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晴桐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屋裏點著燈, 想來已是晚上了。


    她睜開眼,見張君柏獨自坐在房裏, 一手撐著額頭一動不動。


    心中泛起愧疚,她想起身,頭一昂起來卻一陣暈眩,又落回枕上。


    這輕微的動靜也沒能逃過張君柏的耳目,他一抬頭,見紀晴桐睜著眼, 忙來到床邊。


    “你醒了?感覺如何?”他關切問道。


    “我沒事。孩子, 孩子沒事吧?”紀晴桐擔心地撫上小腹。


    張君柏握住她的手道:“孩子沒事,大夫來診過脈了, 說胎相穩健得很。”


    紀晴桐鬆了口氣, 道:“那就好。”又對張君柏道:“你別怪我身邊伺候的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跟她們沒關係。”


    張君柏回來時就聽仆婦說了事情經過,如今見她隻字不提, 心中更覺羞愧,深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隻是這樣的事情, 讓他怎麽有臉做到明麵上去?


    見張君柏不說話, 紀晴桐又問:“你何時動身?”


    張君柏道:“後天。”


    紀晴桐道:“那我也讓丫鬟趕緊把行李收拾一下。”


    張君柏看著她。


    原本對於跟著他離開這件事她是無可無不可的, 可如今卻這般積極主動,今天下午在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仆婦雖然說了事情經過,但礙於兩人的身份, 有些關鍵之處必定還是有所隱瞞,但紀晴桐這反應瞞不了人。


    張君柏仿佛被人揭了老底一樣的羞恥。原以為鬆音死後自己與他冷戰兩年他應當有所收斂,誰知竟還是如此。


    新仇舊恨一道漫上心頭,他強自忍著,點頭道:“好。你暈了好些時辰,先吃點東西吧。”


    張君柏親自伺候著紀晴桐用了晚飯,喝了湯藥睡下,這才去找他父親攤牌。


    父子二人大吵一架,張君柏說話不留情麵,將那些不堪往事一一翻起,氣得張其禮惱羞成怒,拔出劍來刺了他一劍。


    自此,一向離心離德的父子二人算是徹底撕破了臉。


    第二天上午張君柏就收拾行裝,帶著紀晴桐離開了梁王府。


    盛京太尉府。


    傍晚,鍾羨從理事院回來,發現鍾夫人竟然不在家。這可是鮮少發生之事,他不敢輕慢,立即招來管家鍾碩問鍾夫人去了哪裏?


    鍾碩道:“聽聞孔家小姐生了病,夫人到孔家探病去了。”


    鍾羨眉頭微皺:“去多久了?”


    鍾碩道:“有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若是尋常病症絕不需要耽擱如此之久。鍾羨立刻讓人給他備馬,趕往孔府。


    到了孔府門前,恰好鍾夫人和鍾離章鍾太醫從裏頭出來。


    鍾夫人一臉愁容,見鍾羨來了,勉強打起精神,道:“羨兒,你怎麽過來了?”


    鍾羨道:“我剛下值,聽聞母親未歸,所以順道來接您回去。”


    從理事院到鍾府,哪裏會“順道”路過孔家?鍾夫人心知他也是為了孔小姐的病而來,在外頭不便多說,謝過鍾太醫之後母子二人回了鍾府。


    到了賦萱堂,屏退下人,鍾羨才問:“孔小姐的病情況如何?”


    鍾夫人唉聲歎氣,道:“鍾太醫說是肺積之症,不容樂觀。”


    連太醫都說不容樂觀,那必是大症候了。鍾羨一時有些無所適從。他隻想償還孔家,萬沒想到竟會發生這等事。


    “真的是病麽?”他問鍾夫人。


    鍾夫人愣了一下,回道:“當然是啊。不是病又能是什麽?鍾太醫的醫術你還信不過麽?”


    鍾羨不說話。


    鍾夫人又是惋惜又是煩惱,道:“眼看著還有三個月就要成親了,怎麽就……唉,如今隻能盡人事聽天命。鍾太醫開了張方子,有幾味藥外頭買不著,連我們府中都沒有存貨,明日你下朝後進宮去找陛下要個恩典,看看禦藥房有沒有這幾味藥。不管怎麽說這孔家姑娘是受了我鍾家聘的,能救定要盡力去救。”


    “那是自然。”鍾羨從鍾夫人手中接過方子道。


    次日,鍾羨下了朝便來到天祿閣求見慕容泓。


    距收到海螺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個月,慕容泓的好心情卻還未消散,聽聞鍾羨求見,也無心記恨過往之事,隻命人叫他進來。


    鍾羨進了天祿閣,行過禮一抬頭便瞧見那隻大海螺被端端正正地擱置在一架青碧色雕刻有波浪紋的精致玉座上,就放在慕容泓禦案的左手邊,一眼看去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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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慕容泓竟然如此珍視這枚海螺,對長安是何等心意自然也不言而喻。


    鍾羨瞬間就被心中的愧疚感給淹沒了。慕容泓問了他兩遍他才回過神來,直述來意。


    慕容泓聽聞他是為孔家小姐求藥,自然不可能不應,當即就派長福帶鍾羨去禦藥房。


    鍾羨走後,慕容泓又另派禦醫去孔府為孔二小姐診脈。他與鍾羨有一樣的顧慮,擔心孔小姐並非真的生病,而是因為與鍾府的親事被人所害。孔仕臻已經死了,孔府的其他人斷不能再無辜送命。


    上午派出禦醫,中午禦醫就回來複命了,結論與鍾離章一樣,孔二小姐確實是得了肺積之症。因這病一開始並無明顯症狀,等到有症狀時便是病入膏肓之時,所以禦醫向慕容泓稟報時,直言孔二小姐恐怕熬不過今年年底。


    慕容泓對孔仕臻之死一直耿耿於懷,如今見孔二小姐又得了絕症,心中憐憫孔家遭遇,於是特賜恩典,準許孔熹真回家探親。


    這道旨意一下,後宮有些嬪禦就酸了。


    “當初征西將軍戰死,陶行妹出宮奔喪還情有可原,那畢竟也是為國捐軀。孔熹真這算什麽?家裏妹妹得個病居然也能得個恩典回家探病?什麽時候後宮嬪妃出入宮闈竟如此簡單了?”周信芳不忿地將手裏正在剪的花枝鉸成好幾段。


    陳棋知道她表麵上抱怨旁人可以輕易出入宮闈而她卻沒這個恩典,實際上就是嫉妒陛下對孔才人另眼相看,於是一邊幫忙插花一邊道:“可是平日裏也沒見陛下有多寵愛她啊。我看陛下大約還是看在她死在任上的兄長孔仕臻的麵子上吧。聽聞太史令孔大人沒有妾室,正房所出就他們兄妹三個,孔才人這個妹妹再一死,他們孔家就隻剩她一個女兒了。”


    “竟然沒有妾室……”周信芳因為這句話閃了神。


    宋名微與陳棋對視一眼,兩人很快插好了花,不想繼續聽周信芳抱怨,就拉她出去走走。


    三人來到花園裏頭,恰好看到尹蕙帶著侍女往長秋宮去。


    “誒?快看,尹才人侍女手裏頭抱的那兩匹料子,顏色花紋看上去像是男人用的。”宋名微好奇道。


    周信芳冷笑:“她不一直都是這樣?表麵上不爭不搶,暗地裏小動作不斷。這是想通過皇後去討好陛下呢。皇後也是個傻的,由著她這種人在自己麵前裝腔作勢還覺得她有多麽真心,要換做是我……”她沒再說下去,隻狠狠地把路旁一朵開得正好的月季給掐了下來。


    “對了,明日是滕閱的生辰,說是要在暢春台演皮影戲。你們說,陛下會到場嗎?”宋名微努力讓語氣平靜,卻控製不住雙頰微微泛紅。陛下綺年玉貌風華絕代,實在是令人神往。


    陳棋道:“她正得寵,想必陛下會來吧。”


    宋名微聽到得寵二字,有些酸妒道:“陛下不過也就十天半個月地來看她一回,也能稱得上得寵?”


    “比起咱們這些自入宮以來還未承過寵的,不就算得寵了嗎?”


    周信芳想起自己雖然承過寵,可就那麽一兩回,還不如陳棋宋名微她們這些沒承過寵的呢。沒承過寵,隻會有一朝得幸的期待,不會有得而複失的神傷。


    長秋宮慈元殿,陶行妹見尹蕙來了,放下茶杯笑著無奈道:“你怎麽又給我送過來了,都說了我不會女紅,你女紅好,不妨自己做了衣裳送給陛下。”


    尹蕙在下頭坐了,溫婉道:“妾做的陛下未必會穿,娘娘送的就不一樣了。這是我二哥受忠義侯府三公子所托派人去雲州采買雲錦時捎帶回來,我瞧著還挺好看的,擱在我手上那是暴殄天物,所以才給娘娘送來了。”


    “哦?想不到你二哥與忠義侯府還有交往。”陶行妹道。


    尹蕙搖了搖頭,道:“那忠義侯府的三公子原本與我二哥是同窗,昔日兩人身份差得遠,又怎會有交往?不過是近來看到妾家中也受了陛下恩封,這才慢慢有了來往吧。我二哥好交朋友,識得娘娘您二哥的一名手下,那周公子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托我二哥去幫他采買雲錦,以賀冼大人家嫡次孫滿月之喜的。”


    “冼大人,可是今年科舉的主考官冼祖德?”陶行妹問。


    尹蕙道:“這……妾倒是沒問,不知。”


    “應該是了,換做旁人,哪值得一個侯府公子這般費盡心機去結交呢?”陶行妹想起高爍被貶那段時間陛下的鬱鬱寡歡,冷笑道“這忠義侯府倒是左右逢源得很。”一麵送女兒進宮為妃一麵結交陛下的政敵,覺著陛下被權臣掣肘不能拿他們怎麽樣是麽?就算陛下不能拿他們怎麽樣,她這個皇後要讓一個婕妤日子不好過,還不算太難。


    作者有話要說:  唔,羨羨的婚事一波三折……


    推薦親們看一個沙雕電視劇《動物管理局》,這兩天烏梅被基友推薦了看這個,嚴重拖慢了碼字效率,或許親們去看了,也會被嚴重拖慢看文效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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