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怎麽坐在露天裏?天兒怪冷的,您又是雙身子的人,可要當心了。”暮雨抱了厚厚的褂子,急急跑到園中,對著正坐在石凳上的玲瓏說道,一麵上前利落地給她披上褂子。


    “成天在屋裏,我覺著悶。”看著丫鬟一副擔心的模樣,玲瓏笑道,伸手掖了掖身上的衣服,接著拿起了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暮雨低頭看去,隻見那碗中澄明無色,竟是清水,“王妃可是嫌我們屋裏的碧螺春不好,要不要奴婢去換別的茶?”


    “無妨。”玲瓏淡淡地說,“眼下不同以往,吃的用的,越簡單越好。”


    “還是王妃想得仔細。”暮雨一下會過意來,皇家子嗣向來難養,中個原因,說不清道不明。加上玲瓏這一胎又坐得艱難,就怕防不勝防,被人算計了去,所以必須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來。


    “可是,王爺前兒給的香袋,王妃也不用嗎?”別人要防,難道還要防著王爺嗎?暮雨心下疑惑,忍不住又道,“據說西域奇香能寧神安胎,素有奇效。”


    “你忘了嗎?我素來不喜聞香的。”玲瓏垂下眼瞼,卻遮不住一點幸福的笑意浮上唇畔,暮雨看了,不禁也笑了,心道別看姑娘麵上淡淡的,其實心裏美著呢,她低頭想了想,俯身小聲說道,“可是姑娘收起不用,王爺會不會……不高興?”


    “你這丫頭,管得越來越寬了!”玲瓏佯怒道,抬手便在丫鬟的腦門上點了一記。


    “可是暮雨這丫頭放肆了?”說話的是劉嬤嬤,正和白姑姑一道自拱門進了園子,待到近前,笑著伸手在暮雨頰上捏了把,“你呀,可別仗了王妃寵你就沒個譜兒,看看,怎麽讓王妃坐在外頭風裏,那麽冷冰冰的石凳上也不曉得墊個褥子,可如何使得?”


    後半句,便有些責備的意思。


    “嬤嬤言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原就不怕冷的。”玲瓏說道,給一臉緊張的劉嬤嬤遞上一個寬慰的眼神。玲瓏自幼習武,便是冬日往常也隻穿一層夾襖。


    “便是如此,王妃也大意不得。”劉嬤嬤不放心地又叮囑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玲瓏怕劉嬤嬤再嘮叨個不停,忙點頭答應,又見白姑姑手中捧了不少顏色鮮亮的衣料,麵上不禁紅了一紅。


    果然,隻見白姑姑上前見禮,繼而開口道,“這是前幾日宮裏頭賞下的貢布,奴婢剪了些零料給王妃過目,王妃瞅瞅哪些色兒看著好,奴婢就吩咐針線房去做小人衣服。”


    “這……未免也太早了點吧。”玲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眼下才兩個多月,待孩子生出來還有半年多,是不是急了些?


    “王爺的頭一個孩子,自然不能隨便了,一應物品都是要拿到佛前辟邪祈福的,所以要早早準備。等小世子一出世,府裏可有的忙活,若有遺漏,還不得亂套啊。”白姑姑笑道,見玲瓏麵色較日前好了許多,眼中更加歡喜,“王妃看起來精神不錯,奴婢也就放心了。對了,王妃怎麽把安胎藥給斷了,萬一……”


    “姑姑,是藥三分毒,我怕多用對孩子不好。”玲瓏不由自主地將手撫上眼下還十分平坦的小腹,眼中透著別樣的溫柔,“我本是習武之人,吐納順氣,也略懂一二。”


    “倒是奴婢多慮了,王妃果真是有主張的。”又見玲瓏麵前的石案上放了幾遝古書,白姑姑便問道,“王妃可是在念書呢?”


    “靜心則神安,我找了些修身養性的書翻翻。”玲瓏微笑道,“靜能生慧,說不定以後……孩子也會聰明一點。”


    說著,臉上便又有些熱起來。


    “看王爺和王妃就知道了,將來孩子必定聰慧。”白姑姑說得十分肯定,一旁劉嬤嬤和暮雨也連聲附和,玲瓏羞赧不語,好一會才開口道,“這段時日,府上的事全賴姑姑操勞,王爺一直想讓姑姑好好享享清福,誰知總是事與願違。”


    “王妃哪裏話,府裏的賬目王妃理得那麽清楚,管事們經之前一番敲打,也都老老實實的,再說內院的事,劉嬤嬤幫奴婢擔了不少,哪裏還有什麽勞累的?”白姑姑心悅誠服地說,“王妃隻管安安心心地養胎便成。”


    “如此便好。”坐得久了,玲瓏也覺得微微有些冷,便起身回屋,白姑姑等人也各自忙碌去了。


    片刻,外麵小丫頭進來傳話,“李側妃過來給王妃問安,在院外候著呢。”


    這李芳兒最近天天過來請安,神色還一日比一日恭順,就算玲瓏不假顏色,也不見半分慍色,倒是有些讓人生疑。


    不過,大約是看自己有了身子,也想往齊王身邊湊一湊吧?玲瓏沒有多想便發了話,“把人讓進來吧。”


    不多時,李芳兒嫋嫋婷婷地走了進來,一身紫色銀線繡花裙襖,麵上略施粉黛,一臉的柔婉笑容下更顯得楚楚動人。


    不得不說,這女子的確長進了不少,光看穿著神致,就不像以往那般張揚,似是終於把自己擺對了位置,父兄再怎麽風光,側室畢竟是側室,更何況還是入不了男人眼的側室,怎能倚紅賣翠珠光寶氣地總收拾得那般搶眼。


    隻見,李芳兒走到玲瓏麵前,盈盈一拜,麵上笑意愈發卑順,“給王妃問安。”


    “妹妹不必多禮,快些坐吧。”官都不打笑臉人,玲瓏便是再不待見她,也隻能做足了禮數。


    “看姐姐氣色不錯,妹妹可就安心了。”李芳兒討好地笑道,“婢妾的娘以前常說,女人十月懷胎最是辛苦,姐姐可要好生歇著,可莫要操勞辛苦。”


    “瞧李側妃這話說的,難道王爺還會累著王妃不可?”一旁暮雨正給李芳兒添茶,因早先李芳兒害玲瓏被太後懲戒,小丫頭對這個女人沒有一絲好感,於是笑嘻嘻一臉得意地說道,“就說昨兒用膳的事吧,王妃也就端了個盤子,誰知王爺看到二話不說就把那盤子砸了,還罵奴婢瞎了眼了,竟然叫王妃親自動手。側妃誠然是一番好意,卻用錯了地方,若被王爺聽到,還當是我家王妃在跟您抱怨呢,若生出嫌隙來,可如何是好?”


    狗仗人勢!標準的狗仗人勢!


    不就是個略微有些得臉的奴才,居然也敢騎到自己頭上來!還不是全仗著,他寵著那賤人!


    李芳兒被這一番話直戳到心窩子上,臉上的肉不由自主地跳了幾跳,好容易才咬牙勉強忍了,幹笑了兩聲,“聽姑娘這一說,倒是婢妾多慮了。”


    “你這丫頭可是越發沒規矩了!李側妃和我說話,哪裏輪得到你插嘴,還不快賠罪。”誰知李芳兒沒發作,倒是玲瓏的臉呱嗒一下沉了下來,眼中淩厲驟起,一瞬間周身便透出逼人氣勢。不光暮雨被懾得抖了一抖,就連李芳兒也嚇得不輕。


    暮雨很少被這般疾言厲色地訓斥,當下雖有些不服,可又哪敢違命,忙給李芳兒賠了不是。


    “這婢子素日裏張狂慣了,都忘了自己是個什麽身份,妹妹可千萬莫要跟她置氣。”玲瓏似是餘怒未消,冷著臉又對暮雨說道,“往後長點記性,不要害我落個縱婢無狀的名聲,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王妃教訓得是。”暮雨有些委屈地跪倒磕頭,眼淚圍著眼眶直打轉,“奴婢錯了,奴婢知道錯了,請王妃莫要動氣,若氣壞了身子……奴婢隻有一頭撞死謝罪了……”


    “知道就好,還不快滾出去!”玲瓏冷笑一聲。


    暮雨這一出去,屋裏就剩下二女,李芳兒被適才這一出弄得有些尷尬,隻得訕訕地說,“一個下人而已,姐姐犯不著這般動怒,若是被王爺知道,隻怕又要怪罪是妹妹惹出的事……”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低了頭幾乎微不可聞。


    “妹妹多慮了,王爺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玲瓏溫顏道。


    誰知李芳兒聽了這話,眼淚就嘩嘩流個不停,像是帶了滿腹的冤屈,玲瓏忍不住搖頭歎氣,“好好兒,妹妹怎麽淌眼抹淚的,可叫姐姐如何是好?”


    “姐姐你如今是好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王爺敬你愛你,又有了子嗣傍身。”李芳兒抽抽搭搭地說道,一副模樣我見猶憐,“可是妹妹怎麽辦,同樣是女人,你就發發慈悲,可憐可憐我吧!”


    “這……”玲瓏想不到她會把話說的那麽直白,果然,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這一懷孕,她果然是沉不住氣了。這李芳兒雖然可惡,但算不上真有心機那種,想想她的處境,的確有幾分可憐,不過,若是要自己把齊王給她推過去,是萬萬不可能的,當下玲瓏麵上便是一沉,“妹妹這話說的可就糊塗了,王爺的心思,豈是我能夠左右的!可叫我怎麽發慈悲,怎麽可憐你啊!”


    “姐姐,芳兒一定安安分分的,一定不添亂惹事,像待我的親姐姐一般敬著你!縱是芳兒有什麽不好的,也請姐姐大人有大量。你叫芳兒怎麽改,芳兒就怎麽改,絕不敢有半句怨言。”李芳兒一下跪倒在地,雙手抱住玲瓏的腿,“求求你叫王爺不要再這般待我,求求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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