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萬物俱寂,赤水所在的小山穀裏,也是靜悄悄,月光溫柔灑下,給穀內的景色增添了一層柔光。


    小竹樓裏,正在靜坐修煉的赤水忽地睜開眼,身體一閃,躍出竹樓外,站在那碧水深潭旁邊,臉色有些凝重。


    就見那深潭裏,碧水早已不是以前看到的輕輕蕩漾,而是波濤翻滾,水氣不斷從深潭裏冒出,同時,水位不斷上升,已經超出了深潭邊緣,往旁邊的花園地裏漫去。


    赤水抽出引魂笛,一躍而上,懸在半空中,看著那碧水深潭,神色不定。


    第一次看到這個深潭時,她就猜到這個深潭連接著地下水係統,隻是,現在這般詭異的變化又是從何而來?


    難道,這深潭底,還住著其它的居民?


    想到此,赤水的感知試探性地往那深潭底探去,此潭很深,她的感知一路向下,並沒有遇到什麽阻礙,就見那深潭裏的一些不知名的魚類也被這異變弄得恐慌不已,但它們的力量太過弱小,無法抗拒那股力量,隻能讓身體隨著那水流晃動,忽左忽右,有時,甚至身不由已的重重撞在邊壁上。


    感知再往下,出現的魚類個頭越來越大,更有一些其它的蝦蟲,此時也是如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赤水不理,繼續往下行進。


    她知道,她快到達這異變的源頭了,因為此處的水流,比起上方,更是激烈狂亂,好似下麵有一個強者,在不停的攪拌著潭水。


    果然,同她所猜的一樣,這深潭,竟似沒有底部一般,赤水估計,她的感知已經探下去超出一裏了,下麵仍是黑漆漆一片。


    她正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往下探的時候,驀地,一個龐然大物猛地從下麵竄出,闖進她的感知範圍內。


    赤水嚇了一跳,感知迅速收回,驅起引魂笛,退至小竹樓上空。


    就見那深潭裏,浪花更是大起,不多時,那個龐然大物就已竄至水麵,巨尾一掃,一大片浪花傾在花園地裏,將那些脆弱的花草全部壓倒,還有一些小魚兒,隨著那片浪花落進花園地裏,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碧水,魚嘴大張,恐懼的亂蹦亂跳。


    而此時,那個龐然大物已經完全露出了水麵,一股龐博的氣息放出,頓時壓製住了穀內除了赤水和她頭上小妖外的所有生物。


    就連那花園裏的魚兒,也是身體一僵,都不敢亂蹦了。


    這是?妖獸的氣息,而且,等階絕對不低,估計在六階左右,赤水很是驚詫,要知道,她現在,可是位於凡人的城市啊,怎麽會有妖獸出沒?


    就是在修真界的地界,妖獸也是很少遇到的。


    可以知道的是,那隻妖獸是一種未知名的魚類,青色的魚鱗覆蓋全身,個頭極大,約有一丈來長,四五尺高,圓圓的大腦袋上,兩隻混圓的眼睛卻是極小,猶如龍眼一般,鑲在腦袋的兩側,一張大口張到極至,露出裏麵的尖利牙齒。


    它似是發現了赤水,巨尾一甩,數道約尺來長冰箭齊刷刷的往赤水快速射來。


    赤水眉梢一挑,正要祭出土罩珠抵擋,就在這時,小妖甚是激動,一下躍至空中,一個旋轉,身形變大後,一麵透明的光屏便立在赤水前方,將那些冰箭擋在外麵。


    那隻妖獸見此,攻擊加猛,巨尾快速幾下甩動,十數支一波的冰箭,連續幾波,再次往赤水襲來,齊齊擊在那透明的光屏上,發出一串脆響。


    而那光屏,已是開始有些不穩。


    赤水正要行動,就見小妖身形往前一衝,落在那深潭上空,雙翅一扇,十數道風刃揮出,往那隻妖獸襲去。


    那風刃與那些冰箭在空中一個相撞,竟是冰箭碎裂,而那風刃也化為無形。


    不過,畢竟那隻妖獸是六階的,攻擊力比起小妖來說,要強得多,就見那十數支沒有被風刃擊碎的冰箭,齊齊往小妖襲去。


    小妖身形一動,往旁邊一移,似很輕鬆般就避開了那些冰箭,倒是赤水在一旁,看得心提起又放下,複再提起,數次過後,她才發現,它們一隻五階,一隻六階,在那裏打得正歡,貌似沒有她什麽事。


    雖然小妖的攻擊力沒有對方強大,但勝在身體靈活,在空中隨意竄動。而那隻六階妖獸雖然攻擊是很強,但隻能在深潭裏,兩相抵消後,竟是誰也奈何不對方。


    赤水閑閑的收起引魂笛,坐在竹樓頂上,等了很久,發現它們一時半會似乎鬥不完,決定還是回屋凝煉法陣好了,而這裏,就交給小妖吧。


    十數日後,坐在竹樓裏的赤水腦門青筋抽了抽,就聽到外麵一片激烈的打鬥聲傳來,它們就不累麽?


    都已經打了那麽多日了,這哪裏是清修之地,完全是鬧得不可開交,它們打打停停,她若要去幫忙,那隻妖獸一看苗頭不對,馬上就縮進深潭底,赤水也無法奈何它。


    外麵那些漂亮的花草,早就被催殘得枝殘葉敗,大多都已死去,隻有一小部分還奄奄一息,掙紮著徘徊在死亡邊緣。


    而能夠解決這一切問題的那位黑衣前輩,好似對這並不關心,從來沒有看到他出來過。


    赤水站起身,走到小竹樓外,就見到那兩隻妖獸一個驅著尾針,一個驅著一把不知道用什麽材料煉製而成的魚叉,激鬥不止,同時,還夾著一些風刃和冰箭,四處亂飛,無數的花花草草遭殃。


    而她的小竹樓,她早在第二日就在竹樓外布置了一套高級的防禦法陣,至今才得以幸存。


    她僅是往它們的方向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腳跟一轉,直接往穀外走去,她打算再去暗市買些煉陣的材料來。


    這裏,就留給它們鬧騰吧!


    數個時辰後,赤水站在一棟並不出眾的老舊建築物前,她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為那門上角落處一個不太起眼的彎月形圖案,這是暗市的標誌。


    在她初踏入雁城時,第一次用感知掃視,就已經發現了。


    她不再遲疑,緩步踏入其中,這十餘年來,她已經踏足過暗市百餘回,已是輕車熟路。


    掏出當初王掌櫃給她的那塊綠色玉牌,交給對方檢查,然後便順利的進入其中。


    因為城內修士較少,所以這個暗市店鋪並不太大,各種材料都匯聚在一個店鋪內,也就隻有一個掌櫃和兩個店小二打理。


    赤水來到煉陣材料的櫃台前,就見這裏煉陣的材料最少,被擠在最角落裏,她猜想,若不是專門有人打理,上麵怕是灰都不知道積了多厚了。


    那個掌櫃見有客上門,而且還是走的最生僻的煉陣材料櫃台,臉上一抹異色閃過,便親自上來招呼。


    赤水沒有費話,直接要求看高級的煉陣材料,這店鋪小,並不表示裏麵沒有好東西。對於暗市的實力,她早已有所了解。


    那個掌櫃雖有些驚異,但並未多言,依序將那些煉陣材料拿出,讓赤水仔細挑選。


    不多時,赤水便帶著滿意的神色離去。


    而那個掌櫃,看著赤水的身影已遠去不見後,才淡淡命令道:“傳信給總盟,那個黑衣女子在雁城。”


    赤水這時已是奔出城外,對於那個掌櫃所做的一切,她就算不用感知,大概也能猜到,不過,她也沒辦法阻止,螞蟻撼不動大象,她唯一能做的,隻有低調行事。


    驀地,她的臉上,勾起一抹譏笑,他以為隔那麽遠,她就不知道了?他也太小窺她的感知了。


    從她出了穀,她就知道他跟在後麵,不過,除此之外,倒也沒有什麽異動,她便也沒有作聲。


    然而,她卻感知到,在前方,還有一位築基期初期修士,這是?想夾擊她?


    她自認為一直較低調,況且,她來這雁城並不久,知道的人也較小。而這兩人,卻是明顯衝著她來的,看來是不會善了了。


    她的心驀地一沉,一個築基期初期,一個中期,看來並不好對付,不過,她這十餘年來,要論危險,也遇到了不少,臨場經驗早已豐富。


    她故作不知,仍是往著小山穀的方向疾施而去。


    果然,就見前方的那位築基期初期修士迎了上來,赤水腳步未停,直接朝著那個初期修士衝去,同時,迅速招出遁影針,往對方襲去。


    攻擊是最好的防守,這可是經先輩驗證了的真理,她可不會傻得等那兩人到齊了再一起夾攻她。


    一個時辰後,太陽已消失在地平麵之下,而月亮卻還未升起,赤水掂了掂手裏的兩個儲物袋,一臉的嫌棄。


    果然,到這凡人的城市裏來混的修士,都是比較窮的,這兩個儲物袋裏的東西,就沒有一件她看得上眼的,“小白,你的實力,好像又提升了不少。”


    小白斜斜瞥了她一眼,頭一昂,高傲地閃入了赤水的眉心。


    她搖了搖頭,望了望天色,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搜魂術,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法術,這十餘年來,她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也不用擔心對方會撒謊,想知道什麽,自己找便是。


    而剛才,她就又用了一次,也找到這件事的源頭。


    想到此,她的臉色極端難看,她真的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待她到那個用搜魂術得到的地方時,就見那何春,正焦急的在那裏踱來踱去。她並沒有隱身,直接便往他走去。


    何春見到是她,臉色驀地一慌,拔腳就想跑。


    赤水哪能讓他就這樣走掉,捆妖繩驅出,直接將他束在原地。


    她走至他麵前,仔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方問道:“為何?”


    何春剛見到她,本是驚慌不已,但現在被捆妖繩束住,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在劫難逃,反而有些鎮定了下來,他聽到赤水的問話,臉露嘲諷道:“你不是知道的麽?何必還來問我。”


    赤水一窒,“為了築基丹,就為了這個,你就能請修士來劫殺於我?”


    何春臉上閃過一絲悔色,不過馬上,他的臉色又恢複原樣,更帶著一絲怨恨,“你明明就有築基丹,為何不能給我?”


    “你怎麽知道我有築基丹?”她可從未說起過,而且自認也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何春臉上露出一抹嘲笑,“那鄭大廚,若不是你給了他築基丹,他怎會對你這般的好。”


    赤水沉默了一下,緩緩道:“就算是我給了鄭大廚築基丹,你怎麽就能確定我身上還有?”


    築基丹如此難尋,他怎麽就能知道她身上還有多餘的。


    何春聞言,嘴角微動,目光低垂,竟不敢與赤水的眼睛對視。


    赤水嘴角微動,一臉蒼涼之色,怒聲道:“就因為一個可能性,你就可以賭上一切?現在事情並未往你想的方向發展,你可曾後悔?”


    何春聞言,複抬起頭,望向赤水,哧笑道:“後悔?若是重新再來,我仍會如此選擇,他們未能成功,是我太低估你了。”


    赤水臉色一沉,“你確實太低估我了,若想擊殺於我,怎麽也得派個金丹期修士來,說不定還有可能。”


    何春聞言,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赤水譏諷一笑,“怎麽?不敢相信?不過你猜得不錯,我身上確實還有築基丹,隻是你可能得不到了。”


    何春瞳孔一縮,臉上恨色更濃,怒聲責問道:“為什麽?你都可以給鄭大廚,卻不能給我?”


    “給我一個理由,我願意將築基丹給你的理由。”赤水臉色漸漸平靜下來,聲音冰涼。


    何春嘴唇微張,半晌,才尖銳道:“那你為何又給了鄭大廚?”


    赤水嘴角一扯,冷厲道:“我自有給他的理由,而你,卻隻想到了害我的命。”


    何春怨恨地瞪著赤水,忽地桀桀笑了起來,“嘿嘿,你那築基丹,怕也是來路不正。若我猜得沒錯,你曾去過秘境,你秘藏了門裏要你采的靈草,嘿嘿,若是千雲門裏的前輩知道了……”


    赤水有些驚訝,“你這是威脅我?”


    “哼,你也不會比我好,就算你殺了我,你也得意不了多久,很快,你就會跟在我後頭,哈哈——。”何春笑到後來,已是有著一絲癲狂。


    赤水微露一絲苦笑,不再猶豫,遁影針從他的太陽穴橫插而過。而同時,她手結一團靈火,彈至他的身體上,就見他的身影很快便化為一抹黑灰,他的元神,卻是沒有機會逃出。


    做完這一切,她這才有些失神,以前一起在千雲門膳閣廚房相處的日子,重新浮現在她的腦海,她的手微微顫抖,身體虛軟,竟一下坐到了地上。


    她知道,他是必須要殺的,不然後患無窮。可是當她真的這麽做了,她的心裏仍是萬分難過。


    這是她殺的第一個熟人,他們以前相處的日子,也是很快樂的。


    世事難料,誰能又想到,會有今日呢?良久,赤水才收拾好一切,回到小山穀。


    待她重新再坐下來時,心裏仍是沒有恢複平靜,各種情緒翻湧,何春並不認為他有什麽錯,相反的,僅是在遺憾未能殺了她,而她,雖然念及舊情,但為了杜絕後患,終是下了狠手殺了他。


    何為對?何為錯?不過都是在為自己謀利益而已,這修真界,要想走得更高,走得更遠,這是必須的,不然,她真不敢想像若是讓門裏的人知道她私藏了靈草時,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怕不隻千雲門裏的弟子會追殺她,就是那些想要築基丹的人,也是不會放過她。


    所以她做的是對的,這也是她應該做的,她的背脊挺直,眼神恢複堅定,心裏也不再彷徨,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何春會走到今日,是他自己一手鑄成的,又怎是她的錯?哼,憑他,想做她道路上的絆腳石,還不夠格。頓時,一股威嚴氣勢散發,將整個小山穀籠罩,她的發絲,無風自舞,衣袂也輕輕飄動起來,而這一切,她自己並不知曉。


    正在深潭邊打鬥的小妖和那隻妖獸,都感受到了那股威壓,俱是停下了動作,眼睛齊齊射向小竹樓。


    就在這時,在赤水她的心裏,一聲如鏡片碎裂的聲音響起,她頓時一驚,清醒過來,滿臉驚訝之色畢露,她這是?突破了?


    可是,她築基期中期都未修煉至頂峰啊?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驀地,一抹黑色的身影閃至赤水麵前,正正對上赤水的驚訝之色,他略一點頭,微露滿意之色,肯定道:“你突破了,不錯。”


    赤水訥訥道:“前輩,可我築基期中期都還未修煉至頂峰啊?”


    那位黑衣前輩衣袖一揮,淡淡道:“修為好升,你以後慢慢補起來便是,但境界能突破卻是難得一遇,丫頭,你的運氣不錯。”


    “是嗎?”赤水這時似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你這段時間,先穩定境界,也須盡快修煉將修為趕上去才是,待過一陣,本君再來找你。”那位黑衣前輩說完後,身影一閃,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赤水一頓,這才想起來,她突破到了築基期後期,自然就滿足了那位前輩給的條件,接下來,那位前輩的任務,就得由她來完成了。


    會是什麽任務呢?赤水心裏有一絲忐忑,但不久,她便放棄,能夠突破,確實是喜事,她還是如那位黑衣前輩所說,先穩定境界,其它的,以後再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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