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行雲……你心裏一直是有她的。”


    愛可以藏得很深,也可以放得很淺,物極必反,真正的摯愛也許根本就沒有人可以察覺,包括你自己。


    “雲,別走,別那麽快就離開我……”女人眷戀地靠在他修長挺拔的脊背上,手帶著留戀地撫著他完美結實的胸膛,她繞過他的頸項,望向他的眼眸,帶著濃烈的期盼。“別走,別去陪她,留下來,好嗎?”


    他嘴角勾起一抹性感到極致的笑容,惹得她全身無力,頃刻晃了神。


    尉行雲的臉龐湊近她,凝視著她的眼眸,以為他妥協了,瞬間,俞向依沉醉地閉眼,等待著下一秒的激蕩。可是,幾秒鍾過去了,那濕潤而迷人的觸感依舊沒有降落,反而令她平添一絲絲冷意。


    她遲疑地睜開眼睛,卻一下子望進了他幽暗深不可測的眼眸中,頓時心開始不可抑製的發涼,他一直都知道他對她不僅僅隻有溫柔嗬護的一麵,他時不時露出的霸氣與莫測令她有時竟覺得無比的慌亂,似乎在他的眼睛下無處閃躲。


    她不懂,她明明是愛他的,而他也是愛著她的,為什麽每每接觸到他的另一麵,她會有一種忐忑慌張的感覺,她總無法適應這種感覺,仿佛在預示著,他尉行雲是她俞向依無法駕馭和征服的男人,他的全部不是她能撼動的,他骨子裏的深不可測讓一向單純溫婉的她無法理解,更無法感受,她不願意承認那種濃重的失落感,一點也不願!


    她不願承認,似乎她可悲地隻能靠著他的愛而活,沒有半點自己的用處。


    可是,俞向依潛意識地依然認為,他是愛她的,至少,憑著這份愛,她總能把握住他……雖然,她心裏有著沒有著落的絲絲恐慌,但她也是有信心的,她願意忽略那種內心伴隨而來的慌張和膽小。


    有些忐忑地失神,她半天沒有反應,而尉行雲也就那樣看著,沒有絲毫的表情,眼神凝聚著微涼的深意。


    “雲……”她有些唯唯諾諾地出聲,嘴角努力地上揚,顯得溫婉動人。


    聞聲,他的嘴角瞬間斂去了笑意,對著她不自覺閃躲的雙眸沉聲道:“記住,我不喜歡你提到她……我也不喜歡有人試探我,即使是你也一樣。”淡淡的口吻,藏著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冰冷。


    聞言,她咬緊唇,有些顫抖地說:“你不喜歡她,你是真的不喜歡有人提到她,還是不喜歡我這個外人提到你尉少的妻子!雲!為什麽我每次提到‘她’你都要有這樣的反應激烈,是你心裏真的不在乎這個妻子,還是你心裏太在乎她了,所以你才不願意對別人說她,也不願意別人提到她!”


    麵對她的激烈反問,尉行雲不自覺地想啟口,下一秒卻說不出絲毫的隻字片語。


    其實,他下意識地想反駁俞向依的話,可當他真的出聲的那刻,卻發現腦中一片空白,隻有心底的某一處不可抑製猛地縮緊,有一種莫名的疼痛,很深,很不安,很無法控製。


    此刻,隻要他說一句,對俞向依來說都是好的……


    可是,他沒說,他甚至連眼神都是依舊那麽變幻莫測,幽暗得令人心慌。


    她的心一顫一顫,甚至覺得快要窒息,她根本無法克製住自己的語言。


    尉行雲……是你真的厭惡自己的妻子,還是你太過寶貝你的妻子,不願意和任何人胡亂地提到她!


    她朦朧間想起在大學選修過的哲學課上,教授曾說過的一句話:“物極必反,每個人對每件事都有著極端,越是自己在乎的東西越容易走向極端,不是真的假就是毫無瑕疵的真,不是真的厭惡必然是無比的深愛,不是真的無所謂必然是真的極度在乎……”


    雲,如果你不是極度地討厭她,必然是深深地愛著她……


    當時,她上那節課的時候並沒有完全領悟到其中的意思,如今隻是一瞬間,她竟立刻領悟了其中的含義,可她不開心,也不快樂,一點也沒有喜悅……


    那我呢,如果你是真的深愛著她,那為什麽你說你對我動了心,為什麽你要如此的疼愛我,為什麽他們都說,你跟我才是天生的一對,情意綿綿的璧人?


    別人也看得出你眼中的愛啊!


    尉行雲,究竟是我們的眼神太短淺,看不穿你的心思,還是你把愛藏得太深,習慣性地隱藏自己的東西,甚至連你也沒發覺?!


    她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懷疑,卻一個字都不願意承認,她還記得他們那天晚上,眼眸相對的那一瞬間,她還記得她沒有錯過他眼中的脈脈含情,她還記得他像個天神般地出現在她麵前,帶她走進了一個她做夢都不想離開的世界。


    他說她會幫她,他沒有一句食言,他請了世界權威的醫生替她的母親看症,甚至送她的母親出國養病,他甚至讚助她和他的弟弟繼續完成學業,所有的同學都羨慕她有如此溫柔體貼的男友!


    即使是做夢,她也想一輩子不想醒來,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那種貧窮得可怕的日子她不想再過下去。


    他是她的童話,她從小就盼望著有那麽一天,當這一天到了,她又怎麽能相信這一切不過是那個國王的錯覺,她隻是他錯覺下的影子……


    她不想重新過那種平窮惡劣的生活,一點也不想,她早已愛上了這奢侈夢幻的世界,她根本一點點都不想再回去當她的灰姑娘,她更不能失去他對她的疼愛,她是那麽愛他,甚至當他在外麵的女人,她不能失去他,不然她一刻都活不下去!一刻都不願意活下去……


    俞向依一廂情願地拋開那些刺激她心神的疑問,她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像是討饒地道歉:“雲,雲!對不起,我錯了,我一時腦子混亂胡說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你別當真行不行?我,我隻是怕你離開我,我什麽都沒有,隻剩下你了,真的,求你,別離開我好嗎?”


    她淚眼楚楚,緊緊地依偎著他。


    可這一瞬間,他怔怔地望著落地窗外的夜景,竟什麽也感覺不到。


    風清清冷冷的,吹著他有些清醒,卻又有些沉迷。


    他輕輕地推開她,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想著那天心裏劃過的悸動,他抬起手,撫摸著她的發絲,想著那抹白色的花朵最後枯萎,垂在水中的樣子,那是他小時候細心嗬護的花,他從小就和自己的母親養著那簇水仙,那抹柔美脆弱的花影是他幼年時最深刻的印象,之後父親去世,母親也開始不得不忙於家族事業,再也沒有和他一起照看,而他也開始全力應付學業,然後出國深造,讓那朵沒有人精心照看的花也漸漸凋零枯萎。


    俞向依,她給他的印象就如同那簇水仙,很柔,很脆弱,他想嗬護她,他想她也就是他想愛的女人……


    “向依。”


    “雲?”她應聲,留戀地握著他的手腕。


    “我答應過一個人今晚早回家,去看看他畫的畫。”


    “……是你……”妻子?她不敢問出口,怕又看到他眼中不叫人窺探的深處。


    “是我兒子。”他淡淡地開口,語氣裏卻帶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驕傲與愛溺。


    兒子……


    兒子兩字瞬間將她心裏殘留著的優越感熄滅,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就因為這兩個字砰然倒塌!


    她也是女人,她也可以為他生兒育女的,憑什麽那個女人可以得到那麽多?!


    心裏的不甘心頃刻間就將她湮滅,她的喉嚨有些顫抖,手有些發抖地攥著他的衣角對他說:“兒子……雲,也許你以後不止會有他一個兒子……我也……啊!”可以為你生兒子……


    手腕上一瞬間傳來的痛意讓她的話來不及說完整,她疼出聲,有些驚愕又有些傷心地看向正抓著她細手眼神微眯的尉行雲。


    他緩慢淡淡地垂了下眼簾,然後嘴角一勾,臉龐傾身貼近她的,在她有些發白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明明是如此親密的動作卻瞬間讓俞向依的心裏涼了半截,他的吻很柔,也很涼!


    “以後,別再讓我聽見這種話,否則……”頓了頓,他優雅絕倫的臉上勾出一個迷人的弧度,卻瞬間叫人心慌得無法看穿,“……我會不高興的。”


    明明不是特別過分的話,從他輕柔卻沒有起伏的語調中顯得驚人的冰冷沉重。


    他不等她反應過來,話落便站起身,然後俯身在她發上落下淡淡的一吻。


    “早點睡吧。”


    “別走!別丟下我……別丟下我一個人……我害怕……”


    俞向依來不及思考揪著他的手,不肯鬆開。


    她直愣愣地凝望著他,如同那晚第一次相遇一樣慌張無錯,眼眶濕紅,然後鬆手低著頭,心裏忐忑。


    轉身望著她,他過了幾秒鍾,輕歎一聲,撫上她的臉頰,抹了抹她的淚痕。


    “今天早點睡吧,明天我過來。”


    聞言,她欣喜地一抬頭,卻隻來得及看見他離去的偉岸背影。


    一室的冰冷的氣息向俞向依襲來,一陣一陣,冷得她脊梁都發疼。


    像是一下子被抽幹了無數的力氣,她無力地坐在那裏無法動彈,隻能對著他離去的方向,怔怔地呆愣出神。


    突然,她像著了魔一樣的苦笑,一聲聲的笑顯得虛弱無力,她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扯著自己的頭發,扔著枕頭,瘋狂地扯著被子,低吼哭喊著。


    就這樣過了幾分鍾,終於,恢複寂靜,她呆呆地撇頭望向窗外,目光呆滯,喃喃啟口,幾不可聞:


    “尉行雲……你心裏一直是有她的。”


    你的妻子,你的心裏其實一直有她的。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可是你自己都不清楚,而我到死也不會說出來!


    你的秘密,連你也不知道的秘密,我怎麽能甘心,我會把它帶到棺材裏去,陪著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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