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整個青山村都在忙著納糧的事。


    納糧的過程十分麻煩,在官府核算出每家每戶應繳納的稅糧後,由村長率領村民將稅糧運送到指定的糧庫。要是糧食沒有曬幹或是石子雜物太多,糧庫就會拒收,到時候就得大老遠的運回來弄好了再送去。


    這樣耽擱時間費力氣不說,弄不好就錯過了納糧的期限,會被官府罰糧罰錢,因此極少有人這麽幹。


    地方上負責收糧的官員卻會仗著手裏的這點權力,故意卡著不放借機向農戶們索要“辛苦費”。每次納糧之前,農戶們不得不事先準備好十幾斤新糧或是幾十文錢,隻求稅糧順利入庫。


    私下裏,大家將這些額外付出的糧食和銀錢稱作“供品”。


    “供品”看起來不多,但是每家每戶的“供品”積攢起來就是一筆龐大的數額。更何況這種事年年有,可以說這些官員家中的老鼠,都是被這麽喂肥的。


    每次把糧食運到糧庫,隻有每個村的村長率人把“供品”上交,糧庫才會派人過來檢查收糧。不然就算把糧食堆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種幾乎擺到明麵上的貪腐行為,早在十幾年前就有了。不是沒有人反抗甚至告到官府,結果卻是反抗的人被打了一頓板子投進牢裏,十幾年過去了也不見人出來,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在清楚反抗的後果後,身處底層的農戶寧可多費點糧食和銀錢也不敢跟官家作對。


    中飽私囊的那幫人約莫知道對農戶們欺壓太過於自己沒有好處,是以這些年來收受的“供奉”相差不大,按每戶十斤新糧或是按照新糧的價格,收受三十到四十文錢不等。十幾年下來,雙方倒也相安無事。


    每個村納糧的時間,也要聽從官府的安排,通常會在中秋節後第一天算起,在九月到來之前將境內所有的稅糧收上來。八月初,青山村村長就收到了率村人於八月二十八日前往縣城糧庫納糧的文書。


    眼看時間到了八月二十七,家家戶戶的“供品”和應繳納的稅糧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明天一大早在村長的帶領下把它們運往縣城糧庫,趙繡繡突然找到秦老爺子,神色沉重的說道:“舅爺爺,明日納糧,會出大事!”


    秦老爺子神色一凜,沒有追問是什麽大事,帶著她直奔村長家。


    沒過多久,村長的大兒子就拿著一個破鑼滿村子的敲。正在家中吃早飯的村民們聽見了,急急慌慌的放下碗筷,一抹嘴就往村長家裏衝。


    不出一刻,各家的當家人就在村長家聚齊了。


    看到秦老爺子和趙繡繡,眾人隱隱猜到有大事要發生。看他們和村長的臉色就知道不是啥好事,不由得懸起了心。


    村長起身往人群裏看了一遍,確定該到場的人都到了,才開口說道:“昨晚繡丫頭做了個夢,我一個人拿不定主意,就把你們叫過來,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說罷,衝趙繡繡點了點頭,示意她把昨晚的夢境當眾講出來。


    這是趙繡繡的“預知能力”傳開後,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心裏多多少少有些緊張,但是更多的卻是興奮!


    她很清楚,隻要這一次能夠“預知”成功,她在村子裏的地位將會更加穩固,村裏人會把她當作恩人看待,其他村也會知道她的名字和事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重她,敬仰她。


    按捺住心底的激動,趙繡繡的臉上露出幾絲擔憂:“昨晚我做的是一個預知夢,跟明天的納糧有關……”


    隨著趙繡繡的敘說,村民們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趙繡繡心裏十分滿意。


    前世,掌管糧庫的官員突然漲了“上供”的數額,有個村的村長與之理論反倒被打的起不來,這個村的幾十個村民一時氣不過,就跟官差們打了起來。


    糧庫重地有許多官差把守,又個個拿著刀槍,那二三十個村民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被打的頭破血流。


    在場的包括青山村在內的其他幾個村的人對“上供”早有不滿,心裏積攢的怨氣就在官差們肆無忌憚的欺壓下徹底爆發了,當即加入了這場亂鬥。


    雙方打紅了眼,有十幾個人傷勢過重當時就不行了。


    眼看事情鬧的不可收拾,官府增派的官差就要到了,不知道是誰竟然趁亂往糧庫裏放了一把火,不僅把收的新糧燒著了,存放的陳糧也沒能幸免。


    這場火太大了,根本沒有辦法撲滅。燒到最後,幾百萬斤的新糧化為灰燼,一百多萬斤的陳糧也僅僅挽回不到三成。


    樂安縣離京城不遠,這場暴亂引起的後果太過嚴重,當天就被人捅到了京城,最後是朝廷派了欽差大臣過來,才徹底平息這件事。


    對上位者來說,這是一場民間暴亂,必須對罪魁禍首嚴加懲罰。對於青山村許多人家來說,卻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雖然欽差大臣秉公辦理,在查明是官差們魚肉百姓激起民憤後,沒過多久就將青山村牽涉其中的上百個村民放了出來,但是一頓皮肉之苦卻免不了。


    有二十多個人在挨了一頓重打後被投到潮濕的監牢,等一個月後被放出來,雙腿落下了嚴重的病根再也幹不了重活。


    趙繡繡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些人中,連村長都被抓了,一道去送糧的秦山和秦川不知怎麽的躲過了這一劫。後來那二十多個倒黴的村民從大牢裏出來,沒少上門找他們兄弟倆哭訴,羨慕他們運氣好躲過了這場劫難。


    “……整個夢境就是這樣,明天各位叔叔伯伯一旦動手,恐怕……”趙繡繡沒有把話說完整,意思卻已經很明白了。


    屋子裏落針可聞,所有人沉默的可怕。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個人聲音沙啞的問道:“繡丫頭,你確定這個夢會變成真的?”


    老老實實的種了半輩子的地,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跟官家對抗,敢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官老爺!這個夢,一定不會成真吧?


    趙繡繡很不滿被質疑,口氣就變得不大好了:“要是誰不信,明兒個到了糧庫,看我所說的那些會不會發生就知道了。”


    眾人麵麵相覷,確實不大相信自己有膽子跟官家對著幹。可是這種事也難說,血性被激出來了,控製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這時,村長嚴肅的說道:“事關重大,就算你們不信,也要把這件事放在心裏。納糧不能耽擱,明天咱們還是得把糧食送到糧庫,要是真的遇上繡丫頭所說的事,你們千萬要忍著,誰也不準動手!”


    眾人一聽,連連保證道:“村長,都聽你的,誰也不會動手!”


    村長點點頭,正要再說兩句,就有人小聲嘀咕道:“要是不動手,肯定有人罵咱們青山村的人是軟蛋,這以後咱們走到外邊還能抬的起頭嗎?”


    村長氣得拿起杯子就朝著那人砸過去:“你想逞好漢沒人攔著呢,回頭你爺娘老子別到我跟前哭!”


    那人嚇得趕緊把腦袋縮回去,不敢言語了。


    其他有類似想法的人見村長發火了,頓時不敢再說什麽。跟官家對著幹多麽嚴重的事啊,弄不好就家破人亡。軟蛋就軟蛋吧,總比被抓去打板子蹲牢房,落得個終身殘疾強。


    想到明天可能會發生那件慘烈的事,眾人心情沉重的離開了村長家,秦老爺子也帶著趙繡繡往家裏走。


    路上,趙繡繡屢屢提起“預知夢”的事,向秦老爺子暗示她的預知夢不僅讓村裏人免於一場災難,也救了秦山和秦川。


    秦老爺子卻始終不接茬,任她一個人自說自話。


    趙繡繡慪的不行,偏偏又不敢埋怨什麽,隻能自顧自的生悶氣。


    等二人剛走家門口,秦笑笑牽著三寶的手,正要帶大黃和咩咩出門。


    “爺爺,奶奶跟您留吃的,您快進去吃,別餓壞肚肚啦!”秦笑笑衝著秦老爺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仿佛在她的臉上永遠看不到憂愁。


    “嗯,爺爺馬上就去吃,你跟三寶別玩水,早點回家。”秦老爺子心底的陰鬱瞬間被小孫女的笑容驅散了,嚴肅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我帶咩咩去田裏吃稻茬翻出來的嫩芽,田裏沒有水~”秦笑笑乖乖的應了一聲,見咩咩煩躁的蹬蹄子就知道它在催促,於是趕緊對秦老爺子揮手:“爺爺,咩咩等不及了,我走啦。”


    見繡繡表姐看著自己,也對她揮了揮手。


    趙繡繡心虛的撇過頭,不敢跟秦笑笑對視。


    秦笑笑沒有在意,又對秦老爺子揮了揮手,得到秦老爺子的摸頭後,就跟三寶開開心心的去放羊了。


    秦老爺子目送小孫子和小孫女走遠才走進家門。快速的吃完早飯後,他就把秦山和秦川叫到了房裏,神情沉重的叮囑他們,無論明天納糧的時候看到什麽,都要裝作看不到,絕不能摻和進去。


    秦山和秦川莫名其妙,趕緊追問原因。得知趙繡繡做的預知夢後,兄弟倆的神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爹,那是十幾條人命啊,咱們真的啥都不做?”秦山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很不想事情發展到那樣慘烈的地步。


    “你能做啥?”秦老爺子反問:“隻要‘供奉’還在,這種事早晚會發生,咱們要是能僥幸避開已經是菩薩保佑,沒有知道後果還要硬摻和的道理!”


    秦山知道父親說的沒有錯,可是心裏還是難以接受:“就不能、就不能阻止那個村長鬧起來?隻要那個村長不鬧,沒人把他打傷,那幾十個村民應該不會跟官差們打起來。”


    秦老爺子冷冷一笑:“你阻止了那個村長,能阻止官家不漲‘供奉’?”


    秦山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大哥,這事兒真不是咱們泥腿子能管的!說實話,鬧大了也好,正好讓上麵看看那幫雜碎是怎麽欺壓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秦川比秦山理智的多,不想明天自家大哥控製不住自己,一頭栽到裏麵去。


    秦山心裏越發難受,眼圈都憋紅了。


    秦老爺子暗暗歎了口氣,神色卻愈發嚴肅:“明天你就好好給我待著,不準跟人動手。要是敢不聽我的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秦山沉默了很久,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點了下頭。


    ……


    秦笑笑放完羊回來,就纏上了蹲在角落裏編筐的秦山:“爹,你跟二叔明天要去城裏對不對?我好久沒有去了,你帶我去好不好?”


    秦山下意識的拒絕:“不行,你不能去!”


    秦笑笑愣住了,委屈的說道:“為啥不讓我去?上回咱們去城裏賣棗兒,你說要帶到去逛街買好吃的,那次碰到人販子小哥哥,你就沒帶我去了,這次咋又不行了?”


    秦山摸了摸她的腦瓜,找了個借口:“明天爹跟你二叔去運糧食,不能背你。”


    秦笑笑急忙說道:“我自己能走噠,不用爹背。”


    “那也不行,城裏有拐子,就喜歡拐你這樣的小姑娘。”秦山嚇唬她


    “不怕,我不跟拐子走,爹也會保護我。”秦笑笑意識到爹爹真不想帶自己去,又是撒嬌又是拍馬屁:“爹這麽厲害,上次就說了一句話就把人販子小哥哥嚇走了呢,你就帶我去嘛,你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啦!”


    “哈哈哈哈,你爹我有這麽厲害?”秦山沉悶了一個上午的心情,就這麽被秦笑笑三言兩語逗笑了:“那在你心裏,誰最厲害?”


    秦笑笑見爹爹的心情好了,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爹最厲害啦,我就沒有見過比爹更厲害的人啦!”


    秦山心裏一陣得意,對上閨女期待的目光,他“殘忍”的說道:“就算爹在你心裏最厲害,爹也不會帶你去城裏。”


    秦笑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嘴巴一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爹爹壞!爹爹欺負人!我不要跟爹爹說話!”


    這一次,秦山沒有像以前那樣閨女一哭就妥協了,隻用袖子給她擦著眼淚:“別哭了,你一哭比六斤還醜。”


    秦笑笑哭聲一停,打了個大大的哭嗝,緊接著哭的更大聲了:“壞爹爹,你咋能這麽壞,連親閨女都欺負,嗚嗚——”


    “哈哈~”秦山沒有半點當爹的樣子,摟著哇哇哭的秦笑笑笑得更開心了。


    下一刻,他的腰眼就挨了秦老爺子一腳:“帶笑笑去!”


    秦山捂著腰不敢置信的瞪著秦老爺子:“爹,您說啥胡話?這咋能帶笑笑去?”


    秦老爺子沒有理會大兒子,招招手把還在哭的秦笑笑招到跟前:“笑笑,咋突然鬧著要去城裏玩?”


    秦笑笑幽怨的瞅了爹爹一眼,抽抽噎噎的說道:“爺爺,就是很想去玩嘛,明天城裏一定很熱鬧。”


    秦家父子對視一眼:發生那樣嚴重的暴亂,能不“熱鬧”?


    秦笑笑不知道他們心裏所想,又開始抱著秦老爺子的胳膊撒嬌:“爺爺,您就讓壞爹帶我去嘛,我一定乖乖噠!”


    秦老爺子摸了摸她的頭,做出了決定:“就帶笑笑去吧,你就當不知道有那件事。”


    秦山順著父親的話一想,覺得要是沒有那件事,他一定會帶閨女去城裏。


    可是明天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帶閨女去太危險了。


    秦老爺子看出了大兒子的想法,把小孫女推到他跟前:“明天我同你們一起去。”


    秦山看著一臉期盼的閨女,最終點了頭:“好,一起去!”


    家裏的女人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以為秦老爺子僅僅想陪秦笑笑逛街。為此,林秋娘還特意囑咐秦笑笑不要亂跑,免得累到爺爺。


    趙繡繡卻十分不安,總覺得事情會有變數。前世秦笑笑也去了,事發後是跟秦山和秦川一起回來的,她懷疑就是受秦笑笑福運的影響,才讓秦山和秦川躲過一劫。


    尤其是這一次,秦老爺子竟然也要去,更是前世沒有的事。多了秦老爺子這個變數,她害怕前世發生的事這一世不會發生,那她的“預知夢”就失敗了,這讓村裏人怎麽看她?定會以為她的“預知夢”不準。


    思來想去,她找到秦老爺子,一副為他和秦笑笑擔憂的語氣說道:“舅爺爺,預知夢裏,您和笑笑都不在,明天您和笑笑去了,會不會……”


    秦老爺子神色平淡的看著她:“繡繡,我活到這把歲數,吃的鹽比你吃的糧食還多,你心裏在想的啥我很清楚。要是你有法子化解那件事就說出來,就當是為自己積德了。”


    趙繡繡臉色一變,急急地自己辯解:“舅爺爺,我要是有法子化解不可能藏著不說。我不想您和笑笑摻和進去,是真的為您為笑笑好!”


    秦老爺子點點頭:“繡繡,我相信你沒有法子化解,至於為我和笑笑好……你心性如此,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


    趙繡繡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語氣裏透著明顯的憤怒:“舅爺爺,您為啥不能信我一回?難道在您心裏,我就壞成這樣了?”


    除了對秦笑笑動過幾次手,她從來沒有害別人。現在她連秦笑笑也不敢惹了,費盡心思討好秦家所有人,他們就看不到她的心意嗎?到底要怎樣他們才願意重新接納她?


    秦老爺子看著她憤恨的模樣,搖了搖頭:“你先問問自己,預知夢裏的事,你希望發生還是不希望。”


    說罷,他不欲再說什麽,轉身回到了屋子裏。


    “希望發生還是不希望……”趙繡繡喃喃自語,幾乎沒有任何糾結就得出了答案:“難道就因為這一點就斷定我心性不好嗎?”


    不,這件事本來就會發生,又不是她能左右的,憑什麽就認定她歹毒?這不公平!


    “好,既然你想讓那個臭丫頭改變這件事,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能耐!”


    趙繡繡攥緊拳頭,死死地盯著秦笑笑所在的屋子,不相信一個三歲的孩子,能左右一場震動朝野的大暴亂。


    第二天一大早,吃得飽飽的秦笑笑就被秦山放到了運糧食的獨輪車上,同秦家父子仨一道出門了。


    集合的稻場上,已經來了不少人。


    看到秦老爺子和秦笑笑,眾人的臉上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五叔,您明明知道那事咋還要去?還把笑丫頭也帶上了?”


    秦老爺子已經想好了說辭:“大山的性子你們也知道,隻有親自看著我才能放心。至於笑笑,她啥都不懂,回頭用她做由頭打發大山帶她去逛街也不錯。”


    眾人一聽,頓時明白了秦老爺子的一番苦心。


    確實,大山性子太過衝動,在那種情形下,有人慫恿幾句怕就昏頭了,有五伯(五叔)盯著能放心些。


    等了一會兒,村長和剩下的人就到齊了。村長就預知夢的事又叮囑了一遍,確定都聽進去了,一行上百人才推著自家的糧食踏向縣城的道路。


    不知道是吃的太飽還是太顛簸,走了沒多久秦笑笑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喊著頭暈想吐要下來自己走。


    秦老爺子隻好牽著她落在最後麵,跟她一起慢慢走。


    秦笑笑好受了些,看著前麵望不到頭的隊伍,她好奇的問道:“這麽多糧食,都要送給別人嗎?”


    秦老爺子心頭一動,緩緩的說道:“一大半是田稅,這是應該給官府收走的,剩下的一小半才用來送人。”


    秦笑笑又問:“送給誰呀?為啥要送給他?”


    秦老爺子想了想,用最通俗簡單的話語,將“上供”和“供品”解釋了一遍。


    “爺爺,不對,這些糧食不應該送呀!”秦笑笑費了一番腦子才慢慢理解其中的關竅,反倒更疑惑了:“他們啥也沒幫咱們做,咋能白白要咱們的糧食呢?”


    秦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給她打了個比方:“笑笑手裏有糖,有個力氣比你大的孩子要搶走笑笑的糖,笑笑會怎麽做?”


    秦笑笑天真的說道:“跟他講道理呀,搶東西是不對的,壞孩子才搶東西!”


    秦老爺子微微一笑,繼續問道:“講道理沒有用咋辦?他就是個壞孩子,不會聽笑笑的。等笑笑有了兩顆糖,他會全部搶走。”


    秦笑笑驚呆了,小臉上寫滿了憤怒:“咋能這麽壞呀!那我要找大哥哥幫忙,讓大哥哥幫我搶回來!”


    秦老爺子歎了口氣:“你叫來大寶,他就會叫來爹娘,你和大寶還是打不過。”


    秦笑笑自信的說道:“那我也把爹娘叫來,爹最厲害噠,一定能幫我把糖搶回來!”


    秦老爺子點了點頭:“對,要叫最厲害的人來,才能把東西搶回來。”


    秦笑笑腦瓜子轉的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要被送人的糧食:“爺爺,是有壞蛋搶糧食,大家打不過才給他的嗎?”


    秦老爺子摸了摸她的腦瓜:“笑笑真聰明,爺爺沒說你就想到了。”


    秦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旋即不高興的說道:“不能讓壞蛋搶走咱們的糧食,得找個更厲害的人幫咱們搶回來!”


    “是啊,得找個更厲害的人,幫咱們搶回來……”秦老爺子看著稚嫩的小孫女,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究竟是對是錯。


    沒有聽見祖孫倆的對話,也不會有人知道,一場本該發生的大暴亂,將會因為一個三歲稚童的話悄無聲息的化解了。


    糧庫位於城東,遠離繁華的鬧市。


    青山村的村民們推著糧食來到城東糧庫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村子等著了。


    跟往年一樣,這幾個村子帶來的糧食依然分作兩堆,將其中一小堆過秤確定數量無誤後,才會有人對另一堆糧食稱重。


    幾十個身著衙役服的人拿著秤四處穿梭,對前來納糧的人呼呼喝喝。稍有人動作慢一點,就會招來一頓罵甚至是一腳。


    被打被罵的人不僅不能生氣,還要給打罵自己的衙役賠小心,生怕他們找由頭找茬不讓過秤。


    而看著四周手持長槍大刀,威風凜凜的守衛們,青山村的村民們不自覺的想起趙繡繡所說的預知夢。


    一想到有十幾人將會死在亂刀亂槍之下,他們止不住的膽寒,再次懷疑那個預知夢的真假。


    這時,人群裏突然爆出一陣騷亂,有個老人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朝著一個趾高氣揚的衙役磕頭:“大人,求大人再稱一遍,這些糧食都是稱過的,不可能少秤啊!”


    “哼,不可能少秤?那你看看這是啥,你個老東西竟敢說我眼瞎,活膩味了是不是!”衙役用腳重重的踢了老人一下,直接把老人踢倒在地。


    “村長,您沒事吧村長?”十幾個村民見村長被這麽對待,急忙上前將村長扶起來,心裏對動手的衙役恨得牙癢癢。


    “沒事沒事,這位大人沒有用力,我沒事。”老村長被扶起來,絲毫不敢檢查自己是否受傷,繼續對鼻孔朝天的衙役賠小心:“大人,是小的不懂規矩,惹大人生氣了,隻是這稅糧大老遠的運過來不容易,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先把這些稅糧入庫,小的到街上買三斤糧食回來把缺的補上。”


    衙役就是故意找茬,又豈會同意:“老東西,規矩是上麵人定的,哪是說通融就能通融的?你說你活到這把年紀,咋就半點不懂事呢!”


    “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還望大人指點指點,看看這事到底有個啥章程。”老村長不是不“懂事”,他沒想到明明已經交足了“供品”還會被為難,眼下也隻能認了。


    衙役似乎很滿意他的識相,偷偷的比出一個手掌,並來回翻了翻:“這個數,隻要你們村再拿出這個數,我就讓你們過。”


    老村長一看,險些昏過去:“大人,這、這也太多了,我們村、我們村實在是拿不出來啊!”


    他們村子小,就十幾戶人家。田地又薄,出產低的不夠糊口。每年為了繳納糧稅和“供品”,全村勒緊褲腰帶過日子,這上哪去找一百斤糧食啊!


    衙役一聽,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沒有是吧?沒有就帶著你們村的糧食滾蛋,別在老子麵前礙眼!”


    說罷,直接一腳踹翻了裝糧食的筐,糧食瞬間散落一地。


    “爺爺,他咋能這樣?咋能這樣對老爺爺?”這一幕,被不遠處的秦笑笑看在眼裏,氣得恨不得衝上去,踹那個壞蛋幾腳。


    “笑笑,別氣。”秦老爺子安撫著小孫女,意識到這就是預知夢的開端了。


    “爺爺,他們一直這麽欺負人嗎?”秦笑笑做不到不氣,明明老爺爺都站不穩了,那個大壞蛋還要欺負老爺爺,太壞了,實在是太壞了!


    秦老爺子歎了口氣:“這些年就是這麽過來的……咱們村還好,每次都是上百人過來,他們倒是不敢這樣。”


    秦笑笑一聽,急忙說道:“咱們不能幫幫老爺爺嗎?不能把這個大壞蛋打跑嗎?”


    秦老爺子沒有說話,一把抱起小孫女指了指那近百個帶刀帶槍的守衛:“咱們手上沒有東西,打不過。就算能打過,官府追究起來,咱們就要被抓去關起來。”


    秦笑笑嚇得緊緊地抱住爺爺,流下了無助的淚水:“那咋辦?老爺爺太可憐了,誰能幫幫老爺爺!”


    秦老爺子給她擦了擦淚,緩緩的說道:“隻有最厲害的人才能幫助他。”


    最厲害的人?秦笑笑怔怔的看著還在欺負老爺爺的壞蛋,誰是最厲害的人呢?


    就在秦笑笑期盼著來個最厲害的人救老爺爺的時候,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小丫頭,你在這裏做什麽?”


    秦笑笑回過神來,看向說話的人,隻是並沒有認出來:“叔叔,你在跟我說話嗎?”


    石頭看著她迷糊的模樣,就知道這是把自己忘幹淨了,笑著提醒道:“那次在城門口,叔叔跟另外兩個叔叔買了你家一筐棗兒。”


    秦笑笑一下子想起來了,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你是人販子小哥哥的人!”


    ------題外話------


    抱歉抱歉,卡點更新的,結尾複製錯了內容,修改的時候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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