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她問, 劉氏-父子心中均是咯噔一聲,同時又都暗暗鬆了口氣。如果這是長安這太監來他劉府吃飯的真正目的,他們倒是不怕他查,府中自有對外的一本賬冊。


    劉通小心答道:“府中一向是賤內主理中饋,既然千歲大人問起,草民這就派人去賤內那兒將賬簿拿來讓千歲大人過目。”態度十分配合。


    長安讚道:“甚好,劉公子如此坦白磊落, 一看貴府就是個清白人家。”


    劉通訕笑, 當即指派身邊一個丫鬟去自己夫人那兒取賬冊。


    “圓圓, 你也跟著去向大夫人打個招呼, 就說雜家在這裏與劉員外相談甚歡,查看賬本不過是為了了解這裏的物價民生,請她不必緊張。”就在劉府丫鬟快出去之時,長安慈眉善目地對下麵的圓圓道。


    “是。”圓圓趕緊起身,跟上那丫鬟。


    劉氏-父子:“……”


    “千歲好意,讓下人轉達便是了,圓圓姑娘正用著飯呢, 怎好意思勞駕她專門跑一趟?”劉福客氣道。


    “誒?劉府的丫鬟是丫鬟, 雜家的丫鬟也是丫鬟,如何就驅使不得了?劉員外的意思莫不是這劉府的後院,隻有劉府的丫鬟去得,雜家的丫鬟去不得?”長安問。


    這話劉福怎敢接下?一旦接下不就表示承認他們劉府後宅有貓膩麽?自是連連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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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圓便跟著那丫鬟出了廳門。


    “劉員外,劉公子,用飯啊。你們是此間主人, 怎倒顯得比我這個客人還拘謹幾分的模樣?”劉氏-父子正神不守舍,長安又在上頭笑著道。


    “請請,千歲請用。”劉福覺著這頓飯怕是自己這輩子所吃過的最令人煎熬的一頓飯了。


    龍霜看著首座上從容用膳的長安,心想,這人可真是將說話的技巧與利用氣氛威壓旁人的本事運用到極致了,一句重話都沒說,卻叫她這個旁觀之人都替劉氏-父子感到煎熬。


    不多時,圓圓親自捧著一摞賬冊來到客廳,劉氏-父子一見,臉色立刻變了。


    “嘖!怎的這麽多本?爺我就想看看此地的鹽價而已,你弄這麽多賬本過來,倒顯得爺是來查賬的,成何體統啊?”長安嗔怪道。


    圓圓進了門徑直來到長安身邊,將賬本往長安桌沿邊上一放,道:“劉府家大業大開支也大,要找個專項的賬冊且不容易呢,奴婢這不是怕爺您等得著急嗎?就都給拿來了。”


    “你這丫頭……得了,下去繼續用飯吧。”長安打發了圓圓,又轉過頭對劉氏-父子歉意地笑道“雜家這丫頭性急,讓二位見笑了。”


    劉氏-父子早已從回來的丫鬟口中得知明明是這胖丫頭狐假虎威去後院嚇住了劉通夫人硬是逼著劉夫人把賬本交出來的,此時見長安這般說,他們除了露出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還能怎樣?


    郡衙的賬簿他都能隨便查,何況他這一小小富戶家的收支賬冊?


    長安喝了小半碗山珍老鴨湯,感覺有七八分飽了,便放下湯碗,拿起一本賬簿隨手翻閱起來。


    劉氏-父子這下真正是緊張得心如擂鼓冷汗直冒,隻能寄希望於劉通夫人知道輕重,沒有將記載有買鹽一項的真正賬簿交出來。


    這麽多本賬簿,長安自然不可能每本都細細地看,不過是信手亂翻而已。正翻著呢,外頭忽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龍霜身負保長安周全之重任,對一切不安定因素都十分敏感,聽外頭動靜不對,當即握刀起身出去了。


    劉氏-父子見狀,剛要派廳中伺候的小廝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便見龍霜揪著一名劉府家仆,與方才布在劉府後麵的暗哨之一一同進來了。


    “什麽情況?”長安隻瞥了他們一眼,複又低下雙眸翻著賬簿淡淡問道。


    “九千歲,伯基說這小廝方才從劉府後門偷偷溜出,形跡十分可疑,遂帶來給您過目,遭遇劉府家丁護院的阻撓,這才出了點動靜。”龍霜道。


    “哦?”長安放下賬冊,抬眼看向劉福,大有要他解釋的意思。


    劉福情知定是自己的大兒媳見情況不妙,派人去那邊通傳消息。隻要那邊撤了幹淨讓人無跡可尋,即便自家賬上讓這太監看出了什麽端倪,他隻需一口咬定這鹽是有人上門兜售的,這太監便也無可奈何,畢竟買私鹽並不犯法。


    “這……大約是兒媳賢惠,恐在飯菜上薄待了千歲一行,派這小廝出門添置些酒菜回來的。”他硬著頭皮給小廝出府之舉找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那小廝聞言,忙道:“正是,奴才是奉大奶奶之命出府去酒樓置辦酒菜的。”


    “哦?不知你家大奶奶讓你出去置辦的什麽酒菜?”長安甚感興趣地問。


    這回劉福沒法替他回答了。


    那小廝眼珠轉了轉,剛想說話,長安提醒他:“小心應答,待會兒雜家可是要叫你們大奶奶來當麵對質的。”


    小廝呆滯,不敢開口了。


    劉福見長安步步緊逼,他這邊實在是退無可退,便離席拱手道:“千歲大人,我們劉家一向門風清白,我劉福雖無用,卻也一直奉公守法與人為善,與千歲您更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千歲屈尊光臨鄙府,究竟有何指教,還請千歲示下。”


    “門風清白這一點雜家不質疑,隻是這奉公守法麽……”長安攤開兩本賬簿,“雜家倒想問一句,奉公守法的人家怎會有兩本賬簿上都記載買鹽一項,且食鹽數量一致價格卻不一。劉員外可否解釋解釋,這是怎麽回事?”


    劉福:“……”


    “大約是主持中饋的大兒媳想從公中昧錢,這才做了假賬。千歲,她昧我劉府自家銀子,不犯法吧?”兔子急了也咬人,劉福自然不可能不如一隻兔子,就算是垂死掙紮,也是要爭一爭的。


    長安見他態度強硬,薄粉的唇微微一彎,倒是笑了起來。


    劉福被她這極陰柔的一笑給笑得心中發毛,緊接著他明白了,他從這笑容裏看出的危險並不是他太過緊張而產生的幻覺。


    長安當著眾人的麵從懷裏掏出一隻幺指長短的小瓷瓶,拔出堪稱精致的木塞子,將瓷瓶懸於那碗山珍老鴨湯上,秀氣的指尖動作優美地在瓷瓶上漫不經心地點了兩下,一小撮白色晶體落入湯中。


    劉福目瞪口呆。


    長安將瓷瓶收進懷中,道:“雜家昨天在山道上遇刺,遷怒你們郡的都尉紀平並革了他的職。這事不管落在誰身上恐怕都憤懣得很。他若是知道今日雜家在你劉府遇險,想必十分願意將功折罪為雜家查察遇刺真相。”


    有生之年,劉福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原來一個人可以無恥至斯。


    “所以,你兒媳有沒有犯法雜家管不著,但是你們闔府上下還能不能安安穩穩地呆在這府裏迎接明天的太陽,雜家說了算,你明白了麽?”長安下頜微抬,眼睛向下瞥著像木頭樁子一樣僵在原地的劉福道。


    劉福額上冷汗簌簌而下,汗流浹背。


    “爹!”一旁的劉通顯然也被長安這舉動嚇到,如有他授意,隻要將行刺欽差的罪名往他劉家頭上一按便讓紀平將功補過官複原職,傻子才不幹。他家雖有幾個錢,可這錢原本也是憑著與官府關係好掙來的,若這太監鐵了心要對他們劉府下手,不管是紀平還是元華明,誰敢出頭來保他們?


    “劉員外,發什麽愣呢?”見劉福僵在原地不動不語,長安稍顯不耐煩道。


    劉福猛然回神,一時間氣勢全無,俯首道:“末官明白。”


    “那就老實交代,你們劉府每年買私鹽幾何?從哪兒買的,來往交易的都有哪些人?交代清楚了,今天這事咱們就當沒發生過,如有絲毫隱瞞……”長安用筷子敲了敲那碗老鴨湯,餘下的話已經不必多說了。


    此等威壓之下,劉福哪還敢與他耍心眼,將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長安當即吩咐龍霜:“速速派人前去查抄,讓元華明配合我們行動,告訴他,若讓對方走脫一人或是消息外泄,雜家叫他烏紗不保!”


    龍霜領命,大步去了。


    長安看一眼下頭眼巴巴瞧著她的劉福,伸手拿起湯匙將老鴨湯攪了攪,舀起一湯匙就往嘴邊遞去。


    劉福嚇得魂不附體,下意識地阻攔道:“千歲不要!”


    “你家這老鴨湯做得味道淡了,雜家加了點鹽而已,劉員外何故緊張?莫不是以為雜家方才加的是毒-藥?噫,雜家官職在身,豈會做這當麵栽贓知法犯法之事?”長安喝了口湯,一臉不解。


    劉福:“……”細想想,這太監確實沒提過加進湯裏的是毒-藥,可就當時那情形,再結合他說的那些話,誰會想到那是鹽呢?知道自己被耍,劉福惱羞卻不敢成怒,憋得胸口一陣血氣翻騰。


    長安抬手將案上的賬簿收拾整齊,道:“方才雜家提起紀都尉被革職一事,劉員外毫無驚訝之色,看來消息挺靈通啊。既如此,劉員外該是知道如今國庫空虛,橫龍江兩岸災區百姓缺衣少糧民不聊生吧。劉府家財巨萬,劉員外奉公守法樂善好施,願為朝廷分憂捐出一半家產賑濟災區百姓,雜家這廂代災區百姓多謝劉員外慷慨之舉了。”


    她話剛說完,那邊劉福實在受不了這等刺激,兩眼一閉咕咚一聲倒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正好還有兩個月過年,年前到底能不能完結呢?(烏梅忐忑中……)


    謝謝親們關心,烏梅的臉已經消腫了,左邊的牙雖然還不敢使用,但確實不怎麽疼了。要大降溫了,親們注意防寒保暖啊!


    大家晚安,好夢(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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