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得幾員猛將之後,已經是公元184年1月了,倘若曆史未發生太大的變化,那麽距離張角的黃巾起義僅剩下不足兩個月的時間。為提早做好準備,高勇命令魏明護送樂進和許褚的家人取道徐州,北上進入青州,而後在東萊乘船經海路抵達遼西郡,同時修書一封告知荀彧安排接待事宜,並讓陳群這位才華橫溢的青年協助其署理內政,當然還要督促加快接收黃巾俘虜以及難民的準備工作。此外還寫了一份手令給沮授和高順,讓他們調一個輕步兵團和一個輕騎兵團在右北平無終待命,其餘輕騎兵也陸續開赴右北平等待命令。


    一月十日,眾人踏入豫州梁國蒙縣,此時北風轉弱,中原大地漸有春意盎然,葉芽、嫩草相繼探頭準備迎接春天的來臨。沿路田地已有農民在開墾修渠,盡管衣衫襤褸,卻仍抱著對豐收的渴望。


    高勇身後跟著數十騎士及五輛馬車,隊伍浩浩蕩蕩,引得行人駐足觀望。


    “看到沒有?又是大戶人家!肯定是去幽州的。”


    “幽州?恩,聽說那裏現在富的流油,家家吃肉,人人穿綾羅綢緞!”


    “真的?”


    “可不是嗎!去年逃荒過去的李家二小子知道吧?過年時稍信回來,人家現在有五十畝地,整個一地主老爺,媳婦也娶上了,聽說四月就要生娃了!”


    “啥?憑他那個狗樣?這什麽世道!”


    村莊內,幾個村漢冷冷的盯著這支隊伍。一人低聲道:“梁哥,這夥人看樣子肥得很,要不要做了他?”


    梁哥仔細打量,目光在高勇身上猛然一怔,“奇怪!叫兄弟們盯好,沒我的命令不可輕舉妄動。”


    “可他們不過四十來人,況且那些馬都是上等好馬,將來辦事時或許用的著。”


    梁哥的視線掃過不長的隊伍後,輕輕搖頭:“這夥人來曆不明,看到那些家仆沒有?不覺得奇怪嗎?”


    “這樣一說……好像都是練過武的!”


    梁哥冷笑道:“練武的?恐怕不止……立刻通知定陶的兄弟做好準備,切不可露出馬腳。”


    當高勇穿過村莊後,這幾人也隨即消失在路邊樹林中。一路北行,不斷看到三五人、十餘人一群一群的向西南方向的陳郡走去,這些人雖然穿著破爛,神情卻堅定不移。


    戲誌才邊看邊歎息:“主公推算準確,這些人恐怕都是太平道道眾,依此看來……”


    高勇望向洛陽方向:“如果皇上能早點醒悟,或許可以避免一場浩劫。”


    戲誌才聞言沉默片刻,輕聲道:“難啊!”


    於蒙縣休息一夜,次日天明後啟程趕往定陶。出城門不久,孫泰便發覺附近有行跡可疑之人窺視,身後亦有人時時跟隨,“主公,戲先生,我們好像被跟蹤了!”


    樂進也湊近道:“不錯,進也發覺附近時常出現可疑之人,莫非是劫匪?”


    “北風一陣陣的緊呦,無米下鍋。租子一年年的漲呦,活得累噢!身上衣衫薄如紙呦,難熬寒冬……”清亮的歌聲傳遍四野,引起百姓觀瞧。官道上,十幾名漢子身穿單衣肩扛農具大步前進,破爛的草鞋表明他們一路的艱辛。盡管唱著哀苦的歌謠,但每個人的臉上卻都洋溢著笑容,仿佛即將告別這樣的苦難生活。


    路邊村民忍不住發問:“老幾位,這麽大聲不怕官兵抓嗎?這年頭小心點好。”


    帶頭者哈哈一笑:“官兵?都快餓死了還怕他們做甚?”


    身後的壯漢緊跟著道:“大哥說的對,死都不怕,還怕官兵麽?”眾人一同哄笑。


    見此情景,高勇勒馬觀望,隊伍亦分開左右讓出道路。唱歌的漢子逐步走近,看到高勇及其身後的隊伍臉上露出不屑,用眼角餘光蔑視的前後打量。


    高勇亦借機細看,為首者粗眉寬額、鼻梁高聳、胡須濃重,腳步沉穩紮實。其後之人個頭稍矮皮膚黝黑,顯然是常年日曬所致。


    “呸!那家的兔崽子跑出來現眼?有錢就了不起嗎?過不了多久都是我們的了!”為首之人放聲大笑,言語滿含譏諷。身後十餘人緊跟著發出陣陣哄笑。


    “大膽狂徒竟敢羞辱少爺?”張飛暴喝,伸手將丈八蛇矛拿起。孫泰亦惱怒起來,抽出戰刀做好準備。


    “呦嗬!主人沒說話,兩條看門狗倒先吼起來了!”


    高勇示意張飛、孫泰暫時忍讓,抱拳問道:“壯士,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何故出言譏諷?”


    “唉呀?挺知書達理的嗎,倘若收租時能這樣就好嘍!”


    孫泰忍無可忍喝問:“大膽狂徒,留下姓名。如若再猖狂定要把爾等押送官府!”


    “哈哈,露出尾巴來了!告訴你,爺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波才是也!這位是我拜把子兄弟彭脫!”


    彭脫昂起兄:“敢動波大哥,先問問弟兄們先!”


    高勇神情一怔,心中暗道:“彭脫倒不怎麽清楚,這波才確是大名鼎鼎的穎川黃巾主帥!”隨即腦筋飛轉,笑道:“原來是**啊!久聞大名,今日得見,確實不同凡響!”此言一出,不止是波才,連身邊的戲誌才、孫泰等人亦露出驚訝神情。


    波才收起嬉皮笑臉戒備道:“你是何人?”見波才態度驟變,身後幾人立即散開圍成一圈,單手入懷凝神警戒。


    孫泰也不示弱,催馬上前擋住高勇側翼,特種兵握緊刀柄緩緩圍攏上來。高勇佯裝慌張勒馬退後:“太平道主持豫州事務的波才不但我知道,隻怕官府也知道!”


    彭脫神色緊張:“你是官府的走狗?”


    高勇搖搖頭:“你們猜不出來。波才,念你貧苦出身,今日暫且放你們一條生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他日如有機會……恐怕沒有機會了!”


    波才大怒,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如此熟悉太平道的事情,言語中更隱約點指今年起義之事,決不是蒙縣消息所說的一般大戶家的少爺,搞不好……波才不敢細想,立刻卸掉肩上農具,抽出懷內短刀:“既然你知道這麽多,抱歉了,隻好留下性命!上!”


    彭脫得令當即大叫:“不好了,有人仗勢欺人毆打無辜百姓!鄉親們快來啊!”吼完,雙指插入口中吹響口哨,隨即附近林中亦響起口哨。兩相呼應,平靜的樹林中立時湧出百餘人,各執刀槍封堵道路,一點點圍攏上來。


    波才冷笑道:“本來想留下你們的狗命,看來不得不大開殺戒了!”


    高勇輕歎一聲:“孫泰,一切交給你了,留下波才、彭脫性命,這些人都是貧苦百姓,得饒人處且饒人!”


    孫泰一點頭:“遵令!一班負責保護,二班、三班散開作戰,傷敵優先!”一聲令下,一班催動馬車圍成一圈,十名特種兵打開木箱,取出弓弩,上弦搭箭瞄向敵人。二班、三班撥轉馬匹衝向四麵圍攏過來的敵人,借助馬匹撞擊再以馬刀傷敵。


    波才見這三十餘人行動迅速心中暗驚,與彭脫互換眼神後舉刀殺奔孫泰,彭脫緊隨其後殺向樂進。


    孫泰跳下馬背,緊握戰刀準備迎戰波才。誰知張飛暴喝之聲傳來:“孫兄,這個**留給老張,你留下保護少爺!”不等孫泰答話,戰馬嘶鳴馬蹄聲近,丈八蛇矛夾帶呼呼風聲砸向波才麵門,張飛魁梧的身影緊隨其後插入孫泰與波才之間。


    波才不知張飛厲害,但見其身材壯實猜之力道不凡,遂凝神聚力貫入短刀,“咳!”右手緊握短刀劃出一道弧線斜向上迎擊蛇矛,意圖借力打力使蛇矛改變方向。


    張飛看波才出刀動作已知其目的,冷哼一聲,於刀矛相擊之際猛然撤回,隨即力注矛身,“嗬!”蛇矛直刺波才胸口。


    此時,波才右手短刀已然揮出一個大半圓,撲空不說,見張飛變招如此迅捷心中暗叫不妙,隻得加速圓轉,右手短刀自下而上意圖震開丈八蛇矛,並急速後退躲閃。


    張飛冷笑,譏諷波才不識時務,手中蛇矛去勢更盛……“當!”兩相交擊火花頓起,張飛的臉上隨即露出一絲驚詫,不為別的,隻為蛇矛竟被短刀震開寸許,堪堪擦過波才右肩,“噢呀?有兩下子,再來!”雙腿催馬提速前衝,同時掄動蛇矛由左至右斜砍下來。


    波才心下大驚,想不到張飛力道強至如此,剛剛一下擋架震得右手虎口破裂,右臂酸麻幾乎失去知覺。眼見張飛催馬上前哪敢疏忽,急忙刀交左手撲向旁邊……“呼!”一陣寒風緊貼後腦吹過,幾縷頭發隨即飄落。波才暗叫運氣,撲倒之後順勢翻滾,而後借力彈起,準備再戰。


    這時,張飛與彭脫的聲音同時傳來,張飛怒吼:“猖狂毛賊拿命來!”彭脫哀嚎:“波哥,這廝太厲害!”


    抬眼望去,卻見彭脫被樂進一杆戰槍逼得險象環生毫無還手之力。許褚舞動單刀大煞四方。放眼周圍,圍攻的百十來人已然倒下小半,痛苦哀嚎者有,滿地打滾者有,昏迷不醒者有,而那些家仆卻幾乎毫發無損,不斷分擊合進擴大戰果。波才心知此戰已無勝算,大叫道:“今天波才認栽,來日定要找回今日之恥!兄弟們撤!”


    彭脫聽到“撤”字欣喜異常,顧不得顏麵,轉身向後逃走,卻被樂進槍尖劃破後背,留下一道血痕。圍攻眾人如獲大赦,呼喊著四散奔逃。波才看了高勇一眼,在張飛追近之前逃進樹林。


    “翼德不必追了,放他們一條生路!”高勇召回張飛,轉身對孫泰道:“孫校尉安排一下,替這些人包紮傷口,給每人二百錢,各自逃命去吧!”


    樂進掛上戰槍,不解道:“主公,為何不將他們押送官府?這些刁民犯上作亂,已然觸犯大漢律法。”


    高勇掃視地上俘虜歎息道:“都是苦命人,被逼無奈才鋌而走險,如此押送官府隻會憑白多幾個冤魂,為貪官汙吏增加政績罷了!”


    孫泰聞言凝望高勇,眼中的忠誠更甚。戲誌才來到高勇身邊讚賞道:“主公宅心仁厚不嗜殺伐,將來必能成為一代名臣!”


    高勇看著張飛快馬加鞭追趕逃散之敵,似笑非笑道:“名臣嗎?大概會吧,誰又知道將來的事情!”


    包紮期間,孫泰趁機審問幾名俘虜,可他們隻說自己是普通百姓,因饑餓難耐才出來打劫。高勇苦笑道:“戲先生,你看他們像普通百姓嗎?”


    戲誌才拿起俘虜丟下的短刀反複察看:“主公,難道他們是太平道的人?”


    高勇點頭:“有組織、有紀律,普通百姓做劫匪絕不會這樣。”


    戲誌才麵顯憂慮:“倘若是太平道……恐怕天下大亂不遠矣!”


    教訓了波才這夥人後,路途平靜許多,雖仍有人探頭探腦,但總算有自知之明,再也不敢打高勇這支隊伍的主意。兗州、豫州交界處的己氏,不僅是二州商賈的交易、停留、休息之處,更是出入豫州的畢竟之路。進入城內立覺繁榮超過蒙縣許多,人流往來熙熙攘攘。


    孫泰驚奇道:“少爺,想不到兗州也有此等城鎮,看其規模快和柳平有的一比。”


    高勇聽罷微微一笑,“這種事情是當然的了,柳平是連接奉天與陽樂的必經之路,而這裏是連接兗、豫的必經之路,二者地位相當。考慮到豫州那近千萬的人口,這種規模不足為奇。”這時,一批人進入高勇眼簾。十幾人不斷進出街上的鐵器店,空手而入,滿載而出,各種鐵製農具、工具一應俱全。


    戲誌才也看到這夥人,輕問道:“莫非他們是太……”


    高勇點頭道:“沒錯,看來他們正在加緊準備。”聽到高勇之言,戲誌才眼中憂慮更甚。


    己氏雖有繁華的街巷,但也同樣擁有貧窮的民居,而且規模與其他城池不相上下。城西三條街住的全是窮人,街角處有幾名販夫兜售著廉價的商品。看其衣衫襤褸即知他們屬於沒有資格進入商業街的底層商販。


    安排好客棧,高勇沒有到商業街閑逛,而是帶著人來到貧民區體察。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幾名小販中,有一位年逾六旬的老人,粗布衣服上補丁落補丁,衣領袖口早已磨破,顯然是穿了許多年,不過衣服仍相對幹淨整潔。老人身後倚牆蹲著一對四歲左右的男孩,同樣的相貌、同樣的瘦弱、同樣的緊靠,同樣的顫抖,同樣的好像生著病……


    高勇走到老人身前,看著半口袋糟得不能再糟的粟米(小米),緩緩蹲下問道:“老人家,這些米多少錢?”


    老人慢慢抬起頭看著一身普通打扮的高勇勉強擠出笑容:“這位少爺,米不貴,這些給五十錢就行!”看到高勇好像在猶豫,老人急道:“嫌貴的話,四十錢!少爺行行好,我這兩個孫兒生了病,沒錢看病抓藥,已經兩天了,眼看著……”


    高勇一言不發來到雙胞胎麵前,伸手摸其額頭,燙!在這寒冷的室外仍然很燙!“老人家,這米我買了。”言罷,掏出一根金條放在老人手中,“趕緊帶著孩子看病!”


    看到金條,老人目瞪口呆,旋即撲通跪倒,磕頭感謝:“好人啊!恩人啊!喜兒、慶兒快醒醒,快感謝恩人!”老人激動地熱淚縱橫,“恩人請留下姓名,孫兒長大後一定報答!”


    “報答就免了,隻要他們成為正直的好人就行了!”走了幾步,高勇再次回頭:“這裏活不下去的話,你們可以向北,到幽州玄菟,那裏官府給房給地,應該能過上好生活!”


    一行十餘人剛剛拐過街角便聞幾聲喝罵:“讓開!讓開!別她娘的不長眼睛擋大爺的道!你們幾個交稅了嗎?還在這裏賣東西?呦嗬,老不死的弄半袋糟米想騙人啊!”


    “老大,看他手裏!”


    “金條!老不死的那裏偷的?”幾個郡兵呼拉圍攏上來,連打帶踹搶奪老人手中的金條。


    “官爺,不能啊!這是救命錢!不是偷的……哎呀!不能搶啊!”


    聽到呼喊,眾人一愣,張飛、孫泰急忙返回,正撞見郡兵施暴,二人當即怒氣衝天不等高勇命令直接撲了上去。“王八羔子竟敢當著老子麵欺負人,今天讓你們嚐嚐老子的拳頭!”張飛暴怒,掄起鐵拳狠狠砸在圍毆郡兵的臉上。


    “唉呦!”一聲哀號頓起,緊接著那名郡兵倒飛兩丈開外,一頭撞在牆上昏死過去。孫泰比張飛更狠,照著郡兵襠下抬起一腳,殺豬般嚎叫響徹四周,那郡兵“嗷”一聲登時口吐白沫昏厥過去。


    這下捅了馬蜂窩,什長大吼:“造反了!暴民造反了!竟敢毆打郡兵!”同時抽劍出鞘指揮郡兵包圍張飛、孫泰。


    高勇見混戰已起顧不得許多,直接命令特種兵加入混戰製服郡兵。張飛哪肯服軟,又聽高勇下令放開了打,當即呼喝一聲左右開弓將兩名郡兵打飛,跟著轉動身形,鐵拳不斷招呼圍上來的郡兵。孫泰也不含糊,憑借戰場上鍛煉出來的臨戰經驗,騰挪躲閃之間發揮出太極拳借力打力的精髓。許褚最是痛快,抓住一名郡兵作為兵器左右掄開,沾著即倒碰到即飛。


    不到片刻,十餘郡兵全被打翻在地,什長何曾遇到過這般厲害角色,怪嚎一聲拔腿便跑。怎奈張飛火氣正盛,一大步跳到其身後,改拳為掌狠狠的劈向其腦殼……


    高勇冷冷掃過被捆綁結實堆在牆角的郡兵,快步走到老人身邊。此時,老人已經奄奄一息,起伏的胸口逐漸無力,咳嗽幾下後,老人艱難的抬起頭哀求道:“少爺行行好,兩個孫兒命苦,我這把老骨頭怕是不行了,求你給口飯吃,做牛做馬都行,隻求給口飯……”起伏的胸口忽然停頓,老人帶著無奈戀戀不舍的合上雙眼。


    高勇把頭扭向一邊,“孫泰,抱上孩子先走。文謙立刻返回客棧叫弟兄們收拾東西馬上離開。”說完,拾起地上的長劍來到什長麵前。


    什長恐懼的瞪著高勇,被布團堵住的嘴努力鼓動想要說些什麽。


    高勇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什長,牙縫裏蹦出四個字:“殺人償命!”舉劍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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