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請瑞王!”帶著怒火的命令傳下去後,六殿下閔柏灝便坐在窗前凝目窗外。


    今日裏無風亦無雪,可以稱得上是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卻讓他感到分外壓抑。


    已經幾近年關,往年到了這個時候,便是閆卿之最為歡喜之時,如今又臨近年關,但卻隻有他一人麵對著寒風冷雪,再不會有人與他同行。


    閆卿之、閆卿之……他真該將其挫骨揚灰!


    心頭種種怒火齊聚的閔柏灝有一瞬間想要將這個命令傳下去,卻在目光觸及到那個不遠千裏帶回的包裹上止住了怒意。


    先生心中有情義,他是知曉的。


    先生心中有恨,卻並不似他這般扭曲。他有今日種種,便已是瘋魔。


    這不過是軒帝昔日種下的因,會有今日便是他自食其果。


    對此,他從未悔過。


    待瑞王殿下閔柏涵登門時,閔柏灝仍是怒氣未散的陰沉模樣。


    自從上一回得知向來一團和氣愛美食的六弟,便是與他聯係願祝他一臂之力的“十一爺”後,閔柏涵已經習慣了他這副陰沉模樣。


    但想到從前種種,他仍會止不住心裏發顫。


    這樣一個瘋子,幸好他從前與其並不親近,否則他便早死於其手……老三便是最好的例子。


    誰能想到背後捅刀子最狠的是與老三私交最好的老六呢?


    微微頷首入門時,閔柏涵斂去臉上略帶譏諷的神色,換上一副深沉模樣。


    “六弟……”


    “準備的怎麽樣了?”


    閔柏涵並不惱怒話被打斷,畢竟有求於人,隻落座後道:“足足兩月有餘,一應部署不說萬無一失,亦是萬事俱備,隻等時機一到便可行事。”


    “七日後便是良辰吉日。”閔柏灝一語定音。


    閔柏涵略一頷首,“好,那日城門部署,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是六弟的人吧?”


    似是對閔柏涵的明知故問極為不喜,閔柏灝並未應聲,隻沉著臉看著窗外那一枝壓著白雪的青鬆。


    雖是結盟,卻相談不歡,且成功奪位後的一應事宜還尚未商榷,閔柏涵不予多留,隻走到門口時聽得背後響起的說話聲。


    “聽聞父皇今日已擬旨老三為太子,到時殺進宮裏,你想要該要如何應對天下悠悠眾口和百官才行。”


    “對你,我亦是毫無保留。”


    閔柏涵駐足回首,心中的動容尚不及表達半分,便被一句冷冷的“送客”打散。


    搖頭歎息一聲後,閔柏涵便大步離開。


    父皇已經擬立太子諭旨,他要做的事情便又多了一件。


    七日中,金陵城又下了一場雪,整個金陵都被銀裝素裹起來,遠遠看去像是一片潔白的雪的世界,隻是少了許多冷肅。


    許是離年關又近了一步,那些點綴新年的桃符和喜氣中和了冬的凜冽。


    …………


    邊城孤墨,大耀與雲帆定下戰書。


    三日後兩軍主帥於泗水河冰麵上決戰,議題暫定為兩方訴求。


    自司徒雷應了大耀的戰書後,邊疆各域都安寧了許多,百姓們也得以安穩度日,時至而今,才真是戰事平息的前兆。


    “總算是快要結束了!”足足繃緊了精氣神三月之久的周良長歎了一聲。


    解決了一個問題,另有一個問題卻是迎麵襲來。


    兩軍主帥應戰,他們這一方他雖是主帥,但論身份便是瑾瑜王殿下可與司徒雷旗鼓相當。


    隻是瑾瑜王殿下身份尊貴,又極為可能成為當朝太子,若其迎戰司徒雷……贏了便也罷了,皆大歡喜之事。


    若是不幸敗北,丟的可不僅僅是顏麵一事,更有可能是太子之位……


    若此人做不成太子,他豈不成了罪人?


    種種念頭在周良心中拉鋸,有話吐不出讓他滿麵糾結。


    段恒毅像是猜到周良心中所想,卻是帳中難得的輕鬆時刻,隻悶頭輕笑,卻並不點破。


    到底是閔柏衍看不過周良堂堂一個七尺漢子麵上一副糾結不已的模樣,讓這事一錘定音。


    “周將軍不必為難,此番本王與雲帆國國主司徒雷對壘,方顯鄭重。”


    “本王一身本領受教於大將軍,雖不敢放言得其真傳,我與,我與恒毅亦是各有所長。司徒雷雖善戰,但想要從我手上討便宜,卻也並不輕鬆。”


    “誰勝誰負尚未可知,待三日後對戰,周將軍隻需做好守衛即可。”


    聽得這話的周良還想勸說兩句,瞥見段恒毅點頭示意後便咽下滿肚子的話,轉身出營帳部署去了。


    帳中隻剩下段恒毅與民柏衍二人,說起話來便隨意了不少。


    “這些日子我看你倒是越發遊刃有餘了。”段恒毅拍了拍閔柏衍的肩。


    “從前以為這樣的日子離我很遠,真到了近前,才發現做起來並不難。”閔柏衍歎息道。


    “對戰司徒雷你有多大的把握?”段恒毅語帶擔憂。


    略略沉思,閔柏衍才鄭重道:“五成把握吧!”


    “司徒雷驍勇善戰,且雲帆國之人生得便魁梧異常,與其對戰,我並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勝。”


    “隻能盡全力與之對戰,否則這個年怕是不好過。”


    閔柏衍沒有料到已經萬事俱備的閔柏涵並未等到年後行事,而是在當夜。


    之所以會這般著急,一是軒帝擬定立太子的詔書,二來則是軒帝的身體在丹藥的侵蝕下已經是強弩之末,能不能撐過這個年尚未可知,他想要名正言順的即位,還需要活著的軒帝,而非是一具強闖宮闈下的屍體。


    他更不想背上弑父的罵名登頂。


    他想要名正言順。


    是夜裏的宮闈殿宇處處燃著明亮的燭火,一串串的大紅燈籠早早掛起,映襯得宮闕格外喜氣,就連園中得落雪都被襯得幾分粉紅,像是鋪了一地的粉嫩花瓣。


    寢殿裏的咳嗽聲一聲壓著一聲,低沉又嘶啞,這樣的聲音軒帝的寢宮裏越發頻繁響起。


    皇後封於馨一手端著藥碗坐在榻上,看著咳了一陣後麵色越發灰白的軒帝,眼中湧上水光。


    她知道陛下的身子,已經徹底垮了。


    這一刻,她早就已經料到,卻在來臨之際麵對之時,仍舊止不住的心酸歎息。


    殿內燭火明亮,宮外城門處隻城牆上燃著火把,城牆下卻是一片漆黑。


    那黑暗中藏著列隊整齊身穿鎧甲的數千將士,為首之人正是閔柏涵與閔柏灝二人。


    清冷星光下可見他二人麵容冷肅,堪比那一身肅殺的漆黑鎧甲,堪比九天之上的繁星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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