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楚沛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繡金的袍子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貴氣。


    他模樣生得俊朗,天生又愛笑,一笑起來,暖洋洋的,讓人見了歡喜。


    晌午時分,楚沛從宮外走來,宮裏的宮女見了,悄悄看著他,麵上都是一紅。


    楚沛走到皇帝的床前。


    這段時間,他的父皇病了。


    楚沛義正言辭道:“父皇,兒臣要親自為你去苗疆求藥。”


    皇帝想說什麽,“此去苗疆路途遙遠......”


    楚沛十分堅持:“這是兒臣應盡的本分,為子者,當為父憂。”


    眾人都被楚沛的孝心感動了,他們都讚歎楚沛是最仁孝的太子殿下。


    就連皇帝也這樣認為,他對楚沛流露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於是沒多久,楚沛就帶領人馬,親自去苗疆,為皇帝求藥。


    楚沛到了苗疆之後,並沒有立即前去苗疆王宮,反而先隱藏自己的身份。


    ......


    有一天,楚沛走在苗疆的街市上,他看到了一個少女。


    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紗裙,雪花般的顏色,她的腳踝處還掛著一圈鈴鐺。


    因是騎著馬而來,鈴鐺聲伴隨著馬蹄聲,一同闖入了楚沛的視野。


    苗疆女子的樣貌大都美麗明豔,尤其是苗疆王室的女子。


    楚沛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個騎馬的白衣少女吸引了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跟著那個少女。


    走了許久,白衣少女下了馬,她搬下了一個袋子。


    袋子裏裝的是新鮮的瓜果。


    白衣少女一邊提著袋子,一邊拿出袋子裏的瓜果,和這裏的人分享。


    因為這片地方土地幹旱炎熱,很難種出水果。


    白衣少女手裏拿著的瓜果,對於他們來說,彌足珍貴。


    她笑著對他們道:“這是我種出來的橘子,你們嚐嚐看。”


    “大公主真厲害。”


    “是啊是啊,大公主太厲害了。”


    “感覺大公主什麽都會,心還這麽好,每次都分給我們。”


    得到這些人的誇讚,白衣少女有些驕傲,她走到楚沛麵前,遞了一個橘子:“給你的。”


    少女的笑容純潔美麗,是盛開在光芒下的玫瑰。


    楚沛接過橘子,“多謝。”


    白衣少女打量了楚沛一眼,“你不是苗疆人。”


    楚沛道:“我是從楚國來的。”


    白衣少女沒有多問,畢竟苗疆裏有不少外來人,楚國啊西周的都有,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分了橘子之後,就騎馬遠去了。


    楚沛記住了這個白衣少女,他吩咐下屬:“去查一查,這苗疆的大公主。”


    下屬很快將查來的信息,告訴了楚沛。


    白衣少女是苗疆的大公主,名叫王琅。


    按照苗疆王位世襲,立嫡立長,應該由王琅繼承王位,可她卻主動拒絕了王位,每日與平民百姓打成一片,自得其樂。


    因此,苗疆的百姓和大公主的關係很好。


    ......


    楚沛第二次看見苗疆大公主的時候,是在苗疆的王宮裏。


    楚沛的任務是為父求藥,他首先要去拜訪苗疆國王。


    就在路上,楚沛看見了大公主王琅。


    隔著幾道欄杆。


    今日的王琅,穿的是一件淡黃色的裙子,她正和麵前的女子說話。


    說話的是二公主王瑗,她麵上有些煩憂,“姐姐,西部那邊又鬧幹旱,你有什麽辦法嗎?我怕到了朝堂,母上問起我,我沒辦法回答。”


    自從王琅表態,無意王儲之位,她就再沒去過朝堂了,但她的確一直心係苗疆。


    王琅想了想,“依我所見,要徹底解決西部幹旱之災,隻能引水。”


    王瑗問:“如何飲水?”


    “開鑿河道,從水源豐富的地方,引一條水流到西部。”


    王瑗語氣擔憂,“可這工程浩大,朝臣怕是不會支持。”


    王琅:“朝臣無非是怕勞民傷財,更怕徒勞無功。我有個主意,你可以讓那些犯了錯的罪犯,去參與開鑿河道,還可以鼓勵河道附近的百姓,讓他們也參與進來,再按照他們的勞力程度,給予他們一定的肥沃土地,畢竟河道若是開鑿成功了,對他們來說有益無害。”


    王瑗深表認同。


    “姐姐,其實你比我更適合當這苗疆的王。”


    王琅搖頭,“在不久的將來,你會是最優秀的。”


    楚沛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聽著。


    這是他第二次看見王琅,他覺得她是一個美麗聰慧的女子。


    而且她的聰慧,不是後宅女人的心機算計,而是真正的大智慧。


    若是這樣的女子跟在他的身邊,對他一定有幫助。


    楚沛當時就有了一個想法,正好他缺一個太子妃,從各方麵考慮,這個苗疆大公主都是最適合的。


    她是他最適合的妻子,也將會是楚國最適合的皇後。


    於是,楚沛很快就向苗疆王室求娶了,他是以楚國太子的身份,也是以楚國未來天子的身份。


    苗疆相對於楚國,畢竟隻是一個彈丸之地的小國。


    苗疆不能,也不敢得罪楚國。


    王琅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是愣在原地的。


    她的母親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道:


    “女兒,你接受了苗疆十多年來的養育,享受了一個公主的榮寵,就必然要肩負起一個公主的責任。”


    如果沒有這件事,王琅可以繼續著她的自由人生,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怎麽就......怎麽就被楚國太子看中了呢?


    王琅不是任性之人,母親說的沒錯,她享受了一個公主的榮寵,就必然要肩負起一個公主的責任。


    她的責任,就是盡自己的力量,避免苗疆受戰亂之苦。


    她接受了這個命運。


    當王琅看見楚沛的時候,她心裏是有恨意的,此時她已經忘記了那日在宮外的初遇,以為這是他們二人的第一次見麵。


    而楚沛心裏是高興的,他為自己娶到了最合適的妻子。


    他道:“‘琅’是美玉無雙之意,這個名字配你。”


    王琅心中有氣,盡管她是個極能隱忍的人,“不配。”


    她認為他們不相匹配,不是良緣。


    此後,他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他以為她心中不悅。


    就在王琅嫁去楚國之前,她看見妙姝渾身是傷,蹲在她的屋子門口。


    妙姝躲在角落裏,依依不舍地喊道:“姐姐......”


    妙姝是一個宮女和王琅的父親所出,她的身份低賤,在宮中任人欺淩。


    王琅可憐妙姝,所以常常照拂,但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怎麽了?誰又欺負你了?”


    妙姝搖頭,不肯說。


    王琅想到,若她日後嫁去了楚國,就沒人會保護妙姝了,因此,她便帶上了妙姝,一同去了楚國。


    ......


    這個時候,楚國皇帝已經病危了,時間快不多了。


    楚沛從苗疆得來的藥,最多隻能延長一些時日。


    王琅和楚沛的大婚,事宜繁多。但楚沛娶了苗疆公主,對他來說是一個助力,所以他希望大婚可以盡早完成。


    ......


    王琅和妙姝都是第一次來楚國,對於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


    她們來的時候,剛好是一個春天。


    園子裏,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花。


    妙姝貪玩,爬到了一顆梨花樹上。


    可當她爬上去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下不來了,急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恰好這時候走過來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衣袖處繡著細碎的花朵,薄唇冷麵,氣若寒玉。


    妙姝對著樹下的人道:“你可以幫幫我嗎?”


    她的樣貌是極好看的,比王琅多了幾分嬌柔,就像梨花一般,美麗脆弱。


    這樣的姑娘,天生就容易勾起男人的憐愛。


    妙姝剛問出口,她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從樹上跌了下去。


    她不由驚呼出聲。


    這一動靜,驚起了滿樹的梨花。


    樹下的男子下意識伸出雙手,接住了從樹上掉落下來的姑娘。


    如同接住了一隻靈狐。


    刹那間,滿樹梨花飛落。


    漫天漫天的花瓣,化成雨,灑在了他們頭發上、肩膀上、身上......


    妙姝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模樣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加起來,都要好看。


    她問:“你是誰?”


    男子冷淡的臉上,有了細微的笑意。


    他答:“楚胥。”


    這時候,王琅和楚沛正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他們也看見了這一幕。


    妙姝奔向王琅,她將頭縮在她的懷裏,“姐姐。”


    楚沛也注意到了妙姝,她的額發上還沾著一些細碎的梨花瓣。


    梨花白雪,美人如斯。


    王琅的美是大氣端方,而妙姝的美是柔弱可人,男人們往往會折服於前者的氣質,內心卻忍不住去得到後者的溫柔。


    或許從這一刻開始,他們四個人的命運就發生了改變。


    這是注定的一場悲歡。


    從這日之後,楚沛和楚胥都記住了這個從梨花樹上跌落的小姑娘。


    無論是皇位,還是女人,他們都是競爭對手。


    王琅當時並沒有瞧出端倪,這個時候,她已經和楚沛成親了。


    即使王琅是帶著不甘和怨憤嫁給楚沛的,但她打算接受這個宿命,她可以做他的妻,努力成為一個完美的妻子。


    新婚燕爾,總是如膠似漆。


    楚沛每日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府裏,陪著王琅。


    而這個時刻,妙姝也在。


    王琅似乎什麽都會,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她每一樣都是精通,沒有她不擅長的。


    而妙姝似乎什麽都不會,她不懂琴棋書畫,也不懂詩詞歌賦,甚至寫不了一手好字。


    每次,妙姝永遠都是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王琅和楚沛談論天地。


    她不說話,也不吵鬧,隻是在楚沛偶爾注意到她的時候,她會無意中露出崇拜和羨慕的眼神。


    有一天,王琅正端著安神湯過來,她看見房間裏。


    楚沛正握著妙姝的手,一筆一筆地教她寫字。


    妙姝的字實在算不上好看,她歎息道:“我永遠都不如姐姐,就算是殿下親手教我,我還是寫不好......”


    楚沛卻誇讚:“你的進步已經很大了。”


    王琅從楚沛的眼神裏,看出了一絲成就感。


    就像是自己辛苦埋下的種子,終於開出了花。


    而妙姝就是這樣一朵花。


    楚沛滿足於自己對這朵花的培養。


    或者說,楚沛更樂意去等一朵花的綻放。


    顯然王琅不是嬌豔欲放的花,她是一株喬木。


    王琅不止一次目睹著楚沛和妙姝這樣的行為,但她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他們不說,她也許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


    可就在一天夜晚。


    王琅看見。


    妙姝雙手勾著楚沛的脖子,她踮起腳尖,貼在他的耳畔,絲絲笑意綻放。


    她說:“姐姐的東西,我也想試試。”


    楚沛顯然沉溺在妙姝的溫柔鄉中,他與她相擁相吻,情之所起,不知深處。


    那一刻,王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一人是她愛護多年的妹妹,一人是她遠嫁千裏的夫君。


    他們二人,雙雙背叛了王琅。


    王琅是個極能容忍且理智的人,她看見這一幕,隻是一瞬間的失控,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她隻是默然轉身。


    她知道,有人會主動來告訴她。


    ......


    果不其然,第二天,妙姝就哭著跑到王琅的麵前。


    妙姝說:“姐姐,對不起......”


    王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她輕輕摩挲著妙姝的臉,“怎麽了,誰又欺負你了?”


    就是這樣一張美麗柔弱的臉啊,卻讓王琅心底生寒。


    妙姝滿臉愧疚,“姐姐,我......我愛上了殿下......”


    王琅:“愛?真的是愛嗎?”


    從昨夜到現在,王琅一直在想,妙姝是真的愛上了楚沛,還是隻是想搶姐姐的丈夫呢?


    或許王琅一直都看不透妙姝。


    妙姝出身卑賤,受人欺辱,她所受過的委屈,皆積累成心中的悲恨。


    妙姝恨苗疆王室,也恨王琅,即使王琅一直待她很好,可她覺得,這份好隻是施舍而已,反而越發踐踏她的自尊。


    所以妙姝要報複,她一直以來都活得太屈辱了,她想讓王琅這種生來就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人,也體會一下痛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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