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天晚上敖遊被王培四處追著打,一直鬧到淩晨兩點,敖遊委委屈屈地同意王培親他一口以示歉意,又被王培追著打了半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王培拍他的門叫他起床吃飯的時候,敖遊眼睛下方都有黑眼圈了,幾乎是半閉著眼睛下的樓,喝粥的時候腦袋都快掉碗裏去了。王培特別想不明白,他這一大好的青年,又高大又健壯,怎麽熬個夜就熬成了這樣。


    “要不,你今兒就留在我家裏頭看家吧。”王培就著大頭菜喝了一大口粥,慢條斯理地道。


    敖遊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睜開了,雖然還是迷迷糊糊的,但總算有了些內容。他反應了好幾秒,皺起眉頭,“你們要去哪裏?”


    “昨晚上不是說了,我媽要去上海嗎?我送她去機場。”


    “我也要去!”敖遊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也不理會王培了,直接朝太後發起了進攻,一下子就變得乖巧起來,“阿姨,我也要送你。”


    “好。”太後的臉上都笑出褶子來了,聲音又輕又柔,聽得王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撒嬌,也不嫌丟人。更讓人鬱悶的是,他居然還撒得如此嬌憨,如此地渾然天成,一點娘娘腔都沒有。而且——太後居然還吃他這一套。


    王培狠狠地瞪著他,一口一口地咬著大頭菜,“嘎嘣,嘎嘣”。


    為了討好太後,敖遊主動要求當司機,親自送太後去機場。


    一路上敖遊和太後聊得熱火朝天,王培鬱悶地窩在後座睡覺。她睡過去的時候就忿忿地想,其實她才不願意開車呢,她才不願意跟他們說話呢,她就喜歡睡後座,又寬敞又舒服。然後,她就氣呼呼地睡著了。


    小鎮距離機場並不遠,路上車況也好,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地兒,敖遊開門把她拖出來的時候,王培都還迷糊著呢。


    j市本來就小,機場更小,乘客也不多,廳裏就坐了幾個人。饒是如此,敖遊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立刻就有人慢吞吞地蹭到她們身邊坐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敖遊看,人也變得傻兮兮的。


    敖遊皺著眉頭不高興,不過居然忍住了沒發火。這讓王培十分詫異,仔細一想,她就想明白了。這個敖遊在太後麵前總是很能收斂自己的壞脾氣,再怎麽生氣都不會在她麵前發作。真是奇怪!


    才說機場沒人,結果外頭就來一大巴,熱熱鬧鬧地下來了一車老外,白皮膚和各種顏色的頭發,嘰裏咕嚕地說著鳥語。先前他們誰也沒注意到坐在角落裏候機的這三個人,後來忽然有人朝這邊看了一眼,就傻了。


    老外就是比中國人要直接,跟旁邊的人說了幾句就徑直走到敖遊跟前了,嘰裏咕嚕地說想跟他拍照。敖遊居然聽不懂英語,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不悅地問王培,“他是不是在罵我?”


    王培本來憋著氣想看笑話的,結果一聽敖遊這話,直接就笑開了。太後也一邊笑一邊搖頭,道:“我這就檢票進去,你們倆回去吧,省得一會兒鬧出國際糾紛。”


    王培想想也是,這老外熱情起來,一般人還真受不住。要是敖遊這個小祖宗真生氣了,就跟前天晚上對付小偷似的對付他們,一會兒她就得找人幫忙去警局接她們了。於是趕緊送太後進站,罷了拉著敖遊逃一般地出了機場。


    結果一上車,敖遊不肯開車了,一頭倒在後座躺下,不管王培怎麽叫他,他都牢牢地抱著後座的椅子不撒手,嘴裏還一個勁兒地喊著困。那無賴勁兒看得王培又氣又恨又好笑。


    攤上他這麽個無賴,王培也沒法跟他講道理,隻得歎了口氣,無奈地給他當司機。


    難得出一趟門,王培決定先去一趟市裏辦點事兒,順便把托她二舅燒的那套茶具給帶回去。


    j市機場離市區挺近的,也就二十分鍾的路程,路上車也少,王培不由得就把速度放快了些,結果差一點就出事了。十字路口轉彎的時候,忽然從旁邊鑽出一台北鬥星,猛地橫在她車前。


    幸好王培反應快,車的刹車性能也好,她陡地一腳踩下去,總算把車給穩住了,險險地停在了距離北鬥星十厘米開外的地方。不過後座的敖遊就沒那麽幸運了,突然的刹車把他從後座給甩下了座位,發出“噗通”一聲沉默的響。


    “幹嘛呢?怎麽開車的?”王培氣得直接罵起來,剛要開車門,就瞧見北鬥星上下來三個彪形大漢,手裏還拿著家夥,兩前一後地把她的車給圍了起來。王培心道不好,不是遇到打劫的,就是趕上碰瓷的了。


    “王培培——”後座的敖遊緩緩冒出頭來,毛茸茸的睫毛下,一雙眼睛幽深幽深,惡狠狠地盯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哎喲!”王培一拍腦袋,她怎麽就忘了後座還有個怪胎在呢,就他這武力值,外頭再來兩個也沒問題。


    於是一下子氣兒就順了,態度也軟起來,柔聲細氣地討好道:“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你沒撞痛吧。”


    敖遊不高興地摸了摸額頭,大聲道:“撞到我的腦袋了。”


    “來,我給揉揉。”王培忍著笑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把,小聲道:“外頭有人找麻煩,估計想訛錢。”


    “什麽!”敖遊這火爆脾氣,一句話就給點燃了,眉毛上都寫著暴躁。手一推,把車門開了,人就已經衝了出去。


    王培趕緊把車窗打下來,剛要探出頭來瞧瞧,就隻見麵前有人影一閃。那三個大漢跟小雞崽子似的被敖遊一手一個扔出去了十幾米遠,躺在地上嗷嗷地叫。就這敖遊還不解氣,三兩步走到北鬥星跟前,一抬腳,硬生生地把那輛車給踹得滑走了幾米遠……


    “老天爺,這還是人嗎?”車廂裏的王培都看傻了。雖說她早就知道敖遊武力值很高,要不也不會幾個回合就把派出所那群警察全送醫院了。可想是一回事兒,親眼見又是另一回事兒,他這短短幾秒鍾就跟演《功夫》似的,一般人的心理就受不了。


    然後回去的路上王培就老實了。她昨天晚上衝著他的屁股踹了一腳呢,現在想起來,怎麽覺得身上涼颼颼的。


    車很快進了市區,王培透過後視鏡瞧見敖遊正睡得“呼呼”的。他要是沒睡好,脾氣就會很暴躁,通過這一次的事情,王培非常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所以,這會兒她居然有種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挫敗感。


    市裏溫度高,太陽明晃晃的,光是看一看都能出一身汗。


    王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趟春暉園,那裏有她的一套小公寓,把敖遊安置好再說。車在廣場轉彎的時候,敖遊忽然醒了,眼睛睜得大大的,先前的迷茫一掃而光。


    “去哪裏?”他趴在窗口看道路兩邊的陶瓷路燈,小聲地問。


    “你還睡嗎?”王培問他,“你要是還沒睡醒,我就送你去我屋裏休息。我自個兒還有事兒呢。”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打了個哈欠,眼睛裏又蒙上了一層霧,“睡好了。就是肚子餓。”天曉得,早飯他才吃了多久?


    既然他要跟著,那也行。春暉園離得可遠了,要真把他送過去再回來,少說也得一個多小時,可不是耽誤她的事兒麽。這樣更好。但前提是,這娃兒得乖乖聽話,別給她惹事才好。


    “一會兒我去找我舅舅拿東西,拿完了我們再去吃飯。你中午想吃點什麽?”


    “…紅燒排骨……”


    得了,知道他就那點兒出息。


    王培她二舅是太後的親弟弟,太後這邊的親戚裏頭,王培跟二舅最親。一方麵固然是血緣最近,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二舅的脾性最像太後,都是一樣的爽朗勁兒,一點也不做作。


    二舅是當年太後嫁到j市後再過來投奔的,那會兒他找了個女畫工當女朋友,家裏不同意,就私奔到了j市,之後便在此紮了根。現在他是個瓷廠的老板,主要做茶具生意,兼著賣些藝術品,在蓮社路和國貿各有間大門麵,還算是小有成就了。


    蓮社路是單行道,王培隻得把車掉回頭從東門頭繞過去,後座的敖遊沉著臉盯著她看,好像有點生氣她為什麽故意繞著走。王培本來想罵他兩句,忽然想起他剛才的英姿,立刻又把話吞了回去,放低了聲音溫柔地解釋了一遍。


    等說完了,她又暗自把自己罵了一通。這個欺軟怕硬的軟蟲!


    車在店門口停下,才進門,導遊小李就瞧見了,趕緊迎上來,笑著招呼道:“小王教授來了,彭總剛剛去了國貿,一會兒——”她話還沒說完就瞧見了敖遊,舌頭都捋不直了,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店裏正在看東西的遊客也有幾個轉過身來,臉上頓時露出驚豔的神色。


    王培一把拽著敖遊使勁往裏衝,“我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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