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陽光照耀在蘇瓦那河穀,魚朝恩和福卡斯走出帳篷時,看著被染做一片金黃的河穀地水草豐美,藍天白雲下隨處可見野物,才明白為何這蘇瓦那在小勃律土語裏有黃金的意思。


    “魚校尉,今日天氣不錯,咱們趕緊翻過山口。”


    不遠處領著幾個族人唱完祭祀山神的歌謠的小勃律人那卓走了過來道,魚朝恩自然不會耽擱時間,昨晚他可是親眼見識過夜晚的坦駒嶺山口那吹出的大風足以把人凍得魂靈出竅。


    小半個時辰後,隊伍便抵達了坦駒嶺山口,異常地安靜,所有的馬匹都帶上了銜枚,在翻越薩雷闊勒嶺的時候,魚朝恩和福卡斯他們便已經清楚在過雪山冰川的時候,保持安靜有多麽重要了。


    擔任向導的小勃律人沒想到魚朝恩他們也是老手,原本臉上的憂色頓時去了大半,他們過去給那些商隊擔當向導,每年都有不怕死的新來商隊不聽他們的話,最後命喪冰原。


    安靜地進了山口後,魚朝恩自讓士兵沿途留下紅布綁在顯眼的冰川處作為記號,以便後麵大軍抵達時能有個標誌物。


    那卓自不敢出言反對,過去也有商隊試圖留下記號,但都被他們給暗中換了地方,誰讓這坦駒嶺的向導活便是他們的生計所在,隻不過眼下乃是大唐王師,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腳。


    過了崎嶇的山路後,看著那陡峭筆直的冰崖,就是魚朝恩膽子再大也不由吞了口唾沫,他們此時已經在山穀中,那高聳的冰崖上方才有些許陽光照下,四周看不到半點活物,天上就連飛鳥都見不到蹤影。


    “魚校尉,從這兒爬上去,便是雪瓦蘇爾冰川,上麵的路最是好走,能直通另一處山口,到時候直接下了冰崖便是往阿弩越城的大路。”


    “這冰崖如此陡峭,要如何攀爬?”


    魚朝恩看向小勃律人,他們既然能帶領商隊通過這坦駒嶺,肯定有上崖的辦法。


    “魚校尉,這兒有咱們做的冰梯,牢固得很。”


    那卓說話間,走到冰崖前,伸出手掌拂去了積雪,然後露出大約一掌寬突出的冰坨,接著他的幾個族人便背著繩索要向上攀爬。


    “那卓,你們這些冰坨是用牲口的血肉粘在冰上凍住的吧!”


    “魚校尉,你怎麽知道?”


    那卓直接愣住了,他沒想到眼前大唐王師的校尉居然知道他們這道冰梯是怎麽做出來的,臉上滿是錯愕。


    “這是我家將軍告訴我的,你們這些冰坨,人上得少還行,人上得多了隻怕不牢靠。”


    魚朝恩一邊說話,一邊朝奧盧斯道,“幹活了,趕緊道,晌午之前必須把冰梯搭好。”


    小勃律人詫異的目光中,隻見那些王師的士兵們居然在冰崖下生了火爐,然後取了手掌寬,尺許長的彎折厚鐵片放在火爐上烤起來,片刻便烤得那彎折處的短鐵片成了暗紅色。


    很快這些厚鐵片便被嵌入了冰崖中,滋滋冒著白汽,隨後便沒入冰壁中,隨後又有士兵取了化開的雪水澆在上麵,隻一會兒功夫那嵌入冰壁中的鐵片彎折處便包裹在新凍結的冰層裏。


    “愣著做什麽,幫忙啊!”


    看著那些傻愣著的小勃律人,魚朝恩輕喝道,然後那卓才和族人們回過神連忙幫著這些王師的士兵們在冰崖上重新建了座牢固的冰梯,忙活了半天才將十多丈高的冰崖上嵌入了那兩百多片厚鐵片。


    等上了冰崖後,小勃律人將繩索順著放下,看著那些士兵手腳並用飛快地爬上冰崖,然後做了簡易的吊籠,將馬匹什麽的一一拉上來,隻覺得那位神威天將軍莫不真的是神佛轉世,不然何以能提前做好這等準備。


    謝爾楊最後拉上了魚朝恩,他在攻打連雲堡的時候立了大功,而且更幸運的是他幾乎沒守什麽傷,隻是累得脫了力,所以這回他仍舊能跟著奧盧斯走這一趟,他方才好似猿猴般敏捷地爬上冰崖,委實看傻了邊上的小勃律人。


    “馬謝是吧,咱家聽阿福說過你,你說你祖上乃是西涼馬氏。”


    魚朝恩上了冰崖後,看著麵前褐發微卷,麵貌倒是和漢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謝爾楊問道。


    “不瞞校尉,我家祖先確實來自大唐,聽我耶耶說,先祖因為戰敗,被姓魏的仇家追殺,不得已才帶著族人西走,最後到了波斯國得了當地土王的挽留才在那裏繁衍子息。”


    謝爾楊連忙回答道,自從連雲堡之戰後,他但有機會,便說自己祖上是西涼馬氏之後,如今軍中大都知道在亞美尼亞他的族人乃是中土人氏。


    “那你以後可得想法讓族人認祖歸宗,不能流落異域。”


    “那是自然。”


    謝爾楊笑著回答道,他雖然也姓馬米科尼揚,但其實算是遠支了,不過如今家族衰敗,他若是真送信回去,恐怕有的是族人願意來大唐跟隨他。


    上了冰崖後,魚朝恩隻見前方都是白茫茫的冰川,倒是不再見到有什麽難行的冰崖峭壁,不過這時候邊上的那卓又道,“魚校尉,接下來這冰川雖說一路坦途,但是也得小心腳下,還請小心。”


    “知道了,前麵帶路吧!”


    魚朝恩說話間,慶幸沒有帶著沒射咄過來,不然的話肯定會拖累行程,說話間,一行人自牽著馬匹小心翼翼地向著前方的冰川走去。


    將近十多裏的路程,魚朝恩他們整整走了三個時辰才算走完,這時候天都黑了下來,呼呼的大風從狹窄的山口呼嘯而過時發出了宛如妖魔般的嗚咽聲。


    跟著小勃律人到了山口冰川附近的某處背風的冰窩子裏,隊伍才算鬆了口氣,然後紮營生火,在鬼哭狼嚎的風吼聲中講究過了夜,第二日一早當風聲止息,便又燒紅了厚鐵片,往那下山的冰崖又鑲嵌出了條冰梯出來。


    等到日頭高照,隊伍上下才全都下了冰崖,算是出了坦駒嶺,魚朝恩翻身上馬後,回頭看著那風和日麗的瑰麗冰川,心中不由十分得意,“咱小魚也算是領兵度過天塹絕域的將軍了。”


    “往前再走三十裏便是阿弩越城了!”


    那卓和跪在地上唱完祭祀歌曲的族人們起身後,方自朝已然打算立刻出發的魚朝恩說道。


    “那還等什麽,把衣服都換了,全都上馬。”


    魚朝恩說話間,自取了白色罩袍往身上套了,然後又戴了頂尖帽,其餘人也是紛紛換了衣服,片刻間原本還瞧著威風凜凜的軍隊便成了支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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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攻取孽多城的戰役中,我和魚校尉直到抵達阿弩越城後,打開將軍贈予的錦囊,才知道將軍和大都護為了這次遠征的成功做了何等布置。——摘選自福卡斯·西庇阿《安西軍團遠征風雲錄-孽多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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