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微妙的表情變化落入秦山幾人的眼中,一個個氣得不行,恨不得把這幫貪心不足、得寸進尺的東西揍一頓,再把田地收回來,白白荒著也不給他們種。


    隻是這裏是老牛村的地界兒,對方人多勢眾,真的打起來吃虧的還是他們,便隻能按捺住動手的衝動看向秦笑笑。


    “若是我不願減租,你們就不會讓我安生是嗎?”秦笑笑瞥了眼暗自得意的褚二虎,目光落在了那幾個意動的人身上,語氣變得愈發和緩,似是有意妥協。


    “東家,您把田地佃給我們,我們肯定幫您侍弄的好好的,這樣您好我們也好。”


    有人終於忍不住了,站出來暢言自己的一番道理:“可是我們村啥情況您也知道,您就大發慈悲,少收點租子吧。像二虎說的,您家大業大不缺這點糧食,我們卻靠這點糧食活命啊!”


    秦笑笑微微頷首,看向不發一言的村長:“你是他們的村長,你覺得這租子該減嗎?”


    其他人一聽,紛紛揣摩她的意思。


    這是覺得他們老牛村的人不好對付,想借村長的威信管束他們,還是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減,要村長替她拿主意?


    想來想去,他們一致認為秦笑笑是個有主見的人,不可能讓村長替她拿主意,定是不想跟他們撕破臉皮鬥的兩敗俱傷,所以想拉攏村長,借村長的手讓他們不得胡來。


    “村長,這是關係到咱們二十戶人家能不能填飽肚子的大事,你可得想清楚再說啊!”


    褚二虎一骨碌的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叫嚷道,意圖把村長拉到自己這邊,聯合所有人跟秦笑笑討價還價,爭取把租子壓到最低。


    其他幾個意動的村民紛紛勸說道:“村長,咱們的日子太艱難了,一年到頭不停歇,卻連給孩子買塊糖的錢都沒有,難道咱們老牛村要世世代代過這種日子嗎?”


    “是啊村長,我們要求減租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總也吃不飽的孩子啊!現在隻要你一句話,他們就能吃的好一點,你也不忍心看著自家的孩子整日餓肚子是不是?”


    “不光是孩子,還有家裏的老人? 我老娘明年就六十了,我不想給她修瓦罐墳,等我以後老了? 也不想子孫給我修……”


    瓦罐墳三個字一出? 所有人都沉默了? 表情從一開始的不甘、恐懼、絕望,到最後的麻木,令秦山等人心驚。


    “姐? 瓦罐墳是啥?聽著怪瘮人的。”六斤搓了搓小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縮在胡晴晴身後小聲問道。


    胡晴晴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


    一旁的陳豐突然出聲:“多年前京隸一帶出現大旱餓死了不少人,褚氏的先祖為了節省口糧讓子孫活下去? 結伴住進一個山洞裏活生生的餓死了。後來村裏的老人滿六十未死者? 會修一座瓦罐墳讓他們住進去? 每天送一次吃的就在墳口添上一塊土磚? 直到墳口徹底封死。”


    胡家姐弟瑟縮著身子? 眼睛瞪得老大:“這、這太可怕了……”


    “原來這事兒是真的啊!”秦山沒有被嚇倒? 就是麵色不太好看:“以前就聽人說起過,我還以為是亂傳的。”


    青山村和老牛村同屬樂安轄內,但是兩個村子一個處在大山,一個相對封閉,根本沒有任何關聯。有關老牛村的事? 青山村的人可能聽過? 卻是把它當作故事來聽? 想不到會是真的。


    另一邊? 原本不想沾手減租這件事的村長,被褚二虎等人逼到了角落裏,不得不做出選擇。


    他看了眼麵帶微笑的秦笑笑? 心底不由得一寒,猛地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時,直接看著還在煽動其他人的褚二虎,厲聲喝道:“夠了!”


    褚二虎一懵,隨即大聲質問道:“村長,你這是要做整個村子的罪人不成?”


    村長能被村民們推舉為村長,必然有他的過人之處。他沒有理會褚二虎的無理指責,對那幾個跟他一個鼻孔出氣的村民說道:“咱們老牛村四十三戶人家,佃來的田地共計二百六十畝,除了秦東家的租子是兩成半,另外三個東家都是三成。既然你們想減租想讓老人孩子過好點,光秦東家的這點田地咋夠,不如大家齊心協力,讓那三個東家的租子也降一降。”


    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傻子,如何聽不出村長說的是反話。


    以褚二虎為首的一幫人惱怒不已,赤臉白眼的說道:“村長,原來你真的收了她的好處,鐵了心要跟整個村子為敵了!”


    村長暗暗歎了口氣,看向剩下十來個沒有表態的村民:“你們是咋想的?”


    村民們麵麵相覷,他們當然想降租了,可是這件事太難達成了。萬一成不了東家把田地收回去或是賣給了別人,他們上哪兒找租子少半成的田地,失去的糧食又找誰補?


    糾結了一會兒,其中一人當先站出來說道:“村長,東家的田地挺好的,每年到手的糧食筆以前多出四五十斤,我已經知足了。”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說道:“是啊是啊,這租子本來就沒有多收,再逼著東家降租實在沒道理。”


    褚二虎等人一聽,恨不得把這幾個扯後腿壞他們大事的家夥揍一頓:“沒種的東西,在一個黃毛丫頭麵前連屁都不敢放,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最先表態的村民梗著脖子反擊:“至少比你們幾個隻會逮著軟柿子捏的有種!”


    可不,褚二虎他們敢如此大膽的逼秦笑笑降租,不就是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好欺負?不然這麽多年下來,怎麽沒見他們逼迫另外三個東家減租?


    “好,好,你們有種!”褚二虎凶狠的盯著村長等人,心裏恨極了:“我倒要看看,你們佃的那幾畝地,明年還有沒有本事交上兩成半的租子!”


    這話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村長等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很清楚這個混不吝的玩意兒幹得出一把火,將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莊稼燒掉的事。


    這時,冷眼看了場好戲的秦笑笑站起來,笑盈盈的說道“村長,既然你有了決斷,我便聽你的,這租子不減了。”


    村長朝她拱了拱手,笑的有些勉強:“東家仁善,少收我們半成租子,我們自然不能忘恩負義,做出威逼東家減租的事。”


    “村長高義。”秦笑笑直接一頂高帽子戴在了村長頭上,隨即眼鋒瞥了眼賊心未死的褚二虎等人,繼續說道:“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你說是不是?”


    褚二虎等人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果然隻聽她繼續說道:“有人想做白眼狼,我豈有不成全的道理,以後我那五十五畝田全部由你們十二家耕種。”


    “啥?”村長等人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一時忘記了褚二虎的威脅,向秦笑笑確認道:“東家,您說的是真的?真的把所有的田地分給我們種?”


    不怪他們驚喜,要知道這五十五畝田是上好的水田,冬季能種小麥,夏季能種水稻,隻要風調雨順精心侍弄,一畝田的出息總是比另外三家高出二三十斤來。


    這些地平均分給他們十二戶來種,每家能分到四畝半,這樣一來隻需從別處佃點旱地就妥了。關鍵是秦笑笑隻收兩成半的租子,如此他們每戶每年至少多收兩三百斤糧食。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是女子,說話一樣算數。”秦笑笑正色道,開始與村長商量五十五畝田如何分配的事。


    “狼狽為奸的狗東西,我要跟你們拚了!”褚二虎根本接受不了秦笑笑收回田地的事,一臉暴怒的衝到他們麵前,抬手就要往秦笑笑臉上抽。


    “褚二虎,你敢!”秦山率先發現褚二虎的舉動怒目圓瞪,暴喝一聲急忙上前欲攔住他。沒想到手還沒有挨到褚二虎,突然一陣大風刮過,揚起的塵土迷亂了所有人的眼。


    “哢嚓”一聲脆響,有什麽東西從高空中呼嘯而下。下一刻,“啊”的一聲慘叫在所有人耳邊乍然響起,驚得眾人竭力睜開循著慘叫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哎呀我的娘!”不知誰叫了一聲,卻是叫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隻見前一刻還囂張跋扈的要扇秦笑笑的褚二虎倒在地上哀叫,右手被一個斷裂的樹杈子從手背插入,掌心貫出紮了個對穿,刺目的鮮血流了一地。


    知情的秦山胡晴晴下意識的看向自家閨女(表妹),見她一副“我也好害怕”的模樣,不禁有些無語,沒有在外人麵前揭穿她的偽裝。


    六斤和陳豐則是慶幸,慶幸秦笑笑沒有被褚二虎傷到。隻是見褚二虎這麽慘,他們又恨不起來,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


    “兒啊,我的兒啊!”褚二虎的老娘看到兒子的慘狀,顧不得揉眼裏的塵土,撲到兒子身上心疼的大哭起來。


    褚二虎的妻子也害怕極了,蹲在邊上嚶嚶哭泣,害怕丈夫就此殘廢。


    褚大虎褚三虎以及其他幾個一起刁難秦笑笑的村民嚇破了膽,惶惶不安的看著秦笑笑,仿佛在看妖魔鬼怪。


    怎就這麽巧,二虎剛要動手,莫名刮來一股妖風,還把頭頂上的大樹杈子刮斷了,好巧不巧的刺穿了二虎的右手,這右手可不就是他要扇人耳光的手?


    看著哭天喊地的褚家人,秦笑笑皺了皺眉,對村長說道:“盡快找個大夫給他看看,萬一傷到手筋就不好了。”


    村長如夢初醒,急忙對村民說道:“你們誰腳程快,趕緊去城裏找大夫。”


    有個村民主動站出來,提出去找大夫,沒等他往城裏跑,褚大虎跳起腳對秦笑笑嚷道:“我弟弟會受傷全賴你,請大夫的錢你必須出了!”


    秦笑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確定?”


    不知怎麽的,褚大虎背脊一涼,渾身直打哆嗦,頓時不敢吭聲了。


    秦笑笑沒有理他,繼續對村長說道:“這五十五畝田如何分配你們十二家商量著辦,商量好了派個人來知會我一聲,我會準備好新契給你們畫押。另外,二成半的租子不變,但是遇到災荒年,我會酌情減免田租,不會讓你們還不上。”


    村長沒料到還有這等意外之喜,不禁激動的流下了眼淚:“好,好,多謝東家,多謝東家!”


    其他人也聽到了秦笑笑的話,紛紛高呼:“東家是活菩薩啊!”


    忙活了一整年,一場大風大雨讓莊稼減產絕收的事又不是沒有過。遇到這樣的年景,一家老小不僅要餓肚子,還要倒欠東家一筆田租,得好幾年才能慢慢還清。


    如今有了秦笑笑的許諾,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被這樣的日子壓得透不過氣來了。


    一旁的褚大虎更是後悔不跌,瞪著哀哀痛哭的弟弟,突然不覺得他可憐了。


    秦笑笑沒有理會褚大虎希望繼續佃田的哀求,跟村長等人打了個招呼,就帶著胡晴晴和六斤上了馬車,朝著城裏駛去。


    至於收上來的租子,族長表示會幫把褚家三虎拖欠的租子收上來,然後運到城裏一並賣掉,到時候直接跟她結算銀子。


    馬車駛出了老牛村,將褚二虎得哀嚎遠遠甩在了後麵。


    “表姐表姐,你實在是太厲害了,一個指頭沒動就製住了那幫貪心的家夥!”


    自從上了馬車,六斤的一雙小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秦笑笑,眼裏灼灼的欽佩瞎子都看的出來,這會兒馬屁拍起來也是毫不費力。


    “唔,就這樣吧,這件事本身不難解決。”秦笑笑一派風淡雲輕的模樣,不過對她而言,將褚二虎之流打壓下去確實沒難度。


    但是對於沒有什麽閱曆的六斤來說,他的表姐頂厲害了,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厲害:“表姐,你說說唄,咋知道村長他們會站在你這邊?”


    秦笑笑一臉迷惑:“我不知道啊。”


    六斤一噎,不可思議的說道:“你咋會不知道呢?你不知道還讓他替你拿主意?他要是選擇站在褚二虎那邊不就全完了?”


    秦笑笑拍了拍他的小腦瓜,認真道:“我確實不知道,因為不管村長做出什麽選擇,都不會改變最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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