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剛進來,便被人抱住了雙腳。低頭一看,是一個披頭散發衣裳不整額頭有傷的女人,嚇得福臨伸腳一踢,差點沒將寧愨妃踢倒。


    孟古青見狀,焦急地下地。然而,腳方沾地,便痛得摔了下去。四兒隻得放棄扶寧愨妃,忙來扶自己的主子。孟古青扶著四兒的肩站起來,重新坐到榻上,焦急地說:“寧愨妃,有什麽事,喝了茶慢慢說。你這般,我也聽不出個緣由,皇上亦是什麽都不知啊。”


    孟古青使了個眼色,四兒忙過去扶起寧愨妃,強力讓她坐下來。寧愨妃坐在桌旁,撕心裂肺地大哭。福臨卻青著臉,坐在孟古青身旁。眉間高皺,擰出一團來。孟古青看他,不由說:“皇上,您又憔悴了,要不,先回養心殿歇一歇?”


    福臨捏了捏她的手安慰,高聲道:“寧愨妃,你這般瘋瘋癲癲的,是為何?朕如今在這,有什麽事,你便說了。”


    寧愨妃驚恐地聳起肩,懼怕地四圍望了一圈,忽地降低聲音,神秘又鬼魅地說道:“皇上,瑞嬪她要殺了我,要搶我的福全。”


    “寧愨妃,不可胡說!”孟古青猛地喝道。福臨臉色沉鬱,道:“讓她說下去。”


    寧愨妃咬著唇,委屈地說道:“昨兒夜裏,臣妾忽地聽到嬰兒啼哭聲,隻道是福全孩兒,便迷迷糊糊地往外走。那時,見宮人都已睡著,便誰也沒有打擾,一人到了院子裏。這才發現,並無嬰兒啼哭,不過是一隻野貓在叫。然,臣妾想念福全,一時無法安睡,便在池旁樹下小亭的石桌旁坐了坐。不想,忽地有人從臣妾身後裹住了臣妾的腦袋,將臣妾往石桌上撞去。臣妾當時便昏了過去。今兒早上,才醒過來。臣妾左思右想,不想這皇宮中居然有人要臣妾的命。臣妾害怕不已,隻得來向皇後娘娘求助。皇上,您看看這裏……”寧愨妃指著額頭上的傷,“瑞嬪想害死臣妾呀!”


    “混賬!胡鬧!”福臨臉色烏雲遍布,站起來摔了摔袖子。寧愨妃驚嚇不已,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孟古青不由得看了看寧愨妃,此人此時說話條理尚如此清晰,隻怕有裝瘋賣傻的嫌疑。她問道:“你又怎知那人是瑞嬪?有人欲傷害你,本宮自然要找出真凶來。但你無憑無據,也不該隨意冤枉她人!”


    “臣妾沒有冤枉瑞嬪。”寧愨妃又怯怯地望了望籠櫃上的大氅,道,“迷糊間,臣妾見著那人穿的是白色衣裳,平日隻有瑞嬪最愛著白色銀色的衣裳。而且……”寧愨妃吸了口氣,道,“瑞嬪這些日子待臣妾極好,時常出入翎坤宮,她身上的香味,臣妾識得。那時,臣妾眼雖不能見,香味卻聞的著。”


    福臨越聽,臉色越難看,終於忍不住怒喝:“真是豈有此理,後宮之中怎容得下如此心思歹毒之人!來人呐,將瑞嬪請過來!”那個“請”字,福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其中的憤怒叫人不寒而栗。


    孟古青歎了歎氣,拉了拉福臨的衣襟,祈求地說道:“皇上請息怒。”又對寧愨妃道:“寧愨妃,此事非同小可,若無證據,不可妄言。”


    寧愨妃紅著眼眶望她:“皇後娘娘,您不相信臣妾嗎?臣妾絕無半點汙蔑,臣妾先前也以為瑞嬪是真個喜歡臣妾,才時時來臣妾翎坤宮裏坐坐。臣妾亦歡迎她,喜歡平時有個伴。哪裏想到,她居然別有所圖,早就盼著臣妾死了,好搶占臣妾的福全孩兒。再說……”寧愨妃嗓音降低,囁嚅著說道,“臣妾有聽說,敦溫慧皇貴妃生前與瑞嬪便是姐妹相稱,關係很是融洽!”


    “寧愨妃!”孟古青低喝,然福臨的臉色已經如鍋底一般。整個屋子裏,因著他的憤怒,氣氛變得無比壓抑。


    孟古青無言,隻得慢慢等待瑞嬪到來。此事,應當全了。無論寧愨妃是真懷疑,還是假懷疑,一個女人一旦牽涉到自己的孩子,往往寧願枉殺一千不願放過一個。太後如此,寧愨妃豈能不是如此呢?當然,她亦是如此!


    很快,瑞嬪便趕到了。她進來,見福臨神色不善,寧愨妃在此,又哭哭啼啼的,隻道有好戲看,臉上便漾出了甜美的笑容,嬌聲道:“皇上喚臣妾來,所為何事?”


    福臨厭惡地瞅了她一眼,道:“你幹的好事,自己知道。”


    瑞嬪深知不妙,忙跪下來,道:“還請皇上明示,臣妾不知。”


    福臨冷笑,道:“昨晚,你在哪裏?”瑞嬪疑惑地說道:“臣妾一直在鹹福宮裏歇息啊。”福臨又道:“看來,昨晚才發生的事情,你便忘了!難道,要朕將你昨晚做的事情,告知你嗎?”


    瑞嬪痛哭,道:“皇上,臣妾昨晚一直在鹹福宮裏,未曾出去呀。”她心知定然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忙不迭道:“皇上不信,可叫鹹福宮裏的宮人來,他們都知道呀。”


    “哼!莫非,這些宮人昨晚一直未睡?誰知,你有沒有趁宮人睡熟時,悄聲兒出去,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再回到鹹福宮?朕問你,你為何如此歹毒,先前害了敦溫慧皇貴妃不說,又要來害寧愨妃?”


    “沒有,臣妾沒有,臣妾冤枉呀!”瑞嬪慌了神,悲憤地吼道,“是誰,是誰要冤枉我?”她望向寧愨妃,道:“是你?”寧愨妃身子一縮,卻迎向她的目光,道:“是你要害我,要奪走我的福全孩兒!”


    “我沒有!”瑞嬪咬牙怒吼,全然失去平日的溫柔甜美模樣。她又轉過身去求福臨,“皇上,請你一定要為臣妾做主,臣妾真的沒有害人。嗚嗚……”


    福臨卻不願再看她,嫌惡地說道:“朕再也不想看到你這種歹毒的女人。往後,削去位所,你便去北三所過吧,不許出院門一步,不許見任何人!若違朕命,賜白綾一段!”說罷,福臨拂袖而去。瑞嬪尖叫著撲過去,抱住福臨的雙腿,哭訴道:“不,不要啊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您不能聽信一麵之詞!”


    福臨見她哭得淒慘,臉上似有不忍,卻生生地咽下去。寧愨妃見狀,道:“瑞嬪,我真沒有冤枉你。這皇宮裏,愛用六月荷花香的,隻有你一人。昨晚,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便是你!”


    “胡說!胡說!”瑞嬪咬牙切齒地喊道,“是你冤枉我,你見皇上喜歡我,妒忌我。我昨晚明明一直呆在宮裏。你才是最惡毒的那個,你,不得好死!嗚嗚……”


    “拖下去!”福臨不欲再聽,道。四個太監上前,掰開瑞嬪的手,將她拖走。自福臨即位以來,瑞嬪是第一個被順治厭惡且親口將其打入冷宮的人,小太監絲毫不見憐惜,將瑞嬪的手掰得咯咯作響。瑞嬪尖叫著掙紮,不斷回頭望,不甘地怒吼:“毒婦!毒婦!”


    君王如此不可靠,先前還可情意綿綿,轉眼便是翻臉無情,哪裏會為一個普通妃嬪費盡心思查清情況?大抵,是看著表麵情況,便做了決定!皇帝的恩情,不可靠。


    寧愨妃嚇得瑟瑟發抖,孟古青閉上眼睛,似不忍看。然,她卻知,瑞嬪最後看的,是她。


    毒婦!嗬嗬,若不是瑞嬪,她幾要忘卻自己原也是一個毒婦了。她原也敢使毒計,原也是一身膽子,拚上自己的命也不害怕。這一次,內憂外患,福臨心煩不已,孟古青不信瑞嬪還有翻身的機會。


    福臨猶自憤憤,道:“寧愨妃,你也回吧!往後天黑了,就別到處亂跑!”


    “是!”寧愨妃細聲答道,抹著眼淚走了。孟古青掰倒一個,又豈會給另一個人機會?福臨這會子心煩,哪裏還有心思去安慰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屋子裏安靜下來,孟古青忽地起來,在四兒的幫助下跪下去,愧疚地說道:“皇上,都是臣妾管理後宮不力,竟發生這等事情,叫皇上憂心,還請皇上懲罰。”


    福臨揮了揮手,道:“你也是有傷在身,哪裏管得了那麽多。再說,人心可怖,又豈是你與朕能改變的。青兒。朕,真的很累!”


    孟古青站起身來,心碎地說道:“皇上,臣妾懂,都懂。這世上的事情紛紛雜雜,將人緊緊纏住,讓人透不過去來。尋常人等,尚可哀號一番,叫苦叫痛。皇上卻不能,隻能咬緊牙關忍著,為天下為所有人考慮,嘔心瀝血,獨獨不能為自己考慮!皇上,您還請歇著去,莫累壞了身子。”


    福臨輕歎,如獲知己一般將孟古青輕輕抱住,在她耳畔道:“但,你要陪朕。”又急急辨別,“放心,你腳上有傷,朕絕不會叫你受傷。”


    孟古青害羞地一笑,任由福臨抱起她,往大床走去。兩人隻是去了外衣,便躺在床上。福臨側著身子抱住孟古青,將頭埋在孟古青肩頭,輕聲道:“為什麽,為什麽博果兒總要與朕作對?為什麽,他們都那麽狠心,逃犯的命,就不是命了麽?他們隻是為了取樂,便可隨意要了他人的性命。此等殘忍之事,怎會是我八旗子弟,是宗室皇親做出來的?”


    孟古青撫著福臨的頭安慰他,心底,想的卻是昨晚的事情。這一次,為著謹慎,她連四兒都沒有告之,靠著自己尚未恢複的腳,將一切全部安排好。夜實在是太靜了。眾人都道皇宮固若金湯安全無比,怎知侍衛下人亦是要歇息的。若無人驚呼,在這宮裏悄聲走來走去,並不算難事。前世,她不就是這樣,將三阿哥的肚兜,悄悄地給四阿哥換上了麽?


    在她身邊,福臨無比安心,很快便陷入了夢鄉。然即便如此,眉頭依舊緊皺。孟古青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容顏,嘴角上翹,畫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這,便是同床異夢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順治朝之皇後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克並收藏順治朝之皇後重生最新章節