四下搜尋那些不戴鋼盔的官兵,叫他們排好隊,對他們訓話:


    “我對任何一個不立刻好好執行我命令的兔崽子都不會容忍的。我給你們最後一個選擇機會——要麽罰款25美元,要麽送軍事法庭。我可告訴你們,送軍事法庭可是要記入檔案的。”


    伴隨著惡毒的咒罵,這些人被迫一一如數拿出錢來。現在第2集團軍的戰士再也不會忘記他們的統帥是何許人了。他們知道,卡塞林以前的日子結束了,一個艱苦的新時代開始了。


    巴頓也知道僅靠外觀的改變是不能完全解決問題的。他認為,還應該向士兵灌輸對德國鬼子的仇恨和對美國尊嚴的崇拜,他用自己那富有特色的演講,到處鼓動人心。他的話中夾雜的不三不四的用語,在士兵聽來是那麽親切可信,又是那麽響亮動聽。


    一個星期結束的時候,巴頓認為自己小有成績,這個軍己“部分地恢複了紀律”,可以進行新的戰鬥了。


    本來進攻日期是3月15日,但亞曆山大為使它更接近第8集團軍預定攻擊時間,便推遲到17日。巴頓對英軍的保護主義和惟我獨尊十分反感,但想到艾森豪威爾的囑托就忍了下來,他準備通過側翼的佯攻來幫助蒙哥馬利突破馬雷斯防線。


    此時,巴頓有了一位好助手——奧馬爾·納爾遜·布萊德雷。他是艾森豪威爾暫派到第2集團軍的高級聯絡官。巴頓雖很佩服和欣賞布萊德雷,但他“不能讓任何他媽的間諜在我的司令部周圍轉來轉去”。於是布萊德雷擔任了巴頓的副手。從此,美國曆史上出現了三人掌軍的佳話:艾森豪威爾組織協調,布萊德雷是思想機器,巴頓是執行者,是鬥士。這三位將軍的名字與盟軍勝利的進程緊密聯係在了一起。


    巴頓率領第2集團軍於3月17日向兩個目標發起了進攻。艾倫的第1步兵師占領了加夫薩;18日,又占領了蓋塔爾。沃德的裝甲部隊也奪取了斯塔欣——德塞內德,並做好了向馬克納賽展開攻擊的準備。


    第2集團軍進攻順利。21日攻占了塞內車站,22日占領了馬克納賽。23日,巴頓命艾倫率第1步兵師沿加夫薩—加貝斯公路向前推進,在早晨6時,他們與德軍第10裝甲師約50輛坦克相遇。在卡塞林山口之役中,第2集團軍便負於他們之手,這一次第2集團軍決心報仇。


    戰鬥十分激烈。敵軍發動的兩次進攻都被打退了。巴頓對這次戰鬥十分滿意,他自豪地指出:“硝煙一散,我沒有看見一個美國士兵放棄陣地後退一步。”


    在馬克納賽以東地區,第1裝甲師受地形條件等的限製,未能取得較大進展。


    此時此刻,巴頓已將軸心國精銳的第10裝甲師和1個意大利師吸引到北線來,完成了亞曆山大交給的牽製德軍力量的任務。


    3月28日,第2集團軍又發動了蓋塔爾戰役。經過22天的激戰,美軍終於取得了勝利,迫使德軍將其精銳的第2裝甲師調離了馬雷斯防線,使蒙哥馬利正麵的敵人兵力大為減少,北非戰場決戰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此時,亞曆山大的一項命令,引起了他與巴頓之間的分歧。亞曆山大想把第2集團軍從第18集團軍群的指揮下調到安德森將軍的第1集團軍。巴頓認為,這種作法旨在抹掉第2集團軍在這場戰役中的榮譽,這無論如何是不行的。由於他的堅持,亞曆山大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巴頓又為美軍爭得了一份應得之譽。然而無論怎樣,巴頓這也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了。4月14日,艾森豪威爾出乎意料地來到蓋塔爾,他又把巴頓調回去搞“赫斯基”計劃了。巴頓大吃一驚。


    麵臨巨大榮譽而突然地抽身走開,離開自己追求已久的東西,無論是誰,都會有些舍不得。不管是為了提升布萊德雷,還是基於“赫斯基”的計劃真正需要,巴頓離開了第2集團軍的領導崗位,把那即將到手的勝利果實拱手讓給了布萊德雷。


    4. 角逐西西裏


    “赫斯基”戰役計劃幾經醞釀,數度流產。進攻時間也由6月10日推遲到7月10日。後來擬定戰役計劃的工作轉到阿爾及爾的聖喬治飯店進行,由艾森豪威爾親自主持。製定計劃的地點在該飯店的141號房間,由英國的查爾斯·亨利·蓋爾納德少將具體負責。4月中旬,蓋爾納德的“141小組”完成了“赫斯基”第8號計劃。這個計劃在分析了西西裏的地形、氣候以及敵我雙方的態勢之後,確定由蒙哥馬利的第8集團軍攻占東麵的錫拉庫紮,由巴頓的第7集團軍奪取西北角的巴勒莫,兩軍形成一個夾擊墨西拿的態勢,粉碎德意軍隊撤回亞平寧半島的圖謀,殲滅軸心國的有生力量。


    所有與這次行動有關的高級將領——艾森豪威爾、坎寧安、特德都認為這個計劃非常出色。艾森豪威爾也命令巴頓據此計劃製定攻占巴勒莫的方案。就在巴頓的計劃和準備工作開展得轟轟烈烈之時,蒙哥馬利的陰影籠罩在巴頓身上,致使改變了戰爭的進程。


    蒙哥馬利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英國的民族英雄。他在英國人民殷切期待之下應運而生,成為人們心中尊敬的將領和崇拜的偶像。雖然他的其他方麵也許並不討人喜歡,但無礙於他的名譽和威望。


    就是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麵——他反對“赫斯基”第8號計劃。雖然他並不真正了解它,但他的堅強的個性不允許他適應別人製定的計劃。他習慣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且戰爭實踐往往證明他大都是正確的,這恐怕與他富有作戰經驗和思維比較周密不無關係。


    他在北非的戰績使他聲名鵲起,他在第18集團軍群司令長官亞曆山大麵前有極大的發言權。因此盡管蒙哥馬利並沒有十分充分的論據支持他的論點,但亞曆山大還是傾向於蒙哥馬利這一邊。也許是心中存著對美軍在攻占巴勒莫之後所將獲得的巨大聲譽的下意識的嫉妒,蒙哥馬利堅決反對美軍在巴勒莫登陸。他以他那特有的執拗更改了計劃。即:巴頓在巴勒莫登陸的計劃被取消。第7集團軍少了一個可以依托的港口,而且被指定在傑拉東西兩側的開闊的地帶登陸。


    這一次,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出來了,這個計劃是按照蒙哥馬利的意見修改的。這也難怪,一個是英國的英雄,一個是美國的勇士,這種不言而喻的競爭是很激烈的,難怪蒙哥馬利處處擔心呢。


    計劃就這樣決定了。但美英兩軍的作戰是不公平的。在這一點上,英國的亞曆山大將軍很坦率。他在西西裏戰役報告中寫道:


    “風險沒有平均分擔,差不多全部風險都落在第7集團軍頭上……從其他方麵也可以看出,美軍出力大,得名小。他們登陸的灘頭比第8集團軍登陸的灘頭暴露得多,而且其中有些地段還有沙洲障礙。他們隻有一個小港可資補給。第8集團軍得到的是美差:奪取錫拉庫紮、卡塔尼亞、墨西拿這些明顯引人注目的目標。登在報上,這些目標的名字要比傑拉、利卡塔、或西西裏中部的無名小鎮,顯眼得多,而且標題的字號也會更大些。我和我的參謀們都覺得,這種分攤任務的作法,可能會引起某些不滿的情緒,這是可以理解的。”


    亞曆山大心情緊張地向巴頓下達改變後的命令,他擔心巴頓會有異常的反應。


    謝天謝地!巴頓兩個腳跟一碰,對征求他意見的英國上司行了個禮,隻講了一句話:“將軍,我不搞計劃,我隻服從命令。”


    巴頓怒火中燒,但以前的幾次教訓使他克製住了自己。想到因為與海軍發生爭執而差點喪失指揮權的事,巴頓的頭腦非常冷靜。他說他隻關心戰術問題,戰略問題他一竅不通。為了獲得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巴頓決心咽下這口氣,他相信自己能在作戰中改變不利處境。


    巴頓在盟軍中贏得了大批同情者,盡管條件不佳,但大部分都認為他能占上風。英國的塞西爾·薩格登準將說:“巴頓這家夥,肯定會大獲全勝!”


    1943年5月中旬,盟軍最高司令部參謀部最終確定了戰役實施計劃。英國的第8集團軍在西西裏島東部30英裏寬的正麵登陸,兵力15000人;美國第7集團軍在南部69英裏寬的海岸登陸,兵力228000人。同盟國的海軍部隊出動795艘艦船和715艘登陸艇,由東線特混艦隊將英軍部隊輸送到西西裏;美國海軍由休伊特中將指揮,用580艘艦船和124艘登陸艇把美軍輸送往預定地點。盟軍空軍以15000架飛機予以保障,從而形成了對敵軍的絕對優勢。


    1943年初,西西裏島軸心國的軍隊共約255000人。它包括9個意大利師和2個德國師。在西西裏島部署有德軍第15裝甲團,東麵是赫爾曼·戈林裝甲師,擁有100輛中型和重型坦克,還有60門大炮。意大利的2個軍9個師分別守衛島的東、西部。第6集團軍司令古佐尼將軍統帥著島上的所有駐軍。


    自斯大林格勒戰役失敗以來,軸心國軍隊士氣一落千丈,對戰爭充滿厭煩情緒,人員的訓練跟不上,軍事素質差,裝備也缺乏。意大利的軍隊也是如此。除了德軍的部隊和意軍的3個摩托化師以外,其餘的軍隊都不堪一擊。因此古佐尼將軍將希望寄托在德軍的兩個師身上。他用第15裝甲步兵師對付西端進攻,將赫爾曼·戈林師部署在距傑拉20英裏的內地。


    在盟軍實施“赫斯基”計劃之前,盟軍統帥部采取空中轟炸,迫使位於西西裏和突尼斯東北海岸之間的班泰雷利亞島守軍投降。這樣,島上的機場就可以為英國短程的“噴火式”飛機和美國的p—40型飛機提供跑道,大大縮短了飛行距離。


    萬事俱備。隻看蒙哥馬利和巴頓的表現了。


    7月5日,巴頓從阿爾及爾秘密乘坐休伊特海軍中將的新旗艦“蒙羅維亞”號前往西西裏,跟隨他的是8萬名美國士兵。


    在此之前,英國情報機關實施了“肉餡行動”。一具帶有不少文件和信件的“英國軍官”屍體出現在西班牙附近的海中。其中有一封給亞曆山大的信,告訴他盟軍將在撒丁和希臘登陸。


    消息很快反饋到古佐尼將軍那裏,但他並沒有為假象所迷惑。7月9日下午,德駐意軍隊處於戒備狀態,7月10日淩晨1時,在盟軍攻擊開始前1個多小時,古佐尼將軍宣布處於緊急狀態,並把西西裏西部的機動部隊東調,他判斷盟軍會在東部登陸。


    與此同時,巴頓正在向西西裏挺進。與上次進攻摩洛哥相同,他又與休伊特合作了。有趣的是,天氣也像上次一樣,在9日早晨,刮起了大風。休伊特四處尋找巴頓,他想推遲登陸。巴頓卻不那麽想。他谘詢了氣象學專家斯蒂爾海軍少校。


    這位氣象專家滿有把握地回答道:“這是從法國南部海岸刮來的北風,風勢猛,來得快,我敢擔保,到晚上10時,風就會平息下來。”


    晚上10時30分,隻比預測晚了半個小時,海平靜下來了,當蒙羅維亞號來到西西裏島的海岸時,風幾乎停了。


    巴頓夢寐以求的時刻到來了!


    所有人員都集合在甲板上。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歐洲戰場第一支完全成熟的集團軍司令官巴頓發表了簡短講話:“諸位,現在的時間是1943年7月9日午夜12時過1分,也就是7月10日零時1分。我榮幸地奉命指揮美國第7集團軍。它是午夜投入戰鬥、天亮前接受戰鬥洗禮的第一個集團軍。”


    海軍向巴頓贈送了一麵美國第7集團軍的新軍旗。這是除海軍將領外得此榮譽的第一人,巴頓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1943年7月10日淩晨2時45分,西西裏戰役開始了。


    巴頓兵分三路。代號為“菩薩”的海軍運送的特拉斯科特將軍的第3加強師到利卡塔進攻;“角幣”運送艾倫將軍的步兵第10師到傑拉和南麵的3個登陸點;“分幣”運送特羅伊·米德爾頓少將的步兵第45師到斯考格利蒂北麵和南麵的5個登陸點。巴頓與艾倫將軍一起去傑拉,由第82空降師擔任總預備隊。


    奪取灘頭的戰鬥十分順利。三處登陸地點在一開始僅遭到了微弱抵抗。利卡塔還在內部敵人尚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情況下就攻了下來,傑拉也在上午8時落入美軍手中。在第7集團軍的戰區裏,意大利軍隊不是投降就是逃跑,硝煙剛剛升起就又消散了。


    但是,決定性的戰役還在後頭。它對剛剛成立的美國第7集團軍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意大利的古佐尼將軍作出了積極反應。天還沒亮,他就命令守在尼斯切米和卡爾塔吉羅內的意大利坦克部隊和德國裝甲部隊向傑拉的盟軍反擊。


    德赫爾曼·戈林師的頭頭康拉特少將卻聽從凱塞林元帥的命令,想等查明美軍意圖後再采取行動。這一延誤戰機的決定,恰恰給了美軍以喘息的機會。


    8點30分,意大利首批坦克隆隆地開了過來。雖然意大利的坦克算不上先進,但是在傑拉的美軍卻連一門反坦克炮也沒有,因此隻好躲進樓房,任由意大利輕型坦克在街上橫衝直撞。


    突擊隊長達比中校跳上自己的吉普車飛馳回碼頭,把剛上岸的一門火炮裝到吉普車上開回傑拉,並馬上開始射擊。這一招果然管用,意大利坦克很快撤離。


    古佐尼並不甘心失敗。他相信登陸成功的地方就是盟軍的主要突擊方向,所以他一再向傑拉調兵遣將。


    除了比較頑固的敵人的抵抗以外,己方空軍也不時地給巴頓添點兒亂子。空軍支援地麵戰鬥,不是轟炸艦船,就是轟炸上岸部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正如休伊特在總結報告中所講的:“空軍在登陸作戰中的密切支援,按海軍的了解,在西西裏戰役中是不存在的。”


    在進攻斯考格力蒂的美軍第45師那裏,情況更糟。缺乏戰爭經驗的工程兵不聽指揮,物資亂放,混亂不堪,登陸行動被阻滯了一段時間。


    由於沒有補給港,第7集團軍的所有物資必須從灘頭取得。休伊特海軍中將曾說“如此大量的物資需求,肯定完不成任務”。幸運的是通用汽車公司生產的新式的2.5噸重的水陸兩用車投入了使用,它在物資運送工作中充當了主角。這種汽車在沼澤地亦暢行無阻,不用堤道,就可以把物資從船上直接運到灘頭或岸上的任何一個地方。美國士兵管它叫“水鴨子”。


    巴頓對休伊特說:“幸虧有了‘水鴨子’,否則我們可要吃大苦頭囉。”


    在第一天戰鬥結束時,除傑拉外,其他地區的戰局均在美軍牢固的控製之下。這時艾倫將軍報告說:“康拉特在距步兵第1師陣地隻有幾英裏的地方集結了100輛中型和重型坦克。”勝敗在此一舉,現在一切都要看“大紅”(步兵第1師)的那幫驕橫的家夥了。


    艾倫將軍的步兵第1師驍勇善戰,但這個師與它的兩位領導——艾倫將軍和羅斯福(羅斯福總統的兒子)一樣,個人主義表現太強,紀律性較差,而且不服管束。巴頓雖然不喜歡艾倫,但又覺得離不了他。當艾森豪威爾決定不讓步兵第1師參加“赫斯基”計劃時,巴頓立刻闖進艾克的辦公室,大吼道:“我要那些狗娘養的!沒有他們,我不幹!”


    事實證明,巴頓做得完全正確。


    7月11日上午,巴頓和布萊德雷擔心的敵人裝甲兵反擊開始了。6時40分,德軍中型坦克衝破了步兵第1師第26團第3營的陣地,正在向美軍的縱深發展。赫爾曼·戈林師力圖把艾倫的步兵第1師趕回海中。


    步兵第26團的全部反坦克炮在登陸時全被炸毀了。德軍有60多輛坦克,而步兵第26團僅有2輛。情況萬分緊急。6時59分,正在步兵第26團坐鎮的羅斯福給艾倫打電話,要求把中型坦克運到該團。


    但他們得不到坦克了,因為灘頭仍埋著地雷,坦克不能通過。


    上午8時19分,羅斯福與艾倫通話,他決定親自去看看,他要把那些中型坦克拉出來,不能坐以待斃。


    巴頓對步兵第1師的情況一無所知。上午9時,巴頓離開蒙塔維亞號上岸。他的派頭引人注目。他腳穿高筒皮靴,身著緊身馬褲和漂亮的毛料襯衫,上麵佩帶三條勳表。領帶紮得很緊,領帶頭插在襯衫第二個紐扣下方。手槍裝在敞開的皮盒子裏,一幅大號望遠鏡和一塊地圖板掛在脖子上。頭戴鋼盔,帶子係得很牢。蒼白的嘴唇上叼著一支大雪茄。


    9時30分,巴頓登上了岸,他不時地停下來察看灘頭情況。突然,一發炮彈在巴頓背後30碼的地方爆炸了。


    “沒關係,哈普,有前麵這個城鎮給我們遮蔽,雜種們是打不著咱們的。”巴頓輕鬆地對蓋伊將軍說。


    巴頓準備去艾倫的指揮所,當他路過傑拉時,他來到了達比上校突擊隊的指揮所。他發現了大量的敵軍坦克,但己方手中卻沒有有力的武器。


    他突然發現了一名帶著步話機的海軍少尉。他命令這名少尉用步話機同海軍聯係,要求海軍予以協助。


    很湊巧,這位海軍少尉與波伊斯號巡洋艦聯絡上了。巡洋艦上6英寸的炮彈紛紛落在敵人的坦克上和坦克的周圍。不少坦克被摧毀。


    德軍正步步緊逼。


    10點30分,離傑拉不遠的步兵第26團團長鮑恩上校匯報他的指揮所正在疏散,他準備用他的團部的連隊和第1營一部對付敵坦克。步兵第1師其他兩個團也是戰況吃緊。快到中午時,康拉特左戰鬥群的40輛坦克突破了第18團的防線。在尼斯切半公路上,第16步兵團也幾乎潰不成軍。


    步兵第1師是一支頑強的部隊,所有的戰士在不利的情況下仍在堅守自己的戰鬥崗位,無論出現什麽情況,他們都固守陣地,無一後退。


    此時,步兵第1師的炮兵指揮官克裏夫特·安德魯斯準將指揮炮兵把火炮安在沙丘上,向500碼以內的目標集中射擊。副師長羅斯福在師部俘獲了一個炮連,把急需的反坦克炮運到距敵先頭坦克不到400碼的一座小山上,瞄準目標實施射擊。


    在各方麵的協同下,戰況開始好轉。到11時,雖然戰鬥仍在激烈進行,但敵方已不能對盟軍構成致命的威脅了。巴頓鬆了一口氣。傑拉的灘頭陣地總算守住了,不用再來一次登陸了。


    中午,利卡塔步兵第3師派來了10輛坦克,隨後第2作戰司令部也派坦克予以增援。巴頓命令他們支援達比的突擊隊。


    今天,巴頓在火線上親自指揮戰鬥長達9個小時。他目睹了美國士兵與德意軍隊短兵相接、浴血奮戰的情況,美軍官兵們英勇頑強、不屈不撓的拚搏精神使巴頓深受感動。


    巴頓對西西裏戰役的第一天十分滿意。


    步兵第1師登陸獲得成功。當巴頓正準備發展勝利爭取更大戰果之時,那個難以擺脫的陰影又來了。


    5. 鹿死誰手


    “赫斯基”戰役的戰略目標是:不拘泥於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殲滅敵有生力量於西西裏島之上。因此蒙哥馬利才製定他的計劃為:


    “兩個集團軍在西西裏南岸一起登陸,迅速向北推進,把西西裏島分割成兩半。然後對西麵側翼建立防禦的防線,使兩軍主力集中起來向墨西拿迅速挺進,阻止敵軍渡海逃跑。”


    蒙哥馬利計劃中總是喜歡用“迅速”兩字,但是如果沒有充分的給養和後勤,他總不會向前挪動一步的;如果沒有完全取勝的機會,他也不會去作戰。人們對蒙哥馬利的印象是“戰無不勝”,為了獲此殊榮,他即使是以讓敵軍逃脫為代價,也在所不惜。他的慢吞吞的步伐,碰上雷厲風行的巴頓,隻好退居其次了。


    總體來說,蒙哥馬利第一天的進展還算“迅速”,進攻第一天上午9時就進入了錫拉廉紮,英皇家海軍在陸軍之前進入了奧古斯塔,至此蒙哥馬利有了兩個補給港。本來他可以按登陸的那股勢頭,打到前麵去的,但是由於蒙哥馬利優柔寡斷,使軸心國得以調兵遣將,德國戈林師、第1空降師和兩個意大利師得以調到埃特納火山西南,形成了從卡塔尼亞至恩納的堅固防線。蒙哥馬利麵臨著難以逾越的巨大障礙。


    一心想充當主角的英國將軍正麵受阻,他決心采取迂回戰術,為自己贏得主動。他選擇了處於山另一側的117號公路,打算轉移主攻方向。但117號公路是美軍第45師的通路。


    怎麽辦?蒙哥馬利施展他的通天本領說服了亞曆山大。於是一道命令傳給巴頓,要他讓出公路。


    第45師歸布萊德雷的第2軍管轄。與平時截然相反的事情發生了:一貫沉著穩重的布萊德雷激烈反對,好發脾氣的巴頓卻一言不發地無條件地執行。他並不是真正想給蒙哥馬利一個機會,而是他看到由於他的競爭對手的遲延,他的機遇不期而至,他不想通過一次毫無意義的爭吵而喪失良機。


    向北的通路沒有了,第7集團軍隻有向西進展。即使是這樣,亞曆山大仍對巴頓予以嚴格限製,仍把第7集團軍放在保姆的地位。


    這種限製使人憤憤不已。看著麵前防守薄弱的城市,你卻隻能按兵不動。第7集團軍的官兵個個痛恨英國人的自私與不義。


    巴頓來到了特拉斯科特的第3師,他們的眼睛都盯著西線的抵抗中樞——阿格裏琴托。


    在巴頓的暗示之下,特拉斯科特說:“你不同意,我們就無法發動重大攻擊,而且根據集團軍群的指令,顯然你不能答應。但我可以——對不起,我可以自己作主——發動一次‘火力偵察’。在這次火力偵察中,不明的情況就是阿格裏琴托。你說呢?”


    巴頓心領神會:“我什麽也不說,盧西恩。沒有他媽的什麽好說的。”


    兩天後,力圖打通埃特納一線的第8集團軍疲憊不堪,停止了進攻。炎熱的氣候使英軍中開始流行瘧疾。第8集團軍隻好以攻為守,等待援軍。


    巴頓正期待出現這樣的情況。這樣,巴頓就可以擺脫為英軍打援的位置,而可以在西線發揮自己的主動性,打下那顆亮晶晶的寶石——巴勒莫。


    亞曆山大的政策也開始向巴頓的第7集團軍傾斜。7月17日,巴頓去拜訪他,他完全替巴頓解開了套在身上的繩索,巴頓可以放手去幹了。因為作為一個戰略家來考慮,亞曆山大需要奪回盟軍的主動權,即使僅僅是一部分。


    有了亞曆山大的新指令,巴頓可以放手地將他的意誌與決心投入到了新的戰鬥之中了。巴頓一往無前的氣勢和幹淨利落的手段在巴勒莫戰役中得到了充分表現。


    他於7月18日晨電告特拉斯科特:“我要求你在五天之內進入巴勒莫。”這是一個苛刻的命令,特拉斯科特的部隊全靠步行,而該城遠在100英裏之外。


    巴頓把第3師和第82空降師以及加菲的第2裝甲師編成一個暫編軍,由凱斯將軍指揮,於7月19日發起進攻。第2軍橫穿西西裏島中部進行助攻,或者向東奪取墨西拿。


    暫編軍火速向巴勒莫挺進。7月22日,達比的特遣隊沿海岸線西進,第2裝甲師利用占領的卡斯特爾維特拉諾這一突破口,出乎意料地迅速推進到巴勒莫城郊,第3師也以每小時3英裏的速度趕到城東南陣地。


    城內的軸心國部隊在22日突然發現城外全是美軍,不禁驚慌失措。大部分德軍在最後時刻才僥幸逃脫,剩下的意軍統統被俘。


    7月22日的下半夜,也就是23日淩晨,巴頓步行進入了這座曆史名城。


    巴頓接管了皇宮用作司令部駐地,他以一副征服者的樣子住了進去。


    翌日淩晨,當巴頓站在他的新官邸華麗的陽台上憑欄懷古之時,亞曆山大的賀電送到:“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幹得漂亮。向你和你的全體優秀官兵致以最衷心的祝賀!”


    巴頓矜持地微笑著,高高地揚起了他那有著堅毅下巴的頭。他覺得自己當之無愧。


    從戰術上講,攻克巴勒莫是機動作戰的一個光輝典範。美軍在酷暑和瘋狂的敵人的抵抗下,四天之內推進200英裏,俘獲敵軍44000人,打死打傷6000人,擊落敵機190架,繳獲大炮67門。對於巴頓的出色表現,艾森豪威爾曾給以高度評價。


    巴頓所創造的以步兵打開缺口,坦克再攻擊的戰法使敵人摸不清美軍的攻擊方向,從而達成戰役戰術突然性和出奇製勝。但戰略上是否可取呢?


    蒙哥馬利在卡塔尼亞平原停滯不前,巴頓迂回巴勒莫,通往亞平寧半島的墨西拿仍在軸心國的控製之下,它使德軍毫無阻礙地按照自己的意圖撤回了歐洲大陸。“赫斯基”計劃沒有達到預期的全部目標。這裏麵有一部分原因應歸結為巴頓在西西裏戰役中與蒙哥馬利的你爭我奪,主要在蒙哥馬利方麵;但最根本原因應歸結為亞曆山大指揮的軟弱無力和反複無常。


    巴頓在西西裏的表現自然要比蒙哥馬利出色得多。在這場力量與智慧的角逐中,蒙哥馬利是當然的失敗者,然而巴頓也不是完整意義上的勝利者。他們這種出於個人利益考慮的作法,也反映了他們一貫的思想和作風。


    性格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巴頓和蒙哥馬利都是性格倔強的人,他們憑著頑強的意誌和超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難,似乎這樣就沒有不可達到的目標,在實現目標的同時,他們也就成了偉大的人物,站在榮譽的頂峰。


    但是,想當大人物卻沒有大人物的頭腦和大人物的胸襟,結果他們誰也沒有成為大人物,最終隻不過是驍將——一往無前、勇猛善戰的將軍而已。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僅憑這些,亦足以永垂千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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