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墨西拿作戰中的巴頓


    巴勒莫戰鬥使巴頓舉世聞名,從戰術角度上講這是機動戰役的典範,巴頓不愧是坦克作戰專家、美軍坦克兵種的創始人之一。在這次戰役中他合理地使用了坦克,步坦協同幾近完美。在進攻中先將坦克滯後,使敵軍搞不清坦克將用於何處,而當步兵在進攻正麵打開突破口時,坦克群便蜂擁而入,采取遠距離大縱深攻擊,直接占領敵後方戰略要點或迂回敵後切斷敵軍退路,這樣坦克軍就猶如一把利劍,直指敵人心髒,能夠以極小代價取得重大戰果。


    對於巴頓在這次行動中的表現,艾森豪威爾在回憶錄中這樣評價:


    “他的迅速行動很快使敵人隻剩下墨西拿一個港口;它挫傷了龐大的意大利軍隊士氣,並且使巴頓的部隊能夠由西部進攻,以打破東線的僵局。”


    這樣,墨西拿便成了整個西西裏戰役中的最後的一個爭奪焦點。8月,巴頓率第7集團軍挺進墨西拿,希望能早日拿下這個港口城市,從而使西西裏戰役早日結束。7月31日,巴頓下達了如下進攻命令:布萊德雷將軍指揮的第2軍包括第1師、第3師和第9師予以增援,從聖斯蒂勞諾—米斯特雷塔—尼科西亞一線沿113號和120號公路發動主攻。


    墨西拿位於西西裏島東北部尖端,北部是第勒尼安海,東南部是伊奧尼亞海,和意大利本土隻隔一條狹窄的水道,即墨西拿海峽。西西裏敵人的後勤供應幾乎全部來自這個港口。盟軍一旦攻取,則可扼住敵人咽喉,使之陷入絕境。敵人對盟軍的意圖也很清楚,於是迅速集中兵力以阻止英軍繼續前進。西西裏東北部是一個多山的地區,地勢崎嶇不平,易守難攻。德意軍隊每撤退一步,戰線就縮短一些。隻要部署少量守軍就足以抵擋一些時日。駐守該地區的是德軍第15裝甲師,該師是希特勒親自指定防守西西裏最後一個港口的精銳之師,這個師訓練有素,裝備精良,能夠利用有利地形和飽滿士氣進行有力反擊。英美聯軍遇到了強有力的抵抗,英軍被阻於埃特納火山下,停留在卡塔尼亞平原上的英軍受到瘟疫的襲擊,減員慘重。在德軍寸土必爭的抵抗下,巴頓的第7集團軍推進緩慢。隨後一周內戰況的發展也許是這位相信速度就是優勢和戰鬥力的將軍在這場戰爭中第一次遇到的不妙情況,用焦頭爛額來形容這位“血膽將軍”此時的境況一點也不為過。


    麻煩是從8月1日開始的,當時艾倫將軍率領的第1師已果敢地插入塞拉米和特羅依那之間的荒蕪地帶,奪取特羅依那這一德軍抵抗中樞是巴頓精心策劃的一招。艾倫第1師由南翼推進迅速攻克塞拉米,由南部攻打特羅依那;第3師按計劃沿北部海岸東進,以實現南北夾擊奪取戰略中樞的戰役意圖。第1師前進迅速,先頭部隊已進入該市近郊,這時,頑強的抵抗開始了。


    日落時分,布萊德雷向巴頓報告:“艾倫遇到強大反擊,被迫返回原地。特羅依那遠比我們預想的堅固,德國佬在拚命抵抗。”


    又是在8月1日這一天,德意聯軍給了盟軍另一個有力回擊。淩晨4時,軸心國空軍空襲巴勒莫海港,轟炸造成的大火將全城照得通亮。美軍艦隻損失一小部分,一艘軍火船中彈爆炸,幸運的是運輸艦安然無恙。


    8月2日情況依然不妙,特拉斯科特報告說第3師由於誤入雷區前進速度減慢。布萊德雷報告說一切包圍和攻占特羅依那的努力在德軍日益頑強的防禦麵前宣告失敗。米頓爾將軍報告說,他所屬的第45師在第勒尼安海邊的聖斯蒂勞諾前受阻,由於地形險惡,無法進行有力攻擊。


    8月3日戰況仍無轉好的趨勢,巴頓再也不能忍受這種僵持局麵,他將前線司令部建在第10師指揮所附近。然而在第1師的所見所聞使他目瞪口呆。師長艾倫和副師長羅斯福之間產生了個人糾葛。艾倫將軍個性很強,但慢吞吞的指揮作風和抗上的脾氣常使巴頓生氣。羅斯福將軍是羅斯福總統的兒子,也是位個性很強的軍人,他平易近人和有人情味的作風深得士兵喜愛。兩位將軍在第1師各有一群擁護者,兩者之間出現了不必要的矛盾衝突,加劇了第1師的混亂。而且,在兩位將軍的溺愛下,第1師官兵產生了居功自傲,不願服從命令的情緒。巴頓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


    更令巴頓焦急的是,自實施進攻以來,第7集團軍遭受損失慘重,巴頓的每個師幾乎都有嚴重減員現象。因為沒有軍官替補,隻能由軍士充任基層指揮官。在巴頓看來,每一個士兵都是一股戰鬥力量,在得不到補充人員的情況下,每傷亡一個士兵,都會使人感到心痛,更使巴頓感到煩躁不安。


    第二天巴頓一直都在前線巡視,現在他的注意力已經被盟軍內部各集團軍的進展情況和北部德軍的拚死抵抗所吸引。時至今日,特拉斯科特將軍的第3師第15步兵團仍未能強渡富利安諾河,第1師也未能占領特羅依那。英軍在蒙哥馬利率領下加速向卡塔尼亞進軍,已渡過了薩爾索河,正在向北追擊赫爾曼·戈林師。


    盡管巴頓表麵平靜,然而參謀人員已經覺察出他在承受著越來越大的壓力,用羅斯維奇的話說:這位將軍就像高壓電線一樣,一旦超過負荷,就會出現顫抖和嗡嗡作響。因為在巴頓的心靈深處,蒙哥馬利將軍是美軍的精神上的競爭對手。戰爭造就英雄,巴頓和蒙哥馬利都被這場戰爭鑄造成美國和英國的民族英雄。西西裏戰役打響以來,這兩位各自國家軍隊的傑出代表既成為並肩同法西斯敵人作戰的盟友,同時兩人之間也進行著一場暗中的較量。而且,巴頓還把墨西拿戰鬥看作是英、美兩國軍隊的重要競賽,不管出現什麽困難,遭遇何等傷亡,美軍必須獲勝,隻有這樣,才能扭轉世界對美軍的看法,也才能證明,美利堅的軍隊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軍隊。同時作為美軍將領,以勝利來回報自己的國家是他義不容辭的天職,他必須也隻能這樣做。巴頓要在西西裏戰場上,在爭奪墨西拿的戰鬥中,證明美軍是偉大的軍隊,他是一個偉大的軍人,以實現他一生的夢想。


    8月初美軍不僅未能夠突破德軍設置的防線,反倒遭到重大傷亡,戰役計劃難以按時完成。更重要的是蒙哥馬利已經取得重大進展,如果美軍戰況仍無好轉的話,美軍就得為未完成戰役任務受到世界的指責,他巴頓就注定成為這場競爭的失敗者。


    巴頓不能忘記,艾森豪威爾將軍曾來到巴勒莫,在巴頓華麗的宮殿會晤了他,並同戰地記者進行了交談。記者曾提醒艾森豪威爾將軍,他曾在不久前告知他們:“兩周之內也許可以解決戰鬥。”艾森豪威爾笑著答道:“我是一個天生的樂觀主義者,顯而易見,時間要比我們預計的稍長一些。”


    擺在巴頓麵前的情況是,雖然他曾徹夜不眠地考慮扭轉戰局的方案,但是卻找不到任何圓滿解決的辦法,美軍仍然在德第15裝甲師的防線前一籌莫展。巴頓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現實:是自己,拖了盟軍的後腿。


    2. 打耳光事件


    前線的戰鬥仍然沒有起色,巴頓陷入深深的苦悶之中。


    每當巴頓感到有必要振作自己的精神時,他總是去附近的醫院看看。這倒不是他多麽喜歡醫院,巴頓討厭醫院,自己就很少去醫院就診。但是戰爭期間,巴頓總是盡可能地下醫院去看一看。一方麵,他把看望傷病員視為自己的工作內容和義務,並認為他能給予傷員以心理上的安慰,使其多少減輕一些痛苦。另一方麵,他總是認為,戰場上負傷是英勇作戰的標誌,巴頓從他們身上,不斷地受到鼓舞。在野戰醫院裏,他總是以親切溫柔的語氣與傷病員交談,慰問他們,從一個病房走到另一個病房,從一個病床走到另一個病床。每到一個病房,巴頓都要停下來作番演講,內容絕無重複之處,聽者無不感到振奮不已。每當巴頓看到陣亡將士的屍體,他總是感到自己沒負一點傷簡直是一種犯罪。他覺得他應對每一名士兵的陣亡負責。在這種心理的驅動下,他往往做出異常的舉動來。人們清醒地記得,有一次巴頓來到一張病床前,一名戰士帶著氧氣麵罩,呼吸困難,已經失去知覺,他默默地脫下鋼盔,跪下,在病人的枕頭上別上一枚紫心勳章,探身在奄奄一息的士兵的耳朵旁嘀咕幾句,然後站起來立正。病房裏無一不感動得流下淚水。


    相反,對於那些臨陣脫逃、膽小怕死的士兵,巴頓便冷酷無情,毫無憐憫之心,甚至到了嫉惡如仇的地步。在巨大的戰爭壓力下,性格有嚴重缺陷,情緒易走極端的巴頓的“打耳光事件”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


    8月3日,巴頓親臨前線指揮,在特羅依那,他同艾倫將軍的第1師士兵混在一起。巴頓曾對布萊德雷說過:“我是美國軍隊裏最會在別人屁股後麵推一把的人。”然而,巴頓在此卻無法顯示出鼓舞和激勵部下的能力,所見所聞令他目瞪口呆。如今的第1師已不再是前兩次戰役的樣子,紀律鬆弛,不守規章,感情衝動,在過去的戰績簿前自命不凡,對目前的逆境卻又產生自憐情緒。巴頓從布萊德雷那裏聽到過該師領導層內部糾葛的事情,卻沒有料到消極厭戰情緒蔓延到此種地步。更有甚者,巴頓又聽說越來越多的人由於厭戰而泡醫院。這也許是一種神經官能症,對此他既不理解,也不同情。他在日記中寫道:


    “如果讓士兵們認識到患了所謂‘戰鬥疲勞症’的人大部分是想偷懶的話,他們就不會同情他們。那些說自己患了‘戰鬥疲勞症’的人,是在逃避危險,並使那些比他更能吃苦的人不得不去麵對危險。如果士兵們取笑那些開始患‘戰鬥疲勞症’的人,他們就能防止這種行為蔓延開來,同時也挽救了想用這種方法開小差的人,使他們在後半生不致因此感到恥辱和悔恨。”


    更令巴頓擔心的是,傷亡已經使前線留下缺口,而這顯然與他所麵臨的困境有本質的聯係。這些士兵離開了戰火紛飛的特羅依那前線,使原本傷亡減員嚴重的各團更是具有重大影響,無論士氣還是戰鬥力方麵。這一切都是發生在以前戰績輝煌,巴頓頗為倚重的第1師內部。


    8月3日,巴頓在通向米斯特雷塔的路上發現了指示到第15後送醫院方向去的路標。“米姆士中士,把車開到第15後送醫院去。”巴頓說道,一邊看著路標的木製牌,心裏暗自想:“第1師那些泡病號的兔崽子們到底有多少?”


    巴頓的車拐過崎嶇陡峭的山坡,駛進設在林間空地上的前方醫院。第15後送醫院是一所典型的設在帳篷裏的臨時醫院,原來隸屬於第2軍第51衛生營。曾隨該軍參加過突尼斯的戰鬥,後來又轉戰到西西裏,是支紀律嚴明醫術精湛的醫務隊伍。當米姆士中士開車載著巴頓通過臨時搭起的門來到醫院主管利弗中校辦公的帳篷時,該醫院一切井井有條,符合巴頓最嚴格的標準,因為大家對他在突尼斯搞的那套嚴格的軍紀統治記憶猶新。巴頓感到十分滿意,剛到時的憤恨情緒減少了。


    巴頓在帳篷裏同傷員進行了熱情洋溢的談話,同時也辨認出這些傷員是正當的病號,因為大量的繃帶說明了這一點。巴頓的心情明顯好轉。


    當巴頓正要離開帳篷時,看到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漂亮小夥子蹲在包紮所附近的箱子上,身上沒有一條繃帶,顯然他沒有受傷。巴頓回頭看看帳篷內傷勢垂危、遍身滲透血漿的傷員,又看看這位容光煥發的士兵,強壓怒火快步走上前去。士兵也惡狠狠地盯著走近的將軍。


    “查爾斯·赫爾曼·庫爾,軍號35536908,二等兵。”巴頓詢問過身邊的護理人員後接著說:“你他媽的在這兒曬太陽嗎?為什麽不上前線?”


    “我覺得自己忍受不了。”士兵倔強地答道。


    於是,巴頓在那個士兵麵前擺出了氣勢洶洶的架勢,罵他是令人惡心的膽小鬼,然後用手套打他耳光。士兵往後跌倒。巴頓抓住他的脖子將他踢出了帳篷。


    “不要你這個狗東西,我不許像你這樣的膽小鬼混在這裏敗壞軍隊的榮譽。”巴頓怒氣衝天,大聲喊叫:“中校,審查這個人,你馬上把他送回前線!”巴頓轉過身來,麵對著躺在地上的庫爾:“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你要回前線去,馬上!孬種!”


    在場的醫護人員對將軍的失態行為感到極度震驚。庫爾立即被送到病房特別護理,餘怒未消的指揮官則被勸回指揮車,一俟巴頓離去,醫護人員立刻給庫爾驗血,結果表明,庫爾體溫39度,慢性腹瀉,患有瘧疾。


    巴頓這次犯下了一個莫大的錯誤。


    好在庫爾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在第二天給父親的信中提到此事,“將軍昨天打了我一個耳光,踢了我的屁股,還罵了我,我不知道這件事結果會怎樣,但你來陪我時,就不要提這件事了。”在米沙瓦卡的庫爾一家人真的像查爾斯囑咐的那樣,未再追究此事。他的父親也是這樣說:


    “我對巴頓將軍沒有個人成見。”


    也許大家認為將軍的失態是情有可原,總之不管醫務人員,還是庫爾,以及庫爾的一家都沒有追究這件事,仿佛事情到此為止了。巴頓也沒有將它當回事兒,隻是在日記中寫道:“我遇到一個膽小鬼,我把他趕出了醫院。”


    8月5日,巴頓向高級軍官發布了一份備忘錄:


    “我注意到,有極少數軍人借口神經衰弱,不能打仗,擅自去住醫院。這些軍人是懦夫,毀壞部隊的聲譽,丟指揮官的臉,他們毫無良心地讓指揮官去經受戰爭的危險,而他們自己卻把醫院當做避難所。你們應該采取措施查明,凡屬這類情況者,不應送往醫院,而應在本部隊處理,對那些不願意打仗的人員,應以臨陣脫逃罪交軍事法庭審判。”


    以上及巴頓關於此事的口授記錄都交由柯德曼上校保管,後者是他的副官,負責日記的保管和編輯,這些就成為巴頓一生中最可悲的一段時期的首批文字記錄。他將為此付出代價。


    巴頓的這記耳光隻不過是那些日子裏他不能控製自己的衝動的第一次發作,事後巴頓仍未意識到自己錯在何處,他並未感到懊悔和憂慮,結果不出一周,由於戰場上出現了出乎意料的困難,巴頓的緊張情緒再一次接近崩潰,第二記耳光又在另一所後送醫院打響了。


    戰局並未好轉,敵人按預定方案邊打邊退,第1師似乎在被敵人牽著鼻子打來打去。巴頓目前對艾倫的印象糟透了,甚至認為是艾倫第1師使他倒盡了黴。於是,巴頓決定啟用北翼的第3師作為主攻力量,沿海岸路線經聖阿加諾、布羅洛一線直搗墨西拿,切斷德意軍隊的供給線和退路,一勞永逸。但是德軍已控製了該路線南側所有山脊,居高臨下,占據有利位置,第3師無法由陸路通過。巴頓決定冒次風險,命令特拉斯科特進行兩棲登陸戰。登陸時間定為8月11日。


    8月10日,第3師接近布羅洛,預定在布羅洛同伯納德中校的海上登陸部隊會合,但是特拉斯科特的前進速度不夠快,無法按時抵達布羅洛,於是會同布萊德雷懇求巴頓推遲一天登陸。


    這使巴頓心急如焚。德軍似乎已經覺察出盟軍的動態,而於9日實施對美軍的空襲,將1艘用於運送登陸部隊的美軍登陸艇炸毀。同時友軍蒙哥馬利已經由東海岸繞過埃特納火山,麵前的意大利軍隊已是不堪一擊,他馬鞭直指墨西拿。巴頓認為計劃不能再拖延了。


    布萊德雷的請求給巴頓留下一肚子氣,有時候,巴頓難免要懷疑屬下指揮官是否有意破壞他所做出的決定,因為他的決定往往是苛刻和危險重重的。現在他擔心,布萊德雷和特拉斯科特這兩位他心愛的猛將會不會在搞小動作,以拖延登陸時間。想到這裏,巴頓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即趕赴布萊德雷那裏,當麵說服他。


    下午1時30分,巴頓在行車途中發現了通向第93後送醫院的路標,馬上命令司機把車開過去,於是發生了下麵的一幕。


    巴頓正在同士兵們進行通常的閑談,祝賀他們所在師取得的戰績。但是熟悉巴頓的人都發現,巴頓神情緊張,舉止遠不像平時那樣熱情和幽默。突然他發現一名既沒戴夾板又沒係繃帶的士兵,這位士兵叫保爾·貝內特,患有“炮彈休克症”。在巴頓看來,這個士兵顯然是在裝病開小差。


    “什麽病把你弄到這兒來了,小夥子?”巴頓問道。


    “我在發燒。”士兵哆嗦著回答。


    巴頓顯然認為這人的體溫不夠高,正要發火,忽然看到另一個年輕的士兵蹲在門口抽煙。“你又怎麽了?”巴頓把對第一個小夥子的惱怒統統傾瀉到了這個倒黴的年輕人身上。


    “我的神經有病。”這位年輕的士兵回答道,並開始哭泣。


    “你說什麽?”將軍對他大叫起來。


    “我的神經有病。我再也忍受不了炮擊。”年輕人繼續回答。


    “他媽的,你的神經有病,你完全是一個膽小鬼,你這個狗娘養的。”接著,將軍打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並且說:“別他媽的哭了。我不能讓這些負傷的勇敢戰士看著一條狗雜種坐在這裏哭哭啼啼。”說著巴頓一邊說,一邊又重重地打了這個士兵,把他的鋼盔襯帽打落在地,一直滾進旁邊的帳篷裏。他轉身對接收官嚷道:“你絕對不許收留這個狗雜種,他根本沒有病。我不允許醫院裏塞滿了這些怕打仗的狗東西。”


    巴頓又轉向那個戰士。他正竭力“坐得端正”,雖然他的全身都在發抖,就好像在篩糠一樣。巴頓繼續訓斥他:“你必須立即返回前方去,也許你會負傷或被打死,但是你要去打仗。要是你不去,我就讓你站在牆跟前,叫行刑隊槍斃了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哭鼻子的膽小鬼!”當巴頓走出那間病房時,他還在向那個接收官大聲叫嚷,要他把那個“狗雜種”送回前線。


    巴頓恐怕連做夢也不曾想到,正是這兩記響亮的耳光幾乎打掉了他的錦繡前程。


    “耳光”事件發生後,當巴頓還未來得及認真進行自責和對自己的失態表示深刻的悔恨,具有決定意義的登陸戰鬥就要打響了。一場即將進行的鏖戰向巴頓將軍發出了緊急的召喚,使他沒有更多精力反省以往的過失。


    3. 巴頓的冒險成功了


    8月6日,巴頓把自己的營地移到海邊一片橄欖樹林中,此時已在敵軍炮火射程之內,炮彈不時在山穀中爆炸,彈片呼嘯地飛過樹林。巴頓在寫給妻子的信中說:“我們正在努力爭取在這場比賽中勝利地抵達最後一座城市:墨西拿。”巴頓策劃了這次軍事行動。他之所以遷移到海邊,主要就是為了能就近指揮這次戰鬥。


    巴頓命令第30步兵團第2營改編成一支小型的水陸兩棲部隊在聖阿加塔以東大約兩英裏的海岸登陸。8月7日夜間第2營開始進攻,到8月8日淩晨4時,業已占領陣地,把戰線向東推移了近12英裏,迫使德軍不得不迅速後撤。


    巴頓對這次成功喜出望外,緊接著他又策劃起第二次水陸兩棲圍殲敵人的行動來,並把布萊德雷叫到樹林裏擬定作戰計劃。


    經過醞釀、討論,很快形成了登陸戰鬥的意圖。其要點大致如下:行動目標是布羅洛,特拉斯科特率第3師步兵由陸路實施進攻,第2營在德軍後方12英裏的布羅洛強行登陸,屆時兩軍會合,從側翼包圍德軍在紮普拉河設置的下一個沿海公路屏障。之後,盟軍就可沿海岸水陸齊進,衝向墨西拿,圍殲西西裏殘敵,奪取西西裏戰役的徹底勝利。


    要實現這一作戰計劃,至少有兩個困難問題亟待解決。第一,特拉斯科特的第3師在前進中受阻,並遭到德軍猛烈炮擊。第15步兵團需要一隊騾馬才能通過這一帶“險要的山穀”,以奪取拿索南麵的山脊。第二,戰場地形引起的問題。在本部指揮所,巴頓能夠用肉眼看見前線60毫米迫擊炮,可以聽見機關槍和步槍的聲音,但是部隊要抵達前線,卻要耗去7個小時。


    基於以上原因,布萊德雷和特拉斯科特研究後認為,“水陸兩棲也無濟於事,除非我們和第3師的地麵部隊互相配合。”


    然而,巴頓固執己見。當布萊德雷離開橄欖樹林之時,巴頓的口袋中已裝上了不容爭辯的作戰命令。而作為軍人,用巴頓的口頭禪來說,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


    10日下午,巴頓接到集團軍副司令凱斯將軍的電話。


    “將軍,”凱斯有些遲疑:“特拉斯科特要求你取消明天上午在敵後布羅洛的登陸計劃。”


    “為什麽?!”巴頓語調變得不耐煩起來。


    “第3師未能趕上來支援。”


    “計劃不變,登陸必須進行。”巴頓扔下了電話,可電話鈴聲又響起來:“將軍,我是布萊德雷,第3師不能及時趕到,計劃應推遲1天。”


    “不行,不要再跟我爭辯了,我馬上到你那去。”巴頓立刻拋下手頭的一切事情,驅車駛向布萊德雷的指揮所。


    在布萊德雷的指揮所,巴頓和布萊德雷討論登陸作戰問題。巴頓再一次以不容爭辯的語氣告訴布萊德雷,必須按預定日期登陸。巴頓甚至許下諾言:“此次戰役若是打贏了,功勞歸你;要是打輸了,責任歸我。這難道還不行嗎?”麵對幾近請求的巴頓,布萊德雷感到實在難以拒絕。


    特拉斯科特卻不打算改變主見,晚7時45分他打電話給巴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強烈抗議繼續登陸。”


    “登陸繼續進行!”巴頓又說了一遍。


    “那好吧,如果你堅持要幹。”特拉斯科特無可奈何地回答。


    巴頓勃然大怒。如果不是約翰·盧卡斯少將在場,他忍不住又要破口大罵了。他通知蓋伊將軍準備好汽車,與盧卡斯一起以最快速度前往卡羅尼亞。


    伯納德中校的登陸部隊已經集合起來,待命上船。巴頓駛過那裏時把蓋伊留在港口,並嚴格命令他督促船隻起航,蓋伊隻好下車留在擁擠喧鬧的海灘上。


    晚上8時45分,巴頓和盧卡斯走進了特拉斯科特的房間。特拉斯科特此時像一隻籠中之獅,一幅地圖夾在腋下,焦急地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


    戴維斯海軍上校見氣氛緊張,便抓住機會向巴頓求情:“我們出發晚了一個小時,我們不可能在淩晨4時前到達海岸。”


    “即使你們6時到不了,登陸也要進行。”巴頓轉身盯著特拉斯科特:“如果良心使你不願執行這一行動,我就讓別人來幹。”


    “這是你的權力。”特拉斯科特語氣生硬,毫不讓步。


    “你害怕打仗嗎?”巴頓變得溫和一些,畢竟他麵對的是最老和最好的朋友之一。


    但是這句話顯然激怒了特拉斯科特。


    “將軍,我認為你這是在侮辱我,我並不是一個膽小鬼,你可以把我的師交給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家夥。但是,你不會再找到像我這樣能夠執行他所不讚成的命令的人。”


    “是的,他媽的,我並不想撤你的職,是我推薦授予你優質服務勳章和少將軍銜的。這次行動如同一場比賽,怎麽可隨便延期呢?船隻已經出發了。”


    “可是,第3師必須在狹窄的通道上實施支援,有一段地帶隻能用騾馬才能將大炮運過去,支援步兵。將軍,我的步兵位置太偏西,是不能及時在布羅洛會合的。”


    “如果步兵太偏西,你就應該趕到那裏讓他們快些。勇敢些,老朋友!拿酒來,讓我們為這次戰鬥的勝利幹一杯吧!”


    兩棲登陸戰役終於如期進行。伯納德的第2營計650人對羅布洛海灘實施襲擊,經過一片橄欖樹林,爬過一處陡坡,第2營抵達沿海公路,並將向奇波拉山開進。


    正如布萊德雷和特拉斯科特所擔心的那樣,當伯納德率領他的部隊涉水衝上海灘時,特拉斯科特的步兵還遠在10裏之外。


    巴頓的確是在冒險。


    戴維斯上校的預言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在伯納德衝上海灘3個小時後,即上午7時,伯納德報告:“情況不妙。”上午9時30分,德軍開始反擊。下午1時40分,伯德納請求援助,但是第7步兵團和第15步兵團離指定位置還很遠。下午6時30分,伯納德命令部下給海軍讓路,這表明已經準備撤退了。


    巴頓麵臨著輸掉這場戰鬥的危險。


    幸運的是援軍在緊急關頭終於趕到,晚上10時,消息報到巴頓處。巴頓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整整一夜不曾合眼。這場戰鬥對於美軍,對於他本人來說,關係實在重大。高興之餘,令巴頓討厭的是,他的指揮所總是遭到德軍的零星炮擊。


    翌日淩晨,哈金斯上校給巴頓打來電話報捷,襲擊獲得圓滿成功。


    這次戰鬥的意義已由曆史學家作出了結論。這是在海岸上進行的一次非常成功的登陸。德軍失去了在西西裏戰役中防護墨西拿的最後一個防禦陣地,至此,墨西拿已毫無屏障地裸露在巴頓的麵前。


    巴頓的冒險成功了。


    之後的戰鬥變得簡單明了,變成了巴頓和蒙哥馬利之間行軍速度的比賽,因為德、意軍隊的抵抗已微不足道。


    8月17日,特拉斯科特將率領第7集團軍第2師占領墨西拿,上午10時30分,巴頓身穿漂亮的華達呢軍裝,乘坐有三顆銀星的指揮車,以征服者的姿態凱旋該城。蒙哥馬利的先頭部隊隻比巴頓慢幾分鍾,正如評論家們所說的,墨西拿本來是蒙哥馬利的“盤中餐”,卻變成了巴頓的“杯中奶”。


    巴頓在墨西拿戰役中的出色表現給他的英國盟友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丘吉爾用敬佩的口吻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從來沒有在我們任何一次沙漠進軍中,成功地使用過這種易受海上攻擊的策略。然而在西西裏,當巴頓沿著西西裏島的北部海岸前進時,他兩次指揮海上側翼包圍獲得了巨大成果。”丘吉爾始終認為,在征服西西裏島的戰役中,巴頓顯示了異乎尋常的才能。


    攻克墨西拿使巴頓再次成為風流人物,全世界都在向他歡呼。然而,興奮不已的巴頓遠未意識到厄運同時將至。


    4. “打耳光事件”的餘波


    巴頓將軍如果在第15後送醫院接收站裏第一次打人之後,就能謹言慎行的話,那麽此事決不會鬧得沸沸揚揚,因為當時醫務人員和受害者都未把此事上報。


    第二次打人事件就沒有那麽簡單了。職業兵保羅·貝內特在珍珠港事件前就已經參加了正規軍,他在野炮營服役時相當出色,他的戰友和上級都很喜歡他。可是,當他的妻子告訴他生了個孩子,並把照片寄給他,貝內特立刻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他擔心在戰鬥中不能生還,也許永遠不能見到不曾見過麵的親生孩子。在戰鬥中,他極度緊張,尤其在8月6日的炮戰中,當他最好的朋友在他眼前被炸彈撕得七零八碎,腥紅的血漿猛烈噴出,好友絕望嚎叫之時,他的精神突然全線崩潰,眼前似乎盡是飛向他的炮彈。他不時地向身邊的戰友病態地絮叨著。更糟糕的是,一般治療手段如服鎮靜劑等等,對他來說已毫無作用。他深深地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恐懼和焦慮之中。


    8月10日,軍醫認為這樣下去,不僅對貝內特是無窮的痛苦,而且對他周圍的士兵也是一種巨大的折磨。於是,軍醫置貝內特繼續留在前線作戰的哀求於不顧,決定送他到第93後送醫院治療。


    醫護人員對這位可憐的士兵寄予同情,因為醫務知識使他們深知此時的患者心理處於怎樣的一種痛苦之中。於是,當不幸的小夥子被巴頓的耳光打倒在地之時,幾乎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憤怒至極。將軍毆打了明顯的病人,這是無法原諒的。


    在場的柯裏爾上校異常激動。他立刻奔回辦公室給第2軍軍醫長阿內斯特上校打電話,匯報了此事,並整理了書麵材料。


    這件事在醫院裏鬧開了鍋,各種傳聞越來越多,甚至有人說,巴頓當時的表現是典型的精神失常;還有的說,巴頓甚至對貝內特進行了槍擊,幾乎致命。醫護人員一致決定將此事上報,同時認定巴頓應當受到應有的懲罰。


    軍醫長阿內斯特上校隸屬於第2軍,布萊德雷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他的報告自然應呈交布萊德雷。


    令人不解的是,布萊德雷看過報告後,並未感到不安。這是因為他對巴頓太了解了。他認為傲慢庸俗的上司做野蠻粗暴的事是毫不為奇的。


    與此同時,布萊德雷還下意識地想到,他是巴頓的下級,在戰場上他忠於巴頓,在這件事上,他也應當忠於巴頓。盡管他有責任將此事呈報軍群司令亞曆山大將軍,或直接交給美軍的最高長官艾森豪威爾將軍。


    “阿內斯特上校,還有別人看過這份報告嗎?”布萊德雷問道。


    “沒有,長官。”阿內斯特感覺到了一些什麽。


    布萊德雷將報告交給基恩,“用信封裝起來封好,寫上隻能由你我啟封,鎖在保險櫃裏。”布萊德雷壓下這份報告,並決定守口如瓶。事後他回憶道:當時我不想“相互殘殺”。


    阿內斯特基於軍醫長的職責,在得知布萊德雷不願介入此事之後,決定越級上報。他選擇了亞曆山大將軍,這個英國將軍感到了事情的微妙,自己沒有必要插手美國人的事,便轉給艾森豪威爾將軍處理。


    同時另一份關於此事的詳盡備忘錄也由阿內斯特送給艾森豪威爾的軍醫主任布萊塞準將,布萊塞準將便同戴維斯準將共同拜見艾森豪威爾將軍。


    艾森豪威爾將軍感到處理此事的難度巨大,非常棘手。要知道,這時巴頓將軍正作為英雄進駐墨西拿。如何處理這位特殊人物呢?經過權衡利弊,艾森豪威爾將軍決定封鎖消息,把事情嚴格限製在內部範圍。艾森豪威爾將軍認為,“如果此事傳了出去,就會結束巴頓在戰爭中服役的機會,巴頓是我們賴以取勝的人物之一,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如果情況屬實,必須處理巴頓,即是給巴頓一個教訓,使他的怪脾氣收斂一下,也是對知情人一個交待,這樣才能保全巴頓。


    於是,艾森豪威爾開始行動起來,他采取了三個步驟。首先,他必須弄清此事的原委。他選派了三位判斷力、機智和誠實方麵都值得信賴的軍官去接觸此事。布萊塞將軍去西西裏,實地調查巴頓打人事件,直接向他匯報;戰區中校衛生顧問佩林博士,到“打耳光事件”發生地第93後送醫院進行單獨調查;盧卡斯將軍去第7集團軍,調查士兵對此事的看法。調查結果和途徑必須是秘密的,嚴格限製在內部範圍內。


    第二個步驟是要教訓巴頓,認真反省此事,徹底道歉,並引以為戒。艾森豪威爾將軍以個人名義親自給巴頓寫了封信,對巴頓狠狠地責罵了一通。他命令巴頓親自向挨打耳光的士兵道歉,向當時在場的所有醫生和護士們道歉,最後向整個集團軍,一個部隊一個部隊地分別道歉。


    直到此時,巴頓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在日記中寫道:“顯然,我的行動太輕率了,而且對情況的了解也很不夠。我坦率地承認,我的方法是錯誤的,我將盡力改正。”


    巴頓認真執行了艾森豪威爾的命令。他把被打士兵以及與此事相關的人員召集到司令部,同與會者一一握手,為自己的失態行為誠懇地表示歉意,並解釋道:他的行為的本意是為了士兵好,是為了幫助士兵恢複英勇的鬥誌。並希望大家“忘掉”這件事。他的道歉行為得到在場人員的一致諒解。


    似乎巴頓到此可以長出一口氣,輕鬆一下了。但是形勢的發展急轉直下,第7集團軍的記者們知道了此事,他們對於美國將軍毆打士兵事件極為反感。記者們蜂擁而至,要求艾森豪威爾將軍將巴頓送交軍事法庭判處。


    艾森豪威爾將軍為了保全巴頓,不得不采取第三個步驟,同記者們開誠布公地攤牌,求得他們的諒解。艾森豪威爾將軍之所以這樣做,是有信心處理好這一棘手問題的,因為在西西裏登陸前夕,他就曾這樣處理過類似的問題。


    西西裏戰役前夕,由於盟軍行動計劃嚴格保密,記者們曾在報紙上發表文章對此做出種種猜測,通過各種途徑挖掘報道內容,以致給盟軍統帥部造成了極大的壓力。當時艾森豪威爾將軍便采取了極其冒險的做法。他把戰地記者們統統請到司令部中,將西西裏登陸的時間、地點、


    進程、進攻方向以及各攻占目標等所有絕密消息通報給這些記者們。具有強烈愛國心的記者們為盟軍對他們的高度信任所感動,主動向艾森豪威爾保證絕不再向公眾報道關於登陸計劃的消息。事實證明,艾森豪威爾將軍這一做法極其高明,博得了報界的普遍尊重和高度信賴。


    艾森豪威爾將軍將貝斯、米勒、雷諾茲和戴利等記者請到他的辦公室,坦率地對他們說,他正在盡其最大可能保住巴頓的職位。在解釋這樣做的原因時,他說:在追擊敵人和開拓局麵的事業中,需要一往無前的指揮官。對士兵越是苛刻,就越能保全士兵的生命,巴頓就是這樣的將領,為了盟軍的最高利益,迎接歐洲戰場上的各大戰役,應當保全巴頓。最後,他懇求記者們不要將此事公開,史密斯將軍也向駐阿爾及爾艾森豪威爾的記者們提出類似懇求。報紙和電台記者無不為艾森豪威爾的真誠態度、對棘手問題的處理方法及他對巴頓的殷切期望所感動,於是出現了極其罕見的局麵:他們與盟軍最高司令部達成協議,同意“忘掉”這一事件,嚴格封鎖消息。


    至此,這件事似乎快要結束了,看起來將以巴頓真誠的懺悔和可憐的姿態而息事寧人。巴頓也謹慎地住在巴勒莫王宮的官邸裏閉門不出,讓這件令人厭惡的事件在人們的記憶中慢慢地消失。


    10月1日,在打耳光事件發生僅7個星期之後,巴頓就在華盛頓被提名晉升為陸軍少將軍銜。此前,亞曆山大將軍也向艾森豪威爾將軍建議過,讓巴頓指揮第5集團軍。看來,11月份,巴頓肯定將被委以此任。


    一切事情都向巴頓將軍顯示,這個事件似乎已經了結,已經被人遺忘。


    然而不幸的是,更大的風波還在後頭。


    5. “打耳光事件”再起風波


    為了使“打耳光事件”處於保密狀態,艾森豪威爾將軍盡最大努力,並認為處理得當,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看來,事情似乎已經結束。但是,這次他失算了。


    11月21日,隨軍記者德魯·皮爾遜違背諾言,在美國廣播公司的例行星期日廣播節目中,披露此事,並斷章取義,予以渲染。盡管數以百計的記者們都了解此事,並以國家利益為重同意不予報道,這一過時的新聞還是在美國國內掀起了軒然大波,各界人士紛紛給國會寫信,要求查清此事,並要求追查艾森豪威爾的責任。因為艾森豪威爾顯然有意偏袒巴頓。艾森豪威爾也陷於麻煩之中。


    源源不斷的信件大多是由激怒的記者們寫的。語言尖刻,甚至帶有侮辱的味道:


    “應該將巴頓趕出軍隊,一個如此不能控製自己的軍官,指揮一個連都不配,更不要說一個集團軍了。”


    “遠征軍士兵是美國人,不是德國人,如果要讓我們的士兵受虐待的話,那咱們就把希特勒弄來,請他幹吧。”


    “我想象不出像巴頓這樣的將軍怎麽能領導第7集團軍,不如派他到西海岸的日本人收容中心,去打日本人的耳光,那誰也管不了,隻有這種卑微的職位才適合這位丟人的將軍。”


    美國陸軍部最高領導層在這個問題上立場一致,巴頓必須改過自新,但同時他必須參戰,沒有人能夠代替他。


    艾森豪威爾將軍對巴頓的命運尤為關心。現在,他必須為巴頓辯護。與此同時他還要為自己對巴頓的處理決定做出令公眾滿意的解釋。


    盟軍司令部新聞處於11月22日舉行記者招待會,艾森豪威爾將軍發表了一份聲明,目的是要糾正德魯·皮爾遜在他最初廣播中對這一事件所做的不真實的和毀壞名譽的報道。之所以這樣,是由於軍事上的考慮,當時想將巴頓調任第5集團軍司令一職。


    這樣做恰恰把事情弄糟了。聲明本身證實了“耳光”事件,但該聲明又聲稱皮爾遜關於艾森豪威爾將軍處分了巴頓的說法是無根據的。此聲明聽起來似乎巴頓並未受到處分。司令部竟出麵粉飾此事。記者團憤怒了。雖然在第二次記者招待會上,事情真相被講清楚了,“艾森豪威爾將軍並未一開始就參與掩蓋事實真相,相反,他嚴厲地訓斥了巴頓。”


    艾森豪威爾雖然澄清了自己,但此時此刻,他對此事的處理已無能為力,因為它已由陸軍部長史汀生親自處理,甚至引起白宮關切。


    全國都在熱烈爭論這一問題。


    11月24日,應陸軍部的要求,艾森豪威爾發表了關於這一事件的最具權威性的官方文件。他在報告中介紹了自己處理問題的經過,以及巴頓在改正錯誤方麵所作的種種努力。最後他表明了自己對處理巴頓的看法:“必須記住,一方麵巴頓在這些具體事件中的行為不可原諒,了解此事的軍官都莫不感到氣憤;但另一方麵,巴頓親自支持、鼓舞並在物質上幫助士兵,這方麵的事不勝枚舉。結果是,在整個西西裏戰役中第7集團軍始終保持著高昂的士氣。我認定,糾正措施(糾正巴頓的過失)在當時的情況下是適當的、充分的。我們仍相信這一決定是妥當的。”在報告末尾,艾森豪威爾談到士兵對巴頓的看法:“據多次給我的報告說,巴頓最近每次在他所屬士兵群眾麵前公開露麵時,他都受到雷鳴般的鼓掌歡迎。”


    為此事感到有巨大壓力的還有史汀生和馬歇爾將軍。早在9月,在準備呈報參議院批準的晉升正式少將軍銜的軍官名單時,有巴頓的名字。馬歇爾將軍知道陸軍部內有人反對此事,因為他們不願為“耳光事件”擔責任,但他還是堅持推薦巴頓。


    他找到了史汀生,這位陸軍部長立即表示同意。史汀生還表示要向總統報告此事,以加強馬歇爾的推薦。羅斯福同意馬歇爾的意見並強調說:“如果這件缺德的事公開了,我們都要挨罵。”


    皮爾遜關於“耳光事件”不負責任的揭發激怒了軍界的一些將軍。他們向參議院軍事委員會雷諾茲指出事件發展將導致的嚴重後果:“在違背美國和我們盟國的軍事利益麵前,艾森豪威爾將軍不得不從軍事觀點來觀察此事,而不是從所謂‘新聞發布’的角度去考慮。”“這個案子的嚴重性是,現在存在一種危險,陸軍將失去一位久經戰鬥考驗的集團軍司令,客觀上將會幫助敵人,使敵人寬心。”


    經過史汀生、馬歇爾、艾森豪威爾不遺餘力的努力,巴頓終於保住了軍旅生涯,得以繼續留在艾森豪威爾的麾下供職。


    6. 巴頓給艾森豪威爾送火雞


    巴頓將軍在西西裏和北非兩大戰役中的出色表現,已經引起德國人的恐懼和尊重,一時間,巴頓被認為是德軍戰場上最危險的對手,德國人竟把他的地位同隆美爾元帥在德軍中的地位等量齊觀。無論巴頓在哪裏出現,都會引起敵人的狂熱備戰。基於這個原因,華盛頓方麵決定讓巴頓在地中海頻繁露麵,給德軍一個假信息:盟軍已把主攻方向選在了地中海沿岸,以掩護盟軍的“霸王”計劃。


    巴頓奉命帶上10名參謀人員,開始了帶著特殊使命的“痛苦的旅行”。10月,先到科西嘉,12月到東地中海,再到馬耳他,最後去意大利。每一處都說同樣的話,說他即將在該地任職,從而給人留下巴頓是來接管的印象。隻有巴頓本人最清楚,這些戰線的任何一處,都不會讓他指揮。


    11月28日至12月1日,美英蘇三國首腦召開德黑蘭會議。會議上,斯大林急切地敦促美英兩國開辟歐洲第二戰場,以減輕蘇德戰場的壓力。羅斯福向他保證,“霸王”行動一定按預定時間進行。艾森豪威爾將軍被任命為指揮這一偉大的兩棲登陸行動的總司令。


    在地中海的巴頓很快得知這一消息。他心中忐忑不安,立即給在阿爾及爾的艾森豪威爾將軍送去兩隻火雞,示意不要忘記老朋友,若需要他,他便招之即來。巴頓早已盯上美國集團軍群司令的位置。令他震驚的是,艾森豪威爾將軍選擇了自己的下級布萊德雷擔任此職。


    老實說,艾森豪威爾將軍確實考慮過巴頓,盡管“打耳光事件”使這位“常勝將軍”蒙恥,艾森豪威爾還是決定啟用他。但艾森豪威爾十分清楚,巴頓性情粗暴,極易衝動,這一弱點使他不能勝任更高級的領導職務。與此同時,艾森豪威爾還認為,在諾曼底登陸,不能缺少巴頓這位能打硬仗的優秀的“進攻型”戰術天才。經過慎重考慮決定任命巴頓為第3集團軍司令,作布萊德雷的副手。


    對於巴頓和布萊德雷之間關係的顛倒,艾森豪威爾並不認為會引起摩擦,因為巴頓經過任閑職的“冷置”處分,他最擔心的是失去帶兵衝鋒的機會。他會受命赴任的。


    不過,這些個中奧秘,巴頓是一無所知,正如艾森豪威爾預料的那樣,巴頓感到前途一片暗淡,他意識到他的全部事業都處於嚴重的危機之中,地中海的遊覽觀光絲毫不能減去他內心的痛楚。1944年元旦那天,巴頓突然收到一封免去他第7集團軍司令之職的電報,由克拉克將軍接管他統率過的久經戰火的偉大部隊。如此重大任命,事先竟未打任何招呼。巴頓感到很意外。這不僅對他本人,而且對第7集團軍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出於對部屬的關心,巴頓擔心他們在別人的領導下不會像在自己領導下過得那麽好。巴頓暗下決心;如果有機會,他會帶他的參謀班子共赴新職,這個大家庭不能散。但是他還能得到新的任命嗎?巴頓憂心忡忡。


    1月22日,巴頓接到一封電報,內稱:“茲免去你在本戰區的職務,調往英國另有任用,請即來阿爾及爾盟軍司令部接受命令。”要接受什麽新的任命呢?巴頓左思右想也猜不透。“聽天由命吧!不管任什麽職務,隻要有仗打,可以與敵人拚,我就感到知足了。”巴頓忐忑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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