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眾人剛剛穿過遼西郡,便接到趙勝順利接管右北平的消息。原右北平太守因為拿了高勇的送行費高高興興地卸任回家,臨行前還不忘再狠敲一筆,索取十本書三百張紙。好在有了根基,許多事情辦起來很方便,比如說封鎖消息,這也是高勇給趙勝發去的第一個命令。


    不過現在的右北平僅剩一個空架子,府庫空空、民生凋敝、人口大量逃亡。此外,郡內道路泥濘不堪、軍備廢弛、兵器鏽蝕,郡兵嚴重缺員,以致十不滿五!換句話說一個百人隊的實際兵數不足五十,更兼軍紀敗壞、戰力低下。為了安全起見,趙勝決定先由郡兵入手開始整頓,以為高勇將來的變革鋪平道路。


    另一麵,安全踏入玄菟郡的高勇沒有急於進行官位交接。其先在城南靠近城門的地方買下十棟臨街屋院,將隨行人員主體安置於此,將剩餘人員安置在附近隔街房屋內以防不測。


    之後,高勇將沮授等人找來說道:“諸公,在接手玄菟前有一事需要各位協助!即在半月內將玄菟郡各級官員的真實情況打探一二,做到心中有數。如有作奸犯科之徒最好能掌握到可信的證據,以為將來打算。此外還要了解玄菟本地名士、宗族的情況,畢竟缺少他們的支持是難於立足玄菟的。”


    沮授眼光一閃笑道:“主公是不是打算上任之前先來一個徹查,待上任後將違法官員一並處置?”


    高勇點頭說道:“沒有錯,如果不進行摸底就直接上任的話,肯定在短時間內無法發現問題,況且進行特殊管製必須尋找可靠之人來辦,否則很有可能走漏風聲。另外,此種手段也是獲得民心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必要時進行一次公開行刑,在百姓麵前將那些平時作威作福的貪官汙吏統統處決,既可震懾其餘的官員,亦可重拾民心,減小將來變革的阻力。”


    荀-笑著對沮授說道:“元華,-說的沒有錯吧。主公果然是天賦奇才,思慮如此周到。”


    聽到荀-口中的‘主公’,高勇很不適應,本來早與他說好兄弟相稱,怎奈見到沮授叫‘主公’後荀-說什麽也要這樣稱呼。因為沮授論年齡、資曆都是荀-的長輩,他叫高勇為主公而荀-稱呼賢弟與理法不合,遂堅持改稱高勇為主公。無論高勇如何勸說堅持不改,而沮授是有名的倔,即使要他的命也不叫高勇賢弟……無奈之下,高勇隻得順其自然。


    沮授讚同道:“確實如此,此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授越加感到主公智略深不可測!不過那王寇盤踞玄菟多年根基深厚,主公最好多加防備,派人監視郡兵舉動,監視太守府的一舉一動。”


    高勇卻不大放在心上,暗想:“我這來自未來的人早已從電視中了解到這官場的一切。”遂淡淡地說道:“沮公不必過於擔心,勇手中有朝廷任命文書,想那王寇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多加小心還是應該,那便派王信的二小隊化裝後監視軍營及太守府。”眾人商議已定各自開始分頭行動。


    一時間,玄菟郡的各個村鎮突然出現許多販夫走卒,他們徘徊於街頭巷尾、村莊田間有意無意地打聽當地官員政績、名聲,無論大小巨細。而且這些人還悄悄地收集證據與證詞。更有一些年輕人登門拜訪本地望族名士,努力交結正直忠義之人。憑借穎川荀家和冀州沮家的名望,這項工程進行得倒也順利。


    高勇主要負責調查奉陽及其附近的村鎮,因為高勇仍然堆在那裏的所見所聞記憶猶新。此次進入奉陽,高勇直接進入曾經吃過飯的那個小店,邊吃飯邊聽裏麵的人閑聊。


    此時,旁邊恰巧坐著幾個差官,其中一個說醉醺醺說道:“王三哥,聽說了嗎?這裏要來一個新太守。”


    王三哥不屑的擺擺手道:“呸!聽劉縣令提起過,隻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娃子,據說花了大價錢跟朝廷買的,好象是頭陣子突然冒出來造紙印書的那個。”


    旁邊刀疤臉差官一仰頭滿碗酒下肚後帶著怒氣道:“他娘的,這年頭一個十五歲的娃娃都能當太守,真是天大的笑話。”


    王三哥卻是搖搖頭,小聲說道:“不要掉以輕心,最近各個鎮子突然冒出些奇怪的人打聽官員私事,風頭不對啊!”


    “還是劉縣令高明,讓先行知會各位亭長、裏長,如此便可高枕無憂了。哈哈!喝!”


    聽到他們的談話,高勇心中冷笑,放棄了在明裏收集情報的打算。於是每當天黑之後,高勇出門,在當地人吃晚飯的時候走進普通百姓的家中,憑著要水或是休息等借口不斷由底層百姓那裏了解情況;有時走到田間地頭向農民打探。


    隨著調查的深入,高勇越來越想將這個劉縣令砍頭。這個劉縣令本名劉明,也是一個花錢做官的人。他剛剛上任即加稅三成,隨後加征城門稅、取水稅、人頭稅、耕地稅以及抗敵稅,並且在奉陽城內無惡不作、欺男霸女。


    三年前他在街上巡遊看到了一家正在舉行婚禮,他徑直而入,發現新娘子很有幾分姿色,於是就在新婚洞房內將新娘糟蹋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民變,後來是靠調來的郡兵才勉強將事態壓了下去。此事與高勇在玄菟所見王太守強搶民女如出一轍。


    然而,高勇等人的隱蔽調查還是沒有逃脫太守王寇的眼線,他在調查開始的第三天就得到了報告。之後,他迅速召集奉陽縣令劉明、高顯縣令沈泓洋、遼陽縣令孫基及心腹郡尉、邊軍校尉到玄菟開會。一日一夜的秘密協商,織成了一張大網,緩緩地罩向高勇。


    十天後,帶著累累罪案如山鐵證,高勇回到了玄菟城。傍晚時分,其餘幾人也都拿著厚厚的證據,眾人麵色陰重、氣氛異常。盡管其間收到趙勝完全控製右北平軍政的消息,卻仍無法衝散縈繞周圍的沉悶與憤怒。


    高順憤慨道:“這裏簡直無法無天,縱兵搶劫、殺人放火,那些郡兵比強盜還要狠毒百倍。”


    沮授也生氣地罵道:“我去的高顯還不隻如此,縣令沈泓洋勾結夫餘人不斷劫掠疆界附近的村子分贓財物,造成那裏民不聊生,常常是三五十裏碰不到一個村子,即便偶爾遇到也是唉!”


    高勇看了所有的情況,總結道:“這裏的情況要比我預想的嚴重許多,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幾個人同時望了過來,高勇狠狠地說道:“先把兵權奪下,而後一個字——殺!亂世當用重典,罪行一般者死其一人,罪行嚴重者親族連坐!”


    眾人聞言皆拍手稱快,亦驚訝於高勇的殺伐果斷。高勇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荀公負責找尋合格人員作候補官員,報一個名單給我。沮公和我開始整理罪案,一一定罪。而高郡尉想辦法弄清郡兵虛實,以便快速交接。對了,我還要給你推薦兩個人——魏明、秦二狗。”隨後講出了自己在遼遂的所見所聞。


    高順聽罷,讚揚道:“講道義,愛民如子,是一個好漢!”


    此時,荀-卻擔憂道:“主公,有一事需多加提防。在調查時,-曾被人跟蹤!”


    聞此言,沮授也說道:“授也曾有此感覺,無論趕至何處總有形跡可疑的人出沒。”


    高順冷靜道:“順同樣遇過此事,隻以為是自己口音不同引起官差注意,現今來看,絕不簡單,難道?”


    荀-立時驚訝道:“難道暗查舉動已被王寇察覺?”


    沮授雙目微睜,思索道:“極有可能,如果玄菟各縣勾結在一起……”


    高勇大腦飛轉,聽著他們的分析不由得驚呼道:“不好,此事已為王寇察覺。如果我是他,定會調兵包圍這裏!”


    眾人疑慮間,屋門被推開,張武焦急地跑進屋內單膝跪地道:“主公,監視兵營的王信遣人來報:城北兵營異動,郡兵開始集結。”


    同時,屋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裴石滿頭大汗地奔進屋內低聲道:“報主公,四門盤查加嚴,隻進不出!”


    沮授暗叫不好:“此事卻已被察覺,郡兵集結極可能是針對主公而來。”


    荀-起身踱步,僅轉半圈便驚道:“此地不宜久留,主公應速速離開,遲之恐生不測。”


    話音未落,街上傳來百姓慌亂奔逃、郡兵嗬斥之聲,隨後負責守衛院門的人員紛紛退回院內,形勢驟然緊張。


    高順不假思索的吩咐道:“發信號,通知護衛隊集結,準備戰鬥!”


    沮授補充道:“派人控製南門,保證危機時的撤退線路。”


    高勇走到門口命令道:“裴石聽令:命你率領三小隊及十名護衛隊員保護沮公、荀公先行離開,務必確保他們安全。張武及一小隊隨我和高郡尉出正門迎接這個比狗鼻子還靈的王寇王太守!”


    “是,主公!”二人各自召集部屬開始行動。裴石立即指揮近衛隊員收拾記載有證據的書本紙張和需要攜帶的衣食器物,同時分派四人先行出門引路,由護衛隊保護著沮、荀二人離開。


    院內,護衛隊員打開堆砌牆角的大木箱,裏麵全部是甲胄刀盾……待眾人穿戴完畢後,門外已經響起了郡兵列隊布陣的號令。


    突然院門打開,眾人皆抽刀備戰,卻見裴石帶著三小隊保護著沮授、荀-退入院內。高勇快步上前問道:“怎麽回事?為何返回如此險地?裴石?”


    裴石跪地說道:“主公,石等剛到南門便見大批郡兵開始驅散民眾封堵道路,二位先生見狀無論如何不肯先行離開,堅持與主公……,屬下隻好留十名護衛隊埋伏於城門附近,自行保護二公返回。裴石失職,請主公治罪!”


    沮授言道:“且莫錯怪裴石,授與文若商量之後決議與主公共進退。”


    看到二位大賢如此,高勇忍不住熱淚盈眶,緊緊握住他們二人的手說道:“數日前高勇不聽沮公、荀公建議做最壞打算,以致出現今日危局。深自感悟,現今沮公如此直令高勇汗顏!勇便對天發誓,此生此世絕不負二位先生!”


    此時,房頂偵查的張武說道:“主公,街巷已被封堵,院落周圍不下二百郡兵。此外,王信的二小隊已在外圍待命。”


    高勇心中有些緊張,卻強迫自己鎮定,思索下吩咐道:“給王信暗號,要他立刻向北城、西城派遣人手,如果見到這離開戰,立刻放火逼敵分兵救援。”


    沮授與荀-對視,驚訝之餘更隱含欽佩,想不到高勇年紀不大竟能如此冷靜,危機時刻居然能想到用聲東擊西疑兵分敵之計!


    轉過身,高勇說道:“勇手中有朝廷發放的合法任命文書,除非王寇瘋掉,否則能奈我何?”遂怒罵道:“何人在外如此喧嘩?”說罷帶領眾人推門而出,發完暗號,張武跳下屋頂緊跟高勇……


    門外早已站列整齊的郡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喝震住,隨著高勇邁步向前,他們緩步後退,不過槍戟始終指向高勇眾人。近衛隊手持刀盾圍站在高勇周圍,張武警惕地站於高勇側後。孫泰、韓進各帶護衛隊保護左右兩翼,時刻等待高順命令。


    郡兵身後,一頂大轎顫悠悠走來,上麵斜躺著那個人人憎恨的王寇。“原來是你!本太守問你為何派人打探我玄菟官員私事?意圖何在?快說!”


    高勇冷眼打量,高聲回道:“吾乃朝廷任命的新任玄菟太守!怎麽?上任前了解一下本郡實情有何不妥?”


    王寇先是一愣,眼珠轉了兩圈,旋即跟身邊一個年輕人及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人低語。高勇順勢望去,那個年輕人認識,正是遼陽遇到的那個混蛋,而那個中年人……


    王寇哈哈哈仰天大笑,弄得高勇一愣,暗道:“怎麽學我的台詞!”


    王寇用懷疑的語氣問道:“玄菟乃是邊地小郡,遠離京城。故此總有奸險鬼詐之徒妄以假傳聖命之陰險招數欺騙玄菟善良百姓。前日如此,昨日如此,今日亦如此,不知明日會否依舊如此?”


    聽到此話,高勇腦中念頭飛轉,以前所看過的官場戲一一重現,其中用如此方式扣押、抓捕朝廷命官的事情不勝枚舉,心下悵然之餘,不禁對自己的輕率失策感到後悔。心髒跳動加速,胸口起伏加快,神經急速繃緊。有過一次體驗的高勇立刻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鎮靜心神,裝作釋然道:“如此說來,這份朝廷任命文書也是廢紙一張嘍!”


    王寇呲牙嘿嘿笑道:“怪不得小小年紀竟能混至如此地步,聰明!自你踏入遼西,所有舉動皆在本太守的掌握之中,看在爾等數日來收羅證據很是辛苦的份上,便讓你死個明白!”


    高勇一邊用輕微顫抖地手給高順打手勢準備戰鬥,一邊奇道:“如何死個明白?”


    王寇抿嘴微笑,伸出手指敲打轎椅扶手,煞有介事地解釋道:“官場諸事你不懂!這叫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本太守在玄菟經營十餘年,全郡百姓無有不服,任你如何小心謹慎,仍有人時時通報爾等行蹤。如此民望根基深厚,豈是爾等亂民撼動得了的?郡兵聽令:將一幹要犯悉數捉拿,反抗者斬!”


    心髒狂跳的高勇聽到王寇的話嘴角抽動,似曾相識的危機感覺再次襲來,緊繃的神經一旦超過極限往往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情況,特別是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已經經曆過一次生死並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高勇突然頓悟:生死由命,天注定!拚了……


    “誰敢動!吾乃是玄菟新任太守,你們如此行徑是犯上作亂,是誅滅九族的重罪!”高勇爆喝一聲,橫眉倒豎、怒目掃視四周,同時身邊近衛隊、護衛隊幾乎同時跨步上前刀盾齊舉準備廝殺,而高順更是麵沉似水,蕭殺寒氣震懾敵膽。


    郡兵一時愣在當場,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均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中年人對王寇說了幾句話,王寇立時喜上眉梢,大聲道:“哪裏來的狂徒!別怕,本太守說他們是暴民亂匪,他們就是暴民亂匪,給我殺!”


    那個王太守的外甥第一個大叫:“殺啊!殺一個賞錢一百!”聽到這話,幾個隊頭終於有了底氣,各自帶隊開始進攻。


    高順查看情勢命令道:“韓進率部阻截,孫泰、馮玉向南突圍,務必打通道路撤出城外!”


    高勇怒道:“王寇你有種!隻要老子今日得脫,他日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王寇聽罷哈哈狂笑:“你個小娃娃口氣不小,還敢自稱老子,你也配!憑你那百十號人?恩?”王寇驚訝,隻因他眼前郡兵的圍攻受阻,反而被韓進的三十餘人殺的步步後退,不斷有人受傷倒地。


    高順仍是最勇猛的,一人一刀一盾如入無人之境。先是一刀劈下郡兵頭顱,跟著一腳踹飛屍體,隨後旋轉身形,刀鋒過處血肉飛濺。兩個隊頭上前阻擋,不過兩回合接連斃命。周圍郡兵見狀哪敢上前,紛紛後退。


    然而其餘護衛隊則集中力量向南殺去。由於以往對於郡兵的仇恨使他們抱著必死的決心,硬是將經驗、戰力強過自己的郡兵殺得緩慢後退,逐漸讓出道路。馮玉、孫泰兩隊近七十人玩了命地衝擊郡兵。僅片刻,南邊負責堵截的二百餘郡兵便傷亡三十餘人。


    王寇哪裏遇到過如此情形,三百餘郡兵居然對付不了一百多亂民,一邊指揮圍攻,一邊暴跳如雷,大呼小叫地調弓兵、調郡兵。


    天色漸漸昏黑,戰鬥仍在持續,護衛隊以生命和鮮血為代價緩慢但卻堅定地靠近南門。此時南門也亂作一團,裴石留下的十名護衛隊員發動突然進攻,連續斬殺數名守門郡兵,打開城門。跟著一邊與剩下的企圖奪回城門的十餘郡兵作戰,一邊等待高勇諸人的到來。


    高順與韓進且戰且退,身邊能戰鬥的護衛隊越來越少。與此同時,王寇身後又開來兩百郡兵加入戰鬥。高順知道形式嚴峻,對孫泰馮玉大吼道:“你們還磨蹭什麽?快點保護主公殺出城外!”


    孫泰、馮玉已經渾身浴血,身邊的護衛隊隻剩下五十餘人,聽到高順怒斥,他們同時高叫:“娘地!拚了!要不是主公收留照顧,隻怕我等早已死於荒山野嶺!兄弟們,為了報此大恩,殺啊!”


    高勇看到他們如此拚命心中不忍,舉刀高喝道:“近衛隊,我們年紀相仿,平日相處情同兄弟。今日哥哥再次給大家先道聲抱歉,沒帶著兄弟們過好日子,反倒遭受如此險境。常聽人言:人生自古誰無死,但有馬革裹屍還!如若今日共死,來世再做兄弟!”


    聽到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語,無論是護衛隊還是近衛隊幾乎同時回應道:“誓死追隨主公!”呐喊之下,膽氣爆發,聲勢震徹寰宇。高勇甩開攔阻的張武、裴石二人徑直殺奔敵兵,沮授執劍在手朗聲道:“能遇如此明主,此生無憾矣!”


    荀-同樣抽劍出鞘回應道:“-亦有同感,如若今日得脫,主公必將成為大漢股肱棟梁!”言罷二人相繼加入戰團。二十名近衛隊不待吩咐各自舉刀參戰,盡管年齡氣力均小,但氣勢不輸於任何人!


    麵對如此視死如歸的“匪徒”,負責堵截的郡兵最先開始動搖。正於此時,西城、北城相繼火起,跟著濃煙滾滾直衝雲際與天邊黑幕融為一體。


    王寇扭頭望去大叫:“不好!府衙起火了!”街角,一衛兵快速跑來,“王太守不好了!剛才亂民衝擊府衙,殺死衛兵、搶劫財物,更四處放火……”


    “什麽?”王寇一跳三丈高,“何人所為?何人所為?王厚,你立刻帶人前去滅火,要快!那些寶貝啊!”年輕人麵露自信,帶著一隊郡兵向城北趕去。


    當王寇將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戰場時,情勢已經改變。堵截的郡兵頂不住高勇等人的衝殺,已於剛才潰敗,並將趕來救援的一百郡兵衝亂,反而被馮玉率人逼進巷內,空有百十人卻隻得最先麵的五六人交戰。王寇大罵廢物卻仍無可奈何,本以為自己的部署萬無一失,卻不想出現如此情景。


    趁此機會,高勇帶領孫泰迅速控製南門,一邊讓傷員先出城,一邊阻擊兩邊城牆進攻的郡兵。此時,射來箭矢逐漸增多,高勇抬頭望去,隻見由其餘三門趕來的援兵陸續加入戰鬥。這對於己方越來越不利。


    高順看到南門已被控製心下稍寬,繼續與韓進抵禦追兵,加快退向城門的步伐。馮玉也開始退向城下。不久二隊會合,剩餘不足十五人。而在他們的北麵呈弧形包圍著近三百郡兵。短時間內無法脫身。


    天空徹底黑了下去,在傷員全部出城後,高勇才在近衛隊的保護下出城。離開幾步,突聞王寇大叫“射死他!”隨後箭響傳來,十餘箭矢飛射而至。張武叫聲“不好”,急忙挺身上前輪刀擋箭。慌亂間仍有幾箭漏掉。高勇聽到張武叫聲本能地向左撲倒——“噗”,一箭擦過右臂,鋒利的箭尖將衣服整齊的割開,裏麵血肉外翻。鑽心的疼痛在一瞬間湧上大腦,高勇疼得低吼一聲撲翻在地。


    張武嚇出了一身冷汗,先一步擋在高勇身後撥打零星射來的箭矢,同時叫人扶起高勇快步進入夜色掩護下的城南密林。


    城門下被郡兵火把的火光照得通亮,遠遠便可望見高順等人被敵人死死纏住難以脫身。高勇心中大急,高順才跟自己幾個月便要殞命,難道這就是自己改變的曆史?愧疚之心陡起,不顧傷勢,當即便要帶人去救。


    沮授勸阻道:“主公且莫再以身犯險,否則那些忠義之士的鮮血豈不白流?孫泰!”


    孫泰起身道:“屬下在!”說著將胳膊上剛剛包紮好的布帶緊緊一勒,快步走到沮授身前,“沮公有何命令?”


    沮授看著麵色略微發白身上傷口仍在流血的孫泰說道:“留下五人守衛,其餘能戰鬥的全部帶上,一定要將城門奮戰的兄弟接回來!”


    孫泰擦掉嘴角的血水昂首道:“遵令!”跟著帶領十二個人向城門跑去……


    此時,高勇的雙眼早已模糊,淚水混合著汗水、鮮血一起留下。


    城門下,韓進眼見郡兵越來越多,一不留神大腿被箭矢射中,痛入骨髓。高順一把將他扶住說道:“馮玉,背上韓進先走!”


    馮玉連砍數刀逼退敵兵後,勉強蹭到高順身邊,咬著牙彎下腰準備背起韓進。可是韓進卻一把掙脫,右手捂著傷口說道:“這裏年齡俺最大,高郡尉,你官比俺大,但俺還是你的長輩!這時你要聽俺的……你、還有小馮子帶領還能走的弟兄走,俺留下來!娘地,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


    跟隨韓進的幾人靠攏過來齊道:“高郡尉、馮隊長快走吧,隻要給兄弟們立個墳頭便行,逢年過節別忘了留點酒肉……”


    馮玉待要上前抓住韓進,卻被韓進喝罵:“你們兩個還不快走,難道要韓進死才甘心!”


    馮玉嗚咽道:“韓大哥!兄弟怎麽能撇下你一個人獨活啊!”


    韓進疾步上前擋開刺向馮玉的戟尖,喝道:“走!”


    高順拉住要上前助戰的馮玉說道:“韓兄還有什麽話要留下嗎?”


    韓進沒有回頭,聲音已開始嘶啞:“請兄弟們照顧好俺那個娃!讓他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高順咬牙點頭道:“放心!”說罷頭也不會拉著馮玉向城南樹林跑去。馮玉死活不肯,掙紮著想要回到韓進身邊,可是掙紮僅持續了幾秒便停止,隻因他看到了眼淚,那是從高順眼中流下的眼淚……


    離開城門半裏遇到前來救援的孫泰,高順不待他說話便命令道:“把兄弟們帶回去,保護主公向南進山,郡兵很快便會追來!”


    孫泰不解道:“可是韓大哥他……”


    高順搖搖頭,說道:“快走,否則韓兄的苦心便要白費了!”


    孫泰一愣,看著遠處仍在奮戰的韓進撲通跪倒,重重磕頭之後跟隨高順進入樹林……


    此時城門下僅剩韓進一人,左擋右殺,竟無一兵一卒可以通過。王寇大怒,命令剛剛聚齊的一百弓兵齊射……


    身中十餘箭的韓進仍然屹立不倒,手中戰刀仍在緩緩揮動,嘴角帶笑,口中吐血,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娃他娘,今兒個……給你……報仇了!糟蹋你的有……六個,今兒俺……砍……砍死了十二個……”快意恩仇的豪氣消散在空氣裏,隨風散去。


    戰刀杵地,韓進的身體仍然佇立在城門下巋然不動,隻不過他的頭一點點低下去,口中流出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身前的土地上……周圍郡兵眼見此景無一人敢邁步上前。王寇呆望許久,才顫聲道:“怕什麽?殺了他!”


    幾個郡兵對視之後,一起叫喊同時將槍戟刺向韓進……


    ……


    這時,王厚帶兵趕了過來向王寇報告情況。王寇越聽越惱,臉色越發鐵青,拳頭握得緊緊,怒道:“什麽?四個衛兵竟然被七八個小娃子殺了?廢物!一群廢物,平日白養你們了!想不到讓幾個娃子鬧個底朝天!”


    中年人建議道:“王太守無需如此擔心,現在那娃子身邊所剩家丁不足三十,且個個帶傷,即便有兩個能打的也架不住郡兵人多。”


    王寇喘了幾口粗氣,陰冷道:“劉縣令的意思是立刻派兵去追?”


    劉明點頭道:“當然,畢竟那娃子打得可是朝廷的名號,萬一他把消息傳回去,張常侍那裏不好交代。”


    王寇撇嘴道:“張常侍真不是東西,他拿錢,我出力,還得給他背黑鍋!跟他要遼東郡也不給,哼!惹急了老子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都給抖露出來。王厚,你帶上二百郡兵前去追擊,務必將他們擒拿。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王厚眼角凶光顯現,拍胸道:“舅舅放心!”


    劉明詭笑道:“算了算了,王太守還是不要抱怨了,萬一傳到張常侍耳朵裏可就不大好了。畢竟沒有張常侍撐腰,太守位子是坐不穩的。而沒有遼東郡的空缺,張常侍又怎麽能騙人去買呢?”


    王寇遙望城外陰冷月光下的濃密森林,許久方才說道:“幹完這筆買賣,老子也來它個辭官歸隱,找個沒人的地方抱女人去!”說著看看劉明那渴望與貪婪並存的目光笑道:“放心,走之前一定把你扶上太守的位子,我那外甥還要靠你呢!”


    這時,一個佰長走上前問道:“王太守,這些屍體如何處置?”


    王寇瞪了他一眼,罵罵咧咧道:“老子平時怎麽教你們的!都忘了?一個不剩全給我吊到城門上!讓全郡亂民看看反抗本太守的下場!”


    佰長苦臉道:“這……”


    王寇一巴掌扇過去:“這什麽這!還不快去,氣惱了本太守,連你一起吊上去!”


    佰長遙遙頭,輕歎一聲轉身離去。隻留下王寇和劉明哈哈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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